《试练东汉》 第1章 引子 丁亥年,立春,姑苏随云苑。 张易看着外面的大雪,笑着对师傅说:“见到如此雪景,才能体会毛爷爷的惟余莽莽。” “是啊,在江南这么多年,能到膝盖的雪,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小时候倒是常见。” 师傅姓凌,北方夏津人,少小离家后,再没有回去,这么厚的雪,勾起他小时候的回忆。 张易见他有点恍惚,连忙岔开话题:“这积雪细腻洁白,堆得这么厚,太难得了,真不忍心破坏,我们这些天就在屋子里练拳,让院子里的雪多留几天。” 师傅知道张易心思,害怕他经受不起风寒,才提议留在屋子里,就笑着说:“也好,今天不练剑,去后堂,我教你打坐行气。” 随云庐是精致小园林,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院落有回廊连接,随云堂是前主人祝随云的练功室,里面空荡荡只有一个圆木台,上面刻着八卦图。 张易是第一次进来。 …… ************************************************* 背景交代: 本书上接《天和前传》(原名《女长》)。 女长,女生之兄长。 《天和前传》内容简介: 大学新生张易,开学军训第一天,就因为短袖款军训服里面穿长袖棉毛衫,受到所有人侧目。 因为拒绝脱掉棉毛衫…… 一年军训,张易成为兵王。 回到学校后,张易受到男生抵制,开武馆没有男生来报名,只能办成只有女生的防狼班,传授防狼刀术。 张易不仅读书成绩突出,在运动场上,也像恶魔一样碾压男生,强得没有朋友。 男生视他为恶魔,女生当他是兄长。 ************************************************************ 本书后接《天和道场》。 穿越东汉回归后,张易已经多活一世人生,随便展露就鹤立鸡群。 张易开办道场,传授搏击,玩转都市。 张易身兼老师,学生,医生,老板,教练,逐渐发展成明星,教授,富豪。 最后抢夺佣兵之城,利用佣兵对抗制造劫难的幕后黑手。 天和道场是应劫而生,张易回归后都在预防大劫,最终在劫难来临时,天和道场发挥重要作用。 终章时,张易终于干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幕后黑手。 ~~~~~~~ 本书《试炼东汉》,是张易穿越东汉的经历。 第2章 本初廿七年 “阿嚏。” 正在打坐的张易,被喷嚏惊醒,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眼前黑魆魆一片,身上凉飕飕地。 张易脑子瞬间宕机,不仅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明明在后堂打坐的,怎么到这里了?” “我刚才没有睡着啊,怎么就被人送到野外。” 张易从小就沉稳,不喜欢一惊一乍的,最喜欢的话是:胸有激雷,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回过神来,张易首先碰了一下双肘,硬硬的还在。眼睛左右扫扫,看周围好像没危险,才双手互相握住,用力一捏。 “哦~喔。” 手上痛感证明不是在做梦。 “有点太诡异啊,不能慌,先看看这是哪里。” 张易一边想,一边抬头望向天空。 天上下弦月很熟悉,那几颗明亮的星星也在熟悉的位置。 张易稍微放心点,不是密闭环境,或者什么异时空。 张易心里恶狠狠地想:“既然还在地球上,不管你怎么弄的,只要你联络我,我就能弄清你要搞啥,看我怎么治你。” 度过最初地紧张后,张易才注意到前方有灯火在闪烁,眨眨眼仔细看,那火光还在移动,分明是火把。 附近有人。 让张易多了不少安全感,脑子里又多了个疑问:什么地方还要用火把照明? 张易深呼吸,让脑袋清醒点,结果一股恶臭直冲脑门,熏得他眼泪都流下来。 “嗯~哟,我坐在茅坑上?” 张易急忙跳起来,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到脚下是木栈桥,桥下空地上有密集的牛脚印,印子都很清晰,分明是踩在牛粪上,这股浓烈骚臭确实是牛便溺的味道。 “怎么就没人管?粗木栈桥,牛粪和火把,这地方也太闭塞落后了?我这样子去问他们,会不会吓着他?” 原本张易还想去问问打火把的人,想到自己穿着打扮应该不同,立刻否定了念头。 想到衣服就发觉身上松垮垮的,穿的还是打坐前的黑色绸缎练功服,现在裤子松垮垮地挂在腰上,裤脚管倒卷下去拖到地上。上衣拖到膝盖了,袖子长得连指尖都盖住。 “衣服不合身?” 张易没法淡定了,惊得差点跳起来:“我去,衣服怎么这么大?” 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已经够诡异了,衣服还诡异地变大,连一贯稳重的张易都失态了。 “这是搞什么灰机啊?不对啊,衣服没变大,是自己变小了?” 张易思维都有点僵住了。 “我,我,为啥我变小呢?” “穿越?” “这是魂穿到小孩身上了?没记得自己死去啊,怎么就魂穿了?” “不对,不对,借尸还魂不会穿着自己衣服的。” 看一下手掌,只有小学时那么大,确实是自己变小了,可怎么就变小了呢? “难道我还是在梦中?” 刚好月亮从薄雾里出来,眼前比刚才又亮了一些。 张易再看刚才的火把,发现黑魆魆的是城墙,上面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巡逻,只见人影,看不见衣甲打扮。 城墙现在只有景区有,真要拍电影也不会只有几个火把,难道是穿越到古代了? 穿越古代没问题,身体变小是什么道理? 被时空挤压得浓缩了? 这是什么原理? 为什么自己不记得经历过痛苦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张易脑海里翻腾。 寒风不停带走热量,又是一阵哆嗦,让张易顾不得先想这些。 解开胸前的盘扣,抽出肘部匕首,割掉衣服下摆当腰带,把晃荡的练功服前襟交错后拦腰扎好,里面的保暖内衣一下子就收紧了,身上比刚才松垮垮要暖和得多。 裤脚挽起来,袖子也卷了两道,身上也利索了。 “脚上只有袜子,还得去找双鞋子才行,嗯,还得有棉大衣。” 收拾妥当,张易边往前走,边把事情捋一捋。 姑苏下雪,自己无法打拳,就学习打坐行气,醒了就到了这里,不知过去多久了。 时间先不去说它,就打个坐,自己怎么会变小了? 张易最难接受的还是变小。 刚才互握时没注意手变小,现在才想起,互捏时很疼,手劲好像还变大了。 想到力气变大,张易就跳起来,直接在空中踢出连环三脚。 听听破空声,身体并没有因为变小而变弱,速度好像还快了不少。 “自己还是高手,变成小孩样子后,安全性应该更高。” 张易终于找到变小的好处,让自己不要太悲观。 又是一阵哆嗦,户外太冷了,张易小跑起来。 不管什么原因来这里,不管怎么变小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弄点衣服。 张易没精神洁癖,在快冻死时,溜到屋子里顺点衣服鞋子,是干得出来的。 这么落后的地方,指望别人送温暖,不如自取方便,大不了以后加倍报答。 张易来得诡异,也不希望别人注意他,至少在换了衣服前,不想让别人看到他。 灰茫茫的建筑物轮廓已经逐渐清晰,这是个大院子。 张易轻巧的步伐没有一点声音,很快就到了围墙跟前。 两米多高的厚土围墙,可以挡住大多数人翻越,对张易却不是障碍,因为怕惊动别人,张易没敢硬冲上去,而是摸出匕首,扎在墙上,身体像蛇一样游上去,把头探进围墙窥探。 月光下,大院子中间有几个粗壮的建筑,看造型应该是圆形粮仓,除了粮仓,其他都是草垛,在大门位置,还有个耳房。 院子里没有人巡逻。张易轻巧地翻进去,很快接近耳房,听到虚掩的门里,传出很响的打鼾声。 张易轻轻推开门,屋子中间是石头围成的火堆,用牛粪盖着余火,味道比河边更冲,却让房间暖和不少。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黯淡光线,看着熟睡的老者,张易没动他裹着的被子,只是轻轻提起他盖在被子上的衣袍,结果才提起一半,就被浓浓的酸臭味道熏着了,只能再轻轻盖好。 面对生化武器般的袍子,张易今晚宁愿去滚草堆。 随着鼻腔温度升高,这屋子里的臭味也越来越浓,张易无法多呆。 张易看到边上还有个芦席围住的粮墩,伸手抓了一把,里面都是麦粒。 就这么点地方,张易没找到能吃的东西,也没找到合适的口袋,只能抓了几把麦子塞进怀里,然后就立刻出去。 里面太臭,张易憋得透不过气了。 感觉外面更冷了,张易不想再跑,走到草垛边,刚要拿开草捆,窝在里面取暖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轻微脚步声。 张易赶紧不动,靠在草垛上仔细看,然后就见到两个黑影悄悄朝耳房摸了过来。 张易屏住呼吸盯着两人,那屋子里没什么值得偷,难道是来抓自己的? 一个黑影在门外听了一会动静,然后慢慢推开房门,进去后,很快唤醒那个老者。 然后三人就去院子中间的粮仓巡查。 他们转了一圈后又走过来,张易就听一个人小声说:“要不要再喊些人来巡查,门不动,铃铛不可能会响的。” “不是偷粮食就好,还是明天,这种天气,半夜叫醒他们,找不到人,我们要挨捶的。” 那人不死心,又问:“老何头,确实不是你起夜吗?还是你忘了?” “我还没老糊涂,起没起夜怎么会忘记?你们确认听到铃铛响了?” “我听到的,响两次,应该是有人进去又出去了,还帮你掩好门。” “不能大意,还是去问问何从事,铃铛就是他安装的,他说查,自然会去喊人。” 这三人确实是找自己的,张易慢慢往围墙边上溜,心里想:还是小看了这些人,毫无防备的耳房门上,居然连接隔壁院子的铃铛,何从事害怕他老子吃亏,弄出来的报警器,自己居然就着道了。 如果不是味道太臭,里面实在呆不了,就被人堵在里面了。 趁着一人离去禀告何从事,另外一人和老何头回耳房,张易几步窜到围墙边,手脚并用,很快就翻了出去。 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没有动静,张易立刻就跑了。 值得庆幸的是,张易勉强能听懂他们的话,他们语音语调和江南土语方言接近。 张易又乐观地想:这是个好消息啊,不是吗?没跑到蛮荒的地方,至少能和这里的人交流。 趁着黑暗,张易在低矮建筑边阴影中一路潜行,终于找到一座稍微高大的院子,搭上去看一看,不再是军营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立刻就翻了进去。 等张易再出现时,已经套上一件长长的丝袍,脚上也有了布靴,头上还带着帽子。 天可怜见,刚才摸进去的算是有钱人家,才能找到多余的衣服。 鉴于对生化武器的敬畏,张易没有动外面的衣物,而是翻了几个房间的箱笼,才凑够这身装备。 丝袍是崭新的,散发出温暖的味道,估计是男主人等过年才穿的,布鞋是夏天穿的那种,洗刷得还算干净,有点大,扎在脚上勉强能穿,还有孩子小时候的虎头帽,压在箱底里,已经有点陈旧的味道。 因为屋里暖和,张易在这家耽搁很久,天色变得蒙蒙亮才溜走,街上已经有早起的人。 张易不敢和人照面,衣服是顺来的,不想让人看到,想安全就不能在这附近溜达。 张易一直从城东跑到城西,才去忙碌的馒头铺里,买了十几个馒头。 当时找衣服时,还从柜子里顺了点钱币,孔方兄的特征很明显,搭手就知道是什么。 递给馒头铺老板前,张易已经注意过别人给的钱,也是这种孔方兄。 等抓着馒头离开后,张易才摸出一枚仔细看,这是汉五铢。 汉五铢是东汉中后期钱币,前后用了几百年,这里既然用汉五铢,那么自己到了东汉? 张易是历史系毕业,研究过汉朝,只要知道年号,就能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也就能少犯禁忌。 打探年号也很方便,根本不需要问人,只要去看官府的告示就行。 绕了很久才找到告示,结果却让张易傻眼了,因为告示最左边,清楚写着‘本初廿七年’,字体是隶书,告示盖着的印是“吴郡”两个小篆。 这里是吴郡,后世叫姑苏。确实穿越了,位置没变,时空却变成东汉,但是年号有问题。 “怎么又是诡异的年号?本初是汉质帝年号,只有元年啊,哪里来的廿七年?” 张易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汉质帝才当半年皇帝,就得瑟了,指责梁冀是‘跋扈将军’,然后就被梁冀毒死,重立了汉桓帝。 现在冒出本初廿七年,这还是历史上的东汉吗? 第3章 星夜潜渡 张易看告示,余光却发现有个士兵过来了,这时候当然走为上,衣服不搭,还是顺来的,被人记住就不好了。 虎头帽下面是板寸头,也是与众不同的,只有被注意上,很难走脱。 张易立刻转身,拍着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虽然做作,却能很快离开。 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莫名其妙缩成一米一左右,现在又多了莫名其妙的年号,这里处处透出诡异,还是先观察观察,不引人注意才好。 快速绕了两个建筑后,张易又猛跑一阵,才顺着大街,低头匆匆前行,手里摸出一枚五铢钱仔细看。 张易读书时,见过汉五铢实物展览,不可能认错,这就是汉五铢,可以说特征完全一样。 历史上,本初元年是有汉五铢的,唯一可疑的是二十七年。 难道这个空间里,本初元年的惨案没有发生,推动历史往岔道行进了? 如果是其他时空,某个皇帝也用了本初这个年号,汉五铢不可能也一样。 如果本初就是汉质帝的年号,那他就还没死,本初廿七年换算成西元纪年,现在是西元170年。 张易熟知的历史上,西元170年是汉灵帝的建宁三年。 刘缵没死,东汉末年的桓灵二帝不在了,自己熟知的历史也就没用了。 张易很想弄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但这种事情是无法问人的,这种小城里,应该也不会有人知道。 通过告示标注的日期,张易还知道,现在也不是深秋,而是隆冬,再过半月就是春节。 历史上的东汉,这时候还没进入小冰河期,冬天比后世温暖很多。 闲逛时张易脑子没有停顿过,来这里的原因,已经有点头绪,应该和打坐的木头平台有关。 随云苑前主人叫祝随云,据说是走街串巷,替人算卦的老道,其实身怀绝技,在战争年代,带着师傅劫夺了不少东隐入侵者的财物,战争结束后,就买下这座小园林,后来才送给师傅。 随云堂是祝老道的练功室,中间刻着八卦的圆木台很古怪,张易第一次上去打坐,就被无声无息送到这里。 这里是吴郡,不是久留之地。穿越后的正确打开姿势,是先弄个经得起查验的身份。 来历不明就是张易的硬伤,最先被人记住的地方,绝不能是城里。 张易像个幽灵一样在城市里游走,也摸清了城市的格局情况。 这里是吴郡首邑吴-县,因为曾经当过都城,虽然城池格局很小,却是城垣高大的坚城,大约有三百名城防军,和两百左右的水军,张易最先见到的,就是吴郡的水军,在水门上巡逻。 现在的吴郡郡守叫许浩,都尉叫朱康,听说都是宦官家的平庸之辈,张易也记不得历史上有这两人。 城外不远就是震泽,据说震泽深处有很多股水贼,他们能守好城池,不被水贼进城肆虐,就算守土有方。 城里有严格的保甲制度,来历不明的人都会被当成震泽水贼的探子。想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只能去震泽中岛屿上寻找机会。 张易爬屋顶上看过,根据城外太平,灵岩,狮子山方位定位,知道后世自己家的位置,这个时候应该是土人占据。 岛上土人窝里多个孩子,长大后再出山,以后谁能查出不妥? 只要准备充分,离开城墙并不难,当晚,张易就用买来的细麻绳,挂在墙垛上,抓着双股溜下城墙,再把绳子抽掉,没留一点痕迹就离开城市。 从这个位置出城,是看中狮子山上那片竹林。 这个时候震泽湖面要比后世要大很多,但再怎么变迁,湖中的岛屿方位不会变,张易无法雇佣到船只,只能自己做竹筏划回马迹岛上。 这个世界里,民众地位悬殊,不是弄到几个钱,就能随心所欲的,没有户口,什么都做不了。 出仕就更难了,汉代是举孝廉,不仅要有大人物举荐,还会有人到家乡查验风评,真要没有跟脚,一点机会都没有。 汉朝沿袭秦朝制度,升阶级最快的办法是军功,三国不少名将生年不详,只有死去的年代,就是因为他们出身贫贱,本来没有户口,是靠军功才出人头地的。 凭张易的身手,走这条路最稳妥。 竹林里白天不是没有人,不过都是在甲长带领下,来竹林里挖冬笋的。 一个孩子,在城里乱跑,是没人注意的,如果在城外竹林里乱窜,就显得不寻常,张易不想惹麻烦,只能躲着他们。 竹林深处,有的是毛竹,锋利的匕首可砍可削,只要拉到湖边,做出竹筏就可以送自己回家。 张易家后山就有竹林,从小就会用竹子做竹椅竹床这些生活用品,能渡湖面的竹筏更加简单。 两天的努力,张易就搭出一个长梯形双层竹筏,为了省力,上层筏面还连着一个竹凳子,可以坐在上面摇两根竹浆,再备一根长篙,就万事齐备。 等天色刚暗下来,张易就推筏下湖离开。竹篙就卡在筏后拖在水里,既能做舵稳住方向,还能迅速抽出来撑船。 竹筏很怪异,是张易临时设计的,可以说连后世都没人见过。 因为现在是冬季,有下层竹筒的浮力,上层竹筒就能浮空,行进间水花不会冒上来,也就不会沾湿布靴。 竹筏在两侧的交叉双桨,是学自北方小船,摇起来虽然比竹篙慢,却非常省力,双手还不用沾水。 冬天夜间渡湖,最大的敌人是寒冷天气,只要不沾水,划船时是不会冷的。 张易把竹筏设计得这么精巧,是当成结交岛上土人的礼品。 竹筏上不见一根绳子,只用竹钉就能坚固耐用,江南这里竹子多,这种制作简单,在冬季还能载上人横渡湖面的竹筏,由不得土人不动心。想学会怎么做,就得接纳张易。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才行。 从吴郡城回家,直线距离不到三十公里,竹筏虽然不如船快捷,却比人走路要快得多。 张易可以通过星体指明方向,只要没有人拦截,摇摇歇歇情况下,明天白天就能划到家乡的岛上。 想不引人注目,只能夜渡,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远离官兵控制区域,再遇到拦截,张易总会有说辞。 张易坐在竹凳子上,不紧不慢摇着双桨,累了就坐着休息,拿出干粮和竹筒里的清水补充体力,却一刻也不敢打盹,毕竟是隆冬季节,真要犯困栽倒进水里,不被淹死也要冻死。 湖面上没什么风,一直在摇浆,也不觉得冷,到天色微明时,已经看见乌龟山。 乌龟山是属于南溪地界伸到湖里的半岛,特征很明显。 原计划是避开这里的,细微的风还是让他偏离了航向,飘到这里倒是没有绕远,想避开只是不想惊动山上的人。 这里没有城市,更不会有官兵,张易要躲的是那些平时打渔,偶尔客串水贼的土人。 第4章 竹筏遭劫 这些岛上都是两千年前的古人,张易依然把他们当成乡党,不想和他们有冲突,最好在回家乡岛屿之前,不和任何人有交集。 张易想法很好,可晨曦中飘在湖面上的竹筏很显眼,根本逃不过山上有心人的目光,张易很快就发现山上有人在活动。 张易不会接近,也没有试图加速逃离,继续不紧不慢摇着,从这里往前走直线,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回到自己家乡的岛屿。 还没远离乌龟山,张易就看到后面有两条小船追来,张易把手里的双桨放倒,抽出竹篙,往湖里一撑,竹筏立刻快了起来。 这个竹筏可以乘坐五个人,现在仅仅张易一个小孩,前面还有削出来的爬水坡,用上竹篙后很轻快,速度并不比一般小船慢多少。 张易测算一下,按照双方速度,一里外的小船要追上竹筏,至少要在三里外,他们真要用强留下张易,张易会让他们在水里清醒清醒。 张易从小练刀,成年后还没怕过谁,因为整个人气场太锋锐,才学太极拳化解锐气,现在他双肘都有短刀,还有准备的吹管,根本不怕小船上的四个汉子,只是不愿起冲突,希望他们见好就收。 两个小船,四条汉子,他们用的是快船,肯定能追上张易,见到张易拿起竹篙后,也开始发力,前面一望无垠的湖水,他们根本不认为张易能逃掉。 等四人终于追到竹筏后面五十米左右,开始喊话:“呔,小子从哪里来?为何窥探玄武寨?” 喊话汉子瘦高,刀条脸,鹰钩鼻子,两只狭长的眼睛眯缝着,口音更接近后世的家乡土话。 “吾是里面岛上的,去吴郡城里玩一趟,回家路过这里。”张易也学着用家乡土语对他们说。 小孩子清脆口音,就算咬字不准,他们也听懂了张易所说的话。 “挺有能耐啊,用竹子排成床板,就敢渡湖去城里。”还是狭长脸的汉子说。 他显然还没注意到这个竹筏的先进。 另外一个矮壮汉子问:“我怎么不认识你,说说你是哪个岛,谁家的孩子?” “吾是马迹岛张家的,马上就要到家了,你们再追,可就说不清了。” “哈,我也是马迹岛的,也姓张,可你认识我吗?”矮壮汉子说。 “不认识,你敢跟我回岛上就知道了,我骗你有银子赚吗?” “咦,你们看这竹排,做得真精巧,还是双层的,上层根本不沾水,人躺在上面睡觉都可以,知道谁会做吗?”终于有个汉子注意到竹筏。 其他三人才注意到竹筏的不寻常,这么巧妙实用的竹筏,落在水贼的眼中,当然是得之而后快。 张易见他们又接近了不少,知道再跑也不过上百米就会被追上,索性放下竹篙,顺手拿起一根小竹管,又从板凳下面,抓了一把竹刺。 当张易把竹管对准后面小船,吹出竹刺后,虽然没有刺中人,竹刺的呼啸声却让四人躲得手忙脚乱的。 “呵呵,这孩子很凶啊。” “张老三,你抓了这孩子,还敢回家吗?” 四个汉子距离张易不过二三十米,吹筒刚刚能够着,就算被射中,也没杀伤力也不大,四人只当小孩玩具,忌惮的小孩后面的人。 四个汉子跟着,主要还是仔细观察竹筏:“哈哈,这钩子做得巧,划水的竹板也不错,我敢肯定马迹岛最巧的杭篾匠也不会做,小子,谁帮你做的竹排?” “吴郡船家不肯进湖,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这竹筏是我自己做的。” 狭长脸大汉,对另一船上用长篙的汉子使个眼色,然后对张易说:“不管你是谁家的孩子,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先跟我们回去,湖面起风了,你一个人还飘在湖面上很危险,我们会通知你家大人来接的,再说,划了一晚上,你饿了。” “我这竹筏很稳,不牢费心,我身上带着干粮,刚吃过,不饿,就不打扰了。” 见到张易在划桨,没有用竹筒对准他们,两个撑篙的汉子稍微一用力,两条小船就往竹筏靠过来。他们的竹篙细端都是带着铁钩的,只要让他们接近,就会用竹篙勾住竹筏,然后跳上来。 张易一直等到两条小船都飘在五六米左右时,才忽然起身,一拉竹筏上的竹篙,然后猛然抡起,一下子就抽在左边那根刚要探过来的竹篙上。 张易手里竹篙是鲜毛竹,要比他们干竹篙要重,干毛竹硬度要高,却很脆,张易一竹篙就打折他们的梢头。 张易甩动竹篙后,没有停歇,顺势身体右转,还没等右边小船竹篙收回,两根竹篙又撞在一起,再次打折他们梢头。 就这么一瞬间,张易的竹篙就废掉两个竹篙的钩子,他们四米多长的竹篙,已经被打折一米多,勉强还能撑船。 没有钩子拉住,他们想要跳上竹筏,就要冒着落水的危险。 既然已经动手了,敷衍的话再说也没意思,张易横着竹篙在身前,冷冷地对他们说:“小爷我一个人就敢闯吴郡县城,就没怕过谁,你们还是老实回去,乡里乡亲的,不想威胁你们,除非你找死。我知道你们想要竹筏,就拿钱来马迹岛买,敢抢我的竹筏,谁给你的胆子?” 张易面相是小孩,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幼稚,听着比老水贼都凶悍。 那个张老三从衣服下摆抽出一把短剑,指着张易说:“小子,我没见过你,不说清你是谁家的,就别想去岛上。” 张易不再废话,又拿起那根细竹管,塞进一枚竹刺,用嘴堵住竹管一头,另一端指向他,然后直接吹出。 张老三刚看到竹筒,就开始挡脸躲闪,张易吹出的竹刺是瞄准他脸的,结果刺中他手背。 竹刺是干毛竹削出来的,前面刮得很尖锐,无法穿透棉衣,刺中手背也不过出点血,真杀不了他们。 就在他们错愕的霎那,张易已经摸出另外一根竹刺塞进吹筒里,然后竹头瞄准那个刀条脸。 张老三拔刺,还没用力,刺头就断在手背里,这才感到疼痛,叫了一声后,就坐在船头,用短剑想去挖,却又迟迟不敢下手。 吹筒是小孩的玩意,带着倒刺,而且一拔就断,让他们再不敢小瞧吹筒的威力。 刚才张易甩动竹篙打折他们篙头,直接动手的这股狠劲,让他们迟疑了。 张易果断,凶悍,并不好欺负,就算他们硬冲着跳上了竹筏,也很可能双方落水。 为一个竹筏,在湖面上落水,而且还得罪小孩后面的人,没必要。 稍微僵持一下,张易看他们不敢过来,也不再挑衅,用力撑了两次竹篙后,又扣好竹篙,拿起双桨,坐在凳子上,继续摇动着双桨离开了。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手上流血的汉子,狭长脸汉子说:“先回,回去先把张老三手上的竹刺取出。” 比米粒大的竹刺是梭形,完全断在手背骨头缝里,取不出来,血也止不住,看起来就很疼。 “张老三,你真想不起这孩子是谁家的?” “我搬出来好几年,岛上大人我都认识,小孩子就分不太清了,我肯定没见过这孩子。” 岛上姓张的很多,都是沾亲带故的,张老三游手好闲,不想安分种地才离开家乡的,他不想让外人混入岛上才拦截的,拦不住也不敢硬来,真要伤了孩子,家都难回的。 几人离开不久,张易又路过一个小岛,虽然也有人在岸边张望,却再没人拦截,半个时辰后,就到了马迹岛。 张易选择后世自己家的位置靠岸,刚才那人叫张老三,说明现在岛上就有姓张的,编起故事来,更方便了。 结果刚上岸,还没栓竹筏子,就有个人从草丛中跳出来,一把提起张易,往竹筏上一跳,然后丢下张易,就去拿竹篙。 这人身材高大,虎背猿腰,动作很敏捷,虽然穿着破旧,皮肤却不像船上人那么黧黑。 张易第一反应就是遇到贼人,不过看到他脚上穿的布靴皮底,立刻明白这人是官兵斥候。 这几天看到吴郡官兵,就是穿这种皮底布靴,很不起眼的细节,却足够说明问题。 张易当初看到的告示是征税布告,说是收取开春征剿水贼的费用。 是不是真剿暂且不说,派点斥候来摸清岛屿的底细,却是郡府会做的,这人显然是得到重要情报,急着汇报,或者是他已经暴露,急着逃亡。 张易终于到家了,心思都在编故事上,放松之下才被他伏击生擒,但被他拎着跳上竹筏时,张易也有机会刺杀他,却没有急着动手。 这人显然对自己身手很自信,对于顺手擒住的小孩,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丢下张易后,很快就把竹筏撑离岸边。 第5章 留候之后 张易趴在竹筏上,对撑船的斥候说:“你抢我的竹筏,没必要绑我的人,放我上岸回家,竹筏你撑走。” “少废话,不然扔你下湖。” “你带着我,追你的人不会放手,船比竹筏快,你怎么逃?丢我下湖就更不对了,你会跟我家人结仇的,抓到你就算不杀你,也会打你半死。” “哦,看来是重要人物家的孩子,老实跟我走,我不打你,如果有人堵截,有你在,至少他们不敢硬来。” “哇哦,你走不掉了,岸上已经有人来了。竹筏是跑不掉的,还是老实上岸,天冷水凉,何必在水里被人擒获呢?”张易继续劝着他,同时慢慢坐起来。 “嘴挺能说啊,跟我回吴郡慢慢说。”这人笑了张易一句,转头看岸上,确实有两个人已经出现,正在岸上张望,他就对着岸上喊了一句:“不要逼我。” 张易说这么多,就是要转移他注意力,最好眼睛不看自己,见他转头对着岸上大吼,立刻在竹筏上翻滚过去,对着他正在用力的右腿猛地一踹。 这人为了加快速度逃离,整个人已经斜倚在竹篙上用力,支撑腿被张易一脚踹飞后,身子一歪,就栽进水里。 张易立刻起身拿起两个浆,很快就划离他落水的区域。 等他再从水里冒出来,张易已经离他好几米,现在竹筏距离岸上也不过五六十米,就算他是浪里白条也追不上张易。 张易很快划到岸边,观望的两人过来,伸手拉住竹筏,放张易上岸后,又把竹筏拉上岸,然后直接往山坡上抬,根本没想着去救那个落水的人。 那人已经抓住竹篙,正趴在上面,奋力往岸上游。 他也知道,隆冬腊月落水,肯定是逃不掉了,还是先游上岸,能活命再说,不然不要人来抓他,自己就冻死了。 这人确实是斥候,昨天独自划船来岛上,然后挑着货郎担,用针头线脑和胭脂水粉,找人换些鱼虾干,被人窥破行藏的,同样是他脚上的皮底布靴,只是他比较机警,身手又了得,当时十几个村民都没抓住他。 他逃进山里躲了一晚上后,刚好看到张易划着竹筏过来,才溜到岸边伏击张易,直接抢竹筏离开。 追过来的两人同样是看见张易的竹筏,以为是接应斥候的人,结果因为忌惮斥候,没有立刻现身,等斥候跳上竹筏,才跑出来观望。 从这里到泊船的码头,还要翻两个山头,两人商量一下,一人负责瞭望,一人回去找人围堵。 只是两人都想留下瞭望,让对方回去叫人,结果,他们还在扯皮时,张易忽然发难,一脚就把斥候踹进水里。 他们也愣住了,压根就没想到,来接应的人会和上船的人翻脸。 张易抓住机会就发作自救,既帮他们一个大忙,也算是表明立场。 等张易上岸时,两人不管他,是因为他肯定不是斥候一伙的。 这个斥候武艺很高,昨天十几人都没办法,他们两人更没能力擒下,最佳做法就是把竹筏弄上岸后,再抬得远远的,没有竹筏,这人一时半会也逃不走。 而且两人是往断崖那里跑,如果斥候追上来,就把竹筏丢下去,想要扛竹筏出竹林,要绕一圈,其他搜山的人早就到了。 两人只顾弄走竹筏,才没空管张易。 张易已经到达目的地,也不介意他们抬走竹筏,却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就这么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斥候越游越慢,到最后只能扶着竹篙哆嗦。 冬泳不是谁都能玩的,尤其还穿着棉衣,短短几十米游下来,已经耗尽了他的体能,明明已经离岸不远,水深最多淹到脖子,可他想上岸,还得哆嗦一阵。 张易当然不会去救,自己坐着没动,却对着还在抬竹筏往山上爬的两人喊了一句:“他已经快冻僵了。” 两人听到张易喊话,将信将疑,放下竹筏后,也不过来,就在高处往下看。 对两人来说,只要斥候没跑掉就行,会不会冻死,他们根本不在乎。 好在搜山的不仅这两人,看到张易竹筏过来的还有其他人,不一会功夫,湖边就陆续到了十来个汉子,很快就把那人弄上来,扒掉厚棉衣后,直接绑起来抬走了,根本不顾这人已经冻得奄奄一息。 他们只顾抓人,根本没管张易这个小孩,先来的两人也没有再抬竹筏,拉着张易跟着大伙一起往回走。 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人显然想吞下竹筏子。 没走多远,来了个头领一样的中年人,问了些情况后,才来到张易面前。 “你从哪里来?到我们岛上干什么?” “我从海上来,师傅姓张,是游方道人,他说祖上是震泽马迹岛人,去世前让我替他叶落归根。” 来历这一关肯定要过,张易早就编好了说辞,自己口音有点怪异,一身本事总归要露出来的,因此编造个厉害的师傅才行,随云老道的打坐台把自己弄来这里,就让他背这个锅。 “你师傅去世了?他叫什么?你是谁家的?” 听他一连串的问话,张易没有按照他的节奏回答,只是把自己编好的故事往外讲:“我师傅道号随云子,云游会稽时,从越人手里救了一个老者,不过老者伤势过重,把藏在怀中的我托付给师傅后,就咽气了,是师傅把我养大的,前一阵师傅坐化归墟,让我回他家乡来娶妻生子,好过一个人在海岛上终老。” “你一直和师傅在海岛上?海岛在哪里?”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海岛在会稽的外海里,我自己划小船先到会稽郡,然后一路打听着找过来,几天前在吴郡做了竹筏,昨晚划过来的。” “能耐不小啊,早些年,岛上出去不少人,既然你师傅是岛上的后代,你也算岛上的人了,对了,你姓什么?” “师傅不知道我来历,让我跟他姓张,替我取名易,还提前赐了表字天和。” “张易,表字天和,这么小就赐表字,你读过书,是?” “从记事起,就跟着师傅读书练武,快十年了。” “你多大啊?” “师傅是十年前救我的,当时我不满周岁,现在应该是十一岁。我两岁就跟着他读书。” “读了快十年了,还真是读书人啊,我会请庄主替你弄个合适出身的。” 翻山到了一处山谷,外面有郁郁葱葱大树遮挡,很难看清里面隐藏着一个很大的庄园。 而且这个岛上的建筑,要比吴郡城里房子还高大整齐,尤其中间的大房子都是青砖青瓦搭建的,进出的人穿着也比吴郡城里的人要齐整,根本不是张易原先猜测的野人。 被人领进一间大厅里,张易在几个老者面前,又把刚才的说辞,重新解释了一遍,内容比刚才的三言两语要丰富得多,总之,张易编造得处处合理,却又让人无从查起。 张易没有说自己是岛上的子弟,而是推到师傅祖上是这里的人,百多年前离开岛上的人,现在应该没人能记得,再说自己现在样子才十来岁,也不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卧底。 岛上庄主长老没问出什么疑点后,就让人带着张易去吃点东西。 当晚,等他们审讯完斥候,确认和张易没有关系后,又把张易带进大厅里,让张易给一个老者磕头,作为这老者的孙子,入了张氏的族谱。 为了验证读书这件事,他们稍微考验了一下,就是让张易把这一门宗谱上的祖宗名讳都读了一遍。 好在张易是学历史的,对小篆书写的名号并不陌生,顺利通过考核。 这年头,能读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没有哪家会把读过书的孩子送给外人。 张易看着就聪明伶俐,还是岛上后人的徒弟,他们当然要收留下来。 老者叫张肃,字谨予,只有一个孙女,张易磕头后,就是他的嫡孙,以后替他这一门开枝散叶。 他是读书人,在岛上学堂里做教授,年轻一代都是他启蒙读书的,临老收了个孙子,还是跟着异人读过书的,当然非常开心。 热闹的过场走完后,他就急着带张易回家,先告慰了已经亡去的老妻,又让张易给一个牌位磕头,这个叫张铮的人,是他的儿子,十多年前出门游历,随后客死他乡。 为了当这人的儿子,张易的岁数也被定为十三岁,因为张铮十三年前出门游历,张易算是他离家后生的,从小一直跟着爷爷在家闭门读书。 张易的落户计划超乎想象地完美实现,而且结果比原计划要好得多。 因为张家根本不是荒野土人,而是占据岛屿的耕读世家,有完整的家族传承。 “震泽地区水域太大,从吴国灭亡后,就没有正经交过税收,无论楚国,秦国还是现在的汉国,都没有真正控制这里,当地人一直到三十年前才停止互相攻伐,现在震泽水面掌握在九宗二十八姓手里,九宗是靠近会稽郡山里的九个部落宗族,二十八姓是中原迁过来的二十八个家族,都分布在震泽的湖中。” 张易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老爷子并不意外,从小生活在海岛上的孩子,不知道世道才是正常的,因此他得空就给张易介绍。 “你师傅是张家出身的游方道士,你一说就对上了,因为张家从留候开始,就出了很多道士。” “留候?博浪沙刺秦的张良?” “是啊,老祖封为留候后就出家入道了,功勋之家最重要的就是避祸,相比于寒冷且战乱不断的中原,温暖闭塞的南方才是避乱的好地方,张家历代都有游方道人,他们游历山川大泽时,发现有适合家族隐居的地方,就会回家带人去开拓,你师傅让你回这里,不仅让你归宗,还把海岛位置传递给家族,这也是他的使命。” 第6章 潜居抱道 张易纯粹瞎编的经历,误打误撞居然契合张家的隐秘,难怪没费什么口舌,就被接纳为嫡系子弟,而且老者对张易很亲,是当亲孙子看待,张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也当他是亲爷爷。 “爷爷,今天宗谱最上面的祖宗过世才上百年,是迁来这里第一代人吗?” “第二代才是迁来这里的祖上,第一代人是留地老家的人,他是我们在祖宅的根,震泽张家迁到这里不过百余年,你师傅的长辈可能是第二代人,当时这里互相攻伐,同样很混乱,未胜要先虑败,才派他们出去寻找退路,最终家族打赢了,得以独占马迹岛,现在名列二十八家都是祖上拼来的,以后你跟着我算辈分,是这里的第六代。 对了,你师傅让你到这里来,是希望你长大后,从这里带人去开拓他找的海岛。你还能记得来时的路吗?” “记得,什么时候去,我给你们带路。那里岛屿很多,有几个比马迹岛要大很多。”张易信口胡诌的岛屿,只能着落在大船群岛上,那个地方在钱江口外的海上,张易读书时去旅游过,住几万人都没有问题,变换了时空,方位不会变,张易依然能摸得到。 “不急,总要等你长大后再去。你现在的任务是读书,你跟着师傅苦读十年,我得考考你学了多少?”老爷子捻着胡须,笑眯眯问道。 如果没有刚才的对话,张易肯定会挑《论语》《孟子》这些书背给他听,现在嘛,当然是张家祖传的书籍才好。 “主要是《素书》和《六韬》,我都会背。” 《素书》是留侯张良伪托黄石公所传的奇书,《六韬》是《太公兵法》,也是张良苦读的兵法,作为历史系学生,还喜欢研究兵法,张易确实会背这两本书。 见到老爷子点头,却没说话,张易立刻就背起来:“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夫欲为人之本,不可无一焉。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老爷子听完张易背诵的第一章,才说话:“现在你知道我们张家后代为什么要分散隐居了?” 张易立刻说:“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孺子可教也,哈哈,独石吾子后继有人兮。” 独石是张铮的字,也就是张易现在名义上的父亲,老爷子潜心教导二十年,才把张铮放出去游学,确实是很快展露头角。 只是他太激进,刚进太学里,就串联太学生反对梁冀,随后就被当成出头鸟,杖脊而死。 他的死也在世族中引发强烈反弹,质帝趁机利用宦官诱杀了梁冀,不仅没有人为梁冀报仇,反而互相攀诬,宦官利用他们的矛盾,最终把梁家根基也拔了。 听老爷子讲古,张易才知道,历史从本初元年出现拐点,梁冀没杀死汉质帝,随后就当成傀儡摆着,但是历史又顽强地拐了回去,梁冀专权,朝廷都是他党羽,汉质帝有心杀贼,却无人可用,最后是宦官干掉了梁冀,群龙无首之下,宦官开始当政,张铮之死就是这场政变的导火索。 时至今日,汉质帝还顽强地活在皇宫中,主要事情是修道打坐,国家大事都托付给宦官,还美其名曰,学文景时期的无为而治。 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大手,在历史的长弦上拨弄了一下,没有影响历史大局,却让凭空来的张易有个好出身。 张易所读的历史中,没有这个张铮,结果到了这里,张易却过继给他,以后只要出仕,留候后代,张铮之子的身份,绝对比中山靖王之后要实用。 昨晚夜渡过来,一宿没睡,白天又闹哄哄忙着认祖归宗,张易吃晚饭时,哈欠连天,饭后,老爷子就安排张易就寝,自己去找庄主等人聊天。 “绝对不会错,他说从小启蒙后,进学的是《素书》和《六韬》,还给我背了《素书》第一篇,一个字都没有错,这可是张氏的传家经文,外人很难见到,而且这孩子对世道了解很少,连现在皇帝是谁都不知道,确实像海外归来的。” 庄主笑着说:“能背诵《素书》,那就真的可以放心了,其实他说师傅是道人,是岛上的后代,让他来这里归宗,我就大体相信他了,这种秘密只有本家族内部人才知晓,连跟我们几代的庄户人都不清楚。” 少庄主张云对老爷子说:“我也相信他是化外异人传授的,三叔,你如果见到他渡湖用的竹筏,就知道他绝不会是周围势力送来的卧底,因为整个震泽范围都没见过这种竹筏,双层设计,非常精巧适用,吴郡城北水边确实有大片竹林,看竹子的新鲜程度,可以确定是这两天砍伐的,和他说的完全吻合。” “竹筏?哦,这么好,那我真要长长见识了。” 竹筏已经被抬回来,见到的人都被精巧的竹筏震撼,尤其是交叉双桨配上竹凳,让人可以坐在竹筏上慢慢摇,很省力,还不沾水,再深的水面也不影响航行。 “他还会看星辨位,一晚上就从吴郡岸边渡过来,就是行船的老把式也没这本事,确实是研究天象的异人才能教出来。” “听他说,从小不仅学文,还练武,身手应该很好,那个武艺高强的密探,是被他一脚踹到湖里的,就算大意了,这点小孩,也得有这个力气才行。” 聊天的几人,七嘴八舌说着张易的优点,心里充满自豪,岛上来了这么一位小能人,是全岛人的福气。 老爷子咳嗽一声,止住他们话题后,才说:“他手里有很多岛屿,最大的海岛,比我们这里要大得多,如果按照老规矩,就要选一批后生跟着他一起学习,一起训练,然后由他带着去开拓新据点。 还有条路是让他用心读书,去朝廷博一个功名,原本铮儿会有出息的,结果出了意外,他是不是接着铮儿的路闯下去,走这条路,有铮儿打下的基础,他出仕会顺利很多。” 张铮是帮皇帝对抗梁籍才死的,皇帝和宦官都是既得利益者,必须承认这个功劳,主家族可以利用张易去继承这笔政-治遗产。 分散隐居是避祸,却不能一直隐居不出,定期还得送些优秀后代出仕,让主家族保持影响力,这才是大家族延续的底蕴。 庄主点点头,觉得都有理,然后一锤定音:“这得看他志向才行,反正现在还小,过几年再决定,人手可以先分配给他,就算出仕,身边也要用人的,让他自己训练贴心人。” 张易昨天确实累坏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起床后发现外面聚着四十几个半大小子,一声不吭排坐在院墙外。 见到张易出门,这些半大孩子主动上前来自报姓名,里面除了几个是张氏庶出的子弟外,其他都是庄户家的孩子,有的连姓氏都没有。 没有人事先对张易说过,不过听完介绍后,张易知道他们以后就是自己的人。 张易接手这些人后,就自成一支,长大后,要带这些人,离开这里去海岛发展家族。 这就是分家避祸,只要不犯诛九族的大罪,分家后的旁支就少受牵连。 和普通家族就近分家不同,张家分家执行得更狠,也更彻底,是从小就开始筹备,在成长中学习管理,还有人负责找地方,等成年后直接迁走,还都是去隐秘的地方,几百年下来,外人很难知道张氏家族有多大。 因为都是迁往南方的隐秘山谷中,活得很滋润,子弟却是黑户口,如果需要出仕,都会去主家族求推荐,弄到留候子孙的身份才行。 江北留地主家祠堂供奉着留候的牌位,那里是张氏家族的根。子弟功成名就后,获得影响的是留地主家族,当然,做官倒霉时,替他扛下来的也是主家族。 譬如张铮游学,起步的地方不是吴郡,而是留地,张铮死后,梁冀就死了,没有祸害波及到留地,因为张铮死得壮烈,反而让世家对张氏高看了一等。 也是因为有这种因果,主家族对旁系子弟的考核就很严格,如果能出仕,主家该支持会全力支持,该管束也毫不留情,对子弟来说,主家族的安危是高于一切的。 张铮所为,其实是不符合张氏韬光养晦家规的,只是效果很好,确实帮张氏扬了大名。 这十几年来,官府对张氏也多有优容,只要有合适人才,轻易不会驳回。 这种家规,换一种说法,主家族是显宗,是对外窗口,隐宗保留家族元气,一明多暗,同气连枝,才能保证家族势力不会被人连根拔起。 旁系家族壮大后,同样要分拆,始终保持不显眼的地位,才能不被人忌惮。 这种分拆,事先会把利益交割清楚,避免因为利益,祸起萧墙。 张易了解内情后,不得不叹服:“留候作为千古名将,果然行事周密,就看这留下的家规,就让人叹为观止。” 昨天摸到这里,今天就成了张氏家族的旁支小家主,以后自己不再是孤家寡人,享受利益的同时,也背负上发展、维护家族的责任。 四十几个孩子,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八岁,他们要跟着张易一起学习成长,以后就要辅佐张易,而他们的兄弟和父母依然隶属于这里,和张易无关。只有等孩子跟着张易发迹了,才会照顾到他们。 庄里把人交给张易后,除了定下训练成例后,其他都是张易做主,也就是说,张易掌握着这些孩子的生杀大权,还得养活他们。 “读书认字的有哪些?不要一个个汇报,向我这样举手就行。”庄里有现成的学堂,现在的爷爷就是校长,张易估计他们都经历过启蒙。 结果,举手的只有六个,全是张家庶出的孩子,庄户的孩子没有一个举手。 “想读书认字的举手。”张易又问。 见到还是刚才六人举手,张易只能说:“忘记你们身份,只要心里想读书认字的,就可以举手。” 这下子,所有孩子都举手,那几个岁数最大的,把手举得笔直,恨不得脚都堑起来。 他们当然想读书,可是读书从来不是他们敢想的事情。 “一年内,我会教你们所有人读书,能不能读好书,要看你们是不是认真,现在读过书的六人留下,其他人都去找一块青砖,然后把两面磨平。” 六个读过书的,都是八到十岁的孩子,全都是启蒙阶段,张易拿出爷爷的启蒙书籍,然后让他们分别背诵,然后默写,结果很不理想,最多的也就认识几百个字,最少的那个一百字都写不出。 第7章 弟子规 家族中庶出的孩子当然不止这六个,这六人也不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不是庄主摊派,他们家长都不会送来跟着张易。 庄户的孩子同样不是强壮精明的,尤其那几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看起来就憨憨的。 这个家族要分出去的人,可不仅仅是张易,好的都被人分走了,或者提前预定了,张易一来就能获得这么多人手,除了爷爷很给力,还因为张易已有落脚点。 考核完六个孩子,爷爷已经等在外面,他帮孩子启蒙,对六人水平了如指掌。 见到张易出来,就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启蒙都晚了点,资质一般,长大后管管庄园还行,不堪大用。” “你说的大用,是指什么?” “能独自带着商队经商赚钱,能管一个县,或者跟着我去战场建功立业。” “好大口气,好志向,不过千金买马骨你是懂的,只要你能把这六个孩子教出样子,想跟你的人还会更多。” “哦,跟我的人没有限制吗?” “这有什么限制,你真要有能耐,把所有旁支庶出子弟都带走。” “呃,我说的是庄户家孩子。” “只要你能养活他们,还会有家长送孩子给你的。” “我能教他们读书吗?” “他们要读什么书?传家经文是不外传的。” “我自己用其他书,帮他们启蒙可以。” “这没人能管你,不过先考虑怎么养活他们。” 张易想了一下,问老爷子:“呃,我分家了,是不是有起步资金?这个在家族里是不是有定数的?” 张易不太好意思要钱要物,但是这么多人送来了,总要想想办法才行。 当时顺衣服时,没好意思多拿,仅仅抓了一把铜板,买了点馒头,又买了绳子,现在身上只剩几个铜板了。 “十贯钱,五亩水田是刚分给你的,这些孩子只带着身上的衣服和一张嘴,以后都要跟着你吃喝的。不过你父亲五亩水田,以前被收回,现在也可以要回来,转到你头上,我名下还有二十亩水田,二十亩山地,只要我还在世,就是你的。” “对了,母亲大人呢?我好像还有个姐姐?” “铮儿出事后,她孝满就改嫁了,带着你姐姐一起走的,鸢儿比你大两岁,再过两年也该结婚了。”老爷子被问到伤心事,脸色立刻黯淡下来。 张易连忙转换话题:“噢,对了,东边山上有一片竹林,就是我上岸的地方,属于谁家的?” “你还想做竹筏?想要就去砍几根,没事的,竹林主要是挖笋和做竹篙,没有其他用处的。” “不止竹筏,一下子多了四十几张嘴,总要教他们点赚钱的手段,还得有材料才行,我能不能把我名下的五亩水田,换点竹林?” “水田换竹林?你肯用水田换竹林?” “这有什么不肯的?听爷爷您老的语气,水田要比竹林贵?” “当然贵,你看到的那一片竹林,最多三十亩,五亩水田去换是亏了,最多三亩就够。” “竹林往外到水边,还有点杂树林,我一起换下来,五亩够不够?” “你有做竹筏手艺,又志不在种地,那就换,我去帮你说。还有五亩,你准备做什么?” “给姐姐,明年把她接回来,等她出嫁,我会给她准备嫁妆。”跟着再嫁妇人过去的拖油瓶,还是女孩子,在别人家肯定没好日子过,也嫁不进好人家。 “好小子,有志气。我去帮你换竹林,现在正是挖冬笋的时候,早点换到手,好歹能留点,不然明年没什么新竹子的。” 竹林是老爷子堂兄弟家的,知道新来的张易会做竹筏,水田换竹林的事情,没有老爷子想得那么简单,最终五亩水田又贴了五贯钱财才拿下来,还附带了条件,每年春天对方可以砍五十根做竹篙,还有冬季给留地主家提供一千斤冬笋的任务,也转给张易接手,今年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再挖冬笋。 到了开饭时间,张易终于体会到当家难,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四十几个孩子以后就跟着张易吃住了,老爷子的米缸,仅仅烧了一顿饭,就见底了。 好在孩子多,磨完砖头后,十几个稍大的孩子又背着稻谷去舂了满满一缸。 老爷子估算了粮囤,再有半个月,就被这些孩子吃空了。 好在他手里还有些钱财,支持一年没有问题。临老得了个孙子,他花些钱财也高兴。 他是读书人,眼界很宽,尤其是对张易的学问很满意,为了张易的成长,砸锅卖铁也愿意。 可家里实在安置不了这么多孩子,关键是冬天,没法将就,最后只能求助庄主,允许在他启蒙孩童的教室里,把几家多余的被褥借来,用稻草垫地打了地铺。 张易有自己的房间,当然不会和这些孩子一起住,他是小家主,威信从小就要维持。 这些孩子还很脏,张易也不愿和他们挤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张易就带着孩子去了竹林,除了拿走几个大锅,一罐盐巴,还有几把斧头,没有带一粒米,还让老爷子不用准备今天的伙食了。 岛上各家都是一天两顿,平时吃饭也是在上午和傍晚,一帮孩子早上都饿惯了,到了湖边就在张易指挥下拣干柴,垒石头架锅,用竹片刨冬笋,并没有哪个敢偷懒。 “大爷,呃,不,老师,早上我们吃冬笋吗?”有个胆大的孩子,怯生生问张易。 从昨天磨好砖头后,张易就让他们喊自己‘老师’,不要再称呼自己‘大爷’。 “想吃吗?” “想,可是这个,这个……”他想说,这是主家的人才能吃得起的。 “会留几个竹笋,给你们吃,其他还得去别人家换米才行,光吃冬笋,可不行的。”没办法,现在能立刻拿出来换米的,也就竹林里的冬笋了。 张易要这片竹林,当然不是要做竹筏卖,做竹筏是工匠,太掉价了,以后会成为他的污点。没办法,这就是世道。 张易的打算是做竹简,然后穿绳刻字,最后卖书。他准备卖的书,名字叫《弟子规》,剽窃到这个空间里,他就是作者。 只要先拿来给这些孩子启蒙,马上就能传出去,然后来求书的人,自然得拿东西来换,既能赚钱,还能获取名声。 同样是工商业,逼格却高出不止一筹。 这个时空里有背主之奴,却没有敢欺师之读书人,当大爷当然不如当老师,等岛上孩子都会背《弟子规》后,以后都是自己的学生,这比庄户要贴心得多。 至于砸了爷爷的饭碗,需要在意吗? 张易昨晚就想着收编他的学堂了,只是没说出来,自己先教自己人,其他自然水到渠成。 挖冬笋不费什么劲,换米更加容易,张易还不要稻子,必须是米才行,每家存米不多,那就多去几家换。 马上过年,竹笋还是受欢迎的,对张易来说,四十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哪有那功夫去舂米。 根本没耽误时间,一大帮孩子吃饱喝足后,就拿着砖头,跟着张易读书。 不少在附近干活的人,趁着休息,偷偷跑过来看。 他们已经听说了,张易带着一帮孩子,大清早就去竹林里,挖竹笋换米,然后就在湖边大锅煮饭,直接用竹筒盛饭,竹筒盛冬笋汤喝。 对于张易这么奢侈蛮干,他们觉得好笑,互相在使眼色偷笑:就这么点竹林,这点冬笋能让这么多孩子吃几天? 结果,刚吃完饭,张易就开始教读书了。 根本不需要黑板,张易拿出匕首,直接在竹子上刻字: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一棵竹子上刻上三个大字,八棵竹子就把今天的教学内容刻好了。 张易根本不管远处围观的人,带着孩子读了几遍,就让他们自己记,记住后,就照着竹子模仿,忘了怎么读的,就问张成他们几个。 张成几个认识这些字,现在只需要连起来背熟,被指派为学术带头人后,非常高兴,就站在几棵竹子旁,一遍遍用小竹子指着读,乐此不彼。 砖头昨天就准备好了,张易又教他们用小竹管塞进麻绳,沾水在青砖上写,青砖吸水很快,两面轮流用,干了就能重写,连擦都不需要。 在世家大族里,读书是神圣的事情,爷爷的学堂,除了读书声,没人敢高声喧哗,庄户更不敢围观。 昨天实在没办法,请示庄主后,才敢让孩子住在学堂里,一清早上起来就收拾干净了,绝不敢耽误其他人读书。 张易在竹林里教小孩读书认字,那些围观的庄户也只敢远远看着,没有人会凑近到跟前。眼神不再有戏虐,而是充满尊敬,还有一些羡慕。 看到张易朝他们走去,有些胆怯的就往后退,以为张易是来驱赶他们。 他们都是张家从外面收拢来的庄户,替张家干活,养活一家老小,面对张家的子弟,是不敢有任何冒犯的。 “岛上有铁匠吗?会做锯子和柴刀吗?” 这么多小孩吃饭的竹筒,都是张易在煮饭时,用斧头砍,匕首切出来的,以后要做竹简,当然还得这些孩子动手,锯子,篾刀都是不可缺少的。 听说是找铁匠的,有人立刻说:“王铁匠家在渡口那里,他只会做斧子,锄头和镰刀,锯子不会做,你说的柴刀是什么?”他们砍柴都是用斧头。 有铁匠就行,张易知道渡口在哪里,直接扭头往山坡上走,翻过这个山头,从湖边去码头,要近得多。 王铁匠手艺不错,根本不是只会打那三样,铁匠铺里就有做了一半的犁头,张易甚至看到浇注铁剑的模范。 当张易问起锯子时,面孔黧黑,满头灰发,身形粗壮的王铁匠根本没抬头,直接说:“锯子需要百锻钢,两尺长费用一贯。” 张易要求的锯子和篾刀,就算有现成的,也不会称手,因此张易直接提出定制:“价钱没有问题,我有些东西,画好样本后,你按我尺寸要求做,都需要百锻钢制作。” 张易是给孩子锯竹子的,不需要太长,也不要宽,至于做竹简的工具,王铁匠居然会做。他以前在官家作坊时,帮人做过不少,知道怎么做全套。 答应张易全用百锻钢制作,两套竹简工具加上一尺短锯,收了张易三贯。 第8章 扬名有范 等张易再次回到竹林,爷爷已经在竹林里,他听说张易在竹林里教孩子读书,就赶过来看,结果差点颠覆他的认知。 好在他不是迂腐的人,很快就看出,张易教书比他教书要简单,却很适用。 见到张易后,笑着说:“你这是有教无类,好。弟子规,这几句话说得好啊。” “都是自己人,教会他们本事,我才能靠他们养着,他们本事越大,我是不是越好?” “他们都能学成?” “未必都要学富五车,能懂礼守信就行,启蒙结束后,我会教他们孙子兵法,学得好的才能跟我去战场,其他就做工匠。” “你会《孙子兵法》?你想当兵?” “学过,会背,世道日益混乱,功名只能马上取,我要当将军,就不能在震泽地区混,这里是水军作战,没有财力,无法做大,付出多功绩少,不划算。”张易根本没实力在这里壮大,心里也不想吞并二十八家族,就现在这样最好。 道理老爷子当然懂,张家能占据马迹岛,是打出来的,家里始终保持三百私兵。 张易归宗,只分到五亩水田,不是岛上地少,而是庄主必须留下大片土地养兵,否则全家不过上百人,根本无法控制三千多庄户。 这些私兵不需要种地,平时禁戒自家范围,主要防的就是湖里邻居。 除了九宗二十八家,湖里还有不少小股水贼,同样会打家劫舍。 张易从吴郡来时遇到的四人,就是盘踞在乌龟山上的水贼,张老三在岛上混不下去,就跑去做水贼。 不仅这些水贼,其他家族同样得防范,震泽地区几百个小岛,实力为尊,有名的只有二十八家,有的家族占据好几个岛屿,有的岛屿已经换了几个主人,只要衰败了,地盘就可能被别家抢走。 在郡府眼中,各家就是一伙伙水贼,互相之间最好打绝了,让他们来捡便宜。 能在这里建立家族的,当然也不傻,自从官府力量壮大后,就收敛了许多。 他们能够不受官府辖制,凭借的就是各家私兵加起来,远远超过城中的那点兵力,只要不聚集起来攻城掠地,就不会引来朝廷大军征剿。 二十八家互相之间除了争斗,还会联姻,有了密切关系后,关键时能守望相助。张氏在这里已经百多年,二十八家里有一半交通过婚姻,他们都是老牌岛主,轻易不会想着去吞并对方。 老爷子见张易小小年纪,才来两天,就看清这里的本质,当然很高兴。 合格家主可不是有几亩地,读几本书就能胜任的,自保的手段必须有,还得控制有度,想出人头地得去朝廷发展,不能在窝里横,真要惹了众怒,就是破鼓万人捶,最后成了郡守剪除的目标。 当老爷子听说张易刚才是去王铁匠那里,已经定制制竹简的工具,就问张易:“你买竹林是想制书?” “是啊,我刻的这一篇文章非常适合启蒙,如果做成书简,会有人来求购的,我得提前多准备一些,一次性卖出去。” 现在可没有知识产权,只要有个家族买走一本,就能抄写出大批书籍,张易得把这第一桶金,赚到自己手里。 张易带孩子去竹林读书写字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岛屿,第二天一早,这些孩子的家长都送了些粮食过来。 他们想法很直观:如果张易是带着孩子做农活,那么张易养着孩子就是应该的,他们最好还能要些钱财回去。 现在张易教孩子读书,还到贴粮食,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理,他们反而开始紧张了。 有人说出自己的担忧:“如果张易没粮食养孩子了,会不会不再教读书,而是带着孩子去做竹筏换粮食?” 现在能读书的都是上等人,对这些庄户吸引力太大了。 他们很快就达成协议,宁愿自家省点粮食出来,也要先喂饱张易这些孩子,让张易安心教这些孩子读书。 于是各家就开始筹粮,几十家各拿出一点,一下子就解决了一个月的粮食。 随后他们就见识到张易的能干,把孩子送来的家庭,都幸庆自己给孩子找对东家。 在孩子们读书的时候,张易用匕首劈蔑,很快就编出一些渔具,都是丢在水里的镂空容器,因为洞口里有倒刺,鱼游进去容易,进去就出不来。 有了这些东西,从第三天起,孩子每顿下饭的都是野菜鱼汤。 那些没打算把孩子交给张易的庄户开始踌躇了,因为孩子在家里哭闹,既想去竹林读书,又想顿顿吃鱼。 他们却事先答应了一些张家子弟,还收了些财物,现在想反悔却不敢。 这个时候当然是找老爷子,老爷子对某个上门讨教的庄户说:“跟我孙子读书的,都叫他老师,随时可以回家,你家孩子,当然也能去读书,不过记住了,既然送去了,就要好好读书,读不好的是要退回去的。” 得了老爷子指点的庄户,第二天就带着粮食,把孩子送到竹林里。张易只是指个地方,让他们放下粮食,根本不管孩子已经混进那些正在读书的人群中。 有人带头,还成功了,跟风的人就多了,根本没管马上过春节。 张易也没在乎,到了春节,他只是烧掉几个竹节,听听响,就算把年过了,其他和平时没有区别。 半个月下来,张易一直是每天刻八句在竹子上,每根三个字,散布在竹林里认字的孩子,已经超过一百个,里面还有几个女童。 张易根本不管大小还是男女,反正有教无类,愿来就来,也不管他们家里送多送少,孩子自己烧饭,饭熟大家一起吃,是不是赚了,要看孩子自己饭量,张易是尽量多煮,让每个孩子都能吃饱。 文字多了,张易还是每次从头到尾读两遍,他们能不能记住,能不能默写出来,张易根本不管,教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 越是这样,这些孩子越认真,因为他们已经被家长告诫过,读不好书,是会被退回家的,那些能教别人认字的孩子,就觉得自己很重要,学得更认真了。 元宵节前两天,张易把《总纲》和《入则孝,出则悌》刻完,然后就不再继续,开始带着稍大的孩子清理杂树林,至于岁数小的,依然让他们在竹林里继续读书识字,顺便收收渔具,煮煮饭。 现在竹子上已经三百多字,主要内容是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汉以孝治天下,这些内容符合主流思想,没读过书的人听了也说好。 现在白天在竹林里的都是孩子,到了晚上,来竹林的都是大人,他们是来抄书的。 可惜张易刻字时,故意不按照顺序刻字,如果早点来,还能拼凑出意思,可惜那时候,他们还没想到张易会一直坚持下来,现在竹子多了,他们想理清楚顺序,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这些拼凑出去的内容,还是传了出去,听的人都点头赞叹。 谁家不希望子女孝敬父母,友爱兄弟? 马上就是开春,江南雨水很多,不可能一直在竹林里读书。 在孩子们读书的时间,张易已经对杂树林进行测量,有了完整的规划,他要在这里搭出一片竹庐,以后就搬到这里,带着小孩子一边读书,一边制作竹简。 刚带着孩子施工,庄户就主动来帮忙,现在是歇冬,他们没什么事情,为了尽早让孩子住进去,干活非常卖力,就算没孩子来读书的人家,也来了不少。 这个时候不搭把手,面子上也过不去。 杂树林在湖边的小山嘴上,因为周围没有可供开垦的土地,才没人来关注,后面山坡上都是竹林,之间的界限就是几十米高的断崖。 有张易指挥,那些杂树被锯得高矮不一,然后全部去掉树枝,剥去树皮,当成竹庐的柱架,横向搭上树干后,再铺设竹子,就成了悬空建筑,墙壁都是竹子破开交错咬住,再用扣件锁住,竹钉铆牢。 有几百庄户带来的各种工具,施工进度很快,十来天时间就主体竣工。 杂树林完全不见了,变成一个悬空的竹子建筑群,一间间竹庐高低搭配,错落有致,勾连之间的是竹排铺就的平台和台阶,因为竹庐柱子都是连根的树杆,整个建筑非常稳固。 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同样没剩多少,连刻了字的竹子都被砍光了,在张易有意安排下,那些字已经出现在一个宽阔大厅的内墙上,排列得整整齐齐。这个大厅就是以后的教室,弟子规后面的内容,会陆续刻画在墙上。 竹庐建好后,张易和四十几个孩子,全部搬了进来,老爷子已经帮所有孩子置办好卧具,还是全新的。 临时插班的,就没有这待遇了。毕竟内外有别,这里以后是张易这个小家族的地盘,外人可以来学习,住进来不合适。 不过建筑竣工,张易答谢帮忙的乡亲时,明确告诉他们,他们孩子白天还可以在这里读书。 张易请王铁匠打制两套竹简工具,又有老爷子出面推销,庄主已经把《弟子规》的前面内容上报留地主家,主家主家直接预定一千册《弟子规》,作为整个张家的启蒙教材。 留地主家给出一册书五贯钱加一担米的价钱,这个价位不便宜,尤其是一下子要了一千册。 书还没见影,钱粮当然也不会交付,不过庄主已经发话,要什么都可以提前支取。 张易除了拿粮食和工具,还帮所有孩子换了里外新衣服,不再臭烘烘的。 《弟子规》是用来扬名的,恩待下人同样可以扬名。 虽然主家只需要一册就能拿到内容,由张易亲手制作书写的书籍,意义完全不同。 他们很识货,张易只凭这本书,就已经站在读书人中的高点上,张易原版的书简可以当传家宝,张氏分支拿到书籍后,给主家的回礼可不止这点钱财。 吃住问题都解决,当然要制作书本,早点把孩子培训出来,才能把第一桶金兑现。 马上取功名,至少得弓马娴熟,弓马都要花钱买,不仅张易,这些孩子同样要跟着一起练习,五千贯都不够用。 竹林里剩下的竹子,虽然不多,制作一千册书简还是绰绰有余,等完成弟子规后,新竹应该又破土了,因为老爷子动手快,今年冬笋挖得少,开春后竹林会更繁盛。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竹庐当然要配上竹海,居住起来才有意境,再算上竹林教学的美谈,张易已经完成了软硬件制造,最后就缺流传的广告词。 等张易把苏轼的《於潜僧绿筠轩》刻在竹庐外墙上,更名为《竹韵》,整个装叉流程才算完整。 看着竹海摇曳婆娑,听着竹庐里朗朗读书声,吟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张易觉得这样扬名才叫有范。 第9章 发现机械之美 因为指望这帮孩子帮忙干活,从搬进竹庐里,张易每天刻上墙的字,只有四句,对于减少内容,这些孩子欣庆多过失落,因为前一阵教得太快,他们并没有完全掌握,也就两个人能全部默写出来。 这些孩子读书不怎么样,学起做竹简,上手却很快,和后世娇生惯养不同,这里的孩子从很小就要帮家里做事,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张易进行了分工。 重体力的砍竹,锯段,劈片,钻孔都分配给大孩子,煮,烘,编这些事情给小孩子做,每人都是重复一种工序,再做不好,不是脑子笨,而是思想有问题。 竹简是要拿去当传家宝的,张易当然要做得漂亮,因此采用后世的工艺,裁、煮、烘,切,刮青、钻孔、打磨、编,然后才是书写,是因为这些孩子不懂,很容易搞乱了,而且张易觉得一气呵成的作品,看起来才赏心悦目,等上漆阴干后,很薄,细腻,光滑的书籍像艺术品一样美观。 张易出仕前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孩子都要做竹简,就算最终没能跟着张易出山,学会这手艺后,也能用竹简养活全家老小。 张易已经教了他们流水作业,看钻孔和打磨最费时间,又想起钻床和砂轮,只要有了这两样,可以让制作周期大大缩短。 手摇大齿轮,带动小齿轮,再催动蜗轮蜗杆,让钻头旋转着往下,只要设定好竹片放进去的位置,一个人就能连续打孔,孔的位置还统一,编绳后才漂亮。 砂轮速度要快才有力,张易设计成脚踩大圆盘,用皮带带动砂轮的转轴,再带动砂轮旋转。 张易先用竹子,刻出两种器械的模型,然后把王铁匠和几个木匠请来,请他们根据模型各制作十台。一帮工匠看了模型,试着转几下后,就知道该怎么制作,哪些用木头,哪些用铁,哪些必须用百锻钢,很快就分清楚。 钻孔和打磨,其实张易还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了借着机会,把齿轮,v槽皮带轮和蜗轮蜗杆这些机械原理推广出去,才特意这么设计,等他们熟悉这些机械传动后,张易就会请他们制作水力驱动的大功率自动装置,生产出大量的竹简。 纸张已经出现,却不是目前能大量制作的,张易要用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竹简工厂,撬动大汉的工业发展。 虽然历史出现偏差,但是历史走向没变,随着气候变化,北方游牧民族逐渐南移,传统的农耕文明根本无法抵御游牧民族的进攻,只有发展工业才能抵御即将到来的危机。 张易借口保密,让王铁匠和几个木匠,就在竹庐这里制作钻床和磨床,新奇实用的工具是工匠无法抵御的,根本没有任何推脱,就答应每天下午会到这里集中。 张易上午带着孩子继续学习弟子规,下午就让他们给工匠做帮手,在制作过程中,张易还会给孩子讲解转速增加的原理,鼓励他们把想法说出来。 一帮小孩子听得很懵懂,工匠却听得很认真,开始还不好意思,等张易问他们是不是有哪些改进时,就知道张易其实是讲给他们听的。 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把十台钻床完工,这些工匠对齿轮和蜗轮蜗杆这些联动装置也有了直观的认识。张易没放他们走,而是又定制了十台简易车床。 同样是手摇转动,只是旋转的是固定好的竹条,百锻钢制作的车刀固定在滑槽上,也通过手摇,缓缓移动。只要往复几次,就能车出笔直的圆竹棒。 等张易在前面插上箭簇,后面加上尾羽,一根漂亮的箭枝就出现了。 这些工匠立刻对车床产生极大的兴趣,提出各种建议来改进。他们都制作过弓箭,最难做的就是箭杆,现在当然认为车床才是制作箭杆的利器。 张易随意他们折腾,遇到他们加班加点,还给他们准备丰盛的晚餐。 随着丢下水的渔具增多,每天捕获颇丰,烤鱼和鱼汤已经成了孩子们日常主菜。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夏季,弟子规早就教完,一千册竹简也已经交付,充足的营养,和每天的劳作,让孩子不复以前的气色,现在都长高了一截,动作也变得生龙活虎。 他们现在还在制作竹简,由张易写上《千字文》,然后由庄主送往主家,作为启蒙教材送给其他家族,收到的回馈当然比卖出去要实惠多了。 《弟子规》是张氏家族自用的范本,不对外流传,《千字文》同样是启蒙的奇文,却被当成礼物送人,因为前者内容更好,要等张易出仕前,才会传播出去,帮张易收获第二波名望。 几个工匠已经把张易脑海里记得的各种工具都学走了,可每天下午还会来这里工作,因为这里不仅能学会技艺,还能学习写字,他们听多了《弟子规》,早就会背诵,通过问孩子,现在看到也能认出来,已经算是识字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读书识字,结果不经意就实现了,休息时,都会拿出磨好的青砖,一板一眼地学写字,他们还想像孩子一样,能默写出来,做个真正的读书人。 张易带着孩子,用流水作业的方法制作竹简,也被他们学会了,他们自己的作坊里,已经招收了不少徒弟,按照工艺分开,流水作业进行制作。 他们几人已经从一线生产者,逐渐变成师傅和管理者,这半年里,已经给岛上家庭,提供了很多新奇的工具,生意变得越来越好。 这一切都来自张易的教授,因此他们称呼张易为老师,心里也把张易当成老师贡着,弟子规可不是白念的。 仅仅半年时间,张易就成了岛上最受尊敬的人,没有人还把他看成孩子。能用分到的五亩水田,半年时间,就带着一群孩子,治下这么兴旺地家业,就连少庄主见到张易,也会亲热地称他天和贤侄,然后平等地商量事情。 张易当初来时做的竹筏,现在已经是少庄主的产业,岛上不仅仅只有竹庐边这里的竹林,从拿到竹筏后,少庄主就上心了,既然张易主攻竹简,竹筏这种粗活,当然就让他的庄户代劳了。 双层竹筏载重已经接近小船,费用却比木船要便宜得多,制作也简便,多了很多竹筏,能去湖中打鱼的庄户自然多了不少,少庄主同时学去的还有那些抓鱼的渔具,配上竹筏使用,现在仅仅贩卖鱼虾的进项,就超过他田里的产出。 夏天里,张易开始带着孩子,去山嘴前面的湖里,用石块垒出螺旋型地堤岸,无论哪个方向的浪头打过来,都会从靠岸的窄水道里流出,随后王铁匠等人就在水道里做出一个钢轴木头水轮,再用几组锯齿形皮带把旋转力传递到岸上。 张易先试用了圆锯,经过皮带轮变速的圆锯,轻松就切断了竹子,一根长竹竿,不停往前推,很快就切成一段段同样长短的竹筒。 师范过圆锯威力后,张易拿出早就制作好的同步偏心轮连接上去,偏心轮中间是带轨道的硬木条,上面镶嵌着平板磨石,在偏心轮旋转时,磨石就在轨道里左右移动,张易又拿来一个竹架子固定住,拿出一个刚劈好的竹片,塞进卡槽里,往磨石上一压,一分钟不到,竹片就被磨出很平的光面。 等张易很快完成竹排磨面后,指着这些对王铁匠他们说:“原理就是这样,你们的手艺好,肯定能做出更好,更耐用的磨床,我定制二十套。” “二十套,这个水力转轮能带动这么多磨床吗?”王铁匠诧异道。 “我还有这个,用百锻钢做,也定二十套,只要有风,就能工作。”说完,张易拿出一个竹子制成的风车,因为风叶后面垂直有个薄竹片,风叶始终迎着风向。 叶轮被风吹动后,通过锥形齿轮,把旋转力传递进杆子里的圆棍上,下面又是方轴套着齿轮,和上面风叶同步旋转,接上偏心轮组件后,就是风力磨床。 马上又到秋天,竹林里的竹子又成熟了,因为去年挖冬笋少,今年竹子特别多,张易不仅要制作竹简,还能用竹子制作出高低床,竹椅子,竹衣橱这些家具,没有自动工具帮忙,这些孩子边学边做,到了冬天也无法用上。 吴郡城里也呆过几天,也就大户人家才有木塌,大部分人家睡觉都是打地铺,震泽地区竹林很多,如果用竹子把这些日常用品制作出来,就不愁没有销路,有了这些自动工具,其他地方即使学会制作,也很难和这里竞争,马迹岛的工业就从竹制品开始。 张易明年就准备出外游学,岛上人太少,想要人才还得去外面结交,这一去也许几年才回来。跟着自己的这些孩子,凭这片竹林,生活就有了保障。 张易对他们的启蒙已经结束,拳脚锻炼也传授了,弓箭也准备好了,还留了几本书,让他们在家里边劳作边学习,自然分化出适合的行业。 秋天到了,竹子已经长成,张易亲自制作的家具,当然是他和爷爷自用的,还多做了一套,送给庄主。 这些孩子跟着张易做了半年的竹简,只要把工序拆开,他们就能完成得很好,有了风力和水力的帮助,原本繁重的工作现在也轻松起来,不仅自己屋里有了床和衣橱这些家具,还抽空做了罗圈椅,孝敬给父母。 罗圈椅周身打磨得很光滑,还上了漆,不仅温润美观,坐着还很舒服,是最受欢迎的奢侈品,一出现就供不应求,现在已经是马迹岛的拳头产品,价格和竹筏相当。 价格这么贵,是因为罗圈椅骨架是两根细长竹烘干后,扭曲制作的,四只脚就是两根竹杆的头尾,洞里塞进硬木塞,竹竿所有的竹节都被磨平,后背和两侧是用光滑的竹板镶嵌的,也看不出有竹钉锚固,因为用的是螺丝,就是竹子开孔后,用硬木车成的螺丝塞进去旋紧,再磨平打胶上漆,整个椅子已经都看不出是竹子做的。 螺丝螺帽是张易最后拿出的技术,因为还没办法用钢铁做,现在都是硬木制作的,有了车床后,内外螺纹已经不是问题,因为精度不足,螺纹比后世的要深且宽,只需开孔塞进去,旋紧上胶后,紧固效果要比竹钉结实多了,已经成了马迹岛的不传之密。 张易要开拓,就要发展运输,无论车船都要大批量生产,这是简单适用的工具及机械原理,被这些一线生产者掌握,才能不停的改进,最终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第10章 束发归家 刚入冬,留地张氏主家就传信,让张易年前去留地,参加今年的祖宅大祭,家主会在祭祖后,主持张易的束发仪式。 男孩十五岁束发,取自《论语》里‘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到了十五岁,孩童启蒙结束,就要学习经文。张易很特殊,还没到十五,就已经有《弟子规》《千字文》传世,因此家主替张易束发,就是准备亲自教导《素书》和《六韬》,收下张易这个亲传弟子。 在去留地之前,张易还需要去余姚一趟,他要去看看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魏妍,是江东望族魏家嫡女,因为张铮有才才下嫁震泽张家,张铮被杖脊而死后不久,魏妍就被接回娘家,孝满后改嫁到余姚虞氏。 去年张易入宗族后,已经去信告之,现在张易要游学,要先去见魏妍一面。 等终于出行时,张易赫然发现,带队护卫自己的,居然是自己一脚踹到水里的探子。原来庄主见其勇猛,在他就医恢复期间,就派人把他家人全部接到岛上,并委其护卫副总管,家人羁绊在此,庄主给的待遇又远远超过当兵,他也就留下了。 “他叫祖茂,你认识的。”庄主把他拉到张易身边,先给他做了介绍,又对祖茂说:“大荣,此去艰险,天和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张易心中一突,祖茂是三国演义中孙坚的悍将,正史是没有出现的,想不到还真有这个人,居然被自己抓了,然后被庄主截胡。 祖茂立刻作揖到底:“必不负庄主所托,家母还请庄主照应。” 这是一艘小帆船,船上都是张易孝敬魏妍的礼物,穿行整个震泽,然后从钱江往下游走,一直到余姚,都要靠祖茂和六名护卫保护。 他在庄主面前信誓旦旦,好像出征的将军,等手下开船后,就走到船头,用胳膊抵抵张易,笑着说:“这趟美差,是我走了后门才得来的,我想报恩。” “报恩?这一船价值三千贯,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水贼,值得你拼命吗?” 张易擒获他,庄主亲自施恩收留,他日子肯定比原来要好得多,报恩的说法说得过去。到底有多少诚意,张易也不清楚。 祖茂爽朗一笑:“哈,些许小贼我还没看在眼里,你当然也没放在心上,能一脚把我踹下水的,不说吴郡,马迹岛上只有你才有这本事。” 他当时用力撑船,双脚都在竹筏上扎了根,还真不是轻易就能被踹动的。 张易一脚有多重,也就他们两人清楚。 “呵,你倒是识货。” “以后我就跟着你怎么样?” “跟着庄主不好吗?” “留在岛上,整天划着小船巡逻,早就腻味了,马上你就去游学,我跟着你鞍前马后伺候怎么样?我走南闯北,做惯这些事,有我跟着照应,肯定不须你烦神。” “我去游学,只想一个人走,有你照应,还能锻炼什么,你若真想跟我,就把家里的孩子,帮我训练出来,多多益善。” “庄主肯让你一个人出去?不可能的。” “那我也会带张成这些小孩子,一起去见识见识。你安心帮我训练小孩,多陪陪母亲,尽尽孝心,几年后我要带你们征战,你可就没这机会了。” “征战?你要带兵打仗?好,趁这几年,我一定把你的子弟兵训出来,顺便把弟弟妹妹也都安置好。” 庄主派来的都是武艺高强的护卫,是因为路上不太平,才路过第一个岛屿,就被人拦住了。 八艘小船,上面各站在两个大汉,手里都是明晃晃的铁剑。 一个护卫立刻上前喊话:“马迹张家的船,途径宝岛,还请行个方便。” “确实是张家的船,怎么你们都是生面孔?领头的人出来看看。”帆上有张家的标记,他们一看就知道。 “在下张易,是去余姚贺寿,带的是熟悉水路的人,还请宋家的兄弟行个方便。”这个岛屿是宋家占据的,领头的当然是宋家人。 “哦,哦,你就是竹庐教书的张易?久仰久仰。”领头的宋家大汉一摆手,其他小船就开始掉头,这里距离马迹岛也就十来里水路,既然是近邻,生意当然没法做了。 “幸会,感谢宋大哥高义,下次有空去马迹,在下一定美酒招待。”既然他们撤退,张易也就打了哈哈。 然后每过一个岛屿,就有船出现,最终都是靠竹庐张易的名头过关了。自从竹庐教书,写出启蒙的《弟子规》传开后,附近人已经知道他的名号,占岛的并不是粗鄙的水贼,大家族礼遇名士是起码的规矩。 天色将晚,祖茂问张易:“是不是找个岛屿落帆下锚?待明日天明再走?” 一路上,六个护卫轮流掌舵,累到谈不上,夜里行船总归有危险。 “风向很顺,连夜走,我来指挥航向。”今晚会是满月,张易有把握不会走错。他就是这里出生长大的,虽然震泽和后世诧异很大,余姚的位置可没变化。 祖茂也希望连夜通过这里:“这里已经是会稽郡九宗的地盘,未必还买你的账,虞家有人当官,也不知他们认不认?” “我觉得提虞家还不如说我们去魏家。”魏妍娘家是江东望族,在江东地区的影响力要比九宗二十八家大很多。 张铮去世后,魏家接回女儿,孝满又给虞家家主做了填房。 世族联姻可选范围不大,每一个子女都紧俏得很,尤其是望族就这么几家,嫡子女嫁娶都要门当户对才行,如果不是看中张铮的才情,魏家嫡女是不会下嫁的,结婚之前,魏家可不知道张铮是留候子孙。 张易走这一趟,除了拜见名义上的母亲,还要去见见虞翻,算起来是自己的弟弟,是魏妍改嫁后生的。 历史上虞翻文武全才,精通《易》学,兼通医术,一手长矛使得出神入化,据说还能日行三百里。现在才七岁,是张易必须笼在袖中的人才。这次见面,张易就会把《弟子规》送给他,让他学学首孝悌。 震泽还是比较混乱的,占岛的二十八家虽然不会对商船赶尽杀绝,却会雁过拔毛,张易夜里行船,见到的货船比白天多得多,商人们宁愿冒着夜行的危险,也不愿面对老远就能看到他们,然后用快船围堵的水贼。 相比于后世,震泽覆盖面积要大好几倍,很多后世有名的小城镇,现在都是浅水区,开船去余姚却很方便,不需要绕很多。有祖茂这个熟悉震泽水路的斥候带路,根本不需要张易看星辰辨位,等从大湖进入浅水区后,祖茂变得谨慎起来。 “从这里往东是出海口,商人船队都是从这里出海的,去余姚可以从海里绕,不过我们的船太小,经不起风浪,只能从浅水区走,道路要近得多,却很危险,降帆,把桅杆放下来,弓箭拿出来,准备偷渡。” 浅水区是吴郡和会稽郡的交界处,到处是芦苇荡,把水面隔成一个个港汊,地形非常复杂,藏在这里的主要是流民野人,还有逃兵弃奴组成的水贼,那些被抢了根本的家族,往往也躲在这里舔伤,这些人都非常凶悍,天王老子都敢抢。 九宗二十八家从来没想过围剿这里,因为力有不逮,还吃力不讨好,而且这里也是他们的退路,真要万不得已,也能带家人逃进这里,求个活路。 平底小船吃水浅,只要没有芦苇的地方,就能通过,放下桅杆后,也就没有指引,船可以偷偷摸摸划过去,真要撞上水贼,还能和水贼捉迷藏,只要不被围住,船上八人都是好手,就有把握脱身。 张易等人是清晨进入浅水区的,运气不错,快到中午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影。见到警戒的护卫松懈,讲起了笑话,祖茂立刻训斥:“不要大意,越往深处,芦苇荡越密,藏身的野人越多,被他们提前发现,绕前伏击就惨了,你们死了可不打紧,伤了老师,万死不赎。” 野人距离大湖区太近,很容易被巡湖的护卫抓走卖掉,刚才的区域,也就水贼敢过来,但是这一片面积太大,没碰上很正常,浅水区深处已经形成一块块陆地,是野人聚集区,他们非常排外,连水贼都无法接近他们地盘,外人很难知道他们虚实。 “不要说了,有人发现我们了,准备逃,下面听我指挥,左拐进岔道。”张易眼力好,已经看到远处芦苇中有亮光闪烁,不仅苦笑,墨菲定律真特么有道理。 刚进岔道,张易就示意停下来,然后就趴上棚顶,往刚才的地方眺望。没过多久,就从芦苇荡里撑出十几条竹筏,上面都是两个人,前面拿刀,后面撑篙。 张易看着他们分散搜寻,从迎面堵过来的,只有四个竹筏。 他们知道被发现了,却想不到张易躲避仅仅是调出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总共二十几个水贼,还被轻轻一招就分散了,根本没有威胁。 视野范围也就数百米,十分钟不到,四条竹筏就已经撑过来了,然后他们就看到船忽然从芦苇荡里冲出来,上面的人都是手持弓箭的大汉。 八个水贼也懵了,他们以为是偷渡的商人,只要他们围上来,拿刀一吓,就能予取予夺,哪知这船上居然是拿着弓箭的催命鬼。 弓箭可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你特么有这么多弓箭,刚才躲什么? 张易已经插手指挥,祖茂也就不再说话,他唯一服气的人就是张易。 张易见到对方已经吓坏了,冷冷地说:“不想死,先把竹篙砍成四截。” 六把弓箭指着,这些水贼根本不敢反抗,直接用刀把竹篙砍断。 张易再次下命令:“现在把刀和竹竿扔到水里,我们只是路过,不想杀人。” 听说不是把刀上缴,八个水贼立刻扔进水里,现在是深秋,只要张易等人放了他们,他们还能下水把刀摸出来。 “你们再敢追上来,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张易警告了一句,转身对祖茂说:“我们走。” 水贼也是有活动范围的,摆脱这里的水贼后,半个时辰后才遇到第二伙,因为这次是忽然遭遇,对方只有十来个人,在弓箭威胁下,同样扔刀保命。 第11章 亲生骨肉 小船第三次被人拦住,连祖茂也慌了。 因为这地方他也没有来过,是按照张易根据方位走的直线,结果就闯入野人营地,还是一长串的沙洲,有上百个野人拿着竹弓呼啸而来,没等船接近,就有野人朝船上放箭。 张易还比较镇定:“不要还击,我们从边上绕过去,他们竹弓射程不够,只有个别能射过来,竹筏也没有我们快,只能看着我们离开。” 野人见到船不还击,也没有靠岸的打算,就尾随着船在边上戒备。 原本双方可以这么相安无事地分手,结果,野人群中忽然有个女人冲到岸边,对着船大喊:“我是乌程黄家的女儿,去年被水贼抢了,卖到这里,赎我回家,五倍奉还。” 这女人很快就被两个人抓住,一人一条腿,直接往回拖,这女人被拖走,双手还不甘心在地上拍着。 张易耳力好,听得真切,见到她这惨样,心里不忍,抬手就从祖茂手里拿过弓箭,张弓搭箭,就射出去,刚好插在那两人前面地上。 这女的抓住机会求救,还能提出赎回这个办法,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既然遇上了,当然要救她,只是双方语言不通,想赎回也得找到能谈判的人才行。 张易刚才的一箭,意思很明显,那两人仅仅停了一下,就拖着女人离开了,很快消失在丛林里。 张易回转船舱,很快拿出两匹丝绸,然后高举着对着岸上大喊:“两匹丝绸换刚才那女人,有没有能听懂我话的人,近前来交易。” 刚才女人明确说,是水贼把她卖过来的,这些野人是知道交易的。 这些丝绸是张易准备送给母亲的,都是染成天蓝色的精品,太阳一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非常好看,因此船慢慢往岸边靠拢时,没有野人再放箭。 船靠岸后,张易让祖茂在船上戒备,自己双手拿着丝绸,直接跳上岸。 相比于祖茂这些大汉,只有张易这个孩子上岸,这些野人不觉得有危险,也没有阻拦。他们眼睛都盯着丝绸看,拥着张易往刚才拖走女人的方向走去。 穿过灌木丛,很快就到了野人的营地里,都是树枝芦苇加上泥巴搭建的低矮小屋,大约有七八十间,刚才的女人已经在其他女人保护下,坐着地上嚎啕大哭,还有女人在边上安慰她,并没有再受伤害。 张易忽然出现,营地里的围拢看热闹的女人都惊呆了,没等那女人停止哭喊,就有另外一个女人跑过来,对着张易喊:“把我也赎回去。” 很快那个正在劝人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对着张易问:“你准备拿丝绸赎人?” “是的,一匹丝绸换一个人,就她们两人。”张易见到能交谈的人,也不再废话,直接指指想被赎回的两个女人。 “一匹丝绸确实不少了,在外面可以换两个女孩,可这两人都是我的儿媳,我把她们换丝绸,儿子会不高兴的。” “你也是被卖来的?当时是不是希望能被赎回去?” “十五年前,我被人卖到这里,没想过被人赎回去,因为我家里被人占了,男丁都死了,女人都被抢,我被转了五次手,才在这里安定下来。” 正说着,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跑过来,一个直接上来踢打张易,还有一个来夺丝绸。 张易后退躲过攻击,顺手就把丝绸给了那个孩子,结果那孩子把丝绸往边上人手里一丢,也过来打张易。 丝绸是好东西,这孩子舍不得丢在地上,也不愿换女人,这是要直接抢了。 张易一边退避,一边对那女人说:“我是交易的,拿丝绸换人,你孩子不愿意也不能硬抢。” “我儿子不愿女人跟你走,你们路过这里,这两匹丝绸就当过路费了。” “过路费依你,今天我肯定要带着这两个女人,你再提条件。” “孩子大了,我的话也不管用,要么我送两个寨子里出生的女孩给你,就当换你两匹丝绸了。要不要赶紧决定,他父亲今天去隔壁寨子里,他要回来,你们就走不掉了。” 对于女人这个决定,张易是能理解的,她们自己寨子里出生的女孩,能换两匹丝绸,还能让孩子到外面世界里生活,总比嫁到其他寨子要好。 张易在谈价,这两个孩子还在攻击,他们显然听得懂张易说什么,下手越发狠了,只是张易太灵活,他们根本打不到。 “不要吓我,我们敢走这条水路,能毫发未损走到这里,是因为没有人能留下我们。你两个儿子还是叫回去,再捣乱不要怪我手重。” “你敢打我儿子?”忽然一个人走过来,矮矮壮壮地,看起来就很凶悍。 “你是寨主,我要带走你买来的两个女人,你开价。” “开价?你们闯入我的地盘,还想带走我儿媳,你们和船上所有东西,都走不掉的。” “你儿子脾气随你,很贪婪,也不讲理。商人不敢来,你们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死到临头还嘴硬。” “你压根不是野人,祖上是逃进来的?你觉得我杀了你,他们会为你保仇吗?”张易说话间,就一手一巴掌,把他两个儿子抽倒在地。 这人大怒,刚把腰间短剑拔出,张易已经扑到他面前,然后一闪就绕过去,又打倒他后面的两个随从。 随后张易对那两个女人喊:“跟着我走,没有人敢拦你们的。” 又对老女人说:“以后你好好教育儿子,今天看你面子饶了他们。” 张易暴起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了,开头求救的女人反应快,很快跑过来,随后那个被她拉一把,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老女人才看到寨主摇摇晃晃,然后直接往后倒去,胸口已经有血冒出来。 张易扑过去时,已经从袖子里拔出匕首,给了他胸口一刀,直接刺穿他的心脏。对于这种不讲理,还贪婪的家伙,也就不需要讲理。 围着看热闹的野人,看到寨主忽然死了,根本没有人敢拦张易,都跑得远远地看着,刚才张易动作太快,他们中最凶悍的三人瞬间就被干掉,根本不是他们能拦住的。 岸边还有十几个人监视着船,见到张易带着两个女人跑过来,直接就射箭,他们没射中张易三人,祖茂几人的弓箭却忽然射在他们身上。 祖茂等人射中几个人后,其他人不敢再拦,撒腿就跑。 船离开后,这些人依然在岸上目送张易离开,根本不敢追击。 “还真被你换回来啊。”祖茂还不清楚情况,远离岸边才放下手里的竹篙。 “他们不换,寨主还想留下我们,被我杀了寨主,镇住其他人,才带出来的。” 听说张易杀了寨主,祖茂只是惊讶,其他护卫就是惊吓了,他们可不知道张易有多厉害,刚才还怪祖茂没有让他们跟着,如果不是张易很快就回来,他们已经上去救人了。 两个女人上船后,都在船舱里痛哭,她们自从被抢后,一路上不知道遭受多少苦难,现在也只是暂时安全,以后的前途,还得看张易怎么处置她们。刚才张易一言不合就杀人,她们也被吓着了。 下面的路程,祖茂几人都是拿着弓箭,站在船上禁戒,再没有遇到野人阻拦,天黑前,船终于从芦苇荡里穿出来,拐入一条大河后,直接顺流而下。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见远处出现城墙,乌程到了。 张易等人早就藏好弓箭,到了城门口的水门,冒充去黄家的亲戚,缴纳一贯钱,顺利划船进城。水乡的城里也是河道纵横,有女子指路,船一直划到黄家的门前。 两个女人洗干净脸庞后,都只有十七八岁,黄家的女人是跟着丈夫踏青时抢的,丈夫当时就被害,娘家这里根本不知情,见到女儿突然回家,觉得很惊讶,等听清原委后,一家人抱团痛哭。 另一个女子娘家在不远处的乌镇,夏天时回娘家途中被劫走的,黄家答应派人去报信,让她娘家人来接人。 在黄家歇了一晚后,黄家派人带着十几个护卫,用自家的大船护送张易去余姚。因为张易的船太小,在河道里走没问题,进了江就危险了。虞家势力大,控制出海口,黄家能有机会结交,当然不会放过。 有黄家大船带着,三天后,张易一行顺利到达余姚。进城后,黄家人已经派人通传,张易刚进门,一个富态的夫人在前厅等着,见到张易后,她上前一把抱住张易,哭得震天动地。她就是张铮之妻魏妍,现在张易名义上的母亲。 张易有点不习惯,刚动了一下,魏妍就在张易耳边轻轻说:“以后你就是我亲生骨肉。” 马迹岛来信,已经和她约好说辞,对于和前夫多出一个儿子,她当然是欣喜非常。 这事对她来说不亏,尤其是白得一个儿子,还是极其聪慧,十来岁就熟读兵法的儿子,有留地张氏力挺,前途一定大好。 第12章 妖道许昌 当初魏妍下嫁张铮,只是看中张铮才名,婚后才知道张铮是留候之后,相比于江东望族余姚虞家和会稽魏家,留地张氏才是天下数得上的世家。后因为张铮被杀,梁冀权势熏天,魏家急着要避祸,才把魏妍接回家,结果不久梁冀就被族灭,张氏安然无恙。 再把魏妍送回不可能,魏家丢不起这个面子,才让魏妍做了虞家家主长子的填房,结果魏妍一年后就生下嫡长子,四年前,丈夫虞歆征辟为日南太守,留她在家尽孝操持,老家主年老体衰,已经不太管事,现在虞家就是她操持家务。 张易忽然出现,还老远来看她,她当然要抓住机会,认成亲生母子。 汉以孝治天下,张易马上就要去留地归宗,飞黄腾达指日可期,因此,张易刚到这里,她就让亲子虞翻,称呼张易为大兄。 张易来这里本就是坐实和魏妍的母子关系,顺便尽孝给别人看看,原本计划住几天就要离开,结果魏妍根本不放:“留地现在冷,路途遥远,且道路不靖,等开春后,家里的海船会送你去东海郡,再走旱路去留地,可以少吃不少苦。至于束发治学,吾子治《弟子规》和《千字文》,也已熟读传家兵法,去迟点耽误不了的。这个世道很现实,你有用,他们才会接纳你,其他都不重要,汝父加冠后才去留地,照样被家族送进太学。” 她确实把张易当成亲儿子,每天都会拉着张易聊上一会,某天,张易问她:“城里怎么有这么多道人走动?附近有什么道观吗?” “都是句章阳明宫的道人,自从皇帝被道人救活后,就开始潜心向道,上行下效,各地道观里都在广收门徒。” 和这里相比,震泽里还是太闭塞了。张易一直对本初年号感到诧异,现在终于听到缘由,不仅问道:“皇帝被道人救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初元年,梁冀准备毒杀皇帝,没人知道皇宫里怎么会藏在一名道人,不仅救了皇帝,还亲自上门警告了梁冀,才飘然离去,等梁冀伏法后,皇帝就招道人进宫讲道,政事都托付给宦官,宦官为了讨好皇帝,定期会派人来民间,寻找有道之人进宫讲道,道人现在非常吃香,因此道观都广收门徒。” “也是,徒众越多,道法越深嘛。” “你可别信,阳明宫许-昌原本是豪族许家的人,喜游侠,学一手好剑法,见到道人有通天的渠道,自称得剑仙传授道法,在家乡创建阳明宫,开始开宗收徒,才十来年,就收徒上千人。城里的道人都是他招揽来的徒弟,除了在阳明宫练剑,就是在城乡浪荡,劫夺财货妇女,搞得这一片乌烟瘴气。” “我来时的路上,在野人窝里救了两个女人,说不定就是这帮道人劫掠后,卖到野人窝里的。” “哦,还有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要是海贼劫掠,都是带回老巢,不会把女人卖掉的。” 张易已经记起,历史上许-昌造反,是孙坚出手,打了好几年才抓获这个妖道。算算好像就在明年,但是现在和历史不同,皇帝信道,做道人很有前途,许昌还会造反吗? “许-昌入道是为了求出身,如果皇上驾崩,他还没被召见,会做什么?” 几天谈下来,张易发现魏妍很是精明,因此把忧虑直接说出来,希望她能够有所防备。 果然,她脸色大变,如果阳明宫造反,虞家肯定第一个倒霉,不仅因为虞家现在有官员,还因为半个余姚城控制在虞家手里,出海的商船大多数是虞家造的,许-昌为了霸占这些,不会留下虞家。 “现在阳明宫已经上千剑士,还有道人的身份,根本无法阻挡他们为祸,如之奈何?” “大江入海口,有数座大岛,家里可以把重要财物,特别是造船厂迁移过去,只要听到皇帝驾崩,立刻就下船入海,等朝廷大军围剿时,可聚乡勇助攻。或者可以派人混入阳明宫学道,只要听到风声,家里立刻下海,逃出生天再说。” “这个倒是方便,两座大岛上本来就有家族产业,也有现成的码头,我这就安排转移财物。” 原来大船群岛是虞家的,张易还对张家说自己来自海里岛屿,长大后要移居过去,既然能看看大船群岛,急着走的心思,张易也淡了,随即就要参观两个大岛。 原本以为是无人岛,却是虞家的地盘,还好魏妍当家,趁此机会,直接把自己的后方基地定下来,然后在这外海岛上训练自己的力量,就说是要防备许-昌,有这个理由,虞家肯定会同意。 许昌赶上好年份,徒弟肯定比历史上更多,一旦造反,规模更大。 震泽地区和这里接壤,战火很可能烧过去。到时候可以联合二十八家一起抗击许-昌,自己再从海上出兵,趁虚攻占阳明宫老巢,然后前后夹击,来大汉的第一份军功就有了。 有了这次合作,十来年后,当“黄天当立,岁在甲子”的旗号席卷大汉时,震泽地区的群豪正好也能用的上。 虞家家主自己出去做官,却把魏妍留在家里,确实是魏妍有看家的本事,和张易交谈第三天,就安排好了,并亲自带着张易出海。 虞家能够在余姚这么大势力,是因为有船厂,家族的船队基本上霸占了出海口,这里两个岛屿,上面不仅有码头,还招募数百户流民在这里开荒种地,金塘岛上还有一支一百多人的私兵,平时在附近海域巡逻,大船岛上开荒的产出,就是为这些私兵准备的。再往里还有很多小岛,却都没有人居住。 “里面的岛屿上都没有人,能不能让一个给我,我已经从家里分出来,会带着分给我的人搬迁到岛上。” “那些岛很小,上面什么也没有,去干什么,虞家需要航线,产业主要集中在靠岸边的金塘岛上,里面的大船岛上除了种地的什么也没有,你就到大船岛上居住,这么大地方还不够你折腾的吗?” 凭空冒出来的儿子有多厉害,她已经心里有数,当然要留在身边才好。现在给地给人,让儿子发展势力,自己多了依靠,嫡亲儿子也有了外援,对于出身大家族的女子,又在张家呆过几年的人,对于大家族的避祸之道清楚得很。 张易带着祖茂等人参观一圈后,就让海船送他们走长江回去,任务就是回家多训练乡勇,一旦有危局发生,自己随时回家召集人手。 在大岛深处,划定一片区域,让魏妍准备一些屋舍后,张易也告辞离开:“留地是必须要去的,只是这里旦夕有变,我还是早去早回,最好能从留地祖宅借来一些人手。” 张家传家宝是兵书,祖宅借来的人,当然是战将之才,魏妍再没有阻拦,而是调集一艘大海船,配上三十名护卫,送张易去留地,然后船就留在东海郡,等张易带人回来。 冬季靠岸行船,侧向风吹着船帆刚好能走,一路上没有任何风险就到了东海郡,等张易弃船登岸,雇车赶到留地时,刚刚进入腊月。 张易来得早了点,距离祭祖还早,就被安置在家族学堂里。 这大半年,祖宅这里,通过赠送《弟子规》和《千字文》,已经给张易扬出很大名气。 因为张易事先说过,这是自己的启蒙之作,这话也被书信传到这里,后来张家造势时,却把两本书说成是张易所做,外人不清楚底细还好,家族内部的年轻子弟却很不服气。 “你刚刚启蒙,仗着启蒙时读的书没人见过,就自称是自己所作,就不怕别人考校你所学经文吗?” 能在学堂里就读的,都是早就启蒙的半大小子,他们在这里除了熟读兵书,还要接受军事训练,见到马上十五岁,看起来只有十二岁的张易,难免就轻视许多,领头的一个雄壮孩子拦住张易就问。 张易从边上绕了两次都被他侧身挡住,张易无意和他们作对,也不耐烦了:“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书已经给你们半年了,就学成这样吗?” “我比你大,你该尊敬我才对。” “我低头给你让了两次路,已经做到弟道恭。” “我说你,不准还嘴,记住了吗?” “记住了。”张易答应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结果这小子一把抓住张易后襟,往后一拉,嘴里叫到:“我没说让你走,就不准走。” 张易趁势往后一跌,衣服被他一下子扯开了,撕开很长的一条。 见到他松开,张易才起身,根本不管衣服破了,拍拍身上泥土,然后就找个位置坐下。这小子挑衅在先,还扯破张易衣服,根本不需要告状,就有小孩子回家说这个事情。 主家子弟欺负自己是外来的子弟,肯定不是个案,张易要看看主家怎么处理。刚到马迹岛时,张易已经体会到家族子弟的嘴脸,根本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如果不是有爷爷罩着,还迅速体现出价值,在马迹根本没有前途可言,和张家相反,魏妍倒是真像母亲,尽心帮张易。 当然,对马迹张家,张易是感恩的,原本以为他们是野人,只想去混个出身,谁知道混到的是世家子弟身份。 主家这里发现机会后,对自己也是涂脂抹粉,极力吹嘘,不是有爱,而是张易有利用价值。 第13章 祭祀归宗 阳明宫迟早要造反,能剿灭就是大功一件,张易是来借兵的,先用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看看主家对自己的重视程度,提要求时也能有个度,如果主家全力支持自己,就多带些张家子弟,让他们都能分润到功劳。 结果,先看到张易衣襟坏掉的是老师,根本没问为啥,上来就训斥:“到课堂上还衣衫不整,穷得只有这一件衣服吗?” 这可是在余姚时新做的衣服,被扯开后,说成是衣衫不整,张易没有反驳,站起来恭敬地说:“正要向师长请假回去换衣服。” 老师挥挥手,直接说:“快去快回。” 张易很快就换好衣服,和刚才那件一模一样,是魏妍让人一起做的五件,就是让张易可以经常换,因为同款,别人还看不出,不会说他喜欢华服。 老师上课讲的是《六韬》,自顾自读了一遍,然后就让学生反复背诵,并不解释含义。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学生可以拿理解的内容,说给老师听,老师来品评好不好,他们并不会把自己理解的强加给学生,至于学得怎么样,要看学生努不努力。 张易还是很喜欢这种教学方式的,虽然早就背上了,读书时依然大声朗读,别人问老师时,也认真听着,并不多话。 到了下午训练时,每人一根长枪,由教授师范动作后,学生前进一步扎一枪,扎满五百抢,训练就算结束。 连着上了八天课,老师要求学生背诵,还要求从第一章开始背,背得结巴的,老师把木板举起,学生立刻伸手挨打,打完后,继续往下背。六十几个学生,挨个背,只有几个没挨打,多的被抽了七八次,整个手都肿起来。 张易是最后背书的,老师格外开恩:“我不知你以前学没学过,我不要你背以前的,就背这些天我教的,一句背不上二十下,忘了一处一下。开始背诵。” 木条抽人很疼的,一下就让手心涨红了,张易当然不敢藏拙,很流利就背下来,老师点点头,并没有多说,就算张易通过了。 第二天是武考,每人扎十枪,步伐不对,会被老师抽腿,扎刺无力,会被抽胳膊,老师都是枪柄抽的,要比教书时的板条厉害。 张易一枪故意用力过猛,结果刺偏了,胳膊上立刻被抽了一棍,不过老师手上拿捏得很好,枪柄一沾就弹起,皮肉很疼却不会伤骨头。 第十天沐休,可以回家,也可以出去玩,张易选择去街上逛逛,上次一来就被扔进学堂里,对这里环境一无所知。 十天下来,没有人对撕衣服的纠纷给出任何解释,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那次过后,再也没有人欺负过张易,甚至都没人和他说话,张易原本就喜欢安静,也不以为意。 留地不大,富贵人家却不少,张易见识过余姚虞氏的豪阔,再看看张氏的简朴,如果不是以前有留候封号,张易会把张家当成小地主,所占地盘还不如马迹岛张家大,但是,张氏虽然简朴,却没人敢轻视,因为张氏子弟是世家子弟,武举能进羽林,文举能进太学,这就是底蕴。 只是张氏并不热衷送孩子进京,自从上一个太学生张铮被杖脊而死后,十几年再没有送人出仕。尤其现在是宦官当政,对太学生极力打压,朝廷也不大愿意招募世族子弟。 留地是镇一级的小地方,张易没转多久,就把一条街逛完了,见到街口有间医馆后,想到白板条和枪柄的恐怖,自然就走了进去,事先准备点伤药,免得到时候出不来。 碰巧,里面也有个认识的同窗,背书时没有挨打,练枪时,却被打了多次的青年。能在张氏学堂里一起学习的都是自家兄弟,见到青年看过了,张易立刻对他行礼。 “我胳膊和腿都疼,就不起身还礼了,你还真厉害,只挨了一棍。”想不到他居然注意到张易。 “兄台那番对形势变幻的理解,让小弟非常佩服。至于练枪,是你底子薄,多练习就好。”张易也注意过他,尤其是对他问老师的话,听得非常认真。 “我去年就来的,今年已经好很多了,可还是挨打,这里我是常客,每十天就会来一趟,战将是当不了喽,你小小年纪,无论枪法还是兵书,都没有问题,以后你出征,我跟着你参赞军务怎么样?” “兄台为主官,只管发号施令,冲锋陷阵的事情,就交给小弟。” “都说你狡猾,果然一点亏都不吃。” “谁说我狡猾?我哪里狡猾了。” “我听说是老师的评价,张鹄抓破你衣服,主动到老师那里告状,说你狡诈,故意阴他。老师说,既然知道他狡猾,你干嘛还要纠缠他?” “你觉得呢?” “从你端枪疾刺,就看出你下盘很稳,不可能被一抓就倒,而且你衣服是往上撕开的,张鹄抓你的劲道可不是往上的,你是往下坐,故意撕掉衣服的,看来你是有钱人,我可不舍得撕衣服。” “我说怎么没人理我,一件衣服换来十天安静,值了。” “值了?哈哈,我喜欢你这个值了,愚兄彭城张昭。”一句值了,让张昭觉得投缘,才通报姓名。 张易一听是张昭,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东吴首席文官,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还是自家堂兄弟,连忙再次行礼:“震泽张易拜见兄长。” “都知道你叫张易,你的《弟子规》,我们都背过,不少人挨了打的。” “可不是我打他,怪不得我,如果这个还怪我,信不信我再背一篇《孙子兵法》给老师。” “孙子兵法你都会背?” “当然,《六韬》我从小就背熟的,不然哪有这么快就能过关?” “兄弟,行行好,千万不要再露了,悄悄告诉我就行。” 张易读书时,因为在军训一年,以后也就喜欢上研究战争,这些兵法都是背熟的,因此笑着对张昭说:“我行囊里就有,回去就给你看,自己抄一遍。” “看来你不止这些,还有什么书?” “还有《鬼谷子》,《韩非子》,要不要?”这些书都是瑰宝,后世随便买,张易都能背上,在汉代却不是随便能见到的。 “啊,这两本奇书你也有?要,都要。” “太多了,一册一册来,记住,先不要给别人看。”张昭是自家兄弟,还投缘,张易当然要交好他,至于其他人,看情况再说。 张易等胳膊上抹了伤药,才扶着张昭一起回去。 张易回屋,拿了一册书后,张昭就傻了眼,因为这是张易在余姚,弄到蔡侯纸后,在船上航行时,默写在纸上,再装订好的,一册书就是整本书,真要换成竹简,要用牛车拉才行。 张易看张昭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点鬼鬼祟祟,不仅想到:原本性情刚直的张昭,会不会读了自己给他的《鬼谷子》,变得阴沉呢? 张易以后是战将,并不觉得狡诈有什么不好,张昭是文官,阴沉点好像也不错。 到了腊月中旬结束,张易背诵时,故意漏了一句,挨了一板条,演武时,脚步上前歪了点,腿上又挨了一棍。 知道其他人都盯着自己看,张易没有必要表现得太厉害,一起挨打也是同窗之谊。 下旬不开课,今年的课业已经结束,附近的学生都要回家,主家的人也忙着祭祖准备,学堂里只剩下十几人,都是不准备回家的,趁着空闲,三三两两结伴出去游玩,只有张昭和张易交好,两人还留在学堂里背书,张昭竹简里夹着的是《鬼谷子》,相比于《六韬》,他更喜欢背《鬼谷子》。 两天后,一个青年到学堂里,找到张易两人:“张昭,张易,跟我去祠堂。” 一路上再没有说话,张易跟在青年后面,见他走路下盘很稳,就知道武艺不错,因为他没有通名,张易也不问。 等进了祠堂,开始磕头跪拜时,才知道家主三个嫡系儿子都已经成年,两个已经婚配,搬出祖宅,刚才青年是最小的儿子,平时留在外面庄园里读书练武。 学堂这里其实都是旁支子弟,经过各自家庭推荐过来就读,相当于送给主家选拔,优秀者才会赐予家族身份,允许参加祭祖。 去年最优者是张昭,已经参加过一次祭祖,今年是张易,因为两本书,直接被招来祭祖,整个学堂能参加祭祖的,也就他们两个,参加祭祖后,以后出外游学,张易就可以用‘留地张氏张易’自称。 留地张氏特指留候张良后裔,不是有血缘关系就能自称的,得上主家族宗谱,能参加祭祀才行。否则就是家主儿子都不行。 扯破张易衣服的张鹄,爷爷是主家嫡系,父亲也在宗谱留名,到他这一辈,如果学业结束还不被认可,只能在他本家的家谱上留名,主枝宗谱上不会有他名号,外出游学也不能以留地张氏子弟自居,如果他子孙厉害,获得主家认可,孩子依然能重回宗谱。 这是筛选,同样是激励,无非是希望子孙后代自强不息,维持家族的荣光。同时,也不让人觉得留地张氏太大,人口众多。 随着主持祭祀地老者叫道:“张铮有子张易。”张铮也是获得主家认可的子弟,才会被送进太学。 家主就拿笔把张易名字添加到张铮名下,然后张易上前领香,开始磕拜祖先。 第14章 筹集义勇 祭祖之后,就是张易束发,头上两个鬏拢到头顶,扎成一束,然后家主亲自把两盘竹简交给张易,这是张家的传家宝《素书》和《六韬》,每卷上都有家族铭文,以后就是张易的传家经文,原版可以拿着传世的。 随后,家主把张易领进书房,亲自给张易开课,也就是把两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些都是仪式,表示张易得到家主亲传。这么简单,是因为家主知道张易已经熟读这两本书。 开课结束后,家主问张易:“是不是就留在这里读书?” 张易摇头拒绝:“我准备去会稽余姚。” 家主诧异问:“为什么去余姚?” “家母改嫁余姚虞家,我准备去余姚近海岛屿上安家,既能安心读书,又能就近侍奉母亲。” “你还有爷爷的。” “爷爷在马迹岛,安如泰山,母亲却危如积卵。” “哦,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危险不是来自虞家,而是虞家附近的句章阳明宫,里面有一千多剑士,平日披着道袍,却从不修道法,背地里还冒充海贼,劫掠钱财,虏掠妇女。” “你怀疑他们会造反?”家主是也兵法大家,政治敏感性很高,很快体会张易话意。 “不是怀疑,是判断他们必然造反。” “你能做什么?” “在附近海岛积蓄力量,在官兵围剿他们时,潜入腹心给他们致命一击。”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推荐几个弓马娴熟,熟读兵法的将才,去海岛训练私兵,阳明宫反迹已露,我一个人训不了很多人,到时候力量有点薄弱。” “海岛机密吗?” “深陷大海,能去的都是虞家的船,人也是虞家准备的庄户,以开荒为名。” “我二子张锴弓马娴熟,熟读兵法,常叹生不逢时,与其屈死于庄园,不如跟你去海岛。” “晚辈一定侍奉好二哥。” “不,余姚之事以你为主,他出了留地,就不再是留地张氏的子弟,事后,要么回家务农,要么自立家业,就算建功立业,也是他个人的荣光。” 这就是大家族家风,有嫡长子在,余子就被捆住手脚,除了自谋出路,就是在家养老终身。家主不允许他们仗着功业和爵位,抢夺家主之位,一旦坏了规矩,也就丢了传承,家族离灭亡不远。 家主连儿子都肯送来,张易立刻问道:“张昭能跟我去吗?” “只要他愿意,没什么不可以的。” 旁支弟子建功立业,主家是极力支持的,因为张易这些旁支,只会自立家族,不会来抢主家之位,也没人会承认张易是张氏家主。 历史上,许-昌是今年秋天起事的,多了皇帝喜欢向道这个变数,许-昌造反是必然的,时间却未必准了,应该不会提前,只会延后。拖得越久,许-昌力量越强,张易的准备也越充分,到时候官兵不堪一击,张易还能从奇兵变成主攻,战争规模越大,收益越高。 家主手笔还是很大的,张锴出征,他总共送了五十个部曲,全都是这些年学堂训练过的旁支子弟,随便就能充任百人将,有这五十部曲,张锴就能控制五千大军。 这些人缺的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只要能灭了许-昌,张氏旁支中,就多了几十个能征惯战之将,这同样是家族的底蕴。张氏自从失去爵位后,即使子弟立功得爵,主家这里也不要封号,立刻就会分出去,越是这样低调,留地张氏越让人敬仰,不需经过官府,张氏家主就有向朝廷举荐贤才的权利。 余姚送张易来的是最大货船,空载可以装三百人和武器给养,就指望能借到两三百的私兵,结果只有五十人,但是留在船上的侍卫却没有小看张易,因为借来的这五十人都是骑兵,连马都带来了,而且这帮人全身都有铠甲。 五十人马以及粮秣草料,把大货船挤得满满的,好在现在是冬季,往南是顺风,途中也没有停留,第三天就到达大船岛。 听说张易已经借兵回归,一天后,魏妍出现在大船岛,他对张易能借到五十骑兵,非常高兴,江南这里百姓擅长舟楫,也就官文传递才有马匹,骑兵真是少见。 从余姚城到句章阳明宫几十里,都是平缓地段,真有骑兵突袭助阵,那些道士剑客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等张易介绍骑兵身份后,魏妍直接呆住了,想不到借来的人,居然全是张氏旁支子弟,还是家主嫡次子领衔,张氏兵书传家,张易请来的根本不是骑兵,而是将领,足足五十个将领,轻松就能拉起五千士卒的队伍。 虞家虽然家大业大,就算把所有适龄男丁算上,也不足五千人,当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跟张易去打仗。 “这,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多私兵给他们训练?” “现在当然没有,都是年轻人,都没有经过战阵,每人配十人,保护他们周全就行,能不能训好这十个人,就看他们能耐了。” “大战一起,十个人能护得他们周全?” “猛将起于行伍,没有磨难,怎么成长?” “那好,算上行船护卫,虞家拿出五百护卫还是没有问题的。” “抽调二十悍卒给我就行,他们要训练的,是庄户家十八到二十三的年轻人。其他十五到十八的,全部召集好,交给我来训练,作为后备。” “送你去江北的三十护卫,就是虞家最能打的护卫。” 张易不仅有些失望,跟着去江北的,能力还比不上从马迹岛跟来的六人,更不要说和祖茂比。 不过想想也是,马迹张家虽然势力财富比不上虞家,却是兵法熏陶出来的,家里护卫都是根据悍卒训练的,上了战场自动变成战斗阵型,而虞家训练的却是护卫,练习的是单打独斗,也许武艺不错,真要直接拉上战场,很难指挥。 张易不需要这些侍卫,因为他们已经成型了,带着反而会添乱。 历史上阳明宫造反,距今还有十个月,一帮年轻小子训练十个月,就算武器精良,直接对阵千把道士剑客,还是吃力的。 不过许昌是造反,肯定会裹协信徒,随便就能弄到万人,人一多也就变成一盘散沙。 张易机会也就来了,因为造反肯定作乱,受其兵峰荼毒的百姓至少十倍,害怕受其荼毒的百姓就更多,张易很容易就能蛊惑到民众中的青壮,召集他们来保护家园,这样双方都是万人以上的部队。 人上一万,个人武勇的作用变轻了,张楷带来的五十将领,能发挥的作用将成倍增加。有五百训练一年的兵做骨干,很容易就能把万名百姓捏合成整体,以正规军对许昌的乱兵,最多两年就能彻底剿灭。 张易去江北这段时间,虞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思想,老家主直接授权给魏妍,她发布的命令,家族必须严格执行,事关生死存亡,留地张家子孙愿意帮忙,对虞家来说是天降救星。 既然有母子关系,由张易来协调,当然是最方便,也是值得信任的。老家主发令,家族人员船只调派,物资转移并没有产生什么纷争。 张易回来后,执行的就是最重要环节,招募年轻人去海岛开荒。 张易只招年轻人,对外宣传是因为岛上环境恶劣,经常下雨,年轻人身体好,不容易生病。江南这里风湿病很常见,常年劳作在田里的人,每到阴雨天气,关节就会疼痛。 虞家的解释合情合理,岁数大的庄户只能感叹时运不济,他们都想去,是因为开垦后,虞家会提供农具和种子,十年内收成只缴纳三成,十年后土地归虞家,庄户去留随意。 这是很优惠的条件,年轻人只需劳作三年,就能赚到老婆本,有十年积蓄,完全有能力自行开荒,兴旺家族。 余姚这里商船多,水手出门有的甚至半年才回家,每次带回家的钱粮都能让田里劳作的庄户眼馋,因此年轻人对于外出务工,并没有多少抵触。 招募条件一出,不仅虞家庄户踊跃报名,不少家有田产的人也把儿子送过来,随后,魏妍再用未婚的杠子筛选掉一半,剩下基本都是小于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就这还有一千多人。 小道消息已经放出,真正招人开荒的是张易,是虞家家母在前夫家生的孩子,因为父亲早亡,宁愿把家迁到海岛上,一边耕作一边读书,就近侍奉母亲。 这个小道消息被散布得满城皆知,引起的议论众说不一。 “母亲改嫁依然是母亲,这孩子就近侍奉是大孝。” “确实是大孝,他只是把家搬到母亲不远处,却不是投奔母亲新家,也不违本家孝道。” “孝肯定是孝,听说是读书人,我觉得他不懂田里产出,才这么大方的。除去种子农具人力,他其实所得不足二成,对半利润都不到,这点利润,花费这么大,干什么赚不到?” “也是,真要是虞家这种生意精,怎么会只收三成,还十年不变。” “还是孝心原因,他如果对庄户太狠,就算他对母亲再孝,谁说他好?人家需要引起轰动,再有贵人举荐为孝廉,然后就去当官了,哪里在乎这点利润,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别忘了人家是读书人,脑子要比你们多转几圈的。” “原来如此,真要因为这个当上官,贴钱也干啊。” “有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他还会教家里庄户读书。” “读书?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才不太信的,但听你们这么一分析,又让我有点相信。” “我还是不太信,真要能跟着读书,我贴钱都帮他干。” “你太老了,你儿子又太小,没机会了。” “我儿子跟着我在田里干了几年了,什么都会干,凭什么没机会?” …… 第15章 张氏子弟 张易在船码头空地上,面对筛选后的一千五百多年轻人:“你们愿意跟我去海岛上打拼,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不过我家财有限,只能招收五百名,就算再多点,也有限,你们这么多人,我肯定无法全带走,怎么挑选,都难以抉择,放弃谁,都是冷落你们滚热的心。 这样把,我这里有一些书,会让人送到那边山顶上,我再让人准备些馒头,你们每人先吃两个馒头,休息一会儿,等我号令,一起出发,谁能拿到竹简,再送回我这里,我就把他名字和家庭住址记下来。” 被拦在外面围观的人听不到张易说什么,这些孩子却感到很兴奋。 “什么都没干呢,先吃两个馒头,这小子真是仁义啊。” “怎么说话呢,以后是东家。” “他是让人吃饱了再跑,不然有人饿肚子,怎么跑得过吃饱的人。” “这么说是要找跑得快的,我们是开荒种地啊,跑得快有用吗?” “海岛上干活,台风来了,跑得快才有命。” “台风,你骑马和台风跑跑看,跑得快的人腿脚伶俐,做什么事都麻利,他是要选勤快的人,像你这种又懒又胖的,还能吃,他要你去干什么?” “我胖怎么啦,干活有力气,一个抵得上你两个,你这种小麻杆,风一吹就掉海里,去了能干什么?要我来选,才不会要你。” “嘿,马上比的是跑去拿竹简,看我能拿到还是你拿到,至少我跑得快。” …… 馒头早就准备好了,维持秩序的护卫让他们排队去拿,拿到的就到另一边,否则几口吃完,别人还没拿到,再插队就不好了。 馒头不小,但是半大小子胃口都不小,基本上到手后,分把钟就吃完了,然后就在另一边看着其他人排队。 因为有馒头吃,又有不少看热闹的孩子,也溜进来,只要岁数不大,也不太小,维持的护卫并没有赶他们离开。 等所有人吃完,前面路口有人摇红旗了,说明山顶上也有人摇红旗,张易才指着红旗说:“看到远处那座山吗?从这里到山顶上,一路上有几面红旗,跑到山顶的红旗边上,才会有人给你们竹片,记得拿了竹片就回来,去的时候要赶紧,回来就不要着急了,只要拿到竹片的,我们都收。” 远处小山只能看到影子,张易用接力的方式,把人指引到山顶上,能跑上山的体力都不错,不管当兵还是种田都行。 不少人就往前面挤,希望能先跑一步,张易见到秩序有点乱,也不再多说,拿起一个铜盆敲了几下后,就让他们开始跑。 识货的就开始议论:“从码头到远处小山足有七八里,山不高,大约四百多米,像他们这种乱跑的,能有三成坚持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小子聪明啊,这么筛选下来,也差不多有五百多人,没选上的,也不能怪他。” 果然,冲在前面的,只跑了几百米后,就跑不动了,可又不愿放弃,就放慢速度慢慢跑,见到不停有人超过,有些人又鼓起力气往前,还有些人望着远处的山头,直接就放弃了。 张易说得好听,当然不是临时起意,山顶的竹排确实是书拆下的,只是提前被刻上阿拉伯数字,去山顶发排的人,只要按照张易要求,按照顺序,拆一个发一个,就会按他们到达顺序发给他们。 张易亲自在下面等着,只要看看竹简上的数字,就能知道他们名次,他们的体力也就一目了然。只要记录下来,以后给他们分配当兵还是开荒时,就有了直观的依据。 还没到半个时辰,一个看起来就善跑,脚程很快的人就回到张易这里,交上自己的竹简,其他人还不见影子。 “挺快啊,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亲叫什么?” “还要登记这些啊?” “是啊,不然你有什么事情,写信回来,怎么送到你家里?家里要寄送点东西给你,又怎么知道是你的?” “我不会写信,种地还能读书?” “有人会帮你写信,如果你表现好,帮你写信的人,也会教你读书。” 这跑第一个的,明显训练有素,很可能是有人派来的卧底,张易目视边上虞家管家,见他表情,就知道这人的地址是瞎说的。 这人以为随便报个名字,编个地址,就能蒙过去,根本不知道张易还会派人去他们家里慰问,如果名字地址不实,根本没法通知他出海。 慰问不仅仅是普查,在哪里乘船,上谁家的船,都是慰问时通知的,瞎说的人是得不到消息的。 张易送到山顶的竹简,当然不止五百片,只要能到达山顶的都会有,交回竹简,登记好后,就让他们离开了。因为不少人放弃,到了最后,除了亲自登记的张易,没有人知道他收了多少人。 没让他们多等,当晚就有人去他们家里,通知明早登船,到第二天,只要去家里慰问过,直接就把人当场带走,然后送上船。 因为是多个码头,多艘船同时送人,船等满员后,就会开船离开,仅仅两天,所有人都送走了,就算有心人想知道,到底送走多少人,也来不及计算。 身体条件好,身家没问题的年轻人,才会去几个小岛训练,跑得慢的,真的是去种地,还会是分开居住,一船几十人居住在一起,开荒一大片地,平时根本不准他们乱跑。因为允许开荒的人写信回家,才不让他们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至于训练的,是无法写信回家的,家里也以为是他们表现不好,才不允许写信。 这帮人除了开荒种粮,还是后备兵员,劳动之余也会接受一些队列训练,甚至启蒙读书。 张易这次总共带走一千一百三十人,其中两百五十六个是十五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岁数小,能坚持跑下来,也获得了机会。因为报名前,说过年龄限定,他们家长接到出发通知后,还以为自家孩子蒙混成功,根本不敢对慰问的人多说什么。 这帮人还在船上时,就各自领到工具,到了开荒点,就在负责协调的人指挥下,开始砍树搭建宿房屋。 等所有人上岛,分配已经结束,后面就是维持秩序了。 张易腾出手来,就召集张家来的五十二人训话,这帮人大多数晕船,上岛休息几天后,基本上也缓过来,现在兵员已经就位,把私兵交给他们之前,当然首先是统一思想,必须确认张易对这里的绝对领导权。 “我们都是家族兄弟,你们都比我年长,照理说,我应该以你们为尊,但是,这里是私兵训练营,你们是我从家族里借来的教练,是替我训练私兵的,因此,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要求进行训练,以后如果作战,兵交给你带,也必须听我指挥。” “我听张锴二哥的,凭什么听你的?” “二哥如果听你的,我也听你指挥。” “我也听二哥的。” …… 这些人并不买张易的帐,张锴是主家嫡次子,弓马娴熟,熟读兵法,在这些子弟中素有勇名,来的时候,他们以为是跟着张锴作战,结果到了这陌生环境里,张易这小子要当老大,当然不能忍,面对张易,他们也不需要忍,直接就当面反驳,好在有张锴在,他们都说听张锴的。 “来时,家父已经交待我,到这里一切都听张易的,我听张易指挥。”张锴一点都不含糊,在这些人殷切的目光下,立刻表明立场。 和这些旁支子弟不同,他已经听家主说了,张易不仅熟读兵法,还武艺高强,而且非常凶悍,是真能杀人的,就在去余姚路上,为了救走素不相识的女人,就敢孤身进野人窝里,当着很多野人,杀死野人的寨主,然后从容带人离开。 家主还告诉张锴,张易带着他们来余姚,是要对付阳明宫的许-昌,许-昌手下有上千剑士,在没有造反前还不能动,真要造反后,还会有上万狂热的信徒。 对手很强大,只有听张易统筹安排,才能成功,否则死路一条,因此他必须要听从张易命令。家主最后还特别强调:切记,切记不要带头反抗张易。 张锴是战将之才,运筹帷幄并不在行,这才是家主放心让他来这里的原因。 现在张锴明确表态,那些希望他出头的人,也立刻偃旗息鼓,话说得很清楚,再闹下去,就是不听家主命令了。这比违法还严重,因为在他们心中,家法是大于天的。 家主当然有识人之明,真要是跋扈之辈,会仗势欺压张易年幼,想反客为主的刺头,他也不会送过来。 见到这些同宗兄长终于不再说话,张易又笑着说:“首先,我练兵不是要谋反,因为张家以前是功勋家族,虽然没有爵位,却是上层家族,谋反只能连累家族,还不会成功。 我们练兵的目的是帮朝廷扑灭谋反之人,现在兵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有提前把他们训练出来,到用兵时,他们才能帮你们建功立业。家主送你们来这海岛,是要给你们一个前程。 我们都是同宗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我们再不齐心协力,还能指望那些招募来的士兵为我们赴汤蹈火吗?” 不过,在没有外敌情况下,说得再好听,练兵也是违法的,因此我们才来这个海岛上,秘密练兵,大家不仅要谨守秘密,还要密切注意士兵的动向,里面很可能有其他人派进来的密探,决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你们必须记住,从现在开始,这里没有张氏子弟,以后大家都用表字为名,千万不能泄露你们身份,否则传出去,就要连累家族,记住了,就算以后立功,上表功劳时,你们也和留地张氏无关,张氏祖上的功劳足够大,已经不需要再多功绩,这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画蛇添足。 你们想让自己后代,也能享受世家子弟的特权,只能靠战场上一枪一刀杀出来,这支部队就是你们的根基,虽然这里是我做主,但你们是为自己子孙后代拼杀的。 不管我这个主将才能如何,我们同宗兄弟,总归要比外人照顾你们,绝不会把你们当成挡箭牌。 好话就说这么多,下面是难听的话。” 第16章 许昌进洛 张易看这帮兄弟被自己忽悠得若有所思,接着说:“好话就说这么多,下面是难听的话。” “你们已经到了这里,也就回不去了,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功成名就,这是第一句,就是你们没有退路。 第二句话就是,既然是军队,当然有军法,我们执行的是《六韬》中的军法,大家都是从小学习,自然很熟悉,为了避免理解上的偏差,我把我理解的军法已经刻写在竹简上,每人会得到一卷,以后就作为统一的军法。希望你们认真阅读,违法军法后,不能再有不熟悉的借口。 第三句话很难听,你们用心听着,在我看来,你们都太弱,是没长成的小树苗,经不起风吹雨打,现在上战场就是送死,因此在你们训练士卒的同时,还得接受我的训练。我会根据你们训练情况,分配不同任务给你。 我再强调一遍,不管服不服气,都得服从,否则就是怠慢军机。” 张易也不管这帮人要杀人的脸色,叫出张锴:“金翼,出列。” 张锴立刻上前,捶胸报告:“末将在。” 张易手指后面的护卫,对他说:“从现在起,你挑二十人组成军法司,巡查军纪,有违纪的,直接按军法执行。” “未将遵命。” 张锴在这些子弟中威望高,张易直接就把军法的事情委托给他,而且不再过问。 “子布” “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带剩下十人组成屯田司,一切开荒种地的事情,都是你接手负责。这里的训练,你不需参加,现在就可以去大船岛安排。” 张昭经过家主同意,也被张易一起拐来了,其他人都是来打仗的,都有盔甲武器,他还穿着在学堂时的袍子,张易直接把他送去管理屯田,为了他安全,把最后的十个护卫也给了他。 然后张易把后世的队列训练拿出来,反复训练这七十一人。一直到傍晚,张易点名叫出十二个兄弟:“你们十二人基本掌握队列训练,每人去新兵营选拔二十人,十天内把他们训得和你们一样好,我是说十天后的你们,当然,你要比士兵还差,丢脸的是自己。” 等十个兄弟离开后,张易淡淡地对剩下的兄弟说:“你们自己还没有学好,新兵不能交给你们,明天继续训练,解散。” 第一批人训练最认真,张易就让他们自己挑选士兵,还一次选二十个,到明天再选士兵时,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如果训练三天,队列还达不到张易要求,他们会率领剩下的士兵组成辎重部队,为战兵服务。 这帮人现在是铁板一块,真要一致阳奉阴违,张易也没有办法,因此先要分化他们,把他们排列出三六九等,让他们之间有了竞争,等三个月后新兵训练结束,还会进行评比,先进代表就会荣任这支小部队的各级佐官,落后分子只能当伍长。 因为安排完全看训练表现,落后的就算不服,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敢闹事,自然有张锴收治他们。 第二天训练结束,张易只挑出十个兄弟,今天他们去新兵营里,只能选十五个士兵,到第三天,张易报出十六个人名后,只让他们选十个新兵。 然后张易对着剩下的九个人说:“这么简单的动作,三天时间,你们都学不好,如果不是脑袋反应慢,就是心里有情绪,我不会处罚你们,也不放心把新兵交给你们,现在你们去和挑剩下的新兵一起,组成辎重营。” “希望你们在辎重营里也不要放弃,如果能继续训练,把这些动作练熟了,就可以当辎重营的伍长,以后我的训练科目,你们还可以学习,然后把学到的动作教给手下。” “还有一个好消息,三个月后选拔佐官,伍长以上都有机会参加考核,到时候比的是,谁带的兵好,所以,当辎重营伍长也不要灰心。” 原本已经有些气馁的九人,立刻振作起来,因为张氏家族韬光养晦,他们出仕机会已经被断绝了,因此才跟着张锴另寻出路,现在虽然是私兵,只要有战机,他们就能建功立业。 他们都学过兵法,知道训练新兵令行禁止,都是从队列开始的,张易教的队列训练,虽然和家族里教的不一样,他们却不会抵触,因为这里要求更严,花样也更多,只要做好了,队伍就井然有序。 张易选拔很公证,提前离开的人,不仅动作标准,而且一直没犯错误。他们总是做错了动作,才被送进辎重营,因为战兵已经被分光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兵都是张易找来的,自己都训练不好,张易凭什么把战兵交给你训练? 他们当然希望带兵,手里的兵越多,以后获得的战功就越大。 他们现在已经落后了,却没有被张易放弃,就是希望他们用三个月时间,来追赶三天的差距,只要用心,就能办到。 摆平这帮眼高过顶的兄长,张易就乘海船回马迹岛,他要找王铁匠定制一千把百锻钢枪头,然后把自己的学生接来,和岛上的两百多孩子一起,由张易自己亲自训练。 请张锴他们这帮兄弟来,给他们兵,是为了对付许-昌的,几年战争结束后,这支军队已经成长起来,就算朝廷散去,虞魏两家也会留下他们,而且朝廷很可能把这支部队,留在江南边陲之地对付山越,到时候积功上任的当然是张锴他们。 张易年纪小,还是上张氏宗谱的人,要功劳没有用,不会和他们争。 他在意的是这帮孩子,都是没有背景的人,张易会带着他们读书,和他们一起训练,等张易长大出仕后,这些孩子就成了他最贴心的私兵,以后将会带着他们去成就霸业。 张锴这帮人虽然是兄弟,但他们家族烙印太深,只能算张易的友军,能维持江东稳定,替张易守住会稽基业就好。 张易在海岛上埋头练兵,魏妍基本上两天就是一封书信,把外面世界的消息传递给张易。 她派出的人已经成功加入阳明宫,趁着出外狩猎时,把阳明宫的一举一动传出来,然后接应的人都汇报给魏妍,再传递给张易。 情报显示,阳明宫现在表面上似乎没有反意,三批贵重钱财已经送进洛京,走的是曹节的路子,历史上曹节是桓灵两帝的红人,这个时空里,趁着宦官五候权势熏天,精力都放在和世家争夺政权上,他贴身服侍质帝,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了质帝最信任的心腹。 等五候失势,以曹节为首的十常侍成了红人,现在选招道长进宫传道,对质帝是最重要的事情,都是曹节亲自安排。 曹节收取大笔贿赂后,对于许-昌要面圣讲道,却一直敷衍着,他没办法答应许昌。 因为质帝从小当傀儡,守得云开见日出后,根本没学过朝政治理,只能委托给宦官。 当初差点被毒杀,皇帝非常在意自己安危,宫禁之中防范甚严,他只相信宦官和道人,连侍卫都不准近身,而许-昌虽然道人,却是剑仙传承,剑仙据说是能口吐飞剑的,质帝怎么可能让他近身讲道。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许-昌连番被拒,只要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就会举旗造反。”叙述许昌事后,魏妍给他下了定语。 自从得张易提醒后,她一直关注许-昌,不需要张易再多说,她自己就能判断。 当时间悄然流失,初夏小满时节,魏妍忽然来到海岛,除了给张易带来新衣服,还送来最新消息:“阳明宫刚刚举行庆典,曹节招许-昌进洛京,要他带八十剑修组成护道卫,许昌已经快马赴京。” “哦,增加了护道卫,皇帝要出行吗?” “从春天起,司隶就滴雨未下,眼见已经初夏,大旱还没结束,朝中大臣认为是上天示警,责任在宦官专权。面对汹涌的民意,质帝决定举行祭天大典,亲自求雨,一同登坛的还有于真人。大典在十日后,洛京南郊,据说虎贲卫开道,羽林卫殿后,近身护驾的是护道卫。” “曹节倒是个收钱办事的人啊,终于给许昌找到机会了。” “一千多道人帮着许昌抢劫,所得尽送曹节老家,再不想办法,他难道不怕许昌血洗他整个家族?”魏妍笑着说。 她看待问题角度,还是准确的,许昌从第二批贿赂开始,大笔财物都是直接送往曹节老家,摆明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意味。 “所以许昌这一去,看似得意,其实已经进了曹节布下的囚笼。我都能看出许昌孤注一掷的想法,曹节能不知道?许昌一去,这里群龙无首,警报是不是解除了?” “怎么?家里面不稳?”张易很敏感,从话里就听出魏妍的意思。 老家主抱痒,魏妍才能掌控大权,家里能团结一心,完全是阳明宫的重压,现在许昌进京,家里的族老旁支总归有想法的。 “一千年多人在海岛上,人吃马嚼,开支还是有点大,加上船厂搬迁,也带来诸多不便,原本是急火搬薪,顾不上损失,现在许昌顺利进京,就有人开始说闲话,说我草木皆兵,其实是唬人,主要是为了成全你。” 第17章 许家恶贼 面对魏妍直白地说出家里困境,张易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不能直说,而是换了委婉的说法。 “虞家的事,还得虞家人决定,我只提一个问题,许昌父许生,子许韶是不是还在?阳明宫是不是还有一千多剑士?” 历史上是许生许昌先造反,许生先自立为越王,许生死后,许昌升级为阳明皇帝,却被孙坚募集乡勇一战而溃,然后是许韶聚集溃兵信徒,和臧旻,孙坚打了三年,才被剿灭。 是许韶成就了孙坚这头江东猛虎,没有这三年苦战,孙坚就不会有程普黄盖这些骨干将领,没有跟着他打了三年仗的精锐部队,也就没有后来纵横的资本。 虞家以为走了许昌,余姚就能安稳,只能说太天真。 整个震泽地区,绝大多数豪族都不用交税,因为吴郡郡府没有力量管。 许生是句章豪族,紧挨着会稽郡城山阴,不可能不交税,历史上就是抗拒交税才造反的,现在豢养上千剑士,会因为许昌进京,许家就会收敛? “你是说有了呼应,曹节也不敢动他?” “当然不敢动许昌,而且许昌有了皇帝近卫身份,许家不用造反,直接明抢就可以了。原本阳明宫道人只敢抢劫小户人家,现在连江东四大望族都会是他们目标。” “有皇帝背书,有曹节给他撑腰,许家确实不愿再当江东的二流豪族,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对望族动手。” 张易有些话不能多说,虞家如果不做改变,衰败将不可避免。 去年考评,三年太守业绩,虞歆只列中等,加上日南郡太远,宦官子弟不愿去,他才得以留任,现在老家主已经是弥留之际,撑不了多久,只要老家主一死,虞歆就得丁忧回家。 魏妍回去不久,山阴魏家就送来十船物资,还有五百多年轻人。 江东四大望族,虞魏顾陆,顾家和陆家都在吴郡,虞家和魏家在会稽,如果许家要崛起,先要威压的必然是虞魏两家。 虞家现有太守之位,还能撑住,魏家才是首当其冲。 魏家是楚国大贵族,秦汉两朝对江东控制力度小,加上魏家人口众多,才能存留至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魏家子弟都是会稽郡下层典吏,朝中根本没有大员,也就在山阴才能呼风唤雨。 魏家拥有山阴县一半田亩,听魏妍回家游说,家里立刻开始转移资产,并纠结五百年轻人送到海岛上,交给张易训练,名义上当然是资助张易这个外孙开荒。 起初许昌未进京时,许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曹节和皇帝身上,对张易海岛开荒并不在意,等许昌进京后,许家已经功成名就,许生注意力已经转向魏家,结果这个时候,魏家大张旗鼓送了五百年轻人给张易,一下子引起许生的兴趣。 魏家之田产在江东是首屈一指的,早就是许生垂涎的目标,在他准备动手前,魏家赠送十船物资给张易,是从他锅里扔肉出去,当然让他很心疼。 许韶立刻说:“我派些人去海岛看看,虞家螟蛉之子到底在搞什么,有了虞家五百年轻人,还要魏家五百年轻人,岛上有那么多地要种吗?” 许生捻着胡须,想了想后摇摇头:“海上那些岛屿很大,再去两千人都有地开荒,所以不用急,虞家老不死快归位了,等虞歆去了太守之位,开春种的稻子也该收获了,等新秧苗下地,我们再去搬粮食就可以了。” 许韶立刻会意:“只有先占了虞家的船队,虞家的财产才能尽得,魏家都是田产,反正跑不掉,迟些动手也无所谓。” 现在正是许家气焰高涨之时,还真没想着造反,有了护道卫身份,只要虞家没了太守这个金子招牌,许家侵吞虞家也就不须顾忌。 许家祖孙俩在家里盘算得很好,许昌在洛京却并不如意。 皇帝祭天求雨,获得巨大成功,得利的是于真人,护道卫也就陪着皇帝走一遭南郊,然后每人赏了五十金,待遇和虎贲羽林一样,就没有然后了。 于真人确实有些手段,算准了祭天吉日,陪着皇帝开坛求雨仅仅一天,傍晚就开始下雨,而且连下三天,司隶的旱灾立刻就缓解了。在于真人建议下,皇帝还下令,官仓立刻发放种子,官府组织民众开始播种下地,还能赶得上秋收。 于真人现在是洛京最风光的人,不仅官员巴结他,普通百姓也把他当成活神仙供着,徒子徒孙打着于真人名号,在京城可以横着走。 和于真人相比,许昌却默默无闻,他带着徒弟作为护道卫,确实伴着皇帝走到南郊,却夹杂在于真人的徒子徒孙中间,求雨结束后,也就没有护道卫了,等皇帝回到宫城,宫城守卫是羽林的地盘,连虎贲都进不了,只能在外围,何况送皇帝出京求雨的临时保安护道卫。 “快马加鞭来洛京一趟,某家也就看了场大戏。” “知足,道爷我是在最佳位置观赏皇帝表演的。” “曹公就没有另外说法?” …… 许昌手下的八十剑道都是野惯了,根本不知收敛,在居住的馆舍里牢骚满腹。 许昌听到这些话,更加郁闷,他当然找过曹节,可曹节觉得他已经把许昌所求的事情办妥了,并不再亏欠许昌:“汝之要求,是得窥皇帝金面,某家把你安排在天子身侧,路上天家还和你聊了几句,然后在祭天坛下,足足让你看了一天。” 许昌也打听了,之前很多道人都是如此,花钱贿赂曹节后,被带进皇宫陪皇帝说说话,然后就可以回家对人吹嘘,给皇帝讲过道,然后信众就猛增,并不会赖在京城。 包括这次扬名的于真人,陪皇帝求雨扬名后,在京城风光一阵,就准备去长安,继续自己的传道事业。 在曹节看来,道人都是靠信徒供奉敛财,来京是求名望,许昌有了求雨护道卫身份,早该回家造势,继续扩招信徒,信徒多,敛财就多,然后再来感谢他才是。 曹节当然不知道,许昌是真剑客,假道人,把徒弟抢劫的钱送给他,是要求官的。 许昌南辕北辙,当然要被打脸,既然和曹节没法再谈,再留京城也没有意思,只能带着徒弟回家。 从会稽到洛京数千里,许昌来时雄心万丈,意气风发之下并不觉得累,回程时,觉得前途渺茫,也就提不起劲,因为在洛京耽搁了数月,回家时也到了盛夏,烈日下赶路很辛苦,一群道人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八月底才到了豫州。 恰好这个时候,他们带的钱财也花光了,徒弟就商量抢一票再回家。 他们原本就是浪荡无赖子,在江东时早就抢劫惯了,所有人一拍即合,然后就有个徒弟说:“我知道去哪里抢最合适,前面不远就是沛国,我们几年抢来的钱财,都在曹老贼的老家,既然他不仁,我们也不用客气,再拿回来就行。” 许昌从洛京回来,一直有一口恶气憋在胸中,听到徒弟准备去曹节家,把钱财再抢回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胸中的闷气立刻散发出来,浑身都觉得舒畅:“只有爷爷我抢别人的,曹节老贼敢骗我,我要连本带利拿回来。小的们,把这身衣服都换了,随我去搬钱。”本性露出,许昌言谈举止再没一丝有道之人的影子。 许生出生在渔家,是做海贼发财的,上岸定居后,逐渐发展成句章小地方的豪族,看着许生阴谋诡计巧取豪夺长大的的,许昌当然不会是得道高人,也就许韶,出生后,家境很好,才被送出去读书,看起来斯文有礼。 阳明宫道人这些年做了无数抢劫的事情,能跟着许昌进京的,都是他看重的骨干,当然是这些年孝敬钱财最多的人。 以前来曹节家送钱财,本就有两手打算,早就把报复曹节的准备工作盘算过,也摸清了曹节家藏宝的庄园地形。 这帮人抢劫经验丰富,赶到沛国后,趁着夜色狠狠干了一票,随后就不见踪影。 曹节家主要人口都是住在城里,第三天才知道藏宝的庄园出事了,连护卫加庄户都被人杀灭一空,宝库里的金银珠宝都被人带走了,大件的珍玩被人砸碎,半库房的钱币根本没人动。 家里被抢劫还毁物的消息,第六天才送到曹节跟前,听说半辈子的积蓄,现在只剩下钱币时,曹节牙关紧咬,狠狠按下胸口的闷气,粗声粗气低吼了一句:“许昌妖贼,我跟你没完。”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 不需要调查,曹节就断定是许昌带人干的,自家藏宝庄园里,足有上百护卫守护,几十家庄户除了掩人耳目,就是养活这些护卫的,外人根本不清楚内情。宝库在高墙大院里,一般贼人根本攻不下,只有许昌这八十一人,不仅武艺高强,还有动机,他们能把贿赂的钱直接送进沛县家里,就能派人跟踪到藏宝庄园。 曹节一口血吐出,人也冷静下来。 出了这种事情,他还不敢伸张,至少不能泄露出去,是许昌带人抢劫他家里,并杀光所有护卫,还连累临近庄户也有不少人被杀。 第18章 越王许生 几个月前,曹节把许昌八十一人安排为护道卫,亲自带到天子面前介绍身份,还说了些赞美的话,天子也当面嘉许几句。 现在许昌转手就抢了他家宝库,还杀了不少人,一旦泄露出去,曹节成了笑柄还是小事,把天子安危交给贼道护卫,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曹节能做的,就是安排人回家,转移家族成员,防止许昌继续蛰伏伤人,然后很快抓住一伙贼人干掉,把庄园被攻破的案件了结,彻底消除影响。 因为曹节压制消息,沿途郡兵并没有大动干戈,许昌一帮人躲躲藏藏,也在观望,如果官兵有异动,就要立刻派人回家通消息,准备应变,结果听说沛县劫案已经了结,盗贼已经伏法,许昌就知道曹节打落牙齿和血吞,暂时是不敢发作的。 他们并没有掉以轻心,没通知家里,是免得引起变化,为了把这笔巨额财富带回去,许昌带人反复迂回试探,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才回到家里。 许昌一伙人杳无音讯时,虞家老家主久卧塌上,为了儿子前程,吃不下饭也硬咽下去,一直挺了过来,气色也有了些许血色,到了秋高气爽时,居然能起床,慢慢走上几步。 虞家有太守在外,让许生,许韶爷孙俩只能按捺住野心,等许昌终于回到家里,许生问明前因后果后,指着许昌直哆嗦,良久才对许昌说:“糊涂,糊涂啊,千里做官只为财,你们是皇帝求雨护坛的护道卫,求雨结束后,就应该大张旗鼓,高调返乡,沿途都是苦旱许久的百姓,听说功臣到了,自然收获居多,好处名声都滚滚而来。 有了这次经历,带着巨大名声回到江东,就是蛟龙入海,江南越族野性难平,但有风吹草动,曹节能不举荐你率众平叛吗? 凭你手下上千虎狼之师,再招点年轻后生,轻松就能弹压地面,有曹节在朝中帮衬,把战绩涂脂抹粉,官位还少得了? 江南这里,山高林密,草寇众多,宦官子弟不愿来,对你来说,可不正是大展拳脚地方,郡守之位探手可得。” 上次曹节来招许昌,求雨事急,许昌见信就开拔了,许生当然来不及好好谋划,刚才这一通谋划,其实都是许昌去洛京后,自己在家慢慢琢磨出来的马后炮。 但许生老贼一番分析,却让许昌如梦初醒,曹节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虎狼之师留在外面当打手,好帮曹节剪除祸害,难怪对我要留在京城为官,他会觉得诧异。 许昌也觉得后悔,只好问:“现在半年过去了,求雨的功勋哪里还有人记得,关键我们还抄了曹节的家底,总不能再还给他?” 许生对脑子里都长肌肉的儿子,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孤注一掷:“造反,曹节家被起底,立刻用贼寇来充数,因为他已经猜到是你干的,可你是他刚刚推荐给皇上的护道卫,他还没法说,打落牙齿只能和血吞,但他却不会放过你,等风声过去,他的报复就会接踵而来,他势力大,不会用明面上的借口,我们要想不被曹节彻底剪除,除了造反,再无出路。” “好,曹节老贼把话说清楚就好了。”许昌还在懊悔当中,想想其他道人,还有于真人,都是求雨后就风光地离开,原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别再懊悔了,再想也于事无补,我们现在就出兵,直接拿下会稽,然后竖旗称王,再摆曹节一道,他推荐你当护道卫,你造反,他必然受牵连,只要他被朝廷斩首,我们也少了刻骨铭心的仇家,就算官兵对付我们,没有曹节在后面督促,不会逼勒太紧,最多做做样子,等我们收拢人手物资,往南方一退,他们只要收复会稽,就不会赶尽杀绝。我们人手物资都有了,轻松就能霸占越人的地盘,实实在在当个逍遥的越王。” 许生原来是海贼头目,能利用儿子擅长剑法,借皇帝向道,创下阳明宫的基业,本就是心狠手辣,老奸巨猾之辈,儿子好牌打烂后,他并不觉得可惜,原本可以借会稽人之财力,霸占江南广袤的越族地盘,现在一步到位,直接抢了会稽,然后裹胁民众,去越地称王,除了缓急不同,并没有多大差别。 计议已定,许生不再迟疑,趁着许昌回归,徒弟都聚集在阳明宫,庆贺皇帝求雨的护道卫回归,他直接让许昌宣布造反。 为了害怕有人不服从,特意让护道卫先守住阳明宫外路口,然后再把人召集到宫前练武场上训话,绝大多数徒众不明就里,高高兴兴去了练武场,虞家派来的卧底,却见机很快,直接传递出消息,让人快马送给虞家。 魏妍也是刚得到许昌回归的消息,正准备去海岛和张易商量,结果卧底再次送来阳明宫戒备聚集的消息,魏妍也是有决断的女子,直接派人去家里带人来码头,同时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给魏家。 只要阳明宫开始戒备,虞魏两家就要做好许家造反的应变,先送全家老小和随身细软去海岛,再看阳明宫反应,如果许家造反确凿,立刻组织庄户民众往西转移,结集到山阴郡城去。 这是张易事先定下的釜底抽薪之计,与其留着民众给许家裹胁,不如送到山阴郡城,协助郡守阻挡许家攻城。 魏家是大地主,早就备好粮食,一千多郡兵和数万民众可足食三个多月,完全能依托山阴城墙和许昌干耗。 只要许家敢发大军来攻山阴城,张易就会带领岛上义勇,从东面半岛登陆,直扑句章阳明宫,先抄了许家老巢。没有根基的许昌,害怕被夹击,只能往山里跑,只要跑进山里,也就失去兵员和财源,最终只能劫夺山越的部落。 张易依靠会稽郡,慢慢推进,耗也能耗死许昌。 虞家老小刚刚登船,远处就有穿云箭接连上天,一路示警而来。 这当然也是张易提前备下的,直接用细竹管里面塞进黑火药,点燃后,用弓箭射上天,虞家有专门卫士居住在句章两侧,只要看到穿云箭在天上炸响,立刻就放出自己的穿云箭,消息传递要比马匹要快得多。 见到穿云箭生天,魏妍立刻下令开船,然后命令留守看情况的庄户,开始沿途呐喊宣传:“许昌造反,不想跟着死的,都往山阴跑啊,那里已经有朝廷大军埋伏,去了就能活命。” 穿云箭响起时,许昌父子其实刚刚露面,练武场上的剑士见到许昌,都开始欢呼,卧底已经被关在里面,无法送出消息,外面接应的人以为许昌大军要开拔,也不管了,直接把穿云箭射上天。 因为信息刚刚传递过去,沿途暗探都准备好穿云箭,因此许昌造反的消息,很快就从句章往两侧传递。 许昌父子刚要讲话,就听到外面的响声,再细细侧耳听,却又没有声响了,也就不以为意,再远处的穿云箭声音,都被练武场上嘈杂的欢呼声遮盖了。 许昌听徒众一阵欢呼过后,才开始宣布自立为王,并隆重从大殿内请出许生,带领大家恭贺越王登基。 和许昌动手厉害,口才干瘪直白不同,许生的话感染力要强得多,很快就让冷场的练武场又热烈起来。 然后就是封官许愿,分派人手,等闹哄哄一个时辰后,剑士也脱掉道袍,从阳明宫冲出来。 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占领句章,然后裹胁句章的庄户,连夜冲向余姚,争取第二天早上对余姚小城发起进攻。 许生老贼见机很快,在许昌回来当天,就发动造反,不可谓不突然,可惜遇到穿越回来的张易,早已经等他造反大半年,不仅在海岛上训练出一千多私兵,连报警通道,虞家庄户撤退线路都已经规划好,甚至连山阴魏家的粮食都准备好了。 山阴魏家庄户超过万人,主要都是田产,不像虞家便于撤退,于是张易就定出,只要许昌一动,无法迁移的虞家庄户,都开始往山阴转移,沿途还会呐喊宣传,告知民众许家造反,山阴有朝廷大军埋伏,只要跑到山阴就能活命。 句章是许家祖宅所在地,为了隐秘,虞家除了布置传递穿云箭的密探,没有其他安排,穿云箭一路过来,很快又离去,只是惊扰了当地人,并没有引起多大混乱。余姚在句章和山阴中间,民众跑路都是向山阴的,句章这里却没有过来。 阳明宫距离句章城不过十来里路,一群剑士冲进句章城后,立刻控制城门,等许昌抓到句章县令,拉到城墙上一剑宰掉后,正式宣告许家造反。 许家是句章新豪族,句章还有老豪族李家,掌握着句章县基层吏皂职位,以前根本瞧不起暴发户许家,有了阳明宫后,李家才对许家正视。 在抓捕县令时,李家小吏已经先被剑士宰了,许昌当然不能再留李家人,等许昌带人攻破李家大院,收拾掉李家老小护卫后,才算彻底掌控句章小城。 第19章 空城计 许昌是上午回到阳明宫的,占领句章时已经过了午时,句章小城是防备山越用的,平时不过数千人,能拿着锄头武器上阵的并不多,要想裹胁民众围攻余姚,还得去城外庄园里抓人。 句章附近的浪荡子弟,早就被阳明宫收拢掉,想找些无赖青年都很难,好在豪族李家因为仗着有官吏身份,同样为富不仁,还是有一两百青壮愿意跟随剑士去抢劫。 忙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许昌才攻破李家的几个庄园,又收拢到五百多青壮,句章这里还有不少小庄园,得连夜去诱惑或者攻打。 本来上午往出海口的穿云箭经过时,沿途庄户就被惊扰过,等许昌剑士控制城门时,许多城外庄户就得到消息,很快就四散躲藏起来,也就李家的这些有护卫的庄园,才会集中起来防守,最终他们也成了延缓许昌军队集结的绊脚石。 半夜下来,许昌又突袭了十个庄园,青壮早就跑了,抓到的都是跑不掉的老弱,许昌也不管了,只要能扛得动锄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抓来,总共不过五六百人。 乱打乱杀了一天半夜,连许昌都吃不消了,就让两个剑士带着两个青壮,轮班控制几个抓来的老弱庄户,开始过夜。 至于计划中,连夜突袭虞家,已经不可能了,白天他们可以直接用剑士去突袭小城,当然会很快,许昌却没有这么脑残,剑士都是他的徒众,是留着控制民众进攻用的骨干,冲击余姚城,不仅有县城守兵一两百人,还有虞家护卫几百人,都是很难啃的硬骨头,剑士死一个就少一份力量。后面还有人多势众的魏家,没有上万人,根本动不了魏家。 乱哄哄休息了一晚上,一直到太阳很高,许昌等人才带着吃饱的民众,开始出发,从句章到余姚还有二十几公里,能够带着这些人一天时间走到余姚,已经算急行军了。到了基本也不能战斗,很可能被以逸待劳的余姚守军反攻溃散。 既然无法急攻,许昌就分派下去,不需要直奔余姚,往余姚方向攻击前进就行,沿途只要跟随的,就可以保全家财,反抗或者逃跑的人家,庄户可以随意抢劫。 昨天上午,穿云箭响起时,虞家的大批船只,就已经越过句章城外江面,许昌等人还在阳明宫训话,从昨天上午,余姚城的民众就开始往山阴方向逃跑,靠近句章一侧的庄园,也就余姚边上才得到消息,都是沾亲带故的,各家逃跑时,都会派年轻人给亲戚报信,一晚上下来,能知道的都已经跑到了,而且都是往西面山阴跑。 等许昌带人冲到这些村庄时,连老弱跑不动的,都带着鸡犬躲在田野草丛里,家家户户闭门上锁,砸开后,能抢的也就粮食和被褥,还有锅碗瓢盆这些来不及带走的,橱柜里除了换下来的旧衣服,没有其他值钱的,细软当然都被带走。 粮食当然也不错,等一群人都扛着粮食,慢慢到达下一个村庄时,门户都已经被砸开,屋子里连粮食都少了不少,都被急着跑到这里的人顺便带走不少。 一直到第三天,许昌才带人进入余姚城,里面只有先头过来侦查的剑士,控制着几百人在城里,这些人都是逃到余姚城后,趁机搜罗财物,然后也不想再去山阴的人。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专等许昌到来,可以顺便入伙抢劫。 听他的话,许昌终于知道,自己还在阳明宫时,余姚城就在虞家带头下,开始跑反了,而且是当地官吏组织民众开始撤退的,井然有序,还有虞家船队帮忙运送老弱者,现在三天过去了,余姚城的民众,还有再往前的村庄庄户,基本已经到达山阴。 这些留下来等他的人还说,虞家和余姚官吏号召民众撤退时,明确说过,山阴有朝廷大军埋伏,就等许家造反,等大军剿灭许家剑士后,各人自然可以回家。 许昌一听说有大军在山阴,首先就想到曹节,曹节派兵来,肯定先到山阴,山阴是魏家的地盘,魏家女儿现在是虞家少奶奶,这才是虞家往山阴逃的原因,自己还没造反,虞家就开始跑了,应该是因为大军来抓自己,先给自己扣上反贼的帽子。 许昌看着自己不到三千的队伍,知道再往前已经不可能了,不管有没有大军埋伏,就余姚一路跑过去的民众,至少也有三万人,加上魏家人和山阴郡守府士兵,还有山阴以及向西的民众,轻松就能干掉自己的乌合之众。 大老远来一趟,也不能就这么回去,许昌给了一个时辰,让三千多人在余姚城里找找东西,然后一起回程,迟归或者想逃跑的,格杀勿论。 临走时,许昌还准备让人烧掉余姚城泄愤,结果连剑士都不愿动手,有贴心的剑士劝道:“大家伙家里都在附近,真要烧掉余姚城,仇恨结得就大了,我们这些人家的祖坟都能被余姚人扒掉。” 看到连剑士都不肯动手,许昌只能作罢,他不可能自己动手的。再回去就快多了,剑士在前面开道,结果沿途抓了不少开始躲起来的人。这帮人出来看风向,刚好被返回的剑士遇到,押着他们到藏身地去,很快又收拢了不少,最终许昌没杀人,裹胁的队伍壮大到五千多人。 等他回到句章,发现许生带着几十剑士在城里值守,许韶已经带着留守的剑士往东攻击,还没有回来。听说许韶只带着一百人就往东攻击,许昌立刻亲自带人去接应。 一直到第二天,许昌才和许韶碰面,许韶手下的人已经超过六千人。他倒是没有带人乱抢,而是直接冲到豪族家里,干掉豪族后,就开始给庄户分粮食,然后带着收拢的精壮继续往前滚动,一路上杀豪族,收拢庄户,最终把两个小县城破掉,才开始往后。 回到句章后,许生开始淘汰老弱,就地留在句章城,反正句章城屋舍粮食无数,这些老弱对留下很高兴,青壮的却无法留下。 许生对他们说:“你们到底抢劫了多少家,留下等官兵来了,都是杀头的罪过,跟着我们往南攻击越族,抢了他们的地盘和女人,享受人上人的滋味。” 会稽郡紧邻越族土人的地盘,越族以前经常来会稽抢劫,因此这些青壮对于去抢劫越族人的土地女人并不反感,加上跟着许昌父子乱抢了几天,就算开始是被逼跟随的,最后拿着财物粮食回归,却是主动的,按照律法确实是死罪,因此老老实实扛着一路上捡到的武器,背着粮食开始进山。 许生还是比较果断的,许昌的杂牌队伍进山三个时辰后,张易就带着一千私兵在句章东境登陆,随即直扑阳明宫,可惜里面已经人去楼空。等张易带人冲进句章城后,见到留下的两千多老弱,才知道许昌父子带着八千多人往南走了。 听说许昌逃进山里,张易让张锴不要声张,先带人堵住句章的几处出山口,不让许昌探子进出,然后把还躲在城里没跑的人都集中起来。 张锴他们几十个全身铠甲,还有战马,带着的私兵穿着统一服装,扛着清一色长枪,都是一尺多长的钢铁枪头,枪柄上漆,手把处都捆着细麻绳,还用桐油刷过,一看就不是临时组织的游兵散勇,确实像提前埋伏的朝廷大军。 为了训练这些士兵,张易找魏妍要了不少钱,当然不会在装备上节约。 张易靠有朝廷大军埋伏,才吓走许昌的,空城计摆得了一时,却无法长久,等许昌反应过来,再从山里冲出来,这里几大家族都要被夷为平地。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只有一直给许昌保持压力,让他无法知道外面虚实才行。 搜捕老弱,隔断交通后,张易就来到会稽郡城山阴,拜见魏家。 名义上张易是魏家家主的嫡亲外孙,作为当事人表面功夫都做得很好,魏妍父亲魏珅在大门口迎接张易,见面后没等张易跪拜,就一把抱住,老泪纵横哭了几句后,就拉着张易进了魏府。 样子已经摆过,到了客厅当然就不需做作了,张易很快把战况告诉魏坤。 这个时候军情是最大的机密,魏家能不能利用好这个时间差,就要看他是不是全力支持张易。 魏妍是虞家少家主的填房,因为老家主岁数大精力差,少家主还在外地为官,才能暂时掌握大权,魏家则不然,家主魏坤是张易的亲外公,怎么帮张易都是合理的,事后尝到甜头后,也不会再下张易这条大船。 “还需要多少人手?” “三千壮丁,全套衣甲装备,还有一年的粮秣供应。”张易和魏妍一起研究过,当然知道魏家现在最多拿得出的人手和财力。 “魏家把家底都翻出了,确实供得起这些,可是会稽是有郡守的,还有其他家族,你为什么只让我们魏家出钱出力?” “会稽城里,是会稽郡守和大家的,山里可山越的地盘,我们追着许昌推过去,占领的这些地谁敢和魏家抢?” 见到魏坤还是迟疑,张易接着说:“没有这些军队,许昌只要回军,谁能挡得住?” 这就是威胁了,知道没有朝廷大军,许昌再回来,气焰只会更加嚣张,魏家一切都会是许昌的。 “如何保证魏家的利益?” “军队将领都是我的,士兵和粮秣都是魏家的,能抢这些地盘的,除了我就是你们魏家,你觉得我是开荒种地的人吗?” 第20章 紧追不舍 魏坤听张易说军队是张易和魏家的,也就放心了。 “他们不是张家的人,是你的人?”魏坤要确定这一点。 他可以和张家合作,却不会全力支持,因为付出太多,分账的时候势必也会提高要求,魏家是地主,张氏是世族,天生不平等,张氏送来的是各级将领,军队做大后,张家顺手吞掉魏家都是可能的。 将领如果是张易的人,就不会有这个顾虑,因为张易是他亲外孙,不敢在孝行上犯任何错误。 魏家是会稽最大的地主,庄户有上万人,既然知道好处在外面,当然不会再顾眼前,凑齐三千青壮,定制相同服装,打制相同长枪,然后就交给张易带走了。 然后魏坤才招其他家族家主集合,一起去郡守府,提议各家出人出力,招募青壮在郡守带领下保护家园。 张易从句章回山阴,才十天时间,就带来三千士兵,让张锴悬着的心立刻放下来,接手军队后,直接打散重组,随后就带着军队往山里推进。 他熟读兵书,明白气势很重要,自己冒充朝廷大军,如果遇贼不前,丢的不仅是大汉军队的脸,还会让许昌生疑。 许昌虽然有八千人,却是乌合之众,看到朝廷大军有四千人过来,只打了几次小规模战斗,就开始仓皇逃跑。 没办法,除了他自己的一千多剑士,那些裹挟来的青壮,打山越时,还比较听话,对上朝廷大军就不行了,只要和张锴的士兵接触,就会丢下武器投降,不带任何迟疑的。 这仗没法打,许昌为了逃命,只能去进攻山越的地盘。朝廷兵马来得太快,他们没有后方了,进了山里,需要给养,除了抢山越,没有其他办法。 结果他打下山越地盘,也不敢据守,因为朝廷大军又跟来了。许生只能继续前进,他们要深入大山,等朝廷兵马不敢追了,才可以建设自己的王国。 有曹节这个仇人7,大汉有军队的地方,是无法让他们生存的,因为他们耗不过,因此连西北位置的诸暨都没敢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拖,要等朝廷士族弹劾曹节,在曹节没死前,许昌必须要保存实力,他们还想在山越地盘上称王称霸,如果现在和必将离开的朝廷兵马拼消耗,纯粹是找死。 好在张易让张锴不要紧逼,保持距离就行。加紧训练部队的同时,缓慢尾随许昌推进就可。张锴对许昌丢弃在路边的伤兵,也不会杀害,都安排人送回会稽治病。 这些都被远处张望的许昌密探看到了,在他们眼中,朝廷大军整容严阵,即使在追击途中,都保持训练,所爆发出的旺盛战斗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力敌的。 自从会稽郡分出吴郡,治所按在山阴后,魏家就开始飞速发展,郡中佐吏大部分是魏家的,现在的郡守空降后,只能依靠魏家治理郡县,除了郡守和魏家虞家的管事人,其他人都以为张锴的兵马是朝廷大军,魏家摊派给各家的钱粮青壮,都不敢有任何折扣。 朝廷大军在山里和许昌作战,他们不主动送上钱粮,大军如果回军自取,到时候就不是分配到的这些数目了,兵比贼狠的道理,他们都明白。 听说许昌率部又往前突进了,而且一下子推进几十里,张易决定亲自到山里去看看,实地考察一下山越的生活环境。他是学历史的,对山越了解很少,能近距离了解,当然不会放过。 这里距离句章大约八十公里,是许昌攻下的第三个山越寨子,山越人搭建的竹木寨子没有烧毁,里面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后世这里应该是五龙潭风景区,自然风景很美,越人在这里定居很多年了,并没有想象中的蛮荒,可是他们无法抵挡许昌的八千大军,被打败后只能逃跑。 现在很大的寨子里面只有十几个伤兵,卧在竹楼前空旷的场地上,小心地看着张易,虽然密探说,朝廷大军不杀伤兵,还会抬着走,轮到自己真面对时,他们还是忐忑不安。 许生老奸巨猾,挺会收买人心,只要有动不了的伤兵,就会丢下留给朝廷兵马救治,也不会抢走他们怀里的那点东西,相当于只要对越作战勇敢,受伤后就能带着战利品回家。 裹挟来的青壮,对上山越时都很勇敢,因为打赢才可以抢东西,真要受伤也不错,至少可以回家,反过来说,既然迟早能回家,当然要先多抢些东西。 听这些伤兵说,许昌不是突击前进,而是转移大本营,因为前锋许韶已经带人攻下六个寨子了,他们是进攻第七个寨子时受伤的,然后被人送到这里,路上没挺过去的,都被埋在山里。 许生是老海贼,知道伤兵对士气影响很大,尸体不仅会引来猛兽长虫,还也会让士兵得病,就连被他们杀掉的山越人,都会被他们深坑埋掉,不敢暴尸荒野。 他们能安心做这些,还是因为张锴的军队并不着急进攻他们。这和许生见过的朝廷大军非常像,他也愿意和朝廷大军玩这种默契。当然,他不敢陪朝廷大军慢慢耗,把士兵一分为三,前锋三千人给许昌带领,在前面攻城拔寨,许韶带两千前去接应驻守,自己带着三千跟在后面,陪着朝廷兵马慢慢玩。 前三个寨子因为距离会稽太近,在许韶已经控制到更好的地盘后,他就把这里留给朝廷兵马,既然是默契,他也没有烧掉这些寨子,就是希望朝廷兵马能够在这里住下来,然后帮他们对付逃进深山的山越人。 许昌新抢的寨子距离这里还有五十余里,距离句章差不多接近两百里路,张易估算了一下位置,猜测可能是后世的嵊州东南方向,不远处的剡县有城墙,其实是越族人控制的,在后有追兵时,他们也不愿去硬碰,如果朝廷兵马来,很可能会去剡县,如果朝廷兵马和越族打起来,也就顾不上他们了。 在许昌进京后,许生把整个后续都规划得很好,因此走得毫不犹豫,不攻县城是不让朝廷增兵,完整寨子留给朝廷兵马,只要汇报上前,都是功绩。 许生在和曹节拼时间,不想激怒朝廷军队。而且一路上都是山路,不仅难行,还会有被驱赶走的山越族,只要他们能再往前两百里,就能安稳定居下来,静待朝廷大军回转。许昌已经明确造反,许生不认为举荐过许昌入京的曹节,还能逃过这一劫。 有八千精壮在手,还有数百越族女子,他自然能享受越王该有的生活,以后吞并附近的越族地盘,把越族妇孺老弱都归于治下,不消几十年,这块地盘就是他许家的,到时候只需要称臣纳贡,就能获得正式名份。 等张易从伤兵那里,把许昌大军里里外外了解清楚后,就知道这场战争已经稳定了。 许昌打下这么多山越寨子,和山越的仇恨很难化解,以后无法从山越获得援助,遇到的报复也会越来越多,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士兵却会越打越精锐,为了生存,攻击山越会更凶猛。 张易给张锴的指示是,不主动攻击山越营寨,从许昌手里接盘的营寨也不放弃,如果有山越老弱归来,集中安置就可,只要不反抗军队,就不要屠杀,即使有小规模骚扰,也不要追击,主要任务就是驱赶许昌继续往前。 张易当然不会让许生停下来养精蓄税,让张锴带着军队,一直尾随过去,只要他们追到附近,许生就不敢停歇,真要打成攻坚战,许昌也就逃不脱了,因为许昌士兵是裹胁来的,他们根本不敢和朝廷兵马发生大战。 战况也确实是这样,许生到达新营地不久,就发现朝廷兵马的先头部队跟过来了,好在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他们还有时间去更南面的山里,抢夺山越的地盘。 山越自古都是分散居住,因为多少年也没有正式统治者,平时也并不和睦,互相更没有联络传递的通道,会稽北部的山越人被击溃后,都是往嵊州方向跑了,南面这些山越部落,根本不知道有大军过来,等许昌大军开过去后,他们根本无法抵抗,能逃掉的都是精壮的年轻人,老弱妇女都被许昌大军捕获。 张锴既要追击,又得守住后路,站线拉长了,张易得派人跟进才行,现在能用的只有祖茂,祖茂是张易捡到的宝贝,今年其实才二十六岁,武艺比张锴还高,又当了好几年密探,人很机警,到了海岛后,确实帮张易好多忙。 虽然祖茂说过想跟着张易,张易却不能觉得理所当然,为了彻底把他留在身边,张易说动魏妍,要把张鸢许给祖茂,有了这层关系,祖茂就是自家人,魏家也容易接纳祖茂。 张鸢儿名义上是张易亲姐,和张易只见了一面,就再也不见了,张鸢儿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弟弟的,因为没有血缘也亲近不起来,她可不像外公那么会演戏。 再说两人都不小了,见面也不合适,张易当然不好劝说张鸢儿,能替张鸢儿做主的只有魏妍。 魏妍性格比较强势,张鸢儿从小都听母亲的,好在魏妍对祖茂也很满意,很快就把婚姻定下来,当然,战争不平息,也不是嫁娶的好时间。 这个时候,张易才把祖茂派到会稽郡,接手由各家族拼凑起来的义勇军,这是以魏家为主,却是几十个大小家族拼凑起来的队伍,除了帮前方作战的张楷运输粮秣,还得协助郡守和魏家维持会稽后方。 第21章 钦定 魏家的人手当然都组织起来,跟着张锴的后续部队进山了,他们是去接管山越的营寨,管理山越人的老弱,还得应对逃回来的零星山越精壮青年。 等这些都安排好了,余姚的百姓才开始返乡。一个多月过去了,家里被翻得一团糟,粮食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他们都对许家恨之入骨,好在房子还在,不至于流离失所,含泪收拾好,还能维持着。 家里有人被杀的,开始搭建灵棚,至于有失踪人口的,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现在还没返乡,也没有寻到尸体的,肯定都跟着许生一家进山了,深究起来,也算造反的一员,家人当然不便报官,好在郡守也知道那些人是被裹胁走的,根本不追究家里人。 这次许昌造反,仅仅一个多月就被赶走,山阴往东六县全部遭灾,求援急报在许昌造反当天就已经送往洛京,现在既然光复了,各县官吏当然都集中在山阴,开始书写抗击许昌作乱的汇报材料,内容当然都是虚构的。 各县官吏如何转移民众,发动民众,和许昌进行多少起惨烈的交战,毙敌多少,自己损失多少,都是经过郡府统筹过的数字,绝不会让朝廷从文报上,看出有很大出入。 文报结尾都是各县带领官吏官兵,和义勇联手把许昌乱兵击退,许昌率残部逃遁到山越的地盘,郡县秩序已经恢复。 在各县的文报里,都有游学士子张锴等人的名字,是他们发动百姓组成的义勇,在许昌乱军和郡守官兵交战时,从后面给许昌乱军致命一击,才最终击溃许昌。 目前张锴等人率领的义勇,并没有解散,已经进山追捕许昌乱军。 因为各县城驻军只有几十上百人,还得维持当地治安,无法轻动,只能带领百姓补种田地,为义勇围剿许昌供应粮秣。在粮食出产前,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请求朝廷减免明年的税收。 文报里提到许昌,都直接用阳明宫妖道许昌,根本没提护道卫这些事情,因为曹节招许昌进京为护道卫,没有经过当地郡县,完全是阳明宫道人自己传出来的,官员当然不会去提,是不是真有护道卫,他们也不清楚。 就算是真的,现在护道卫造反是给皇帝求雨摸黑,会稽这里官员帮助遮掩都来不及,怎么不会打朝廷的脸面,至于许昌抢劫了曹节家的事情,也就许昌等人和曹节清楚,这里完全不知道。 阳明宫妖道造反的文报先送的,当然是朝廷里的下级部门,这里中低层官员全是读书出仕的士族子弟,他们才是朝廷运转的骨干力量,接到文报消息后,这些人对阳明宫妖道许昌很敏感,知道许昌就是求雨的护道卫,涉及到皇帝颜面,没有人敢议论,却都秘密传递给身后的家族。 等曹节知道许昌造反时,知道已经压不住了,他见机也快,收拢材料仔细研究后,就跑到皇帝面前哭诉:“奴家识人不明,听信传言,才把妖道许昌介绍给陛下,充当护道卫。事后,许昌要求留在京城为官,因为其他为陛下讲道的得道高人没有为官的先例,奴家才严词拒绝,结果就被妖道许昌含恨报复。 前一阵奴家家乡被山贼进攻,其实就是妖道许昌勾结山贼所做,因为妖道许昌刚刚护卫陛下求雨,为了不影响陛下圣明,奴家才隐忍不发,结果许昌回归故里后,恶习难改,不思陛下恩宠,居然造反作乱,以致荼毒六个县民众。好在妖贼已经被当地郡守和义勇击溃,带着残部躲进深山越族地盘,当地郡守已经派义勇进山追捕。” 质帝不会治理国家,可不代表糊涂,曹节说的话,他大体相信,因为造反这种事情是压不住的,他家被许昌报复,当然也是真的,这么丢丑的事情,没有必要给自家摸黑。 许昌为何报复曹节,皇帝也能猜得出,肯定是曹节拿钱,却没有帮许昌安排官职,引起许昌不满。 对于这一点,质帝也是满意的,一帮剑道能做一次护道卫,已经是天大的脸面,道人就该安心修道,来当官肯定不合适,曹节不胡乱安排官职,说明还是有底线的。 至于义勇一说,质帝却不太相信,觉得是曹节派人捕杀许昌,才逼反了许昌,随后才发动私家人马追杀许昌,让当地官员说成是义勇来帮他遮掩,这才是合理的,也只有曹节才有攻杀许昌的动机。 “我只问你一句,义军是汝派去将功补过的吗?”曹节贪婪,却很精明,皇帝用得很顺手,因此给他台阶下,反正许昌已经是反贼,谁杀都行。 “回禀陛下,奴家手里根本没有能征惯战之辈,否则也不会找许昌来给陛下当护道卫,义勇将领是一群学子,去会稽求学的,跟奴家没有任何关系,奴家不敢居功。”曹节当然也想到皇帝怀疑他的原因,坚决不敢乱承认。 “哦,去会稽求学,还这么多学子,有这么巧的事情?”质帝可没听说会稽有大儒,让这么多学子去会稽求学。 许昌的护道卫,他是亲眼见过的,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一帮学子带着乌合之众,就把许昌赶跑了,怎么可能? “奴家已经看过当地送来的文报,义勇将领确实是去会稽求学的学子,因为有个神童居住在会稽边的海岛上,今年才十六岁,几年前就写出《千字文》这种启蒙奇文,全篇一千字,999个字都是常用字,只有一个字重复,文章还言之有意。” 曹节立刻提出《千字文》吸引皇上,这是他来时就准备好的套路,现在终于能用出来。 “哦,只有一字重复的千字文,还言之有意,还有这种神童?”皇帝果然被奇文吸引。 “奴家已经找到《千字文》原版,请陛下赏阅。” 曹节说完,就让人端来张易原版的《千字文》,递给皇帝。曹节精明能干,既然想好套路,当然已经找到《千字文》原版。 曹节见到皇帝果然被《千字文》吸引,就一声不吭等着,心里还在揣摩,如何让皇帝彻底高兴起来,免除自己举荐贼人的过错。 汉代做官是需要人举荐的,如果犯错,举荐人就是失察之过,肯定要连坐的。曹节当然不想为了许昌这个仇家,让自己连坐。 就在这当口,质帝已经浏览完《千字文》全文,笑着问曹节:“我看了一遍,居然没有找到哪个字是重复的,你知道吗?” 曹节历史上能得到桓帝赏识,到了这个时空,又能得到质帝欢心,当然是聪慧之人,他这个时候极力抬举张易,无非是让皇帝高兴,他误举荐妖道许昌,现在又举荐神童给皇帝,就是打算将功补过。 曹节很快指出卷中两个‘洁’字,质帝前后反复对比斟酌后,点头说:“果然是相同的,果然是句句言之有意,确实是妙文,可为啥他要一字重复呢?我观这后面的洁字,完全可以用其他字代替呀。” “陛下聪慧,奴家就想不出可以替代的字。” “哈哈,我再聪慧也比不了神童,我猜他只用999个字,是留其他人去想着替换另一字,这是策略,也是他谦虚,谦收益,满招损,明明是神童,还不狂傲,知道留有余地,确实是大才啊。” 曹节见到皇帝已经对张易感兴趣,立刻说:“陛下记得当年的张铮吗?串联太学生反对梁冀专政,最后被梁冀下令杖脊而死的那个太学生,这个神童就是张铮之子张易。” “哦,张铮,张易,张铮之子怎么跑到会稽海岛去读书呢?梁冀不久就被处死。” “其母是会稽魏家人,张铮被杖毙,其母改嫁到余姚虞家,张易去年束发后,就移居会稽海岛读书,就近侍奉母亲。” “张铮也是大才,已经过去十余年,孤还能记得他杖毙前,壮怀激烈,怒骂梁冀的样子,也一直为之惋惜,好在张铮有子,记得等他成年后,就举荐他进京。” 曹节怎么会这么快就停止讨论张易,他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呢。 “陛下,义军能击溃许昌,奴家猜测指挥之人就是张易,只是他才十六岁,当地官员才把功劳记在那些成年士子身上。” 质帝一听,才想起来:“对了,张铮好像出自留地张氏。”他也确实对张铮印象深刻,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陛下体恤功臣,念念不忘,张铮确实出自留地张氏,留候兵书《六韬》传家,张易已得张氏家主真传,才能在关键时候,聚士子乡勇,击败许昌乱兵。” 原本质帝以为曹节派人刺杀许昌,才逼反了许昌,现在看来义勇真不是曹节的人,于是感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留候家的神童出手,难怪许昌讨不到好处,既然他还没成年,又愿意在幕后指挥,就如他所愿,给那支义勇正式编号,就叫平东军。希望他不仅抓获许昌,还替孤扫平江东越族土人。” 第22章 敕造 看皇帝很高兴,给了张易义勇正式编号,却还没替他的事定调,曹节只能继续加火,又对质帝说:“说张易是神童,其实他除了《千字文》,还有一篇巨著传世,名叫《弟子规》,只是张氏留作家族子弟启蒙用,外人很少知道,奴家也给陛下找来了。” 说完,让侍奉在外的小黄门又端来一卷书籍,正是《弟子规》,也是张易原版。 曹节是现在朝中最有权势之人,从知道许昌造反后,就开始让人准备,现在把筹码一个个连接拿出来,就是要将功赎罪,靠举荐张易,逃过许昌的连坐。 质帝一听,果然很高兴:“哦,能称巨著的,孤真是要好好拜读一下。” 等拿起《弟子规》,看了前几排后,就站起来,开始朗读。 汉以孝治天下,现在有这种雄文巨著传世,当然值得郑重。 和《千字文》不同,《弟子规》琅琅上口,质帝就这么站着,不停从曹节手上拿书,把全文通读一遍。 里面内容深得皇帝心思,质帝读得胸怀激荡,满脸通红,盘算良久才对曹节说:“如此启蒙奇文,张氏岂可敝帚自珍,拟旨,着留地张氏,编制《弟子规》,刊行天下,给万千孩童启蒙。一卷书制作,能值几贯?”质帝还没宣完旨意,忽然转头问曹节。 “不算内容,这种精美制作的书简,很费人工,空白的就值五贯。如果外人仿制得粗制滥造,就算有内容,多了也不值钱了。” 张易带人攻击许昌,算是替曹节报仇,听皇帝询问价格,就把价格往多里说,还特意点出仿制。书籍就是这样,拿出一本后,别人随意就能传抄。 现在家家都把传家书籍当宝贝,轻易不给外人看,皇帝让张氏把书籍传播出去,大多数孩子读的都是盗版,其实是亏待功臣。 他还指望张易能抓捕许昌全家归案,万万不肯让张易吃亏。 “张氏把书贡献给天下启蒙,朕也不能让他家吃亏,就送他家一场富贵,接着拟旨,此书由张氏奉旨敕造,传遍天下,定价十贯,余者不得仿制。”好在皇帝也是精明人,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关键。 “老奴这就去拟旨,尽快颁布天下,让天下人都能感受到皇恩浩荡。” 曹节一句话就说到皇帝心里去了,说了半天的目的,不就是要让皇帝高兴吗?还有比能泽被苍生的事情,更能让皇上高兴的吗? “汝推荐许昌,事先也被蒙蔽,许昌任护道卫时,和朕近在咫尺,还说过几句话,当时也没有任何谋刺企图,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复再提。” 皇帝南郊求雨,给这么多年潜心向道,做出完美答案,一直引以为傲,不愿被许昌曾任护道卫一事玷污。 现在有留候家的神童替自己抓捕许昌,东南平定在即,又有《弟子规》这种书籍颁布天下,让天下学子启蒙就学儒家道义,确实是皇恩浩荡。 给天下幼童启蒙,文治功绩要比求雨要大得多,史书上肯定会记上隆重一笔的。 既然是曹节举荐之功,皇帝高兴之余,也就替曹节抹平了污点。 几天后,留地张氏接旨,奉旨敕造《弟子规》,刊行发布天下,不仅是家族百年来的最大盛事,还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必须隆重对待。 张氏不愿封侯拜相,这种事情却越多越好,士族是靠家族传书闻名的,必须让人知道你家有好书才行,张氏深谙其道,兵书不合适乱传,启蒙书籍却越多越好,否则也不会送《千字文》给其他家族。 送走钦差后,张氏家主特意去震泽,商量扩大生产的事情,书简原来是马迹岛这里制作的,他当然还得找到这里。就算张易在海岛,竹简工厂应该还在这里。 为了配合张氏制作《弟子规》,张易把当初从家里接来海岛的一帮孩子,挑选岁数大的,带回去二十人,他们熟悉整个制作的完整程序,为了让新出的书,字体都是张易原版,张易还根据书简大小,特意制作了镂空刻板,只要放在做好的书籍上,刷上油墨,整篇文章立刻就印好了。 这么多书籍,当然不可能全由张易写,张氏家主亲自来震泽,就是要商量由谁书写,字体如何规范的事情,结果张易顺手就解决了。 这是划时代的技术,却又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技术,可偏偏只有张易能想到,张氏家主只能感叹祖宗保佑,送回张易这个妖孽一样的天才。 等成立平东军的旨意下到会稽后,因为皇帝默许张易隐身幕后,主将当然是张锴,直接给升为平东校尉的官职,平东军编制定为一万人。 曹节在皇帝面前没说,管事的官员当然知道,许昌残部还有八千人,逃入越地山林后,肯定还会扩军,平东军是皇帝亲定的,要尽全功,人数就不能少,直接给了一军的上限,让会稽郡全力协助平东军完成扩军,并供应钱粮,对于会稽郡免税的要求,也答应下来。 这件成就孙坚霸业的大战,彻底被张易截胡,甚至比张易谋划得更好,张易当然无法得知曹节在皇帝面前,帮他出了大力。 张锴跟着张易来江南一年,已经荣升为平东军主将平东校尉,两千石的军事主官,全国也没有几个,其他跟来的至少能获得百人将,因为他们主要用字代替姓名,还混杂进虞家,魏家子弟,除了张易母子,外人根本不清楚,这支部队完全是张氏子弟掌控的。 打完许昌后,还要征讨山越族,十几年内战争无法平息,平东军地位也就无可动摇,家主心里对次子的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有了平东军,张氏训练出的诸多子弟,只要塞进来从基层做起,也就有了升迁途径,再也不需要老死于田畴,张氏不需要子弟扬名,这些旁支子弟却需要给自己子孙挣出地位。 在会稽郡叙功时,魏家和虞家子弟,大多数都被列进去,等平东军扩军时,这些人也顺势进入平东军,会稽各县的城卫职务,却被张氏子弟替换掉不少。 虞魏两家因为张易筹划一年,才得以保全,现在完全是张易的传声筒,整个会稽郡的驻军其实也落入平东军之手。 这对平东军很重要,他们在前方交战,后方粮草和补充兵员,都要城卫军负责协调,只有自家兄弟负责,才能不掉链子。 以后会稽郡,不管郡守是谁,张易说的才是会稽最重要的话。 张易给张锴的战略就是,跟着许昌后面,骚扰为主,慢慢练兵,坐看许昌和山越争斗,许昌战事吃紧时,就松一松,如果许昌占据山越地盘,就要紧一紧,把他们继续往前赶,不能让他们消化山越人来发展壮大,而是用山越直接耗干他们,也让山越人不停出血,无力发展,为以后平定山越,省些力气。 当然,许昌也不能无休止存留下去,张易给出的期限是三年,造反时间和历史上吻合,就让他家和历史上同期灭亡就行。有三年时间,平东军也能成建制练成,可以亲自上阵收服山越。 这种化外民族,从越王被张仪阴死后,就没有统一过,因为杂乱无章,既不会对中原统治者造成威胁,也很难臣服,平东军要想推到南海,一战而下,是不可能的,还得一个个部落拔除,慢慢消化,没有十几年是无法完成的。 张易需要安定的东南沿海地区,然后大力发展水运,才能把南方的大米,供应到整个北方沿海,同时,有了海运后,军队能随时通过海船,运送到北方登陆。 历史上,以后上千年,北方都得游牧民族的天下,张易既然来了,就不会让游牧民族发展壮大,要在萌芽状态就扼杀掉。既然历史已经被救了质帝的道人篡改了,张易索性就改得更彻底一些,让胡马不得度阴山。 和游牧民族争锋,最关键的是后勤,海路水运就是张易想要依仗的后勤系统。 他劝说虞家把船厂改到岛上,就是要让虞家从江湖船型,转型制作海船,虞家本就有技术基础,只是海船产量不大,大多数还是江湖上航行的平底船。 有三千训练过的私兵为基础,平东军第一期扩军,变成六千人,张易在伍长之下,还设一个副手,再加入三名新兵组成一伍,然后按照海岛上所学,进行训练。 因为有了朝廷正式编制,也就不限定是魏家人,从祖茂率领的义勇中选拔年轻人,再筛汰掉当初三千人的老弱者,平东军兵力吃紧的状况,一下子就缓解了。 到半年后,再次扩军时,一伍变成两伍,平东军就能变成一万人,只需两年,就能组成万人大军,也到了围攻许昌,收取许家首级之时,最多一年就能拿下,到时候整个会稽郡就被平东军从南到北一切为二,只要打通道路,以后往两侧发展,就能全取会稽郡。 会稽郡不算山越,本来就只有二十几万人,还有几万黑户口,平东军定位为会稽郡子弟兵,只能慢慢扩充,否则要把会稽郡吃垮掉。 第23章 会稽医学院 张锴在句章南边山里练兵,张易忙完制作书籍后,同样回到海岛上练兵,五百多少年不仅要读书写字,还得练习军事技术,这帮人练成后,只有少数人会加入平东军,部分会成为张易的部曲,还有一半就会留在这里,成为教官,为张易培训出更多职业军人,至于兵员也不愁,会稽郡的少年人都想跟着张易读书。 张易也不要多,最多两千人就足够了,这帮人才能必须能当百人将才行,剿灭黄巾才是他们出山之时,其他时间出山都不合适,反正张易岁数还不足,有的是时间训练他们。 还有三年多张易就会行冠礼,到时候当然要去洛京,混个脸熟后,就到了夏育出关征讨鲜卑的大战,历史上,夏育全军覆没,侥幸逃回后,也因为兵败被杀。 张易要带着部曲去帮他打赢这一仗,正式开启自己的武将生涯。 在这个时空里,下场大冰雹,或者来场地震,三司就会下台的政治背景下,文官是高危行业,手里有兵才是草头王,张易选择从戎,是因为武将有兵,得先自保才能谈改变世界。 又到了初夏,张易从海岛来句章,参加平东军的编伍仪式,张易对这一批补充的兵员很满意,海岛上的少年教官团,至少把队列训练掌握得很好。这些少年人,都是张易的亲传,也成了平东军训练新兵的教官,训练新兵三个月后,这些只会队列和突刺的新兵,就会被编伍平东军,送到前线,观摩老兵是如果压迫许昌的。。 平东军现在采用轮换制,从句章到最南的寨子,三百里路上都有平东军的兵站,兵站周围就是魏家人送去的庄户,还有不少山越的老弱,他们首先在兵站周围开荒种地,有兵站的人保护,就不怕漏网的山越人偷袭,留着老弱一起耕种,就不怕山越人放火这些大规模杀伤。 有这些人结伴守住这条进山路径,后方就能源源不断把粮草送过去,前方的平东军既有充足的给养,还能回到兵站里修整。真正和许昌接触的,其实还是只有三千人不到。 许昌的部队完全靠上千剑士压迫,士兵才没有逃回来,许昌也只敢带着这帮人去找山越战斗,因此平东军成了专门盯梢的军队。哪怕许昌带兵急行军摆脱平东军,几天后,平东军又能出现在他们后面不远,士气还非常高涨。 观礼完毕,张易出军营时,看到有个个子很高,背着背篓的中年人,正在营门口对值班士兵哀求,去年扩军时,这种事情很多,不少家人被许昌掳走的,也会到营门口,要求参军去召唤回自家人,结果都被拒绝,想不到现在还有。 张易本不想理会的,结果路过时,看到中年人腰间有个挎包,张易一下子认出来,这是郎中常用的挎包,部队出征在外,虽然没大战,许昌却不停丢弃伤员,这种有经验的郎中确实是句章这里需要的。 看到张易带着两个人过来,士兵立刻立正行礼,这人也转向张易,开始哀求说:“我是沛国过来的,希望大爷能让我参加平东军,我是郎中,能帮上忙的,我身体好,也能拿刀作战。”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从沛县大老远跑过来当兵?”沛县距离留地不远,张易以为是张氏派来的郎中。 “大爷,我是沛国的,不是沛县,许昌妖道杀了我兄弟,我要找他报仇。” 张易一听事关许昌,非常感兴趣,许昌去当护道卫,然后在外面逗留很久才回来,等回来后,立刻就造反了,之间一定发生点什么,这是张易一直想知道,却无法了解的疑问。 “来来来,这里是营门口,我们到边上说,你细细说给我听,我能帮忙肯定帮忙?” 结果,张易从他口中得知了沛国的惊天大案,还知道这人叫华佗。 许昌袭击曹节家族庄院时,离开路上为了灭口,沿途还杀了不少人,华佗兄弟也遭了毒手,原本山贼已经被官府捉拿处死,华佗想报仇都无法找凶犯,结果前一阵家乡忽然传出,当时杀死很多人的凶犯是会稽妖道许昌,朝廷已经组建平东军征讨,既然有了目标,华佗就寻了过来。 张易这才明白,为什么许昌刚回会稽,立刻就起兵造反,一天都不愿耽搁。 许昌抢了大宦官曹节的家财,当然害怕报复,个人是很难逃过搜捕的,如果有军队去阳明宫围捕他,一千多道人未必会全帮他反抗,索性造反裹胁百姓,然后整个躲进山越地盘。 许昌仓促举事,就算张易已经按照历史事件准备了,结果依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张易安置好逃难过来的虞家人等,带兵登陆时,许昌已经绕了一圈跑了,连照面都没有。 以曹节的势力,无论州里,还是附近郡里的军队,都能调过来围剿他,因此许昌相信附近会有朝廷大军来围剿他,才让张易疑兵之计生效,原来有曹节阻攻,难怪这么简单就赶走了许昌。 想想许昌贿赂曹节才当上护道卫,张易很难理解他为什么反咬曹节,难道去了洛京后,根本没见到皇上?根本没当上护道卫?他白欢喜一场,才想弄回自己的贿赂?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有东汉名医出现,留下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加入平东军,不过你虽然懂医术,却无法上战场,也无需上战场,这些士兵刚刚训练好,马上就要进山参战,军队接战就会受伤,伤员都有人送回来养伤,我们这里急需郎中,你得留在这里,帮忙救助伤员。 他们帮你杀敌报仇,你救他们性命,也算找许昌报仇了,和你亲自上阵相比,你留在这里,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 “你留下来建医馆,我就答应你,一旦抓获许昌,我会交给你亲自动手杀掉,就算抓到的是尸体,也会拿来首级,先祭奠你兄弟,再传檄送往朝廷。” 经过张易三寸不烂之舌一阵忽悠,再加上确实无法去战场,华佗终于答应,留在会稽建立医馆,救助伤员。 句章这里是许家大本营,被裹胁走的民众最多,现在句章成了平东军的后方基地,对这里实行军管,句章这里的人也知道原因,并不敢反抗,谁让这里跟着许昌走的人最多? 阳明宫直接被张易改成医馆,全部交给华佗,这可是很大的地盘,华佗练练道谢:“不需要这么大地方的,能有个小铺面容身就行。” “哈哈,你听我安排,医馆我包你满意。” 留住华佗,还不深刻挖掘他的医术潜力,怎么对得起后世十几年读的书。 张易嘴里说的是医馆,其实是建医学院,按照后世规矩,分好科室,招点医生来坐诊,再送来一批半大孩子跟着医生帮忙,顺便学习医术。 华佗当然是院长兼学术带头人,一般小病不需要他动手,跟着看看,给学生讲解教学就行。 有现成的场地,再有张易出面邀请,很快就找来四个郎中,还有两个中年稳婆,医学院的主要骨干就有了,随后张易去海岛,亲自挑选五十名自己亲自启蒙的孩子,送到医学院里,再从魏家庄户中,找来十几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和十个年轻夫人,跟着稳婆后面学习接生等妇科,其实主要还是跟华佗学,有稳婆挡在前面,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最后从张昭手里要来五十个人,也送进医院里,学习怎么认药,种药,制药和熬药。以后还会扩大到种药,收药。 当初,按照张易要求,张昭也带着人,帮这些种地的年轻人用千字文初步启蒙,两年下来,这些人都能写信回家。原本张易是留他们作为张锴私兵的后备兵源,现在有了平东军正式番号,后备兵员可以直接从会稽郡征发。 这些读过书的年轻人,当然要留给自己用,这些人跟着华佗等人后面,先学做药徒,只要锻炼出来,就可以当药师,也能当老师带徒弟。 医生在大汉也是贱业,士子是不屑学医的,这些年轻人启蒙过,却没读过经典,也没敢把自己当成读书人,因此被派到医院来学医,都很高兴,总比还留在岛上种地要好得多,张易给的薪水远远超过田里刨食。 为了给予郎中足够尊重,让他们尽心教徒,张易一律让年轻人跟郎中喊老师,就像在海岛上,喊自己老师一样,从心里把郎中当成老师。 张易《弟子规》已经被皇帝下旨,作为孩童启蒙书籍,又是会稽人的救命恩人,地位是超然的,老师在会稽这里,已经是张易的特定称号,张易下完命令后,华佗等人都连连躬身,连说不敢当。 有虞魏两家强力支持,大批药材被送来,医学院很快开张,等一个月后,张易再次来到会稽医学院时,里面已经非常热闹,甚至说人满为患。 原本阳明宫道士居所很多,开业时只改了十几间作为住院病房,这次过来,上百间居所里,都住满了人,每间除了一个病人,还住着他们家里人。 这些人当然没有卫生观念,不洗澡,乱吐痰都是小事,馆舍后面就是某些人便溺的场所,还没接近就闻到骚臭味。 第24章 许氏就擒 张易看到乱糟糟一片,很快把魏家支援过来的管事叫过来,首先让他把不是病人的人都赶出去,没病就不准住在这里。 病人来看病,大病才可以住院,还都得花钱才行,不能因为有虞魏两家支持,就把医学院当成食堂和旅馆。 还有就是,要在医学院里搭建开水房,洗澡堂和公共厕所,包括医生,医院里所有人都要喝开水,进来住院的人,都要先洗澡,换上医院提供的衣服,才可以住进病房,病房里每天都要打扫干净,人手不够,就对外招募,由医学院支付酬劳。 张易说一条,管事就记下一条,这些当然都是应该的,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因为张易没说,才不敢干。 “你们以前看病,不要花钱吗?病人诊费,药费和住院费都按照行价收取即可。以后这些事情,自己先按照常规做起来,不能等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分配,我也不是什么都懂,先做起来,做得不好还可以改嘛,还有这衣服,也得分开,让人一眼就知道,面前的人是郎中,还是病人。” 随后趁定制病号服,张易亲自设计了几种服装,蓝色丝绸面料的袍子,是给几个老师的,灰色细麻布所做的短打服,是给熬药药师的,学生和药徒是白色细麻布短打服,纯粹打扫做粗活的,都是黑色粗布短打服,病号服都是白色粗布对襟衣服。 大汉本就阶级明确,在医院里,当然也要分清楚,特意给老师穿上丝绸,就是要给予尊重,激励学生好好学习,早点成为老师。 因为人多,现在医院里也多请了五位郎中,趁着这次立规矩,张易直接给老师,药师,学生,药徒,勤杂工还有协调管理人员,都定下薪水待遇。 医生除了拿老师一份薪水,收治病人还有出诊费用分成。 张易亲自坐镇医学院,按照后世医院规矩,督促整改,遇到不合理的,就要求改到自己满意为止,然后定下章程,以后照此办理。 半个月后,屋舍都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整个医院内墙都粉刷了石灰,所有人统一换装,伤病员都用开水煮过的白色细麻布重新裹好伤口,给医学院病房打扫时,还用上石灰水消毒。 华佗作为院长,张易给他定制的是华贵蓝色锦袍,给他定的薪水,和六百石官员相当,就是要华佗安心留在这里。陪着张易在医学院里巡查,华佗笑着问张易:“天和莫非生而知之,这些好多东西我之前都忽略了,现在看看都非常适用。” “医院必须要保证干净,才能不会互相传染,痰,便溺,还有污垢里都有很小的虫子,他们生长很快,就像馒头上的霉一样,越长越多,然后就飞掉了,病气传染其实就是这些小虫子跑过去的,只是太小,我们眼睛看不见。” “那天和怎么知道的?”张易的神奇,这些天华佗已经见识不少,才发出生而知之的感叹,刚好遇到话题,趁势就问出来。 “师傅教授的,我师傅是道人,会修炼,功力很深,他的眼力远超常人,能看清非常细微的东西。”张易不好说显微镜,只好推到师傅头上。 道人是可以成仙得道的,再离奇的事情推到他们身上都可以,张易自小得异人传授,在会稽这里并不是秘密,至于到底是谁,谁也说不清。 想着显微镜,张易忽然想起放大镜,还有望远镜这些,现在虽然没有玻璃,却有水晶,完全能够磨出来。 华佗又问:“石灰能防虫子,石灰水消毒,就是杀灭你说的小虫子?” “是的,用开水煮过,同样有消毒效果。” 张易忽然又想起生理盐水,立刻让人去厨房拿些盐过来,等看到粗大的盐粒后,张易又想起精制食盐,遇到的东西越多,就会想起后世更多的便利材料。 张易让人用几层丝绸反复滤过冷开盐水后,不停用尝的办法,确定了生理盐水浓度,然后对华佗说:“以后清洗伤口,就用这种浓度的盐水,记得用开水化盐,这也能消毒杀菌。” 被华佗缠住,问了很多问题后,张易回到房间后,特意把自己所知的医学知识都写出来,比如人体有九大系统,包括运动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内分泌系统、免疫系统、神经系统和循环系统。还在蔡侯纸上,分别把几大系统画出来,在边上详细做了注解。 这些东西在后世都是常识,初中生物都学过,张易也不管华佗能不能看懂,反正解释得尽量让他明白,再想不通,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这些是西医知识,会不会把华佗这个中医大师搞糊涂,也顾不上了。 张易还是小看了华佗,华佗不仅解刨过动物,还解刨过死人,张易画的许多内容,和他看到的完全一致,甚至更全面。 结果,华佗就对张易提出,是不是能从战场上,给他带些尸体回来? “想要研究尸体,我可以帮你办,不过你得保密,也绝不能在学院里解刨,这不仅对你,对学院都有很大的名声伤害,在学院里,只可以解刨动物,许多内部原理是一样的,仅仅是结构形式上有差异。” 把医院带入正轨,把华佗变成研究狂人后,张易回到海岛,开始带人磨制透镜,等张易拿着一副近视眼镜给张昭带上后,看书成癖的近视眼,立刻被纠正了不少,只是戴上后有点头晕,然后张易就把磨镜片的工人带到他面前,让他俩慢慢调整。 张易自己去找铜匠,做出两根粗铜管,然后把镜片镶嵌进去,慢慢通过拉伸来调节,最终定型后,让工匠按照这个标准,定制十副单筒望远镜。 张易开始要水晶,越大越好,魏妍特意派船队去东海弄回不少大块水晶,因此第一幅望远镜当然是孝敬给魏妍。 带着魏妍到高塔上试用后,她立刻明白这铜管能有多大的用处,直接派人去东海郡开铺子,专门找人去开挖水晶。虞家是造船的,还有很大的船队,有了望远镜,水手爬上桅杆后,就能看清远处。 张易又让人送了两根望远镜给正在作战的张锴,让他自己留一根,还有一根给斥候首领,不需要多说,他就能知道望远镜对作战有多大帮助。 当初马迹岛上的机械发明,早就被那帮孩子移植到岛上,有了便利的工具,张易变身为疯狂科学家,不停拿出黑科技工具。 当张锴拿到铜盒加水晶面制作的指南针后,欣喜异常:“天和居然把司南弄得这么小,有这个宝贝加上望远镜,大军再也不怕在密林里迷路了,许昌,这下子,你再伏击我试试。” 许昌在前面跑,张锴在后面吊着,因为许昌会派剑士分队伏击他们,他只能远远隔着一段距离,结果就是,经常被许昌甩掉,可惜几千人抱团在山林里前进,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他们也是打了很久仗的,手下不缺追寻踪迹的斥候,才让许昌甩不掉他们,但伏击是常有的事情,送到句章医院的,大多数是斥候部队的士兵。 现在有了望远镜,老远就能看出端倪,张锴也变得雄心万丈。 步兵三件宝,有了望远镜和指南针,还缺地图,张易为了教授这些孩子画地图,先带人测量小岛,然后用石膏制作出一万比例的沙盘,再往沙盘上划线,最后临摹到纸上,成了等高线地图,这是太高级内容了,涉及得也太多,张易却不认为简化就好,目标定远点,这些孩子才能进步更快。 为了教他们测算,最基本的算术教材也跟着编制完毕,阿拉伯字母在最初招募时就用过,还作符号训练了一些人,配上《千字文》作为密码使用。这次为了地图制作,终于教他们开始计算。 时间过得很快,还没等平东军完全训练好万人队,有了望远镜和指南针助阵的张锴,终于把许昌乱军堵在回浦。 跑了两年下来,他们打跑了沿途的所有山越人,却一直被平东军追着跑,还剩八百多的剑士骨干实在忍受不了,算上抓捕来的山越妇孺,他们现在已经接近万人,队伍也变得更乱,实在不愿再跟着许昌乱跑了。 许生已经在两个月前的进军途中病死,从阳明宫里当上越王那一天,他到死也没有安稳坐过王座。许生这个老狐狸一死,大军都是许韶指挥的,许韶从小读过书,还读过兵法,要比半文盲,只会剑术的许昌更懂治军,却缺少许生的怀柔手段,在许昌只顾享乐,许韶高压管理下,剑士也就渐渐离心。 在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情况下,那些剑士终于发动哗变,他们把许昌父子都抓住,还挑断了手脚筋,然后对平东军投降。 许昌大军都是这些剑士帮他们控制的,现在剑士也不愿再跑了,许昌比张易规定的死期,提前大半年。 第25章 糜竺来访 他们跑到海边,也是因为许韶的指挥。 许生原本是海贼上岸的,他不愿葬在异乡的山里,临死前要求把尸体丢在海里水葬,因此许韶就带着大军往海边靠拢,从找到大海,海葬掉许生的那一天起,他们已经被堵住后路,最终在回浦的海角上被彻底围死。 和张锴的大军相比,这支部队的个人战斗力确实强悍,尤其是密林中,山越人根本无法匹敌这些拿着铁剑的士兵,这两年就是靠剿灭山越,抢夺山越部落里的补给,他们才坚持到现在。 但是面对朝廷大军,这些士兵依然没有战斗欲望,剑士发动哗变后,这些士兵都在观望,等剑士废了许昌父子,士兵高高兴兴跟着剑士投降了。 张易乘海船到达回浦,接走许昌父子后,宣布赦免他们的死罪,然后就把他们收编了。他们在进山前,还是杀了不少人家的,现在都不太敢回家,只想安静留在某个地方住下来,没有人追杀就行。 他们想法和张易一拍即合,张易需要他们留在东南沿海,帮自己守住六个补给港口。 为了配合张锴征剿以后的山越人,张易已经在会稽海边,建成六个补给港,港口现在已经有码头和仓库,唯一麻烦的是附近山里的山越族,经常袭扰这些补给港。 有六千多生力军,加上他们携带的四千多妇孺驻扎后,六个港口就能往里开拓,慢慢扩建成有稳固城防的商业港。 因为许昌大军往东偏移,另外半壁的山越依然残存,依托商业港做后方,平东军就能从东往西往里推进,一直连接上贯穿的兵站,然后再往前推进,最终把会稽切割成一块块地盘,慢慢蚕食消化山越族的人口,最终彻底肃清会稽郡,这就是平东军以后要做的事情。 虽然张易依约把许昌交给华佗动手,结果他却没有动手的兴趣,不过许昌父子枭首后,两具尸体被他拿去祭奠兄长及诸多同乡,据说祭奠后,尸体就被他亲自埋掉了。 许昌父子首级传送京城后,朝廷给张锴加封为平东将军,继续率领平东军征剿山越,会稽郡的钱粮专供平东军征越。既避免了来回损耗,又能不让外人从中搜刮,质帝亲政后,一直是用这种办法剿匪的,当年出此计策的就是曹节。 宦官当政,只能控制朝廷和外面的郡守,郡城外面都是士族的天下,为了让朝廷不出钱剿匪,曹节就献了这一策,这样就加大了郡守的权力和兵马,让宦官派去的郡守可以在士族林立的地盘上自保,等剿灭盗匪后,这些宦官送去郡守能送上的赋税,居然就多过原来的郡守,这也是宦官得宠,能开鸿都门学的原因。 送上许昌父子的首级,会稽战事也基本平息,张易也能好好规划自己的事情。 张易五年前,上岛不久就改变了马迹岛的生存轨迹,随后改变了留地张氏,余姚虞家和山阴魏家的命运,来会稽三年,张易又改变了整个会稽郡。和三年前这里混乱不堪相比,现在的会稽郡欣欣向荣,工商业得到极大发展。 现在平东军已经成型,医学院已经成型,海岛上的工业模式已经初具规模,张易决定出门游历,去改变一些人的人生轨迹。 会稽这里,虞老家主已经病故,虞歆丁忧,接手家族事务,他回家几个月,只和张易见过一面,说了些感谢的话就没了下文,宦海多年的中年人,城府很深,张易也摸不清他心思。 虞歆不清楚内幕,以为张易是魏妍亲生子,对魏妍和张易亲密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回家主持后,魏妍也不再管事,家族中人对张易拿走大船岛很不满。 许生称王作乱,虞家直接损失没多少,提前布局海岛的花费却很巨大,船厂已经搬到金塘岛,工匠坊里多了很多精巧适用的工具,工作效率要高了很多,只要全部建成,产能至少扩大五倍。 张易出现后,不仅帮虞家摆脱灭族的困境,还让他们产业进行升级,虞家只要能守住金塘岛的产业,就能成为影响大汉海贸的豪商,并不亏欠他虞家。 虞家人眼红的是大船岛上的良田,这些原本都应该是他们虞家的,现在却在张易名下。只是张易用建设金塘岛的科技,换取大船岛的所有权,当时老家主是同意的。 因为许昌造反在即,老家主哪里会舍不得一个荒岛,等虞家成员到岛上避难,见识过金塘岛的工业雏形,都感到兴奋不已,也没有对张易在大船岛上开荒练兵有异议。 现在许昌父子枭首,遮盖在他们头上的阴影散去,这些虞家子弟又想起大船岛上整齐的田畴,已经有人来大船岛调查田产几收成,甚至劝说当初来开荒的年轻人回归虞家。 虞家人想收回大船岛,是不是虞歆的意思,张易不想猜,就算他当面要,都不会给,为了避免尴尬,张易索性提前游历,把先手留给他。 一年多前,许昌已经被彻底困在山里时,张易没让手下的密探都闲着,说了一些人的名字和家乡,然后派他们去寻访,多数已经找到,现在也到了收网的时间,有些人还得上门去请才会来。 张易现在不缺人手,只觉得缺人才,普通人才,张易可以成批量训练出来,杰出人才却没有办法,他们高超的智慧或高强的武力,都是天赋决定的,一个人顶一千人的说法,并不夸张,张易就觉得,在这时空里,自己就能顶得上一千人。 既然要找人才,当然先从顶尖人才开始,在他们即将展露头角时,接到海岛上,接受张易自己培训,让他们变得更出色。 张易游历第一站是陈留,据寻访典韦的人回信,典韦一直不太安分,如果不是他这个朋友阻挠转圜,早就犯下数起大案,随着典韦力气越来越大,人也越发骄横,不再能听人劝说,尤其是今春典韦母亲去世后,他已经是脱缰的野马。 历史上典韦就是少年时,当街杀人后逃命他乡,现在随时可能杀人逃难,张易要亲自去收服这匹野马。 张易这次出门,只带着张文,张睿两个少年,为了最快速度赶到陈留,搭乘海船到东海郡,才骑马走陆路。 虞家在东海郡有开采水晶的店铺,现在从管事到伙计都是张易亲自安排的,所出水晶只供应大船岛的铜匠作坊,主要产品就是望远镜和放大镜,望远镜是留给海船的,放大镜是给读书人预备的,没办法,近视眼和老花眼不仅仅是后世才有的,眼镜还是太麻烦,没法推广,只能用放大镜代替。 东海郡的店铺,还是张易布置在中原的密探大本营,消息快马送到这里后,再随着船只送给张易,典韦不安份的消息,就是从这里传回的。 张易三人都习练过马术,长途走马却是第一遭,一天下来,浑身酸疼,加上一路风尘,身上灰蒙蒙很难受,到了彭城,就准备休息两天再出发,带路的密探带着张易三人,熟门熟路进了彭城最好的旅馆,选了一个清净的院子住下。 梳洗换衣后,正要去街上最好的酒楼吃饭,旅馆老板来敲院门,见到四人都在院子里,躬身先打招呼:“四位贵客对小店可还满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 随后就侧身,介绍站在他后面的少年:“贵客临门,我们少东家特来拜会。” 少东家大约十五六岁,唇红齿白,束发上系着一根白色的丝带,身穿白色麻布长袍,显得雍容文雅,宛若画中人。 汉代商人有钱却只能穿无染色麻布,因此都是穿苎麻织的衣服,也才有白衣商人的说法。少年身上的袍子,就是最好的临湘苎麻织就,光鲜洁白,价值比张易穿的黑色丝绸更贵。 张易念头一转,就猜到眼前白衣少年是糜竺,微一点头,就笑眯眯招呼他进来:“哦,糜家少主,请进。” 张易知道糜竺字子仲,不过他还没行冠礼取字,只能用糜家少主招呼他。 张易是留地张氏子弟,世家子是可以穿丝绸的,世道不许张易对糜竺行礼,否则他会坐立不安的。 对张易一口叫破他身份,糜竺并不觉得诧异,彭城城里没有人不认识他。 糜竺先对张易深深鞠了一躬,口称:“糜竺谢过大人。”才小步走进来。 张易一篇《弟子规》,被皇帝下令为天下启蒙读物,留地张氏奉旨敕造《弟子规》,已经名闻天下,糜家就是《弟子规》的经销商,糜竺熟读《弟子规》,当然知道作者是张易。 张易鲜衣怒马进城,用的验传是留地张氏张易,十七岁,作为本地豪族,糜竺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他对张易早就心生向往,立刻就赶来拜访。 用后世话说,他是张易的铁粉,见到偶像后,恭维话说上一通,就要告辞。 还是因为身份问题,糜竺拜见张易,见上面是福气,张易能让他进屋,已经是厚待,招呼他坐下,他都不敢坐,更不敢多留。 糜家是徐州豪商,和张氏和虞家都有生意往来,迟早能见到他,张易就没有事先招揽糜竺,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送上门的,当然要笑纳,因此开口道:“吾等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了,汝是地主,安排好陪我小酌一杯,讲讲此地的风土人情。” 历史上,刘备一个草头王进徐州,糜竺不仅送上妹子,还奉上家产,随后跟着刘备东奔西走,最终官拜安汉将军,地位在诸葛亮之上,为刘备手下众臣之最,是真有本事之人,当然值得张易招揽。 第26章 收服典韦 张易现在只让糜竺陪着吃顿饭,吃完饭答应收下他这个学生,以后就随时可以把他招到身边辅佐,这就是张易当初祭出《弟子规》的目的,凡是读过这本书的,见到张易都得客气才行,如果用这本书启蒙的,也算张易半个弟子,十五年之后,张易就能见士子高一等。 第二天,糜竺陪着张易游历了彭城,对一些历史典故,张易从后世书上看到的,当然不如糜竺了解清楚,因此玩得很尽兴。 等第三天,张易准备出发时,糜竺已经等在院子里,见到张易后,就执弟子礼,亲自把张易的马匹牵过来。 张易看到他身后的八名大汉,都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就对他说:“我是游历,你要跟着,就不要带人。”说完,上马就走。 跟着张易游历,就不再是大少爷,糜竺瞬间就理解张易的意思,立刻从手下身上拿过包裹背好,然后就骑上自己的马跟上去。汉代,家财万贯不如一经传家,糜竺一介商人子弟,能得张易收他,当然要紧紧跟随。 一行五骑,密探在前面远远的探路,遇到歇脚打尖的,就会提前安排好,张易带着三个学生在后面跟着,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 张易带在身边的张文张睿,今年都是十五岁,是马迹岛张家庄主的双胞胎嫡孙,张易入留地张氏宗谱后,他俩就被庄主送到海岛,跟着张易学习,相比当初的六个庶出子弟,这两人要聪慧得多,张易就挑他们做了贴身书童,练武读书都是倾囊相授,连游历都带在身边。 糜竺今年十六,和兄弟俩熟络后,三人就以兄弟相称,对张易都喊老师。糜竺虽然生在豪商家庭,却从小练习骑射,马术比张文,张睿都好,行进间,就教两人骑马技巧,还把挂在腰上的弓箭拿出来,演示骑射给兄弟俩看。 多了糜竺,路上确实热闹不少,也就不觉得枯燥,很快就到了陈留国境内,结果还没到典韦家乡己吾村,就碰上典韦了,他现在是陈留乡下游侠的老大,正带着一群年轻人耀武扬威往城里走,张易派来的密探就混在这些游侠中。 张易等人骑马过去时,其他人见到张易穿着丝绸,骑着高头大马,都让开大路,只有一个魁梧少年,还走在道中,听到马蹄声已经到他身后,才站住转身,双手拄着两把短戟,冷冷注视着张易。 张易停下马,就在马上俯身对他说:“吾是留地张氏张易,听说陈留典韦,从小就膂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两年后,吾欲入京为羽林,宝马已经配好,还缺一个牵马之人,汝可愿充之?” “爷爷我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想打服天下豪杰,岂会去给你这纨绔牵马?” “三年后,我欲带兵征讨鲜卑,还缺敢上战场的马夫,汝可愿充之?” “就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敢带兵去打鲜卑?” 张易来这时空已经四年多,已经恢复以往身高身形,虽然不像典韦这么魁梧,力气却比后世时大了几倍,更奇怪的是体重也比前世要重得多,前世身高1米78,体重却只有75KG,到了这个时空,先被浓缩成小孩,长回身形后,体重已经超过两百斤,只是看起来依然文弱。 “弱不禁风?你窝在乡下称王称霸,居然敢小视天下英雄,我一只手就可以打败你。”张易说完,就跳下马,随后就对他招招手。 典韦看看张易空手等着他,明显没把他放在眼中,怒道:“你一只手打败我?你的兵器拿出来,看我不砸烂你的狗头。”说完,把两支手戟举起来。 张易手腕一转,露出一把短柄匕首,笑着说:“就让你看看我的兵器,免得说我欺负你,这可是很少示人的。” 张易如果还是空手,典韦就准备放下手戟,空手来战,结果张易真亮出兵器,就是要用这小刀对付他的手戟,这让他更加愤怒。 张易开始招募他,虽然只是马夫,却是送他晋升途径,原因就是张易是穿丝绸的,是能进羽林,能带兵的将。典韦是平民,投效张易,确实只能从小兵做起,战场上马夫就是贴身的护卫充当的,地位要比普通士兵要高得多,他不愿当,却并不觉得受了侮辱。 张易现在用一把小刀要和他单挑,他才觉得受了轻视。 典韦今年才十六岁,最是受不得激的年纪,加上他练成双戟后,打遍陈留游侠,从无敌手,自然就变得骄横。被张易激怒后,也不再顾忌,直接挺着手戟就冲上来,照着张易脑袋就砸下来。 张易身子一转,就闪过手戟,伸手用刀背在他脖子上一划,然后就闪到边上,躲过另一把手戟的斜刺。 典韦见连着两招落空,还准备冲上来,张易就往后退,嘴里却笑话他:“如果我刚才不用刀背,你喉咙已经被割开,我说用一只手,就用一只手,你输了还想不认吗?” 典韦也愣住了,他刚才脖子上确实有东西划过,只是不疼不痒的,才没有在意,听张易说破,才知道是小刀的刀背,他当然知道如果用刀锋,会是什么结果。 大庭广众之下,一贯自恃勇武的他,居然会被人一刀就杀掉,让他明白,自己确实是小看天下英雄了。 张易见典韦踌躇不动,就转身上马,然后对他说:“我欲去北方扫平边患,还缺爪牙之士跟随,汝欲随乎?” 张易第三次问他,典韦已经清醒过来,自己练得一身武艺,难道就留在这小地方,陪一帮游侠打闹厮混吗?不,当然要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想通之后,就把双戟往后面背袋里一插,上前拉住张易马匹的缰绳,转头问张易:“主公,往哪里走?” 以前,面对各种称呼,张易都会校正,让他们喊自己老师,这一次,却没有。点点头对典韦说:“先去你家里。你随吾离开,总要去乡里报备的,你跟我走的是阳关道,这次就是你衣锦还乡,以后有乡党要投靠你,也得知道你在哪?” 张易点了一下,混在游侠中的那个密探,立刻会意,在边上叫到:“能不能一起带我们走,我们也想跟你去扫平边疆。” 其他游侠一听,也叫嚷着要跟着去。 张易点点头,对他们说:“你们今晚先回家告别,明天一早到典韦家集中,统一办理验照。” 典韦当然也需要贴心部曲,这些全部是年轻人,能跟着典韦混的,都是陈留这里游侠的佼佼者,只要训练两年,就是精兵。 典韦这帮人都不读书,也没听说过张易大名,等他们到县里办理验照时,见到那些吏员在张易面前,都非常谦卑,才知道遇上的真是大人物。 等张易要离开时,随手指着那个密探说:“吾等还要游历,就不带你们了,就你领头,想去的人,都带着他们去会稽,有人接待你们,好好训练,以后还会跟着典韦。” 张易下一站是颍川,就在陈留不远处,不让这些游侠跟着,是因为要拜访大儒荀爽。 大儒和这些游侠是两个世界的人,张易自己没有阶级观念,却不能让别人也接受。这可是当时的统治基础,张易好不容易弄出的名气,不想因为带着游侠,被大儒当成孟尝君一类人。 张易到颍川目的是找郭嘉,戏志才还有荀攸,郭嘉已经6岁,还没去颍川书院,后两人现在都在颍川书院里求学。 张易是来抢学生的,当然不能主动找上门,这个时候的私塾和后世的名校一样,门槛很高,一般人进不去,遇到聪慧的潜力股,他们也当宝贝抢的。 张易是兵家之后,家学是兵书,荀家是儒家,治学《论语》和《春秋》,能不能抢走戏志才,要看张易怎么忽悠,荀攸是荀家子弟,能不能带走他,要看荀爽的态度。郭嘉倒是不难,肯定已经用《弟子规》启蒙,自己只需要露面截胡就行。 张易很快就要出仕,荀攸和戏志才都和张易同年,刚好能带在身边,互相学习,一同进步。至于荀家的王佐之才荀彧,现在十三岁,当然继承家学重要,张易根本不敢想。 张易到了颍川,找人打听出父城路径后,就直奔父城而去。 张良祖上累世相韩,祖籍就在颍川父城,秦灭韩后,张良一直致力于复韩大业,在留地遇到刘邦后,才开始辅佐刘邦,功成名就后,要求封地在留地,虽然子孙后来失去爵位,但留地张氏却一直传了下来。 张易现在名声在外,到了颍川,当然要先回张良祖籍,凭吊先人,这是应有之义,否则就是不孝。 父城张氏底蕴深厚,虽然秦朝时受张良牵连,被流放很多人,汉朝四百年下来,父城依然大半人家姓张,听说留地张易来祖籍,父城人都争相围观。 《弟子规》被皇帝定为启蒙教材,却不让别人仿制,虽然有印刷的技术,但需求量太大,并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一书难求一点都不夸张,现在张易可是最火的时候。 带着礼物拜访当地族老,派人准备祭品,热热闹闹祭拜完祖先后,张易收到的拜帖,不下一百张,都是颍川有名望的人发出的。 张易整理拜帖,然后拈出一份,对族老派来服侍的管事说:“时间虽然紧,慈明先生相招,却不敢不去,替我备份厚礼,送往颍川书院,说我随后就当拜会。” 然后张易就把一包珍珠递给管事,这是张易教人养殖的,出门时带了不少。 第27章 颍川书院 张易离开父城前,又找出当地几个拜帖,聊到下午才上路,故意拖拖拉拉,夜晚就投宿在阳翟,然后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此地有天才小童郭嘉,于是招来相见,用《弟子规》考校一番后,表示此子聪慧,甚爱之,当带在身边培养。 郭氏小户人家,听说大名鼎鼎的张易要收郭嘉为入室弟子,还有什么不愿的? 天明启程,郭嘉童稚,骑不得马,张易直接放在自己马背上,用带子扣在胸前带走,历史上三国第一天才军师既然到手了,就绝不能再起波折。 果然,到了颍川书院时,荀爽看到郭嘉后,直接就问:“阳翟郭氏子乎?” 张易不理他热切的眼神,直接笑着说:“然也,此子聪慧机变,当授之以兵法,他日必是运筹帷幄之辈。”直接绝了他要留下的心思。 兵法当然是张家的好,汉高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奠定了张氏兵家的地位。 “天和少时所做启蒙大作,闻名于世,居然还有三岁看老之明?” “非也,吾六岁时,不如他远矣,将心比心罢了。”总之就是不让。 书院逗留三日,张易陪着慈明先生辨《论语》,聊《春秋》,都大呼受益匪浅,引为知己。科举上千年,《论语》是必考的,里面每一句,都被后世学者引申出很多微言大义,张易拿来应付两千年前的慈明先生,一点压力都没有,跨年交迅速达成。 当张易表达出冠礼后,有志于去边疆戍边,而张氏现在只有武将,请慈明先生推荐点参赞军务人员时,荀爽把手往学堂一划拉,笑着说:“愿意去的,你尽管带走,必不让你失望。”荀爽当然有底气,能进颍川书院就读的,就不会有废物。 张易当然不急,没走之前,是不会再说这件事的。 结果又聊了一会,荀爽说:“对了,你要去戍边,这郭家小童也没空管教,不如先放我这里读书,等大了再跟你去。我这里离家近,这么小人,想家就能回。” “本来我也没准备现在就带走他,孩子这么小,生活都不能自理,但是没办法,他身体有先天不足之症,我在会稽句章筹建了医馆,里面有二十位郎中坐诊,趁现在年少,调理上一年,这虚症就能根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刚好我还能在家两年多,也可以教教他。”郭嘉身体虚,一眼就能看出来,张易确实要送郭嘉去调理的,却不一定要住院,理由很强大,不伤颜面就拒绝了荀爽。 “哦,你还有这么大医馆?” “许昌作乱,平东军进山围剿,作战受伤不断,还有水土不服,虫蛇叮咬的患者,建起这个医馆,都是为战士服务的,我不能让他们在前线流血过后,到了后面再流泪。许昌被擒获,平东军还得面对山越,加上江东潮湿,病患多有发生,医馆现在已经成了江东病患的集中诊治地,规模不大不行啊。” “天和仁爱无双,才能写出《弟子规》这旷世启蒙书籍。”荀爽感叹完,回身对侍者低语几句,又对张易说:“我家还有一个小童,身体也不大好,也请天和一并带走教诲。” 等荀彧被带来后,荀爽对荀彧正色道:“从此敬天和为师,用心治学,勤勉不怠。” 张易对人才是貔貅性格,荀爽豪气,张易一点都不客气,颍川书院十六岁以上的年轻人有十八个,被他一扫而空,还把十三岁的荀彧也带走,这可是历史上的王佐之才。 历史上曹操五谋士,张易一次就带走三个,连老曹早期谋士戏志才也带走了,这也是早逝之人,能不能改天换命,就看华佗手段了。 一下子收拢二十个,张易真是意外之喜,原本还要到河北一趟的,只能下次再去,先回家把这些人安置好,让他们安心在海岛上学算术。 这些都是以后的军政人才,张易会把自己整理的《算经》传给他们。 张易虽然是文科生,大学的《高等数学》学得非常好,《算经》从认识阿拉伯数字开始,涵盖张易整个读书生涯所学的所有数学知识。在这个时空里,绝不会再有谁能在数学之道上超过张易,数学才是他独步天下的学问。 这么多人一起走,可没有那么多马匹,张易要和他们一起走到东海,为了缓解旅途的枯燥无味,张易从出颍川的城门,就每人发一根竹片,要求大家开始数数,走了一千步,就在竹片上刻上一道。 同行的还有一辆牛车,上面坐着两个小孩,车轮上被张易用漆涂了一道,两个小孩各数一边车轮转了多少圈。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各人算一算,互相比一比,看看谁算的路径最准确。 数数大家都会,数到一千的时候却很少,结果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些颍川骄子就错误百出,等终于打尖休息,各人根据自己步幅,换算走了多少尺时,每人一个答案,各不相同,这倒是正常的。 张易剔除掉几个差异太大,明显错误的答案后,再把相差不多的数字加起来,再除以累加的人数,得到平均值。 随后他们看到,平均值和张易自己测算的值很接近。 不顾他们感叹,张易对他们说:“真正的标准答案,要从车轮上计算,车轮每转一圈,走过的路是相同的,郭嘉和荀彧两人各数一个车轮,我们看看他们的结果是多少。车轮周长乘上他们数的转数,就是标准答案。” 因为郭嘉和荀彧两人一路上很小心,话都不敢说,就怕漏掉一圈,最终数的车轮转数相同,张易算出结果后,大家看到和刚才的平均值很接近,却和张易测算的值完全一致。 张易拿出一个蔡侯纸钉好的记事本,记下刚才的数值后,才给他们讲解刚才的计算,并趁机推出圆周率,和计算车轮周长的方法。 在还没上路时,这些年轻人,挨个把车子推着转圈,验算圆周率,只是他们除法掌握不精,算了好久才算出来。 有了这次试验,又开始行路时,他们都认真计数,再次休息时,大家的答案也就大同小异,基本接近车轮测出的标准答案。 一天赶路六十六里,虽然累,兴致都很高,到了旅馆,也不想休息,都缠住张易,要求把快速计算也教给他们。一天下来,他们已经发现张易算数特别快,郭嘉和荀彧两人刚把计算的圈数说出来,张易随即就算出里程。 他们都被神算惊呆了,终于到了旅馆,当然想跟着张易学习。 这也正是张易希望的,通过玩这种游戏,不仅锻炼他们数数能力,还能让他们对学习算术感兴趣,到了海岛,会有专人教他们算术,都是张易亲自教出来的学生,目前那些人已经学完小学课程,再往上,张易只会找聪慧的孩子教授。 张易假装熬不过他们,就拿出纸笔,把1234和一二三四,分别对应着写出来。 “首先,我为了方便计算,把一二三四换了一种写法,也就是你们看到的。他们意思一样,只是写法不同。” 说完,张易又把今天车轮总共走了多少圈,分别用两种写法写出来。 “你们也看出来了,两种写法代表同一个数字,用新写法就很简单,只要熟悉怎么读,眼睛一看就一目了然,现在我教你们怎么写这些数字。” 就睡觉前这点时间,张易就把用阿拉伯数字的加法交给他们。 随后的历程,也都是这样走走停停,寓教于乐,到东海郡时,不仅简单的加减乘除,郭嘉甚至连四则运算都会了。 在等船的两天里,张易用小竹牌,分别把1-10刻在上面,每人4套,背面还刻上他们自己的名字,随后就教他们玩起24点。 锻炼快速计算的神技一出,一下子就吊住所有人的胃口,都三三两两开始约战。 船到了,这帮人上船后,根本没空理会大海的壮美景色,玩了两天,才发觉船依然停在港口,张易也不在船上。 等张易带着两家人出现后,船就开动了。 张易这几天,走了一趟东莱,把太史慈一家接了过来,虽然太史慈才十一岁,仅仅跟着父亲学武三年,还谈不上弓马娴熟,张易却非常喜欢这个东吴大将,只要天赋在,到了海岛上训练到长大,就是文武双全的战将。 另外一家小孩更小,仅仅6岁,长得面黄肌瘦,父亲却极为雄壮,经过密探反复确认,这个琅琊伤残老兵家的孩子,才是张易要找的颜良。 张易要带走两家人,都没有任何难度,只要说自己是张易,想带着他们去跟自己读书,经过换验照的官吏验证,张易确实不是骗子,太史慈和颜良两家人就被张易全带走了。 因为每个人心思都在24点上,开船后居然没有多少人晕船,等终于停船时,他们才知道已经来到会稽。 张易出行时,已经对这些密探发出带人来会稽的命令,经过密探的努力,大船岛上已经收集了超过八十的少年精英,历史上都是三国时代的风云人物。 本来张易接了郭嘉后,就准备去北方,把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一起带过来,因为颍川书院太讲究了,一下子送了一批人,让张易分身乏术,只能让密探带着自己的手书,去把他们带回来。 第28章 随驾羽林 能青史留名的文臣武将,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张易来这里,本来就是作弊,那就认认真真作弊,把这些能收集的猛牛,都一个个牵回家,然后一起走牛比的路,让想割据煞笔无路可走。 到了海岛后,张易把这些牛人,一个个塞进班级后,就带着郭嘉,荀彧和戏志才,还有荀家的两个年轻人,一起来到句章。 结果,华佗给了张易意外惊喜,黄忠夫妻听闻华佗在会稽医院坐馆,就带着幼子黄叙来求医,随后就被华佗以先天失调,需要慢慢调理为由,留下他们全家。 张易在收集人才,华佗看出黄忠是猛将,当然会帮忙拖住黄忠。 张易把郭嘉等人请华佗诊治后,就带着华佗亲自抓的药包,回到海岛。以后郭嘉等人每个月来一次句章,请华佗诊治。 黄忠是南阳驻军百人将,因为替儿子求医,才请假出来的,结果到了这里,也就进了张易虎口,张易非常需要他这种高手来调教小牛,包括他自己,也想学习马上作战功夫。 大船岛自从练兵开始,虞魏两家每年都会选送年轻人进来,对于其他人来说,今年不过是选些外地年轻人来学习,根本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只有张易知道,自己收拢这些人后,将不会再有三国,因为自己有底气干掉想自立的任何人。 刚来海岛时,能帮着张易训练的只有祖茂,现在祖茂还带着会稽民兵,在后面帮助平东军做后勤工作,在小牛没有训练好后,还没人能代替他的工作。 这次多了这么多潜力小牛,黄忠却来了,武艺高倒是其次,黄忠的百步穿杨神技,才是这里急需的课程,原本害怕离开了原来的生活轨迹,太史慈和赵云的神箭术再也施展不出来,现在当然不再担忧。 等终于把学生纳入正轨后,张易才知道,太史慈和颜良的父亲,每天还会给儿子加训,因为两人年幼,他们俩家人都留住岛上开荒种地,想不到张易拐带小的,居然带回来两个武艺出众的老兵,当年两人都当上百人将,只是伤残后,才退伍回家。 既然知道历史上太史慈和颜良都是家传武艺,张易当然会重用两个老兵,直接就聘请他们为教官,跟着黄忠一起训练年轻人。 才安静一个多月,新来岛上的年轻人,就开始分化,自然分出文武之列。 张易把他们放在一起教学,希望培养出文武全才之辈,现在看来还是理想化了。 强按牛头不饮水,张易不再多管,很快就另找馆舍,把他们远远隔开,还各自分出四个班级,让他们自己抱团后自由竞争。 为了充实师资力量,张易又从平东军里,请来十来个张氏子弟,还让荀攸这些年长的士子,也充当老师。张昭则带着几十个弟子,回到平东军,组建平东军后勤部,和祖茂的人马直接对接。 张昭的这些弟子都是当初开荒的年轻人,学会写字后,一直跟着张昭管理屯田,在大船岛屯田已经走入正轨后,张昭返回平东军,他本来就有军职,每次平东军报功时,都会算上他。 张易趁着这次分班,把平东军也分拆了一下,在张易没有另外掌握强大武力前,平东军的领导权必须牢牢掌控,张锴为领军主将,张昭为后勤总管,有他们两人在,没有人可以跳过张易控制平东军,祖茂接管会稽的筹粮任务后,也没人能掣肘平东军。 也许是群聚效应,在张飞等人陆续到来后,不停有士子摸到会稽来,都是要拜张易为师。这是颍川书院爆出的消息,张易从天下闻名的颍川书院拐走二十个学子,已经在士林里传开了,郭嘉神童是他们窝里的,也被他们算进去了。 当世大儒很多,能得皇帝下旨传播书籍的,只有张易。因为《弟子规》讲的完全是儒家推崇的规矩,张易以弱冠之年就获得当世大儒的称号,已经和荀爽,郑玄,卢植等人,并列名师之位。 从颍川书院把荀彧都带走后,张易的东海书院已经后来居上,成了大汉最负盛名的书院。 张易自己知道,东海书院其实叫东海学院更贴切,里面的课程已经分拆出文武两院,武院又分为骑射,弓步兵,枪步兵,阵法,兵法等课程。 文院教授的还是传统的《论语》《春秋》,没办法,颍川书院学子太多,又被张易加入《鬼谷子》和《韩非子》。 至于《算经》,和启蒙的《弟子规》一样,是文武两院必学的基础课程,至少要学完上册,也就是后世的小学算术内容。学会中策可用轻松当账房先生,至于下册,是为科技人才准备的。 张易当初用马迹岛的科技,从虞家换下大船岛,赚得实在太大,因为再往里去的其他无人岛,其实也变成张易的地盘,不过对于虞家来说,也不亏,本来那些就不是他家的,一个家族能占据一个金塘岛,还有张易输送的整套科技工具,这两年已经爆发出强大的生产力。 也许听了魏妍的规劝,也许顾虑威名远扬的平东军,虞家家主约束了家人,再没有人对金塘岛之外的海岛,提出过任何要求,一心按照张易当初的规划,发展金塘岛。张易规划本来就很大,是要金塘岛成为东南沿海船队的母港,集制造,修理和转运为一体的工商港。 和虞家不同,魏坤完全把张易当成亲外孙,这几年紧跟着张易的步伐,不仅承包下平东军的军粮供应,平东军打下的地盘,也都是交给魏家去开发,为了弥补人手不足,震泽浅水区的野人大半被祖茂帮魏家带来,随后就送到会稽山里,跟着平东军后面开荒种地。 魏家动手后,震泽九宗二十八家很快按耐不住,把另外的野人也抢走,成为各家开荒的庄户,藏在浅水区的野人一下子就空了,水贼再留在里面只能是各家打击的目标,航道也就安全了。 因为平东军在会稽,震泽水贼要么来投军,要么成为庄户,再也不敢打劫过往船只。 震泽治安忽然就好了,九宗二十八家和会稽的众多小豪族,都开始组建商队,从马迹岛购买三层竹筏后,把震泽地区特产运送到金塘岛,再拉回虞家船队从大汉南北运来的商品。 一时间,吴郡和会稽成了大汉工商最活跃的两郡。 吴郡商业虽然发达,吴郡太守却很难过,马迹岛张家生产的《弟子规》供应全国,却在留地往外发售,根本不在他这里交税,而震泽区域所有竹子都供应给马迹岛,最终也只有吴郡城外有竹林的几家豪族,才会交税给吴郡,其他二十八家岛上都有竹林,根本不会给吴郡交税。 吴郡没有税收也就养不起兵,拿日益富裕的二十八家,更加没有办法。就算汇报上去,条文也只能到曹节这帮宦官手里,这里是平东军的地盘,平东军不管,曹节当然也不会管。 本初三十五年,张易在留地加冠后,朝廷就征召张易进京,为羽林郎,两百石。 虽然张易一手改变了会稽面貌,可是平东军的功劳谱上,从来就没有张易的名字。虽然《弟子规》传世,毕竟是启蒙书籍,张氏传家的还是兵书,因此张易进京后,也是入武职,先给皇帝站站岗,成为皇帝的私人武装。 入职羽林第一天,张易就被皇帝召见,指定为随驾羽林郎,轶四百石。 随驾也就是皇帝到哪,张易就跟着去宫外站岗,这当然是皇帝恩赐的优容,好在皇帝进入后宫后,张易不须再值班。 张易看质帝第一眼,就改变了以前所有猜测。 质帝八岁登基,已经三十五年,四十三岁的人保养很好,好像只有三十出头,长得温润如玉,眼神很清澈,身材保持很好,根本不是沉溺后宫之人。 张易知道,质帝绝对是精明皇帝,虽然也重用宦官,却和历史上的桓灵帝完全不同。 想想也是,梁冀灭族后,宦官五候一直在和世家争夺朝廷大权,一开始五候势弱,质帝明显偏向宦官五候,等五候势力膨胀,可以压制世家时,质帝用十常侍取代了五候,继续和世家争权夺利。 还有,东汉历史上有名的两次党锢之祸,在本时空压根没有出现,李膺是致仕后,老死于颍川老家,张易在颍川时,还接到李家送来的请帖,只是最后没有去。 批阅奏章,拟定圣旨的权力掌握在宦官手里,国家大事还是朝廷大员在干。 质帝虽然不理朝政,却能很好地制衡宦官和世家,朝政里虽然混乱,朝廷却从来没有停运过,因为大局掌握在质帝手中,他只是不理会小事。 张易和质帝相对一瞥,张易看懂了质帝,质帝仿佛也知道张易看懂他,下完旨意后,就转身进入乾坤宫内。 皇帝三日一早朝,上朝后就呆在这里接待道人,其他时间都在后宫。 也就是说,张易这个随驾羽林郎,做一休二。 张易看着质帝轻盈的步伐,想想他刚才悠长的呼吸,才发现质帝居然是内家高手,或者说身怀道家内功。 难怪他不喜侍卫接近,整个后宫里,除了小宦官就是宫女和妃子,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第29章 世家子弟 皇帝除了身怀内功,还有个奇怪的地方,登基三十五年,因为皇后和贵妃都无子,到现在还没有立太子,子女却很多。 张易猜测,质帝对外戚非常忌惮,才弄出这局面。 现在的皇后和贵妃还在后宫里静养,都比他年长,已经多年没见过皇帝。皇帝孩子都是宫女生的,留在宫里启蒙结束后,就被送到长安圈养。 最大的皇子刘铨今年已经十八岁,因为母亲原本是宫女,被封的仅仅是关内侯,依然留在长安城里,优裕的生活没问题,想造反是不可能的。 还有,许昌造反,一点都没有影响皇帝向道之心,天下道人依然享受着殊荣。他每次上朝后,还是要招道人来乾坤宫讲道,却在再也没有去南郊祭天。 张易一个人,站在宫门外,百无聊赖混到晚饭前,随着钟声响起,道人离开,质帝才从乾坤宫出来,然后直接步行进入后宫,因为很短的距离,随身的仅有张易这个羽林郎,其他都是宦官。 第一天下职后,第一个来找张易的是袁术,他是虎贲卫的都尉,负责值守宫城西门,只有皇帝出宫城才会用到他们,其他时间就在宫城墙外巡逻。 见到张易出宫城,袁术拦着张易就笑着说:“小子,当年汝父来京时,就和我向善,故人之子,我当照应你。走,我给你接风。” 袁家四世三公,是洛京拔尖的家族,留候世家的张铮来洛京发展,当然要去拜访袁家,也就认识袁术,至于友善是应该的,向善就未必了,当年张铮入京时,袁术还是孩子,完全是袁术为了托大才说的。 看不跟着走,袁术就不罢休的样子,张易拱手谢过,对等在外面的张文说:“你先回家,说我不回去吃饭了。” 张文看了袁术一眼,然后转身就小跑着回家了。 “这小厮不错,不过太少了,你得多找几个人跟着。” “都是本家的兄弟,带多了怕他们惹祸,就两个乖巧的,等他们熟悉环境后,再叫几个过来,让他们管着。”张易不知道袁术这话到底有什么含义,只能就事论事,接了一句。 张易来洛京,表面上只带张文张睿两个孩子,居住的院子是前天刚买的,还请了一对中年夫妻,做些打扫做饭的事情,家里空荡荡的,再没外人。 没有人知道,这院子是张易早就准备好的,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连两侧胡同口上的大院子,都是张易让人在一年前买下的,而且这些房子的主人身份都是中原和北方的,没有一个是江东人,让人很难联系到张易。 张易的密探都是第一批招募去开荒的年轻人,张昭给他们启蒙的是《千字文》,后来张易又教他们阿拉伯数字,开发出最简单的密语。 张易用A-Y二十五个字母,顺应指向千字文的10句,再加两个阿拉伯数字,第一个数字表示是10句中的第几句,第二个数字表示这句话的第几个字,只用三个符号,就能代表一个字。 他们把书信内容写好后,再用这些符号代替文字,然后刻在竹片上,传给张易就行。非常简单的密码信,即使被遗失,外人也看不懂,除非直接抓人。 可现在他们最先做的,就是帮张易寻访小牛,说出去都没有什么影响。 为了不引人注目,顺利找到小牛并接走,他们都会先在张易提供的小牛家乡定居下来,然后慢慢寻访,各密探职业五花八门,全是可以走街串巷的。 现在这些小牛已经被张易收入囊中,这些密探也接到新的任务,就是用他们现有身份移居洛京,他们需要找个由头,用说得过去的办法移居洛京,至于花费,有专人提供。 有皇帝亲自定价,还敕命不得仿制的《弟子规》,张易很有钱,拿点给密探来洛京创业,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易身后还有糜家,虞家和魏家的商队助攻,因此这些五花八门的密探,很容易就在洛京提前布置好,通过金字塔结构,组成严密的情报网,最后汇集到糜家开办的旅馆里。 旅馆后门和张易院子后门正相对,仅仅隔开一个小巷子,旅馆里烧开水的店小二,就是在洛京情报网的总头目,来自马迹岛的张成,比张易还小两岁,是张家第一批送给张易的庶出子弟,也是最先跟着张易读《弟子规》的。 他们收集情报后,拿给张易看就行,并不要做什么决断,跟着张易五六年的张成,只要有忠诚就可以胜任。 只是这些密探都生活在洛京底层,只能了解市井消息,想要了解世家内的信息,却不可能,这是两个不同阶级,他们是无法混进去的。 袁术来找张易,就是让张易进这个圈子,只是张易不喜欢袁术,不愿跟他多来往。结果跟袁术走进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穿过两个后院,就进入更加奢华的花楼,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年轻人等着,周围全是花枝招展的丽人。 袁术给张易做了介绍,全都是洛京超品大员的嫡子嫡孙,还有皇后和贵妃两人的亲弟弟。 张易以为能见到袁绍曹操这些大纨绔,听清这些人身份后,就知道这几个人才是洛京大纨绔。袁绍是袁家庶子,曹操是宦官子孙,根本不够格进这个圈子。 张易能被他们接纳,不仅仅张易名气响,还因为张易来自留地张氏。 张氏从张良入道后,就没有站在朝廷高位之人,却从来也没人敢小看张氏,因为张氏是兵书传家,每当汉室倾危时,张氏就有重量级的大将出山。东汉刘秀的重要幕僚就有张氏子弟,最后是四名张氏家将名列云台二十八将,外人不清楚这些,刘家皇室和袁氏大族都知道这些内情。 张氏潜居抱道,以待天时,不需要这些功劳。 张氏世代有名将在家,只是轻易不出山。张铮出山后,就牵头反对梁冀,结果被梁冀杖毙,随后,其他世族一起发力对抗梁家,结果还没引出张氏大将,宦官趁机出手干掉梁冀,权倾朝野的梁家势力集团顷刻土崩瓦解,宦官窃取了胜利果实。 许昌带着一千剑士造反,裹挟万余信众,凭江东的纵横水网和江南的绵绵群山,朝廷大员没有谁敢说,自己轻易就能灭掉许昌。 偏偏张易束发后搬到会稽,带着几十个书生,纠结一些百姓,就把许昌一战而溃,随后追着许昌进入山越地区。 对于打了几年才灭掉许昌,朝中大员都是心知肚明,张易这个幕后指挥者,目的是驱虎吞狼,许昌被杀,整个会稽也不再有山越。现在平东军已经进入豫章郡,依托会稽大后方,继续挤压山越。 因为江东暂时不会有战局,张易冠礼后,立刻就被征召为羽林郎,入职第一天就被皇帝下旨放在身边。 这些都是信号,袁术这些人来接纳张易,代表的是他们身后的家族。袁家四世三公,是这些世族的首脑,袁术也是这个小圈子的老大,他亲自去请张易,是给足张氏的面子,只是张易不习惯上面有老大。 到了这里后,看到其他人对袁术已经超出尊敬,有点狗腿的样子,张易知道,是他们自甘卑贱,才惯出袁术高高在上的脾气。 张氏低调隐居,张易当然也不会高调,尤其这里明明都是年轻人,却显得暮气沉沉的顶级纨绔圈子里。 一群人端庄地喝着酒,看着舞女跳舞,交谈着朝廷大事。比如琅琊郡某县令考评下等,可以挪位置,户曹某某政绩突出,可迁任。 诸如此类的议论,让张易以为进了朝堂。 不过张易听了一会,就知道这些年轻人,为什么会交谈朝堂内容了。 他们是世家,对手是宦官集团,袁术这些年轻人就是家族的传声筒,把自家要抬举的官员,提前说出来,如果有冲突,也可以现在就协商,不能到了朝堂上,由他们父辈去争执。 等袁术等人接任家主后,世家该怎么合作的,他们早就练熟了。 张易来洛京,就是留地张氏的代表,才有资格参与交流。 张易不喝酒,也不发言,只是静静听着,到最后,袁术问张易:会稽郡守年底必迁,天和有什么合适的人可以推荐? 会稽郡守任上发生许昌造反的事情,就是失职,但是因为许昌刚当过求雨护道卫,涉及皇帝英明的事情,世家采取观望态度,只要东南糜烂不可收拾,曹节这个推荐人想不负责都不行,至于会稽郡守失职治罪是顺带的事情。 结果张易出手,许昌造反消息还没在朝堂上讨论,郡守就把光复会稽的消息送过来,还特意点出,主要功劳都是去会稽,跟着张易求学的士子,没说张易功绩,却指出张易来自留地张氏。 会稽守也知道自己情况,并不插手任何事情,能在任上除掉许昌,对他已经是解脱,也算将功补过,至少不会被治罪。 现在世家对着张易递出橄榄枝,就是会推荐张易属意的人,免得换个二五仔过去,打乱会稽郡的平静。 搞清楚内涵后,张易当然不会客气:“会稽多事之秋,担负平东军粮秣兵员重任,郡守得是个得力之人,光禄勋给事谒者张纮,文理意正,以柔克刚,是最佳人选。” 第30章 曹节还债 虽然同姓张,张纮却不是留地张氏族人,和张易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张易知道张纮有大才,连陈琳都说自己在张纮面前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张纮性格不错,历史上和张昭合称江东二张,是孙权最为敬重的两个文官,能抢先下手把张竑弄来,送他郡守之位才显得有诚意。 唯一障碍是张纮目前只有四百石,级别不够,张易当然知道这一点,因此说完后,就不再多说,意思是你们看着办。 这种事情在朝中其实很常见,宦官五候任用家族子弟时,都是连续升迁,很快就到了级别,现在中常侍安插自己人,同样这么干,如果世家不能帮张纮送到会稽郡守位置,那就是不诚心帮忙。 张易休息两天后,再去上班时,袁术等着宫城门口,笑着对张易说:“听说子纲被大司农看中,迁为大司农部丞,改天叫上他,一起聚聚。” 张易知道事情已经解决,张纮是四百石散官,直接跳到大司农部丞,是六百石实权职务,力度已经到极限,后面再升迁一次,就能跳到千石,因为会稽是边陲小郡,只要太守让位,张纮就能再进一步,直接空降为太守。 他们已经查到张纮和张易没有关系,也没有来往,让张易带张纮去和他们一起聚聚,就是让张纮知道,是张易请袁术他们帮忙的,至于大司农看中,不过是虚话。 “是得找他庆贺庆贺,等我找到大司农大门,再定日期。” 说话间,张易已经进了宫城,袁术只能止步,虎贲不进宫城,里面是羽林的辖区,因为质帝不喜带刀侍卫接近,他们都只能在几处路口巡逻值守,宫门口站岗的都是太监。 张易这个新羽林郎没有搭档,到了内宫门口,带着刀杵在两个守门宦官边上,显得很特别。不一会就有个大宦官从内宫里出来,挥挥手,守门宦官立刻后退,绕进宫门后就不见了。 这大宦官代替两人位置,和张易并行站着,嘴里轻轻说:“他们举迁张竑大司农部丞,六百石,被曹公直接改为卫尉丞,千石,今天朝会就会下旨。曹公说会稽的事情,谢了。” 世家和宦官之间争权夺利,却不是生死仇家,互相之间更多的是交换和妥协,不会闹得不可开交,否则皇帝又会换人了。 知道张竑是张易举荐的,曹节立刻出手,让张竑一步到位,成了卫尉丞。至于提到会稽的事情,是说曹节用这个官位,谢张易帮他干掉许昌,从此两不相欠,以后再要帮忙,得要付钱才行。 曹节和张易不是一路人,因为许昌造反,通力合作过,平东军灭了许昌后,已经是东面最大武装力量,张易因为没有叙功,明面上没有好处,现在职位低,而且刚来,不便提拔,曹节不知道张易要送张竑为会稽太守,急于还清人情债,见到张易要推荐张竑,立刻送上卫尉丞的位置,履历上有大司农丞过渡一下,级别也就够了,相当于踩了一脚。 历史上的东汉,虎贲和羽林由光禄勋掌管的,卫尉掌管皇宫近卫,因为质帝不希望贴身的是护卫,就把虎贲放在宫城外,羽林在宫城内,取消守宫卫士,却让卫尉掌管虎贲羽林,因为他不理朝政,光禄勋的智囊团就是摆设,变成候补散官集中营。 宫城是双方势力交界区,张竑成了卫尉副手,位高权重,不仅让张竑离开世家势力范围,还让张竑到了张易身边,为张易提供便利。 “替我谢过曹公,也谢谢公公传话。”张易点点头,轻声对他说。 “咱家不用客气,咱家张让,祖籍颍川,咱家是自己人,咱家同辈。” “哦,族兄,甲胄在身,不便施礼。” “咱家不用客气,咱家丢了祖宗的脸,不对人说咱家是颍川的。” 颍川张氏累世相韩,是老贵族世家,张让净身入宫,做到十常侍后,也就在张易这个本家面前,会觉得丢祖宗的脸,其他人谁敢看不起他。 “族兄有心了,张易记在心里。”张让特意来通消息,主要还是来结交张易的,而且提出两人暗暗接交就可。 张易学历史的,当然知道张让是颍川的,却没有想到自己会穿越过来,还能混进留候世家。两个张氏四百年前是一家,只要能序上家谱,就是本家。偏偏都是老贵族,家谱齐全,竟被张让算出两人是同辈。 张让爵位是候,和张易认族兄弟是折节下交,看中的是张易潜力,皇上最看重的侍卫,以后逃不掉卫尉的职务,张让等人的安全,就得靠张易守护了。 见到张易有心,张让不再多说,转身就进了宫门。 皇帝也快上朝了,也就守门的两个小太监知道张让来找过张易,他们当然不敢乱嚼舌头。 张易觉得自己真是主角光环,皇帝亲近,世家接纳,最大宦官曹节帮了自己大忙后,刚说两不相欠,宦官张让就来暗中序上兄弟,进京刚三天,就开了个好头。 朝会时,皇帝果然下旨,调张竑任卫尉丞。 曹节把圣旨读完,朝堂上就变得很嘈杂,都是大臣在小声议论,随后张易就听到,朝会上开始讨论兖-州蝗灾的事情,没有人对张竑连跳五级提出异议。 朝堂上都是老狐狸,事情反常必有妖,不搞清楚状况,当然不能乱说话。 傍晚,张易从乾坤宫,送皇帝至内宫门口,自己出宫城时,被一名带队巡查的将官碰上,然后他走到张易边上,轻声说:“张竑谢过天和。” 他是举茂才的太学生,混了三年太学后,被塞进光禄勋,每天替主官写写官样文章,他原本觉得无聊,还想辞官回家的,结果忽然被提拔为卫尉丞。 这可是九卿的副手,因为掌管宫城守卫,位高权重,除了几个极品大官,其他上朝的官员在他面前都要规规矩矩的,否则就是殿前失仪。 不需要他打听,就有人告诉张竑,是谁帮忙的。 其他人可以不管,必须要谢张易。 张竑知道张易肯出筹码帮他,必有所求,才主动来等张易。 他是上官,张易一点没有小兵见大将的态度,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说:“我想请你去当会稽郡守,就请人帮了个忙,年后去不去会稽,你自己决定。” “去。”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废话,张竑就应承下来。 他虽然是上官,对张易的态度,却不敢有任何不悦,因为张易能把他弄上去,就能把他扯下来。 而且听了张易的话,张竑才知道,卫尉丞只是过渡,一千石还不是自己终点,会稽郡是边陲,郡守两千石,可以军政一把抓,完全是土皇帝。当然,平东军还在会稽,土皇帝是不可能的,能维持好平东军后方,就是大功一件。 光禄勋是候补官员集中训练的地方,里面各种背景的官员都有,消息非常灵通,会稽郡什么情况,张竑知道得很清楚,因为税收都供应给平东军,太守是没有军权的,有屯田军司马在,太守甚至都没有权,但是,张易特意把他弄过去,不可能白送他一场大富贵,肯定是让他用心做事的,张竑不反感做事,也有信心做好,太守任满回京后,至少九卿。 卫尉丞看起来威风,和太守却没法比,想要从卫尉丞升上九卿,也许一辈子都上不去,尤其是他这种火箭式提拔过的,不等资历耗满,不会再上一步,一着不慎,跌下来却很容易。 听张竑答应得爽快,张易才转身,对着他行了军礼,然后就转身离去。 张竑通过考察了,那么就是自己人,上官的颜面得给他撑住。 出了这么大变故,袁术当然要守着张易,也不提去密谈了,见面就对张易说:“你杀了许昌,曹节也出手了,你得叮嘱张竑,屁股不要坐歪了。” “不会,我要的是会稽太守,送了张竑一程,曹节和我已经两清了。” 张易这么一说,袁术就放心了,立刻邀请张易:“走,去我家坐坐,就我们俩,好好喝一杯。” 刚找人办了事情,不能翻脸不认账,张易让张睿回家,只带着张文去了袁府。 进门前恰好碰到袁基回府,袁术立刻带着张易在路边避让,结果袁基见到张易后,下了牛车,直接走过来,笑着打招呼:“早闻天和大才,一直想拜访,只是会稽遥远,徒叹奈何,前两天舍弟说起,新来羽林郎张易,就是著《弟子规》的天和,我还不相信,白白把马车输给他,你的字取得真早啊。” “年少无知时,恣狂放任,取表字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哈哈,童年趣事,贻笑大方了。” “非也,不取表字,谁会承认天和大才?他们眼睛都是长在这里的。”说完,点点自己脑后。 袁基身长俊朗,温文尔雅,人很风趣,说话很有道理。 张易文章传世,如果没有表字天和,别人会对作者产生疑虑。因为没有表字的人,要么是下等人,要么是孩童,都不是他们应该敬仰的,也就不会重视。 张氏送《千字文》出去时,只说自己子弟所做,并没有透露张易年龄,现在袁基没有笑话张易取巧,却说读者没有慧眼,因为《千字文》确实是奇文。 第31章 留候思维 站着闲聊几句后,袁基也不管张易是袁术带来的,直接拉着张易进了府门。 他是司空安国候袁逢嫡长子,注定要继承爵位的,张易上袁府,他愿意接待张易,根本不需要袁术同意,袁术当然也不会离开,直接跟着一起进去。 袁基喜文,交好的都是文章出众的儒生,那些家族纨绔才会让袁术去接待,袁术也相当享受那种聚会,努力想把自己的才干表现出来。 袁术是嫡次子,身份很尴尬,混吃等死,当然没有问题,要想恩泽子孙,却需要自己努力,现在是虎贲都尉,仅仅六百石,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进了大堂坐下,袁基首先聊起的就是张纮:“张子纲连升五级,可喜可贺,都是托天和举荐之力啊。”他直接用字称呼张竑,表明他和张竑很熟。 张易见他试探自己和张竑关系,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我见过他写的屯田之策,非常有见地,平东军征讨山越,已推进到豫章,会稽山里留下一片白地,正需要他这种大才去统筹屯田,才冒昧举荐。” “从卫尉丞再迁会稽郡守,易如反掌,天和勿虑。” 随后,两人就聊起经史子集。 张易读书时下过苦功夫,看的都是经过两千年学者反复淬炼过的文章,因此见解很新颖,却不脱儒家框架,让袁基相见恨晚。张易拿这招都能把大儒荀爽折服,对付袁基一点压力没有,完全在射程之内。 晚饭后,又一直聊到夜深,张易才告辞,期间袁术一直陪坐,不插嘴,也没有表现不耐烦,只是在张易坚决不肯留宿袁家时,才上前引导:“我送天和回府。” “公路明日还得值守,万不敢麻烦公路,我有马匹,不肖一刻就能到家。”张易连忙推辞,袁术也不再坚持。 洛京城治安不能算好,却并没有宵禁,午夜时分,街上车马依然不少,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闲逛,因为两侧都是民房,张易和张文两人也不疾驰,乘马缓步回家。 却说,送走张易,袁基和袁术立刻来到后堂,袁逢和袁隗都在这里坐着,袁绍在边上伺候。 见到兄弟二人进来,袁隗就问:“怎么样?” 袁术立刻说:“书呆子。上次没多说话,摸不清他底细,今天兄长和他谈到经史,立刻原形毕露,夸夸其谈,嘘枯吹生,不知收敛。” “看来还真是纸上谈兵之辈。”袁隗捻着胡须,点点头说。 他们得到风声,说《弟子规》是张易启蒙所用,作者另有其人,张易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他们想试探一下,特意设计出这场巧遇,让袁基来试探张易。 对袁术的武断,袁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袁基,要看袁基如何判断。 袁基想了一下才说:“虽好清淡,却是高论,主要观点是美者不蔽其丑,恶者不忘其好,用他自己的话说,要客观看待。” 袁逢立刻说:“这是兵家思维,看问题很全面,不会被表现现象迷惑,这就是他们说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留地张氏兵书传家四百年,兵家思维已经刻在子孙骨子里,兵无常形,因此他们也没有坚定立场,有利有用和各种弱点,才是他们注意点,这种人很厉害,以后基儿可以和他多交往,术儿要敬而远之。” 袁术立刻低头应诺,刚才他就插不上话,并不觉得和张易结交,有什么好处。 “没有坚定立场,不就是摇摆不定的小人之行径吗?他们就不在乎名声吗?”袁绍在边上忍不住问了一句。 袁术立刻说他:“兵家无所不用其极,诡计多端,哪个不是杀人如麻?他们会在乎名声?” “不注意名声的人,注定都不长远。”袁绍知道这个弟弟不爽自己养望,夺了他风头。 “这个倒是真的,自古兵家有几个得善终的?”袁隗也在边上说。 袁逢对张氏了解最多,还是比较推崇的:“留候就是兵家中的异类,因为他懂进退。张氏两代就被夺爵,然后安心在家耕读,四百年下来,并没有从世家中湮灭,只要有大事发生,就会有人出山,不叙功劳,事后也不在朝堂站班。” “为什么?马上取功名,得来的心安理得。” “因为他们是帅,介于文武之间,要么为群臣不容,要么为上面不容。” 袁隗问袁逢:“张易这次出山,代表什么预兆吗?”他最最圆滑,如果能看清征兆,就能避免站错队伍。 “很难看出,巧合太多,张易还没成年,就破许昌,被朝廷知晓,还入了天家的法眼,不仅帮他扬名,刚到冠礼就征召到身边,天家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热心过。” “天家知道张易能打,当然要留在身边。许昌造反,朝廷可没出一兵一卒。” “天家是为了把张易和平东军分开?” “真要不放心,还会放在自己身边吗?” …… 袁逢说:“只要看看鸿都那里,就知道张易出现的原因。” 袁家人越讨论,觉得异常点越多,有的可以解释为巧合,太多了就不可能是巧合,最后还是袁逢点出,世家和宦官之争愈演愈烈,已经让天家觉得需要动一动格局,才留着张易,和留地张氏达成协议。 “自从独尊儒术后,诸子百家都在苦苦挣扎,宦官家里地位低,读书人少,掌握政权后,却没有读书人帮他们治理朝政,只能依靠士族,他们才培养平民子弟来对抗士族,这是要从根本上来压制士族。原本的平衡已经被宦官打破,天家就把最有名的兵家收入囊中,原本的两极就变成三极,只要军权在手,就没有人能撼动天家的位置,他还是要维持平衡啊。” 他这么说,是因为就在张易来京前三个月,宦官为了培养自己的人才,在鸿都设立门学,教授辞、赋、书、画这些学问,学子都是州郡官府送来的平民子弟,就是要对抗士族子弟垄断的太学。 天家心思难猜,留地张氏深不可测,偏向哪一方,对方都是灾难性后果。张家虽然是世族,张易却是曹节举荐的,很难判定张易立场。 张易回到自己小院子,看的却是北方边地消息。 旱灾蝗灾已经让北方欠收两年,同样被旱灾蝗灾波及的鲜卑,寇边也越来越频繁,已经有鲜卑部落迁居到长城境内。 北方往南的流民越来越多,要么被世家地主招为护卫庄户,要么结伙抢劫,沦为盗贼。虞家和魏家同样没有闲着,都用海船从北方带回数千青壮男女,全部送到会稽山地里和海岛上,开垦荒地。 袁逢猜测张易来京,是因为鸿都门学,张易当然也在密切注意鸿都门学。 历史上,鸿都门学所招收的学生和教学内容都与太学相反,开设辞赋、小说、尺牍、字画等课程,打破了读书人专习儒家经典的惯例,学生由州、郡、县三级部门择优选送,多数是士族看不起的平民子弟。宦官派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对鸿都门学的学生特别优待,毕业后都是直接送往州郡为官。 现在情况和历史上没多大变化,儒家中除了研究谶纬之学的儒生,其他都不屑来鸿都门学当教授,因为成立不久,诸子百家还在观望,喜好文学艺术的俳优却来了不少,还有就是道人,因为皇帝向道,很多道人也来鸿都推销道家思想。 因为宦官对道人很优待,历史上动摇大汉基础的太平道,现在要比历史上更受欢迎,张易还没进洛京时,就调查过,从北方被送往会稽屯田的流民,大多数听说过太平道,因为太平道替底层百姓舍药治病,他们对太平道都心有好感, 鲜卑南移,大汉外患越来越严重,洛京这里,因为皇帝压制了两次党锢之祸,士族力量越来越大,宦官已经抵挡不住,终于使出终极杀计,创立鸿都门学。 士族和宦官注意力都被吸引在洛京,这是两个集团的终极比拼,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因为道家也参与其中,还是和掌权的宦官一方,太平道发展非常迅猛,让张易也踌躇了,要不要还按照既定的先外后内,可外战怎么算个尽头,游牧民族不是好打的,汉朝赶跑了匈奴,鲜卑就强大了,从东汉一直延续到隋唐,隋唐过后,胡人政权辽,金,蒙古交替控制北方,一直到明朝,明朝最后还是亡于满清之手。 根本原因是东汉三国年年征战,汉人人口大幅减少,无力对抗因为天气变冷,只能南移的胡人。 要想对抗外族,还得在黄巾之乱时,先保住汉族的元气,不让世家豪族坐大,保证中央集权的统治。 为了能在黄巾之乱中保证主动,必须先得有兵权,平东军不能动,否则山越又会卷土重来,只能先去北方走一遭,在鲜卑还没那么强大时,给他们来一刀,出出血,让他们躲回去舔舔伤口,少抢一些汉人过去,没有被掳掠去的汉人帮助,他们很难强盛。 翻看这些情报,计议已定后,张易就开始筹划,如何让自己领军去北方。 现在他是皇帝的保镖,想要离开,找谁都没用,得皇帝下旨才行。 虽说三天见一次皇帝,可皇帝身边都是太监,想单独说句话都不行,怎么才能让皇帝放自己出去呢? 几年前,张易设想得很好,来洛京混个脸熟后,就跟着夏育的部队出关,帮夏育打赢这一战。 历史上夏育出兵的始作俑者,是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他犯了事想将功赎罪,才贿赂王甫撺掇汉灵帝对鲜卑开战,然后夏育兵败,王甫被杀,名将段颎因为受王甫牵连,在狱中饮鸠而死。 因为质帝没死,整个历史变得面目全非,田晏没有犯错,因为对羌人作战有功,已经升迁为北地郡太守,正在第一线对抗鲜卑,而夏育正是田晏的前任,因为无力抵抗鲜卑寇边,被就地免职,调回西凉段颎手下。 第32章 雒阳北部尉 张易一直久等的夏育出兵,根本没有发生,也不会再发生了。 张易告诫自己,不能再根据历史事件指导方针了,之前许昌造反有很多偶然性。 历史上许昌可没见过皇帝,如果他不抢劫曹节家乡,回到江东后也不会立刻造反,只需明抢就行,他是护道卫,还有上千剑士,有名气,有实力,会稽没人是许家对手,只能听凭他们鱼肉。 因为许昌有曹节撑腰,张易还不能动许昌,所有布置成了笑话,最终便宜了虞家,也或者是许家。好在历史就是这么顽固,几次巧合之后,最终让张易天下闻名,比事先谋算的结果都好。 随后半个月,张易依然隔两天就进宫城一次,其他时间都被袁基拉上以诗会友,交往的是陈琳孔融等人,原本也是这个圈子的张竑,因为要值守宫禁,根本没空参加。 一日,正当张易几人在袁家品评汉赋时,街面上传来贼警。原来是太尉桥玄小儿子被匪徒劫持,登上高楼要求给赎金。 张易心里咯噔一下,这也是历史上有名的事件,因为司隶校尉等人顾忌桥玄儿子性命,不敢向前,被桥玄呵斥,还催促他们进攻,结果匪徒被干掉了,桥玄小儿子也死了,然后桥玄上书:天下凡有劫持人质要求财货的,不准用财宝赎回,给奸邪开路。 也因为这件事,劫持人质的事情基本绝迹。想不到换了皇帝,换了司隶校尉,这事情还是发生了。 张易等人赶过去时,匪徒已经被围住,桥玄还没到,听说已经派人去桥玄家,通知他拿钱来赎。 匪徒背靠山墙,一个胳膊夹着孩子,另一手抓着把短剑,小孩子上半身遮住匪徒胸前,如果有人放箭,先死的肯定是小孩子。 张易看带着虎头帽的小孩,也就五六岁,因为害怕已经哭不出来,只能一抽一抽地,让人心疼。 虎头帽勾起张易的回忆,当初刚来这时空时,因为头发很短,顺了一个小孩的虎头帽,到了马迹也没有取下,一直戴到夏天,头发能勉强扎成两个小鬏,才不再用,现在还在自己箱子里。 张易知道,如果自己不救这个孩子,等桥玄到了,肯定不会交赎金,还会催促进攻,孩子必然先死。 张易立刻从怀着抓了一把珍珠,大喊着跑过去:“赎金来了,赎金来了。” 珍珠尊贵,是洛京贵人喜欢的奢侈品,和金银一样,也可以当成大额交易的货币,张易怀中一直藏着一包,都是他在海岛养殖的,对他来说并不值钱。 震泽原本就产珠,不过都是野生的,张易到了海岛后,就让人人工养珠,无非就是给河蚌肚子里塞进珍珠碎块,然后用绳子系好,定期投食,只需三年就能采珠,不仅比野生的大,一个河蚌里能产十几颗珍珠,外表和野生珍珠没有任何区别。 张易手里的珍珠还没有打磨过,每一颗都有鲜蚕豆大小,乳白色带点玫红,发出瑰丽的晕光。 匪徒看着张易要跑上楼,立刻用剑一指张易:“站在,你把珍珠给得意赌场的梁管事,我欠他赌场的钱,你帮我还掉赌债,我就放了孩子。” 张易没有回头,只是站在楼梯上往下问:“梁管事在哪?梁管事在哪?小孩子不行了,快点来拿珍珠。” 结果人群中就走出三个人,领头的汉子对张易说:“我就是梁管事,他欠我钱是真的,我找他要债也是天经地义,他抓孩子要赎金,却和我无关。” “不要废话了,这么多够不够?” “够了够了。”梁管事立刻在下面喊。 张易却没有扔下去,而是转头问匪徒:“全给他是不是多了?要不要给你留点,只要你不伤害孩子,这些珍珠都是你的,该还他多少,你来说。” 匪徒稍微想一下,果然不舍得全给梁管事:“三颗,最多三颗就够了。” 张易立刻往下扔珍珠给梁管事,还是一颗一颗扔,扔了三颗后,还问梁管事:“他说三颗就够,你觉得呢?” “不行,还有利息,至少要五颗。” 张易手里也只有六颗,就转头问匪徒:“他要五颗,是不是给他。”说完,手里拿着一颗就要扔。 匪徒立刻说:“我只借他十贯钱,本钱不到一颗珍珠,才借五天,利滚利最多三颗。” 张易立刻摊开手说:“那我把剩下的扔给你,他再找你,你自己跟他算,小孩子先给我。” 因为距离他十几步,刚才张易往下扔珍珠,都扔不准,梁管事都是从地上捡到的,他可不敢让张易扔给他,再说,他一手孩子,一手短剑,还站在檐口下面,也不好接珍珠。 “不要扔,慢点,你慢慢走过来,不要耍花招。” “我是空手,孩子在你手里,我怎么耍花招?”张易捧着珍珠慢慢上楼梯,然后慢慢走到他前面的楼顶走道,再过去就要翻越栏杆,张易问他:“是扔给你,还是我跨过去递给你?” “你跨过来递给我。” 张易慢慢跨过去,然后慢慢往他前面走,眼睛不敢往下看,身体摇摇晃晃地,腿还有点抖,明显有点恐高。 到了他面前一米多时,张易站住了,有点哆嗦着说:“你快把珍珠拿去,再把孩子递给我,这里有点高,风还大。” 匪徒见到张易的孬样子,根本不觉得会威胁到他,反正他拿到珍珠,就可以从楼顶翻过去跑掉,带着孩子还不方便,就伸手过来,一把抓走珍珠,然后把孩子往张易面前一放,本来就很窄的地方,刚好堵在张易面前,他不觉得张易还能伤害到他。 哪知他手刚离开孩子,张易右手一把抓住孩子,一转身就把孩子提到身后,同时左手挥出。 匪徒刚刚直起身,脖子就被张易一刀划开,他立刻抱住脖子,摇晃了两下,就从楼上跌了下去。 张易抱着孩子下楼,桥玄已经在楼下等着。 他来的时候,张易已经到了楼梯上,正在跟匪徒和梁管事还价。 他认识张易,知道张易不会这么简单,扯皮一定是转移匪徒注意力,因此就没有让人进攻,静看张易表演。 果然,没过多久,张易成功救下孩子,匪徒也从楼下跌落,他立刻让人去赌场,抓梁管事归案。 梁管事捡到三颗后,见到匪徒不愿多给,立刻就混入人群中跑了。 他们下套骗钱,匪徒输光钱后,又借了高利贷赌博,然后又输光了,是他们逼债太狠,匪徒才想着劫小孩要赎金的。 匪徒想得很简单,以为还了赌债,就算跑不掉也只会坐牢,比每天挨一顿打,最后死在梁管事手里要好。 这里是高官居住区,出事后不少人在下面看着,张易先装疯卖傻,救回小孩后,就致命一击,节奏变化太快,让下面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袁基当时还在考虑,张易自己都站不稳,怎么把小孩子抱着送下来。 等张易下来,哄得孩子笑起来,才交给桥玄后,袁基嘴里嘀咕了一句:“兵者诡道也。” 心里想着:父亲说得一点都不错,兵家不在乎名声的,为了救小孩,大庭广众之下,插科打诨扮小丑,根本不算事,他们眼里只看到有利无利和漏洞,等找到进攻机会,一点都不含糊。 然后他就听到陈琳对孔融说:“天和这小子和我们讨论诗词,身上居然带着短刀。” 张易刚才一刀就把匪徒杀了,然后场面就变得很血腥,让他感觉很不适。 孔融却无所谓,轻蔑地说:“我还背着长剑呢,多稀罕啊。” 他是孔圣人嫡传,家族传统,到哪都带着佩剑。 两人经常斗嘴,见孔融嘴硬,陈琳就撇撇嘴:“长剑多厉害啊,你刚才干嘛不上去?” 孔融抬头看看刚才的屋檐位置,摇摇头说:“那个位置太高太陡,我上不去。” 说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得让陈琳无法反驳。 张易哄笑孩子交给桥玄后,就转身离去。 今天风头出得有点大,再留下反而不美,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才是张氏风格。 张易不知道事后桥玄有没有再上那个明传千古的折子,反正当他第二天上岗,皇上给他加官了,雒阳北部尉。 因为宫城在洛京城北部,他管辖的范围刚好拥着宫城一圈,大汉朝廷官吏大多居住这里,张易当了北部尉,世家贵族的治安就交给张易负责。 历史上曹操担任过此职,不过造化弄人,质帝没死,曹腾也就没有策划立桓帝的功劳,没当上侯爵。 没等梁冀倒台,曹腾就去世了,好在他为人谨慎厚重,在质帝为傀儡时,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十常侍上台后,曹腾当年心腹宦官吕常顾念旧情,招曹操来洛京,现在是羽林都尉。 宫城北门外都是高墙大院,住的是袁家这些公侯世家,张易住宫城西侧,手工业作坊和饭店很多,属于洛京中下层区域,张易所在区域和宫城隔着的,是太学生或者光禄勋散官居住的小院子,洛京大,居不易,他们虽然地段好,却买不起张易家那么大院子。 张易三天进出宫城西门一次,总能看到宫城西门的羽林都尉和门外的袁术互相瞪眼,没人介绍,张易不知道他就是曹操,曹操也没理会过张易。 张易当上北部尉当天,曹操才对张易正眼看,主动过来谢张易:“本官羽林都尉曹操,对北部尉昨天的壮举非常感激,桥老和我是忘年交,小儿是他酒后糊涂时意外得子,聪慧伶俐,才五岁就熟背《弟子规》,很得桥老欢心。” “适逢其会,举手之劳,当不得曹都尉感谢。”张易连忙还礼。 第33章 司马钟繇 面对历史上的魏武帝,张易也不愿得罪,连忙拱手还礼,这可是东汉末期最厉害的人物,没有之一。 曹操黑矮壮,和其他武夫没什么区别,张易没看出他有什么英雄气概,至少袁术面相要比曹操顺眼多了。在这个时空里,曹操现在算是宦官集团的人,没发生去张让府刺杀张让之事,以后会不会有,张易不想猜。 “适逢其会,举手之劳?天和老弟开口就是短句美文,难怪能写出《千字文》这等绝妙奇文。”曹操本身善辞赋,很快被张易说话方式吸引,再开口就拉近关系,叫上兄弟了。 《弟子规》完全符合儒家主流思想,做启蒙教材时,可以从小灌输孝悌道理,才备受推崇,擅长辞赋的学者却认为《千字文》更好,999个常用字组成千字文章,还能文理通顺,言之有意,非常难得,因此被称为绝妙奇文。 《千字文》是南朝周兴嗣一夜编成的,因为用脑过度,次日就满头白发,被张易剽窃来显著于世,本就不好意思,再被辞赋大家,开创魏晋短句文风的曹操当面夸赞,张易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只能躬身致谢:“能入曹都尉法眼,天和万份满足。” “都说缺一字是作者谦虚,现在看来,天和果然是谦恭楷模,对了,桥老有个不情之请,不敢贸然相请,托我问问天和意思。”曹操又夸赞了一句,才说出来意。 张易一听,就猜桥玄是要把昨日救下的桥璋送入自己门下,对这种好事情,张易不会拒绝,因此再次施礼:“曹都尉请说,桥老刚正清廉,谦俭宽仁,深得后辈敬仰,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易和桥玄只见过一面,但桥玄历史评价很高,最常用的就是这八个字,被张易信手拈来,甩给曹操,让他快点说出来。 结果曹操没再管短语美文,说出来的事却让张易目瞪口呆。 “桥老长子嫡女年方及笄,温和可人,尚未许人。” 曹操看只介绍一半,张易就从满脸欣喜,变成脸皮僵硬。 他不知道张易是高兴的,还是不愿意,因此住口不言,只是仔细看着张易。 “呃,咳咳,在下刚行冠礼,甫及出仕,寸功未立,不敢言家。” 张易好容易才让脸皮缓和下来,随即明确拒绝。 张易穿越前22岁,在这时空又过了7年,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结果桥老给他塞个13岁的孙女,怎么会答应,难道下班回家,就哄小女孩子? 昨天的桥璋确实聪慧可人,张易很想收为弟子。这个在历史上被祖父狠心舍弃的孩子,张易既然救下他,就希望他能健康长大,有所成就,而不是娶他大侄女,以后还得叫他小叔叔。 “天和有骠骑之志,可敬可叹,改天有空,我们再把酒言欢。” 曹操见张易直接拒绝,夸了张易一句后,就告辞离开。 张易已经下职,他还在班上,不可能现在就去喝酒。 张易的北部尉是兼任的,皇帝上朝之日,依然要在皇宫值守,其他时间就要去衙门里当差,做一休二的待遇没有了,不过级别升了。 京师治安由司隶校尉管辖,下分左右东西南北六部都尉,北部尉衙门在宫城北门外,格局类似后世四合院,三间正房中间是大堂,左间是北部尉会客室,右间是属吏办公室,左厢六间是库房,右厢六间是衙兵休息室,没有前门墙,宽阔的院子里有个石砌的水井池,二十平方左右,因为井水水位低,三面有台阶往下四五米才到水面,蓄水有一米五深。 张易上班第一眼看到的,除了这个石砌大水池,就是水池边上的水龙水桶等救火装置,没看到任何锻炼用的石锁等器械。与其说北部尉是负责京城北部区域治安的,不如说是专职救火队。 因为司隶校尉衙门也在京城北部地区,和北部尉衙门相隔一个街区,北部的治安其实司隶校尉府直接管辖的。 张易刚刚就是从司隶校尉府报备后,被司隶校尉王萌派司马钟繇陪着走过来的,八分钟六百步,刚好一里路。 司隶校尉原本直属御史大夫,不仅掌控京师治安,还有检察百官的重任。 王萌是王甫义子,被宦官安放在司隶校尉位置上,就是要监视士族,御史大夫现在却是空头大佬,根本管不住王萌。 司隶校尉权力比历史上要大得多,因为皇帝要制衡,宦官知道占住司隶校尉府后,必须适当分权,司隶校尉府司马就让给士族,钟繇就是用来制衡王萌的。 结果王萌遇事无策,面对一个贼人,就不知如果处理,好在张易顺手帮他解决。 因为前天之事,昨天王萌被弹劾庸政,得宦官力保才过关,最后是北部尉当了替罪羊,被撤职下台,转迁张易兼任北部尉。 钟繇是颍川长社人,从小拜蔡邕为师,专攻书法,张易剽窃的《千字文》中,‘杜稿钟隶’,指的是杜度的草书和钟繇的隶书,钟繇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兼工,写得最好的是楷书,后世书圣王羲之学的就是钟繇楷书,但那是以后的事,他现在闻名于世的,是学自蔡邕的隶书。 当时张易传播《千字文》时,钟繇刚刚举孝廉,已经以书法闻名于世,尤其是隶书,深得蔡邕真传。 就因为有‘钟隶’两字,从来没有人认为,《千字文》不是张易所作,时机恰恰好,差一年都不行。 钟繇亲自送张易上任,除了感谢张易在传世之文上吹捧他,还因为张易昨天救人时,他也在边上看着,如果不是张易帮忙,他这个司马同样要吃排头,因为王萌没事,他才没事。 当然,他对张易机智应对,果断处决非常钦佩,一路上感叹张易智勇无双,不负张氏先祖兵家之名。 钟繇和张易进了北部尉院子,衙兵三三两两从厢房里跑出来,然后快速列队,迎接张易入主衙门。 “你们上官张易怎么样,昨天你们也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本官现在告诉你们,北部尉队伍还会充实,现有人员也会筛汰,这里是大汉最重要地区,稍有风吹草动,就是震惊大汉的大事,北部尉必须把北区的治安管好。” 这不是王萌肯放权,而是圣旨就这么下达的,宫城外围一圈的治安,以后就是张易管辖,圣旨下达后,没有人敢有异议,谁让张易现在是皇帝唯一的贴身侍卫。 “你们以前主要做的是消防工作,都是熟手,做得也不错,我不会苛责你们,以后继续消防工作,治安巡逻我会另外招募人手,散了,各就各位。”张易几句话就打发了他们。 话说消防工作同样是重中之重,这些人能负责宫城外围的消防,都是经验丰富的救火队员,张易还得仰仗他们出力,因此并没有废话。 这帮人因为治安出事,长官被撸了,新长官上任后,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哪知笑面虎没有贬低他们,还认为他们做得不错,以后治安的事情也不需他们管理,都挺开心的。 张易嬉皮笑脸和匪徒讨价还价,等孩子到手就杀掉匪徒,已经被取了绰号‘笑面虎’,北部尉成员都是底层衙兵,哪里敢炸刺。 北部区域的治安是洛京最难管理的,因为这里住的不仅有高官厚爵,还有各地来京等着分配的散官,再西侧各行各业的作坊工匠和酒楼旅馆,都是为这些官员就近服务的。 至于宫城东侧住的都是宦官家族和不少道人,鸿都门学的人也在那里,宅院没有士家大族面积大,屋舍却特别多,那里再往东侧同样是百工作坊和酒楼,却是为宦官家庭服务的。 可以说,洛京北部范围,囊括宫城,达官贵人居所,也有三教九流之人,没有哪个地区会比这里更难管。 那些工匠作坊,旅馆酒楼赌场青楼,也不全是普通人开的,不少都是士族高官家里管家管事的产业,甚至背后主家就是世族。 宰相门前七品官,在这里维护治安,很容易就触犯得罪不起的人,因此原来是司隶校尉直管的,也只有既检察百官,又对普通人掌握生杀大权的司隶校尉才管得住。 张易训完话,陪着钟繇在会客室,听钟繇指点一番隶书,才送走钟繇。 张易刊行天下的《弟子规》就是用隶书所写,作为启蒙教材没有问题,在钟繇这种大家眼中,笔力还是略嫌稚嫩,既然遇上了,以后还是上下级,钟繇也乐意指点张易。 送走钟繇,张易就叫来佐吏,要了洛京治安条令过来。 条令还是光武帝时期制定的,光武帝敦厚,处罚并不严苛,但是该管的都给出条令。 汉代律法继承秦朝,列举很严密,惩罚却多了不少人性,经过文景之治和汉武时期的律法对比,两者效果差异很大,刘秀是厚道人,选择更温和的那种,然后就没有变过。 张易读完条令,看虽然律法处置温和,真要达到要求,洛京肯定大治。就对他们说:“用蔡侯纸抄写三十份,东北西街区主要路口都要张贴。把里面除死罪的处罚,都写成杖脊十次后依法处罚。” 第34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因为宫城南侧就是很大的校场,根本没有人居住的,北部尉其实只管宫城三面,每处张贴十张布告,应该是够了,执法前先普法,更容易立威。 佐吏连连点头后,却不动身,见张易望过去,才苦笑着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出过告示,库房没有蔡侯纸,库里的钱也买不起三十张。” “库里有什么,还有多少钱,北部尉编制多少,每月上面会拨给多少钱粮?” “库里堆的是麻布,是建筑时围墙用的,还有就是木匠,铁匠,石匠用的建筑工具,钱只有八千文是发放临时奖励用的,已经三个月没用过,北部尉正式编制五百正兵,一百辅兵,战时才满编,平时减半,我们这里只管消防,因此只有辅兵四十三人,加佐吏两人。” 张易一听,就知道这里就是司隶校尉吃空饷的地方,两百五十名的正兵编制在司隶校尉的口袋里,北部尉只有辅兵,除了让他们执行消防任务,还会带着他们帮人建造屋舍,赚点工钱,这是帮他自己赚的。 东汉是募兵制,军士武器衣甲都是提供的,还会发放费用,只要能从司隶校尉处拿回北部尉的钱粮,是不需要去做工赚钱的。 不说钱粮,正兵缺额指望从司隶校尉处调人是不可能的,他们三千正兵的编制,把所有人加起来能凑够一千,已经算不错了,怎么会调人过来? 张易要管理治安,还得自己募兵才行。 张易从怀里摸出两颗珍珠丢给佐吏,让他立刻去办。 佐吏立刻抓着珍珠跑掉了,珍珠不是货币,却是硬通货,一枚蚕豆大的珍珠可值一金,两颗也就是两万钱,张易不仅给了买纸的钱,连抄写费用和所有辅兵的奖励都给了。 随后张易写了一封书信,调关羽张飞典韦祖茂四人各带心腹来洛京,再从六个港口,调四百剑士过来,都要年纪轻武艺高强的,要求分散跟随商船过来,一个月内到位。 当初许昌被擒,张易流放了六千多叛军,其实都是送他们驻守六个补给港屯田,现在六个补给港后面已经没有山越,海港已经建成有围墙的商港,再把这些精兵悍将留在那里,就太浪费了。 海岛上能打的不少,可都还年轻,黄忠岁数够了,却是总教官不能轻动,现阶段能用是也就关羽张飞典韦三人,黄忠到海岛后,祖茂就到了会稽郡,等张昭和平东军几个兄弟接手工作后,祖茂又回到海港,开始帮张易训练密探。 张易来京城时,路过留地,请家主介绍几个斥候训练人才,前些天接到信息,四个老斥候已经到海岛上,以后就是大汉正规军斥候训练,祖茂刚好可以脱身来帮自己。 密探系统需要贴心人,没有比亲姐夫最贴心了。 安排妥当,张易第二天就带着佐吏,轮流到三个区域进行普法宣传。 围观的人看了条令内容,知道新来的北部尉是笑面虎,都警醒不少。 那些世家豪族的家人奴仆却没放在心上,他们不够资格了解张易底细,也就不认为六百石的北部尉就敢随便动他们。再说,梁管事被桥玄派人抓捕,送进司隶校尉府后,仅仅一天就被放出来,因为他后面靠山是曹节侄儿,司隶校尉府连张易送出的三枚珍珠都没有收缴,只把匪徒怀里的珍珠还给张易。 张易除了宣传,也不干其他事情,有一个月宣传下来,基本上这里的人都会知道内容,如果再犯在自己手上,那就不能说是不知法,误犯法律。 有宫城的虎贲就在附近,还有司隶校尉府兵值守,白天治安尚可,因为不宵禁,到了夜晚,北部尉区域就是那些豪族奴仆的天下,赌场酒楼青楼晚上最热闹,这里面利润巨大,只要处理好,就没有人管。 质帝推行无为而治,也没有大兴建造宫室,他当了三十几年皇帝,洛京城里整体还是稳定的,梁冀族灭时,死得也不过几百人。 洛京城里大约有三十万人,人口最稠密的是南部区,近邻洛河,运输方便,集市已经蔓延到城外河边,是最繁华,最有油水的地方,势力也最杂乱,引起的宿怨也多,晚上往往是抢地盘报私仇的时间,司隶校尉府兵力主要分布在南部尉。 洛阳城里上层宦官和士族在争夺权力,中间各地商人在争夺利润,下层势力在争夺地盘,最底层的是劳力,同样在争夺生存权力。 连三公都朝不保夕,何况这些下面人,每天都有不少人口进来,每天也都有人口消失,洛京作为都城,恐怕是进出核查最松懈的城市。 张易调来四百人,明面上只会有一百人,另外三百人就会洒在城南区和南城外,和那些地下势力争夺空间,这就是张易一定要用剑士老兵的原因,他们做打手最合格。 张易发出信息后,关羽张飞和典韦三人,仅仅十天就到达洛京。 他们三人跟随海船到东海郡,采买精铁打制武器,从东海得知张易招三人进京,直接换成士子打扮,跟着带路的信使,骑马就过来了。 三人刚到大船岛时,就好像到了梦想之地,骏马任意驰骋,练武有对手,各种好吃好玩没见过的东西玲琅满目,一直等黄忠颜虎太史云三个老兵教官接手训练后,才觉得是来遭罪的。 不过三人武力超群,连黄忠都不能轻易拿下他们,也就张易的鬼魅身法和神出鬼没的小刀,让他们忌惮,才没有妄自尊大,老老实实在岛上练习,并没有闹出乱子。 他们都是平民出身,即使入伍也不过是军汉,张易这种人其实离他们太远,等张易被征召进京,他们才知道老师的厉害,简在帝心啊,刚成冠礼就被叫去当官了,他们心里一下子就热切起来,开始准备趁手武器盔甲,等着跟张易去边疆立功。 现在老师招他们来洛京城,当然是迫不及待就来了。 刚见面,典韦就冲着张易问:“老大,听说皇帝老儿叫你来当官,能不能让我也当官?” 其他人都跟着叫老师,只有典韦从跟了张易,就一直叫老大,张易也没让他改口,即使张易现在当官了,他也依然故我。 “我确实当官了,但是有人不听话,叫你们来打人,愿不愿意?” “到底是谁,看我杀了他。”典韦立刻就跳起来,开始找顺手的家伙,他到东海郡是选精铁打制武器的,他的两个手戟都留下当样品,到了洛京当然是空手。 “不能杀人,我叫你打谁,你们就动手,我不说,就不准动,能记住吗?” “行,你说了算。” “好了,你们试试身手,我看你们最近有什么长进。” “你来,我让你知道小爷我的厉害。”张飞一指关羽。 “摔了多少跟头,你还记得吗?对了,你算术不及格,自然是数不清的。”关羽直接反唇相讥。 这两人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叫板,当初是张飞先到海岛,和张易打过一次就不肯动手了,随后都是和典韦切磋,典韦本来就是徒手搏击高手,陪着张易习练搏击,学会以斜打直,以切削直这些以柔克刚的招式,还有柔道绝技,打得张飞一点脾气都没有。 结果关羽来的那天,张飞和典韦正在切磋,见到场中两人拳来脚往,招法纯熟,打得非常精彩,心里暗暗点头。 张飞突然使出连环转身踢的绝活,然后关羽不知觉就叫了一声好,只是关羽叫好声不大,拖得时间却长了点,声音还没结束,张飞就被典韦扔到他脚下。 张飞腾空飞了过来,就摔在关羽前面,一声喝彩刚好被张飞听得真切,张飞循声抬头看去,见一长身红脸少年,下巴扬着,眯着眼向下俯视自己,脸色颇为不屑。 张飞腾地冒起一股怒气,他练的是刚猛一派,最是适合马上冲阵,拳脚功夫乃是扎根基时所练,但师出名门,自也非同小可,在地上跟典韦这个步将徒手交战,本就不沾便宜,但也并不差太多,而且两人交情非浅,都是点到为止,对输赢并不较真。 今天两人互拿绝活出来展示练习,被打到也是正常,平时周围都是张易亲自训练的那帮小虎,就算喝个倒彩也是一笑了之。 不合这次围观人中有个新来的,而且新来还敢喝倒彩,最可气的是关羽歪头眯眼,嘴含笑意,满脸不屑看着他。 张飞那受得了这个,立即跳起来张口叫阵,嘴里自然也不是好话:“红脸小子找死,有种就下场来,睁开你那睡不醒的狗眼,看爷爷怎么教训你。” 关羽是从小跟着道人学习的武艺,被密探从家乡追到道观才找到,本不想来,教他武艺的师傅却忽然离去,留信让他跟来人走,然后一路上跋山涉水到了海岛上,见到那么多孩子练武,才觉得心情舒畅些,结果自己刚出现,就有小子叫阵,当然也不示弱,把衣服一脱就干上了。 第35章 捏软柿子 关羽跟着道人习得武艺绝伦,马战步战精通兼备,除了师傅,还未逢敌手,结果碰到张飞刚猛直进的连环脚,一时躲闪不及,连着吃了几脚,脑中忽然想起典韦刚才的招式,顺手就硬架张飞的脚,然后两手一错,身子往后一转,再猛的一拉,也把张飞摔了出去。 摔完张飞,关羽长身而立,嘴里讥讽道:“翻来覆去用这几招,真当天下无敌了。” 典韦一看,立刻说:“咦,不错,我们来试试。” 见典韦又要来切磋,关羽也不搭话,直接摆好姿势,然后两人就开始动手。 张易当天听说又有人到岛上,就来看看是谁,结果就看到张飞浑身泥土坐着,典韦正在跟一个长身少年格斗,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张飞看到张易也笑他,兀自愤愤不平,大嘴一撇,黑脸一虎,也起身观看。 典韦身高力大,原本功夫是硬桥硬马,下盘稳固,双手出击迅猛,而且实战经验丰富,非常不好对付。跟着张易练了小巧功夫后,又从张飞那里学了腿上功夫,打法就丰富多了,和关羽对上后,双手横扫劈挂,双腿连环出击,一番拳脚使得刚柔并济,俨然已有一代宗师风范。 张易看场中少年的武功自成一体,大开大阖,腾挪扫挂,凌厉至极,斜进卸力的功力和典韦比起来,并不吃亏。看他丹凤圆睁,卧蚕倒竖,激烈的战斗让他的脸红得好像就要滴血一样,向前翘起的光下巴给人一种傲视群雄的威严,正是前一阵密探遍寻不到的关羽,所差的只是一副长须。 张易想到关羽成名武器是青龙偃月刀,本就擅长切割使力,和自己传典韦的咏春桥手有异曲同工之妙,刚猛的张飞碰上他,自然讨不了好。 两人打得差不多了,张易才叫停,随后就把关羽也送到班级里,开始系统学习《弟子规》和《算经》。 关羽张飞都有文字底子,《弟子规》倒是没什么,多读读就能背上,《算经》却没有见过,都需要从头学起。 关羽比较认真,学得还好,张飞就觉得难了,随堂练习经常不及格,又成了关羽鄙视的槽点,好在不及格的还有典韦,总能同仇敌忾,帮他一起揍关羽出气。 张易收拢的猛将中,三人岁数稍大,张易自小训练出来的孩子,都是小巧的功夫,加上天赋不足,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平时也只能三人切磋。至于赵云,太史慈和颜良等猛人,现在都才十来岁少年,看他们都是仰望的存在。 到了洛京,张易让他们切磋,张飞首先就叫阵关羽。 他和典韦意气相投,非常看不惯关羽的狂傲,但典韦力气太大,又擅长摔拿,拳脚功夫天然相克,张飞也只能找关羽格斗。 又被鄙视算术不及格后,张飞含怒出手,关羽轻描淡写的接了几招后,忽然就感到了张飞的可怕,因为张飞的身形变得更快,双腿也更猛,以前没使出的精妙招式,层出不穷的使出来,攻势一展开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虽有漏洞但很快就被下一轮攻势所弥补,所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被张飞现在的表现诠释得淋漓尽致。 关羽猝不及防,被张飞连连踢中,连忙稳定身型,使出浑身解数尽力防守,这两人这一番恶斗,让场边的张文张睿两人看得心惊胆颤,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两人就看向张易,意思是让两人停手。 张易把他们叫来是要巡逻揍人的,当然不能一来洛京,就自己人内部先打伤,于是瞅准空位,直接切进去,帮张飞隔住关羽的摆拳,又帮关羽截住张飞的小边腿,结果两人只是对视一下,就都对着张易开始进攻。 张易连着闪了几下,刚从战圈里摆脱出来,背后典韦已经冲上来,一脚踹中张易后臀,把张易又送进两人攻击范围。 张易左前是张飞,右前是关羽,背后还有典韦,三人一下子就把自己围在中间,不消多说,就知道三人肯定有过商量。 在海岛时,张易的小巧功夫让三人吃尽苦头,张易动作快,身法诡异,用的还都是借力打力的技巧,他们别说战胜张易,根本就打不着张易,结果今天张易自投罗网,插进两人战圈,典韦在后面一关,就把张易围在三人中间。 三人在海岛一起练习很久,早就非常熟悉,一见典韦把张易踹进来,就已经知道典韦是想三人围殴张易,那还有什么说的,这是他们早就想干的事情。 没有腾挪的空间,张易只能硬接硬架,架完还得转身对付身后之人,只能瞅准机会反击,才能脱出包围。 计议已定,不管他们招式,自己连出几拳,先把关羽逼退,躲过张飞的小边腿后,忽然合身往张飞怀里一扑,趁势躲开关羽的直拳和典韦的底扫,然后抱住张飞的腰往边上一甩,把张飞推向关羽,自己却从张飞身后绕出来,抬腿就给后撤的典韦一个底扫。 典韦是看战圈中忽然变成张飞,才往后退的,结果就被张易扫中脚跟,下盘不稳,身子直往后跌,只能眼看着张易隔着张飞,从下面一脚绊倒关羽,又把张飞推到关羽身上。 说得来那么费劲,其实从典韦偷袭开始,到三人倒下,只发生五六秒钟。 典韦屁股着地后,就一弹而起,张飞往边上一翻,顺手把关羽拉起,然后自己也被拉起,动作非常娴熟,三人再想打时,张易已经跳出圈外,冲着他们连连摆手:“不打了,我的浑身快被你们打烂了,你们还不够吗,真想要我的命啦。” 这倒不是假的,被三人围攻,如果继续徒手打下去,张易会死的很惨。 “我现在也浑身疼,老大的拳脚也太重了,下次你们再和老大交手别叫我了。”张飞立即脱掉上衣,漏出全身的青紫,尤其是两只胳臂,红里透黑像红烧肘子。 典韦也卷起袖子:“刚才好像没觉得,现在像火烧的一样。”又漏出一双红烧肘子。 关羽没动,只是在一边说:“动作太快,身法太诡异,你袖里还有东西。” 典韦立刻反应过来,张易第一次和他见面时,是用小刀背打败他的,后来张易再没拿出来,关羽张飞都不知道张易袖里有刀。 见到关羽问起,张易也挽起双袖,两个皮护腕上,各插一把小刀。 原本张易从小用的是尼龙护腕,插着钢锯条磨出的小刀,大学军训时,是部队老班长秦松找人做了这两把短柄军刀和皮护腕,很薄,平时看不出来,张易一直带着,结果也被带来了。 张飞抽出一把小刀后叫起来:“我说你的胳臂怎么那么硬,原来是这个东西,黑乎乎的挺硬,就是太小没什么用。” 关羽抽出另一把看了看,又还给张易,没有说话,他也是玩刀的行家,刀身很薄却很硬,刃口看不清,却没有任何寒光,一掂重量就知道是绝世神兵,他玩大刀,这种小刀不会玩。 只有典韦才知道小刀的厉害,配上张易诡异身法后,一刀就能干掉他们。 见三人风尘仆仆到来,张文已经给他们准备好澡桶,这时候就请三人去洗澡。 等他们洗好澡,张文已经准备好衣甲,还有一根长枪柄,都是白蜡杆制作的,知道三人力大,都选最粗最长的那种。 “我们是雒阳北部尉,要对付的是青天白日里作奸犯科行为,大多罪不至死,当街打一顿给个教训,跑了最好,如果赖着不走,就抓起来送到司隶校尉府。” “就我们几个?” “暂时就我们几个,我最近已经观察过,东市跑马街上吉祥赌坊,每天都会发生殴打赌徒的事情,还会拖到大街上打,今天我们就去那里揍人。” 上次的梁管事是曹节家人开的如意赌场管事,张易还不准备拿他立威,吉祥赌场老板童累是老泼皮,投靠的是车骑将军新丰候单匀,单匀是宦官五候单超的义子。 单超已经死了十几年,单匀虽然继承单超的爵位,却又不是宦官,根本没有权,他的背景也就糊弄外人。 童累打人要拉到街面上打,其实就是虚张声势,当然,童累手底下有十几个亡命之徒,一般人也不敢惹他。 张易带着三人,回到北部尉里,召集人手后,选年轻身体魁梧的又带了十个人,也给根木棍扛着,然后就浩浩荡荡往跑马街走去。除了张易是官服,典关张三人都穿着衙兵一样的服饰,混在衙兵里,并不显眼。 到了跑马街路口,张易并不过去,让张飞继续宣读北部尉的告示,这里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有人来宣读,也都能聚一帮人看,只是前几天这里在宣读,吉祥赌场里依然拉人上街打,宣读的衙兵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让周围人并不相信北部尉会执行这些条文。 只是今天北部尉来的人多,还都扛着木棍,围观的人就多了不少。等张飞读了一遍条文后,吉祥赌场还没有打人,张易让关羽接着读条文,平时都是佐吏带着两个衙兵,去其他街口轮流读条文,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一直到了下午,才有个衙兵过来,对张易低声说:“今天吉祥赌场打了两个人,都是在赌场里面打的,打完后把人扔到后门。” 第36章 北部尉立威 吉祥赌场距离街口也就上百米,去后门就要绕过整个街,至少四五百米,因此这里根本不知道吉祥赌场的事情。 张易点点头,随后对关羽大声说道:“你们平时就是没有宣传到位,今天宣传效果好,整个街面上就没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宣传,让这里所有人知法,只有懂法才能守法。” 做了总结后,张易直接带着衙兵,从吉祥赌场门口绕回北部尉,路过吉祥赌场门口时,张易没停,只是看着赌场门口的护卫笑了笑。结果才往前走几十步,那个护卫就吐了一口痰,嘀咕了一句:“芝麻小官,狂什么啊。” 张易就转身,对着痰看了看,问那个门口护卫:“为什么吐痰?” “喉咙痒,吐痰都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吐到赌场里面我不管你,这里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差点吐到我们的衙兵身上。”张易指着走在最后的衙兵,其实那人吐痰时,距离这衙兵,至少还有十来米。 “你那个条文上,可没有不准吐痰,我也没吐到他,我懂法,不会犯法。”护卫都是老油子,根本不怕张易,否则也不会吐痰。 “我记住你了,如果让我看到你犯法,我自然会抓你。”张易点点他,然后转身离开。 这人见到气势压住张易了,和出来看情况的另外几个护卫,故意笑了起来。 刚好有个人准备进赌场,刚才张易吵架时,他没有进去,就在边上看热闹,见到张易等人终于离开,才迈步往赌场台阶上走,张易忽然对张飞说:“给他屁股上一棍。” 这是路上说好的,身体部位不同,下手轻重也不同。 刚才护卫和张易叽歪,张飞等人早就想动手了,只是张易没说,也就不敢动,结果张易不打护卫,却对准赌客打起来,当然,这不需要张飞多想,甩过长棍就抽在那个赌客身上。 张飞力大,虽然打在屁股上,却把那人直接打倒了。 张易走过去对他说:“有钱买件新衣服孝敬父母,不要扔进赌场里。” 那赌客已经被打懵了,也不敢找张易理论,爬起来一瘸一拐就跑掉了。 张易转头对其他人说:“这些进赌场的都是不孝子弟,就得多教训。” 说完,就扬长而去。 下午发生在街面上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 北部尉表示,赌客都是不肖子弟,要多教训。 进吉祥赌场门的赌客被打了一棍,吓得吉祥赌场只敢在赌场里面打人。 童累听到市面上的传言,气得大骂张易:“这个小竖子刚来洛京,就敢在太爷我头上作威作福,再这样搞下去,我们这里谁敢进门?” 童累是老泼皮,懂得见风使舵,骂归骂,却不敢硬顶着。 当晚,童累带着干股分红,去了一趟车骑将军府,添油加醋把街面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想要表达的,无非是北部尉故意盯着他们,生意不好做了,下次给单匀的钱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单超曾经是宦官五候的领头人,单匀继承爵位后,作威作福惯了,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哪里把新来的北部尉放在眼里,就对童累说:“怕他干嘛?这点小官就把你吓成这样,你是不是找到新主子,故意要减少我的分红?” “那怎么可能,侯爷照顾我这么多年,我哪会忘恩负义,被他这么一吓,赌客至少走掉一半,提前说一声,就怕分红少了你怪罪我。” “这倒是的,听说这小子杀过人,赌客被他一吓,自然就不敢进你赌场了。你说,会不会是得意赌场的人,请他来和你们捣乱的?” 单匀虽然狂妄,却不傻,事出必有因,他虽然不是宦官,却是宦官集团的人,了解的事情要比童累要多。 只要一想曹节和张易的关系,张易替得意赌场来压制吉祥赌场,就顺理成章了。 “对啊,上次抢小孩的时候,得意赌场的梁管事,拿了张易送的三颗珍珠,事后毫发未损,连珍珠都没还。是不是就从那以后勾搭上的,是梁管事请张易来找麻烦的。我们和张易从来就没有过节,没道理只盯着我们一家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童累觉得自己发现真相了,不然都是赌场,得意赌场逼债闹出人命,差点害了桥玄的儿子,为什么张易不去得意赌场,却来吉祥赌场示威。 涉及到大宦官曹节的利益,单匀也虚了,一时想不出怎么办,气得只能骂曹节不讲恩情:“如果不是家父抬举他,他能有现在的威势?” 当时宦官五候要和士族争权,放在质帝边上服侍的当然是心腹,曹节王甫原本都是单超的人,单超死了后,没了大佬照理说会换掉,却被质帝一直留在身边,最终五候失势后,就是曹节王甫领头的十常侍继续霸占政权。 张易选择吉祥赌场这个突破口,就是考虑到这一点。 王萌是张易上官,他如果制止张易到吉祥赌场闹事,得意赌场就赚不到这个便宜了,那他得罪的就是曹节。 王萌当然不会为了单匀,让王甫和曹节产生隔阂。 对张易来说,开赌场的就没有好人,折腾吉祥赌场一点内疚都没有,其他人还只能看着。 第二天张易要去宫城上值,就让三人在家里休息:“赌场人手黑,我们坏他们财路,他们不敢明面上对付我,很可能来我家捣乱,你们不准出门,就在家守着。” 袁术因为家里人不让他找张易,已经换到南门值守,曹操还在西门,因为张易一口拒绝他牵线,也觉得没意思,见到张易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 皇帝上朝时,不需要上朝的张竑走到张易身边,闲聊几句后,问张易:“听说你人手不足,要不要从羽林里调一些过去。” 他没有私人部属,只能在羽林中选人。 “我那个地方,除了给副手位置,这些羽林才愿意过去。”张易当然不要。 羽林都是一百到两百石,北部尉除了张易六百石,还有两个两百到四百石的副手位置,其他佐吏都是五十到一百石,不升官,当然不肯去。 张竑见张易不愿让出副手位置,就说:“人手不足时,找我要人。” 他知道张易在找赌场的麻烦,羽林和虎贲加起来有六百人规模,他是卫尉丞,调人帮张易打架不算什么事。 “行,需要人手时,我会让张文兄弟来找你。”张易带到宫门口的只有张文张睿兄弟,张竑也只认识这两人。 随后两天,张易不仅让人在街口读条文,还经常到吉祥赌场门口转转,搞得根本没有赌客敢进门。 东侧区域还有个得意赌场,也就隔着两条街,虽然得意赌场不远的街口,也有佐吏曾经去读过条文,但是拿着棍子的衙兵,却从来没有去那个街口,赌客惹不起北部尉,现在都去得意赌场玩耍。 隔了一天,当张易又去吉祥赌场门口巡逻时,童累亲自在门口等着张易,见到张易后,点头哈腰,邀请张易进去坐坐,说话时,还不停捻着指头,意思是会有点意思。 张易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哪里会看上他的意思,再说,张易有《弟子规》专卖权,根本不缺钱,就算把赌场送给张易,张易都不会要。 “走开,不要阻挡本官巡街,再啰嗦,治你妨碍公务。” “好大的威风。”人未到,声音先到,一个中年人带着十几个护卫,从赌场里走出来。 “北部尉负有北部区治安职责,是替大汉执行律法的,威风也是因为大汉朝律法的威严。”斗嘴张易同样在行。 “牙尖嘴利,就是司隶校尉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来人当然是新丰候单匀。 对这个空壳大佬,张易压根没放在眼里,躬身行礼后,就说:“下官要执行公务,侯爷自便。” 单匀特意过来教训张易,怎么会让张离开,让人堵住张易后,继续问张易:“听说你不准让人进这个赌场?” “我劝他们有钱回家孝敬父母罢了。”张易回转身,躬身回答单匀,又转身问拦住自己的侍卫:“你想阻挡本官执行公务。” “芝麻大的官,敢在爷爷面前逞威风。”这侍卫仗着单匀在边上,很狂妄地用手点点张易胸口。 张易直接说:“此人对本官无礼,妨碍执行公务,打断他胳膊。” 话音刚落,蓄势待发的张飞已经甩起长棍,直接劈在那个侍卫手臂上。 那侍卫点着张易胸口,听张易说要打断他胳膊,刚要再笑话几句,胳膊还没收回去,就被张飞一棍打折。 没有事先征兆,张易忽然翻脸,在单匀面前,打他侍卫,摆明就是要削他面子。 单匀也是怒极攻心,直接喊道:“给我打。” 他带着十几个侍卫来,就是要教训张易的,一听单匀命令,直接就围上来,有人已经开始拔刀。 张易这次走过来,只带这张飞和典韦,关羽还在给几个围观的人读告示。 张易往边上一退,对单匀笑着说:“谁敢动手打谁,敢拔刀的杀无赦。” 第37章 借鉴魏武 张易笑眯眯对单匀说完,又是话音刚落,典韦已经一棍砸在那个拔刀侍卫的脑门上,直接把人打倒,满头是血,浑身抽搐,眼见着伸伸腿就死了。 张飞和典韦太凶悍,胆小的侍卫往边上跑,胆大的几个侍卫都立刻拔刀,直接奔着张易冲来,他们看张易空手,而且人要比典韦俩个文弱,想擒贼先擒王。 张飞立刻扑上去,手中长棍横扫,抽在一个人头上,把人打倒,借着棍子反弹,一拉一甩,敲在另外一个侍卫脖子上,直接把颈椎打折,瞬间杀掉两个,等他再转身时,刚准备冲上来的另外两侍卫已被典韦打倒,被他抢上一步,和典韦一人一个,再次敲死。 手下高手瞬间被杀掉,这个时候,单匀也吓傻了,被童累带人直接架起他,退进赌场里,其他侍卫哪里还敢拔刀,都跟着他往赌场里跑,有个提着刀也想退进赌场,却被张易冲上去,一脚就从台阶上踹下来,看到这里动手,已经快步赶来的关羽顺手一棍,就抽在这人脖子上。 转眼之间,张易四人就杀掉单匀的六个侍卫,张易对也跑过来的其他衙兵说:“架上这六个持刀行凶的凶徒,送往司隶校尉府,请他们好好审审,看看还有没有帮凶。” 说完,张易看看已经关闭的赌场大门,摇摇头,带着三人离开。 东汉律法上,本就有‘持刃行凶者,死罪。’被张易拿出来,特意放在条文第一条,刚才已经警告过,再被打死怨不得张易了。 衙兵明知道这些人已经死了,却还架上走了几步,然后直接背起,送往司隶校尉府。 摊上这个杀人如麻的上司,他们不敢有任何质疑,都是老油子,知道架上走几步,文案上就可以写成歹徒持刀行凶,北部尉抓捕时,歹徒伤重不治而死。 王萌作为司隶校尉,听到汇报后,面都不露就从后门离开,他得问过王甫意见后,才敢处理。 “你是主官,张易有事,你也跑不掉,张易受嘉奖,是你领导有方,既然约法三章在先,执法警告在后,擒杀持刃凶徒,就得按军功记。”司隶校尉位高权重,有独断处置权,但王甫喜欢权力,对王萌事事汇报很满意,立刻就定下处理结果。 单匀那里,死的不过是几个护卫,他再找护卫就行了,至于单匀丢了面子,他得先有命再谈面子。 张易是皇帝唯一的贴身带刀侍卫,是皇帝直接下旨去当北部尉的,连王甫自己都不敢惹,单匀居然敢让侍卫拿刀去砍张易,一把年纪真是活在狗身上了。 隔一天张易陪着皇帝上朝,压根没人提起这件事,等张易再去北部尉,司隶校尉府的嘉奖就出来了。 北部尉擒杀凶徒有功,按照张飞杀三首,典韦杀两首,关羽杀一首,给三人分别记功。 汉朝继承秦朝爵位制度,不过后来封赏泛滥,没有那么多田地,下面爵位已经不值钱,募兵制后,完全根据上官意见办,这次张萌根据三首军功,直接提拔张飞成队率,典韦为什长,关羽为伍长。 至于单匀,陪着童累去王府,把赌场干股送给王甫后,才侥幸过关。他当然还有其他产业,知道罩不住赌场后,直接送给王甫,司隶校尉王萌至少不会再找他麻烦,还能恶心一下曹节。他已经认定是梁管事请张易出手的。 张易消息当然很灵通,在王萌给了封赏后,隐晦提出赌场背后已经易主为王甫后,张易笑着点点头,没有任何废话。找吉祥赌场麻烦是为了立威,现在威风已成,赌徒赌不赌,去哪里赌,关他何事? 随后几天,典韦三人后面扛着棍子巡街的人逐渐增多,却再也不去赌场附近。 到了发饷日,司隶校尉府司马钟繇亲自带人送财物过来,佐吏点收后非常高兴,因为这次多了一百人的份。 张易却不满意,直接问钟繇:“我这里是两百五十人编制,怎么只送一百五十人的钱粮,还差一百啊。” 钟繇只能苦笑,因为王萌封赏张飞为队率,觉得张易最多招募五十个,特意多送一倍给张易。 钟繇也觉得张易应该满意,才兴冲冲自己押送来,哪知张易居然要满编的钱粮,让他一下子就夹在半空了。 好在他知道屁股该怎么坐,立刻说:“这不是人手有限,一次运不了嘛,再来一趟就把另外一百份送来。” 钟繇回去一说,王萌只能让他送过来,自己又去王甫家里问计去了。 因为张易刚刚帮王甫弄到赌场的干股,王甫略一思索,就对王萌说:“给他满编的钱粮,不然找你闹起来,你怎么办?如果他不满编,吃空饷的把柄也在你手上不是?” 四百剑士老兵已经到齐,原本张易也只想用一百人的,因为王萌不爽快,张易直接留了两百人凑成满编,剩下两百人,让祖茂带着去南区分散藏身。 杀出威风后,巡逻用不了这么多人,张易就把一些人送进消防,然后让原来的工头直接去外面找活去干,他们原本主要工作就是帮人家建造,张易来了后,带着他们去宣讲条文,找上来的活也不敢去干,已经影响他们收入了,虽然不敢说,心里还是不爽的。 现在张易只留了几个懂行的,带着剑士老兵去消防巡检值班,其他都可以去干私活了,那些杂兵都非常高兴。 和原来的消防巡检不同,现在的衙兵晚上值班,都是扛着木棍的,和白天治安巡检队没有两样,看着都是陌生面孔,惹事生非的人要么躲到别的区,要么夹起尾巴做人。 北部尉控制区域,治安忽然就大好,根本没人敢在路上闹事,至于小偷小摸,北部尉是不管的,每个里有专门的亭长带人缉捕,只有这些人拘捕,北部尉才会插手。 亭长抓人时,开始还有人敢逃逸,结果亭长一敲锣声,北部尉的人立刻围过去,大棍子直接招呼,打到完全没有反抗能力,才会交给亭长带走。两次一过,北部尉范围里,连小偷都搬家了。 张易带着人把北部镇住了,祖茂带着两百剑士老兵,却把其他区搅混了,他们是去给其他区地下势力洗牌的,捧起几个小地头蛇,很快就扩展了地盘。 这帮人跟着许昌逃进山里前,就是专门干这些不法事,被祖茂分派任务后,完成得相当漂亮,因为手法非常专业,各方叫苦不迭后,却不会怀疑到北部尉。 因为北区的衙兵完全是军人作风,那些搅乱各部的势力完全是歹徒组成的,他们都认为这些歹徒是从北区被撵过去的,当然,确实有不少北区过去的歹徒作案。 这种事情当然无法怪张易,他们要想不被撸掉,只能开始募兵,守不住职位,什么都是空的,一部分密探趁势就应募衙兵,他们都年轻力壮,启蒙读过书,又懂点武艺,只要应募就被录取。 有他们和剑士老兵配合,当地歹徒很快被他们接二连三起底,然后治安就逐渐好起来,祖茂这几百人,也在洛京站稳脚跟,开始从明面上扩展。 南市最大,是商人集中区,最繁华,三教九流最多,张易让祖茂带人埋伏在南市,主要还是探听太平道动静。 历史上他们就埋伏了不少人手,准备内外夹击,一同发动造反。如果不是有人告密,大乱的也会包括洛京。这个时空道家受尊崇,太平道的人来这里传道,比历史上要方便。 太平道起义,是东汉最大的历史事件,张易知道肯定会发生的,发动时间却不一定,在他们没有动作时,是不好随便动道人的,张易得时刻盯着他们。 北部尉这里,把为非作歹之人撵走,并不是就没事情可管,读书人同样是治安事件的肇事者。太学生一直比较难管,他们背后有士族撑腰,人也恃才放旷,喝点酒沿街撒酒疯的事情,时有发生。等鸿都门学建立后,这些新贵士子春风得意,纵情放歌时更容易喝醉。 只要有一方人喝多了,就会去寻找对方滋事,斗殴就避免不了,原先没人愿意管他们,现在北部尉把巡查重点放在他们身上,这些读书人就倒霉了。 上次赌场事件,张飞手快,连杀三人,叙功时被升为队率,关羽当时不在现场,最终只抢到一人,还是张易特意送给他的人头,才当上伍长。关羽不仅仅长得傲气,心里更加骄傲,不愿在张飞手下干活,主动要求调到夜里巡更的消防队伍里。 当张易把控制重点放在太学生和鸿都门生斗殴上,关羽非常积极,主动派剑士老兵提前蹲点,自己带人在附近埋伏,结果那些太学生和鸿都门生就惨了,双方刚打起了,就被关羽带人前后堵住,一顿棍棒放倒后,全部押送司隶校尉府。 王萌做事不行,捞钱本事却非常在行,只要人被送到司隶校尉府,就得托人拿钱去赎回,被抓进司隶校尉府,本就是有污点的行为,闹事的人也只能认打认罚。王萌捞到好处后,也不能忘了功臣,就帮北部尉记功,张易趁机把张文张睿和典韦派过去协助关羽,仅仅两个月,四人就积功升到队率。 这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军队记录在案的,历史上关张两人跟着刘备剿灭黄巾后,没钱找势力推荐,刘备只弄到安喜县县尉,关张只能散去兵马,跟着刘备在县城当步弓队率,因为他们职位低,分到的编制就两百人。 两百兵刘备可以满足,张易却嫌太少,可洛京这里,两千石的校尉才掌三千人马,张易不去边关,士兵就超不过这个数,在北部尉任上熬资历,对张易来说就是浪费时间,他要去边关。 历史上就有很好例子,曹操当北部尉时,因为执法严苛,世族和宦官都受不了他,又拿不到他错误,就举荐他离京当了顿丘令。 张易就是要学曹操,只要逼得世族和宦官也难受了,就能举荐他去边关抵抗鲜卑,有北部尉作为跳板,到了边关至少是郡都尉,就有了三千到五千的编制,用鲜卑人作为磨刀石,等太平道起事时,也就有了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师。 第38章 驰援雁门 北部尉六亲不认,只要犯了规定的条文,谁都敢打敢抓,时间一长,让士族和宦官两个集团都感到棘手,他们不能纵容这种控制之外的力量出现,只是张易靠山是皇帝,不仅名声在外,还没有把柄给他们拿住,没有办法弹劾。 他们就开始吹捧张易有名将风采,然后趁大量鲜卑胡骑入寇,臧昊率部支援雁门郡时,举荐张易为骑都尉,随军征讨鲜卑。 臧昊大军出征,没有这么快,张易听到动向,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北部尉才当四个多月,张竑还没去上任,张易怎么会这么快就离开。 虽然这一切都是张易谋划的结果,但什么时候走,还得自己决定才行。 有张让帮忙拖着,皇帝的诏书也迟迟没拟定,其他人着急也没有办法。 张纮迁任会稽郡守,是张易来洛京后,唯一要求士族帮忙办理的,为了让张易安心离开,士族集团特意提前让会稽郡守回京述职,给张竑腾出空位子,并举荐张竑为会稽郡守。 通过这么长时间接触,都知道张易不好相与,既然要把张易弄出洛京,宦官集团当然也不愿在卫尉丞这个重要岗位上,还留着张易的人。 两个集团在张易问题上,再次取得合作,很快张纮就离京赴任,张竑刚走,张易也接到诏书,从北军带两千骑兵,驰援雁门郡。 北部尉两百五十衙兵,都是募兵,张易和关张典韦各选了二十人做部曲,其余的人明面上都直接散掉,其实剑士老兵都去了南区祖茂那里,加强老兄弟的力量。这帮人军纪不好,也就跟着祖茂混社会,才能发挥所长,他们也乐意去做这些工作。 接手北部尉的是曹操,因为曹腾没有封侯,他发展轨迹慢了许多,在这个时空里,他完全属于宦官集团的人,张易离京后,宦官集团把他派过来摘桃子。 曹操也从羽林卫过来,同样没法把羽林郎带来的,因为那是皇帝护卫。他到了北部尉也得自己募兵,北部尉里原来四十几人里,手艺精湛的都被张易带走,让他们把还没完工的建筑工程收尾,以后就在王管事手下干。 王管事夫妻被雇佣后,基本没什么事情,张易就让他成立建筑队,带着这些人去干活。张易需要的是他们的手艺,因此让王管事把工钱给足,这些衙兵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张易留下二十几个消防熟手,都被曹操接手,然后他就从家乡,把曹洪曹仁和夏侯兄弟招来,四兄弟又各自带着玩伴过来,终于把北部尉的缺额填满了。 曹操有了班底后,对张易原先的工作进行细化,安排人日夜值班,应对不同的治安状况,就连木棍都改成五色棍,用来处罚不同罪责。 张易听说他这些动作后,知道他看起来严谨,其实不过是为了增加弹性,能有选择进行执法,但是有宦官帮忙吹捧,这种细化要比一刀切要好多了。 北军给张易准备的两千人,都是各部筛汰下来的,要么年纪大了点,要么就是不服管教的刺头兵,好在北军是大汉的精锐,能在骑兵中立足的都是老行伍。 臧昊驰援雁门郡,所辖三万人主要是步兵,已经开拔八天,张易是骑都尉,全是骑兵,带人追赶三天,就追上臧昊大军。 距离臧昊大军十五里时,张易驻扎下来对军队进行整编,关张典韦加上张文张睿在北部尉时,都是队率,出战所辖士伍翻倍,出征前又各加一等,成了军候,都可以带两百骑兵,张易又选了部曲两百人,最终给原来的军司马留下八百余人人,让他们跟着臧昊大军,负责给自己押送军资,并保持张易和臧昊的联络。 在这没有通讯的年代,步兵还能通过鼓锣加上旗帜指挥,骑兵运动范围大,传达命令只能靠吼,在和其他将领不熟悉情况下,张易只原带这一千二百人去救援。 整编之后,不管服不服,告别臧昊后,直接带着急行军。越是长途奔袭,越能看出问题,张易没有时间训练他们,只能在行军时发现问题,随后边行军边弥补改进。 从洛京到雁门郡有两千里路,张易是骑兵部队,不是六百里加急传送,每天到了规定的最低行程后,都会停下来修整,又过了十天才进入雁门郡境内。 雁门郡的城墙早就被凿得千疮百孔,鲜卑人来去自如,自从北方草原南迁,抢了关外地盘后,面对已经开荒过的田地,他们还得找到会种地的汉人才行。 因此今年入关,他们不再是普通打谷草,而是结集大军对雁门关示威后,就绕过关城,从小路进入关内,分散劫掠雁门郡村庄,只留小部队在关城外逡巡。 为了抓捕足够多汉人,跑得远的已经快到上郡地界。张易进入雁门郡时,据逃难的民众说,就在他们后面三天行程,就有数百胡骑在劫掠。 他们三天行程也就两百里不到,骑兵一天就能赶到,张易完全可以围杀那些鲜卑人,却没有理会,而是把这些逃难人组织起来,先给口粮给他们报餐一顿,然后逐个询问他们来自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逃难的,在哪里见到鲜卑骑兵,有多少人一伙,马匹多少,武器是什么,总之,凡是能想到的问题,都拿出来向他们打听。 花了一天时间,张易在雁门郡简易地图上,标出鲜卑人多处入关地点,还有他们抢劫的移动路线,并估算出他们大概有三万人马。 三万人看起来不少,可要分成了小股部队撒在雁门郡,就不起眼了,张易想要碰上很难,更别说去围杀。 张易把收集到的信息,写成密信,派人送给后续部队,让他们转呈臧昊。 张易说自己带兵去雁门关缺口外,截杀鲜卑胡骑后路,还会示警引鲜卑人回归,建议臧昊大军不要管抢劫的散骑,直奔雁门关修整大军,时刻准备沿着城墙推进。 因为是密信,张易说得含糊,臧昊却一听就明白张易的打算。 对于还没抢劫的鲜卑人,都是下山虎,张易自己不准备去碰,也不建议臧昊去碰。 张易准备在关外伏击满载而归的鲜卑人,让臧昊等着接应他。 那些人入关早,抢劫的地方近,撤退当然也早,除了带着财物,还押着大批汉民,不仅走不快,有了财物在身,战心也消退不少,见到汉军骑兵后,最想做的是带着战利品,和自己的部落老弱汇合,而不是死磕。 那些被抓的百姓,很可能被他们抛弃,张易没法安排那些人,还得臧昊出兵接应。 兵家思维和儒家完全不同,张易目的是不让鲜卑人快速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鲜卑人带走汉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先坐视鲜卑人抢劫,然后才来拦截。 从儒家的保境安民角度来看,张易次序错了,说难听点就是草菅人命,传到朝廷里,必然会受到太学生责难。 臧昊权衡再三,还是按照张易的建议来做,这种仗不仅好打,能救回的人也多,从长远来说,这是抑制鲜卑发展的最好办法。 再说,张易已经带兵走了,就算他要制止,也来不及了。 定下行军线路后,张易就不再耽搁,率领一千两百名骑兵做最后一次长途演练,一天一夜就穿过雁门郡。 鲜卑入寇雁门关已经多年,除了驻扎军队的雁门关城,他们无法打破,远处的城墙早就被他们弄得千疮百孔,张易就是从破碎的城墙中出关的,沿途也仅仅遇到三四股刚入关的鲜卑骑兵,杀掉这些百把人,掩埋好尸体,带走马匹后,张易的骑兵就消无声息到了鲜卑人的后方。 出关时,遇到的都是小股鲜卑人,既然到了关外,也不能坐等,张易就带着骑兵往草原深处行进,看看能不能找到鲜卑人留下的老弱营地。这些小部落来中原抢劫,都会把老弱带上,否则他们来中原抢劫,家里很可能被其他部落连人带羊全部抢走。 结果在关外三十里的丘陵地带,张易登上高处,用望远镜寻找鲜卑骑兵时,居然发现有人在放羊,等他带人潜行到高处,用望远镜往那边看时,才发现那里有个簸箕型山坳,里面至少有三万只羊,还有一千多的老弱牧民在照顾着羊群。 张易注意到这些牧民不仅人分成几处,连羊都用栅栏分隔开,知道他们是鲜卑几个小部落的老弱妇孺,暂时集结在一起,一边放羊,一边等骑兵带战利品回归。 张易转移了几个地方,用望远镜看好几个堵截点,然后就派兵摸过去准备伏击。 当他布置好后,带人冲过去时,负责禁戒的牧民,立刻冲过来拦截,没等他们冲到张易面前,就被埋伏的士兵跳出来截杀。 没办法,鲜卑人都是弓箭手,张易带来的只有枪骑兵,要想对付这些牧民只能用伏杀的办法。 大汉北军中只有一支弓骑兵,还是由胡人组建的,这么多年子承父业传下来,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张易当然不会带着胡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解救被鲜卑人掳掠的人口,杀光这些禁戒的老牧人后,山坳里就只剩下老弱妇孺,都麻木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骑兵。 滥杀老弱妇孺的事情,张易干不出来,也不会让士兵干,这种失却人性的行为很容易让士兵变成野兽。 第39章 归途绝地 控制局面后,张易先派人到鲜卑老弱中,问清里面哪些是被抢来的汉民,能听懂话的当然就是,听不懂的人也没法冒充,能回到中原,这些人也不会留下。 六十来个妇女见到汉军问起,很快就从人群中走出来,有的还拉着孩子,凡是敢阻拦她们的人,都有骑兵上去用枪抽倒。 看她们准备带着孩子一起走,张易就对她们说:“我来就是接你们的,会派人送你去雁门关,然后会有人送你们回乡,但是你们确定要带上这些孩子吗?他们留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不杀他们,你带回去,他们未必有好日子过,尤其是男孩子。” 这些妇女都是北方边地的人,被鲜卑人抢走后,生出的孩子都已经能放羊,再大点的男孩子,说不定正跟着他们父亲在雁门郡抢劫。 妇女孤身被救回去,还能找人嫁了,带着鲜卑种的男孩子回去,遇到的都是充满仇恨的边地民众,受到的遭遇,会让她们更加痛苦。 有想通的妇女就松开手,小男孩很快就被鲜卑老人拉到身边,女孩基本都带走了,舍不得自己孩子的,也有几个,说什么都不愿分离,紧紧拉着孩子的手。 张易不会替他们决定,既然她们执意要带走儿子,也不再多说,让骑兵把鲜卑部落里留守的马都牵过来后,就让人带着这些妇女儿童上马离开了。 等妇女离开后,张易忽然下达杀羊的命令:“不管大羊小羊,全部杀光。” 这些羊都在山坳的栅栏里,张易带的都是枪骑兵,分出几百骑从羊群外围旋转着杀起,只需给羊肚子一枪,羊就没救了,跑都没处跑。 见到骑兵杀羊,刚才那些怯弱的鲜卑老人都急了,甚至扑上来撕咬阻拦,可他们都无法阻挡骑兵杀羊的举动。 张易兵书读多了,也是兵家思维,对敌人从来没有怜悯之心,怎么最能打痛对手,才是他的选择,最好让对手彻底绝望,永远不敢再来招惹。 对于在雁门抢劫的鲜卑骑兵来说,留在家里的老弱根本不如这些羊重要,没有这些羊,他们回到草原,不会有部落愿意收留他们,这些强壮男子只能沦为草原上的马贼,去抢夺其他部落的牛羊。 让鲜卑人自相残杀才是最高明的战术。 半个时辰不到,张易就带着骑兵离开了,留下呼天抢地的鲜卑老弱,悲哀地看着满地垂死的羊,整个山坳里,羊血已经汇成小溪。 有那些汉家妇女指路,张易又找到四处部落老弱聚集地,再次带走汉家妇女后,继续杀羊行动,等张易出了丘陵地区时,救回的汉家妇女已经有八百多名。 出了丘陵地带,往雁门关去,也就几十里,都是空旷的原野,看样子也不会再有鲜卑人。张易挑没动手杀羊的骑兵,分出五十个,让他们带着这些妇女,直接去雁门关,然后就留守在那里等臧昊大军,还嘱咐他们,如果见到草原大火,就要防止鲜卑抢关,因为草原大火的浓烟肯定会让还在抢劫的鲜卑人回师的。 五次次杀羊行动已经让十七个小部落的财产化为乌有,据那些妇女说,这次入寇,还有三十几个部落的鲜卑人,却不知营地在那里。 算算时间,臧昊大军应该已经到雁门关了,不管他来没来,张易都不愿去见他,大半骑兵身上都是羊血腥膻味,去了雁门关后,他们杀羊的举动也就瞒不住了,传回洛京又免不了被人诟病。 张易当北部尉时,挨打的读书人太多,尤其是太学生,仗着家世显赫,根本没把北部尉放在眼里,吃了大亏后,如果得知张易在草原上,一口气屠杀了十几万只羊,肯定会对张易口诛笔伐。 张易看看根据汉家妇女口述绘画的地图,又看看风向,决定不再去找剩下的营地,直接去草原深处放一把火,把方圆几百里的草原都烧掉,就算有羊,也没草吃了。 等火烧起来,然后再去截击仓皇回师的鲜卑大军。他相信,只要大火一起,风向会把烟尘送往整个雁门郡,鲜卑人见到北方起火,肯定是顾不上集结,都会第一时间逃回草原的宿营地。 只要他们人数分散开,张易有望远镜可以料敌在先,就可以以逸待劳,杀他们措手不及。 因为临近冬季,风向都是西北风,雁门关在南面,张易要放火,只能深入到草原里,从上风位置开始点火,让大火从草原深处往雁门关沿线扑过来,关城内外都没有草,有关城阻隔,大火只能一路向东,烧到海边。 往草原深处行进时,张易把大军散成小队,并排往前推进,让他们记录下沿路有利地形,方便以后的截杀行动。 为了让鲜卑人记忆再深刻点,张易带着骑兵一直跑了三天,找到汉家妇女标记的小湖泊后,才停下脚步,鲜卑人来抢劫前,为了威吓雁门关守军不敢出战,就是在这里集结的。 通过湖边的羊脚印记,以及到处的羊屎蛋,确认这里是鲜卑大军过来时的集结点,当然也是回程的必经之路,从这里放火,基本就把鲜卑人关在里面了。 臧昊看到火起,就会带着大军沿着关墙推进,这些鲜卑人打不过臧昊,只能往这里逃跑,撤退路上几百里都是灰烬,等冲过来时,也会人困马乏,张易只需再这里劫杀,就能有很大战果。即使打不过,自己也是骑兵,跑总来得及。 这些鲜卑人羊群被毁了,他们的家当然也就不再了,除了去抢劫其他部落,不会有第二个出路。内战一起,再想结伴来汉地抢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鲜卑人是带着羊来抢劫的,为了回程需要的牧草,从这里往雁门郡,肯定还会有羊没吃过的草地,张易要烧的就是他们回程的牧草,只要烧光这些草地,就算他们逃得性命,羊群和马匹也要饿死很多。 至于逆着大风往西北的火头,到底能烧掉多少草原,张易只能听天由命,总不能再往里去点火,自己还得顾虑能不能骑马回家。 最好当然把整个草原都烧掉,反正损失都是鲜卑来承担,他们能不能安全过冬,张易才不会管。而且张易打算,以后每年秋天,都要派人流窜到草原上,放上一把火。 张易小时候烧过麦咭,很喜欢点上一把火后,看着大火顺风而下,然后田里只剩下一片灰烬,后来环保管得严,才不再烧麦秸。 结果,真把草原的火点起来后,张易才知道这和小时候玩的,完全两样。 草原大火,可不全是顺着风走的,尤其是秋高草黄季节,高温之下,大火都是跳跃着往前。张易看到火才烧到几百米,其实上千米外同样已经烧着了,而且四周一圈都在起大火,湖边就是篝火堆中间,上风吹过来的热浪,硬烤也能把人烤干。 张易点火后,仅仅一分多钟,就开始下令躲火:“快点把马匹弄到水里,我们都趴到湖边浅水里。” 这些都是老兵,人也不多,见到不对,所有人都直接骑马冲到湖里,然后就翻身下水,不停往马身上撩水,哪里还管什么冬天水凉。 等终于能抬起头,张易才觉得后怕,如果没有这个胡泊,张易的骑兵根本无法躲过去,肯定是最先被烧死的一批人。 四周的大火,让湖水表面也不再寒冷,干热空气让所有人都觉得难受,只能再趴进水里,一直到火势远去,放眼四周,都是漆黑一片时,张易他们才敢从水里爬上来。反正湖泊里在冒着热气,周围温度和夏天差不多,大家伙把身上衣服都脱掉,也不觉得冷。大火虽然远去,留下的灰烬却不会迅速冷却,估计要明天都不会嫌冷,到那时候,衣服早就干了,也不怕冻伤了。 原本还给自己留下块草地喂马的,高温过后,全部烧光了,这几天马能吃的,只能是马背上的豆子了。好在见机快,都是骑马冲下水里的,不然连马背上的东西,都会成为黑炭。 等待灰烬冷却的三天,张易等人日子还是很不错的,有干粮有水,还有湖里抓到的鱼,一千多骑兵围着胡泊,并不觉得难受,因为没有草喂马,张易为了稳妥,也不敢在这里多呆了,趁马背上还有点黄豆,让马吃饱喝足,赶紧溜回家了事,真要等鲜卑人逃过来,见到放火的人,不拼死干掉张易他们才怪。 既然便宜已经赚到了,就不和这些人死磕了,剩下让草原其他部落去面对这些必将成为草原恶狼的马贼。 张易大约深入草原六百里,才遇到这个小湖泊的,来的时候只花了三天多,回去的时候,只走了几里路,张易就决定不再前行。 在灰烬中行军太难了,温度确实已经降下来,但是风吹起的灰尘,却布满整个草原,望向远处天空,高处并没什么灰,走在地上的人却被灰尘笼罩着,眼前视野只有几十米,人马都用布条裹住脸才能呼吸。 这种大风天气,即使顺着风行走,也不可能走回去,就算有指南针不会迷路,张易也没信心带他们回家,还是先回湖边,等下雪过后再回家。 “现在草原的草都被烧干净了,只剩下能盖住脚面的灰尘,草原的风是很难停下来的,这种目不能视的情形,不是十来天就能好起来的,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下雪,至少这里有水,有鱼,还有黄豆给马充饥。” 第40章 守株待兔 张易的话并没引起喧哗,他们都是无法前行才退回这里的,而且草原上下雪早,在这里不会停留很久的,张易说的有水有鱼,肯定比比顶着黑灰前进要好。 “日子看起来好像还不错,我们却不能乐观,因为臧昊大军正从雁门关横扫边墙,鲜卑骑兵不会留在雁门郡和臧昊死磕的,他们必然会逃回草原,这里是他们大部分人马回家的必经之路,三万鲜卑人到底有多少能到达这里,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在这里,必然和他们碰上,他们现在是困兽,也是最危险的敌人。” 他们本来也能想到,只是没有张易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他们是北军,并不怕鲜卑人,只是鲜卑人数量多了些,让他们有些惶恐。 “刚才我说了,被困在这里,迟早会遇到他们的,到底是他们杀光我们,还是我们把他们留在这里,就看我们这几天的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没说的。”他们都是从步兵中,因为实力好才被选拔为骑兵,张易说准备,应该还是伏击。他们跟着张易,已经伏击过多次,从没失手,因此很想听听张易面对三万人,又能摆出什么新招。 “鲜卑人如果过来,都是逆风而行,这种灰尘里行军,是快不起来的,一路上没有水,也没有草,他们到了这里,不管人马都饥渴交加,要想赢他们,就不能让他们到达水源。可惜没有毒药,不然我毒废了这个湖泊。” 这帮人听张易居然想在湖泊里投毒,心里一阵恶寒,对于张易这个上官,他们现在是又敬又怕,敬是因为张易身先士卒,就算扎营修整,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怕是因为张易真的非常狠毒,遇到鲜卑老弱,不杀人却杀羊,十几万匹羊,宁愿杀光留给鲜卑人,鲜卑人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生存,又带不走这么多羊肉,最后只能抛弃。 一两年内这一片草原上,是不会有人来放牧的,因为这么多羊肉腐烂后,很容易引起羊群瘟疫,张易明显是要废掉鲜卑人赖于生存的基础。 “关于准备,无非就是伏杀,这些人过来,不会一窝蜂来的,很可能排成一条线,还不会有防备,只要我们够快,就能杀得他们全军覆没。” 张易亲自从灰里走一遭后,就想出伏杀的招式,鲜卑人来这里,肯定三三两两的,对于伏击者来说,最喜欢对手添油战术。 “在他们接近水源时,肯定会冲起来,那我们就往前埋伏,在他们行军途中伏杀他们,如果他们人多,我们不能力敌时,第一时间就要顺风跑路,他们人困马乏,肯定没有力气追杀我们,摆脱他们,我们就能回家,记住,烟尘中很难结集,互相看不到,我们只要都是顺着风跑,就能回家。” 张易敢留下埋伏,是因为鲜卑人都是部落为单位抢劫的,见到草原火起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遁,这种几率相当大,张易可以一勺一勺慢慢把鲜卑人吃掉。 胡泊不大,只有一百亩左右,但一千多士兵,双手拉住围一圈都不行,鲜卑人是弓骑兵,汉军是枪骑兵,带着弓箭的只有二三十人,箭枝不过一千,要想近战伏击远程攻击,除了偷袭没有其他办法。偷袭失败,张易不会和鲜卑人死磕,提前布置好跑路的方向,就是打时间差,等鲜卑人养好人力马力时,张易等人应该也能到关墙位置了。 一千两百骑兵,除了送妇女去雁门关的五十人,其他都在这里,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战损,此战之后,到底能有多少人回到雁门关,连张易都不敢猜测。 动员之后,最先挖的是湖边,想要伏击,就得把马藏在湖边低洼处,还得裹住嘴,让鲜卑人从远处看不见马匹,也听不到声音。 张易也不会前进太远,前出上千米,让士兵挖出散兵坑埋伏就行,反正现在地上都是积灰,就算新翻起的土地,很快就会铺上一层黑灰,在逆风还有灰尘情况下,鲜卑人是不会注意地面上的。 张易设想得很好,才藏好马匹,散兵坑还没开挖,就有鲜卑人出现了。 而且是从侧面方向过来的,更诡异的是,一百多人都是拉着马尾巴走过来的。 因为空中杨灰,视野很近,这些鲜卑人好像忽然冒出来,地上灰烬很厚,他们过来时,连马蹄声都没有,见到他们时,鲜卑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前面五十几米。 好在张易已经带他们演练过伏杀,见到鲜卑人出现后,这些人没有慌张,而是悄无声息逼了过去,在他们马匹被惊扰前,迅速解决他们。 知道他们来的方向和方法后,不仅张易心中大定,战士也都冷静下来。 这帮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行尸走肉一样跟着马匹往前走,应该完全是靠马匹寻水的能力才摸过来,因为干渴,这些人嘴唇都干裂起皮,连马匹受到惊吓都不愿嘶叫,而且又是从侧风向过来的,这里杀戮的血腥味,根本传不到后路的鲜卑人那里。 随后张易就带人穿上羊皮袄,往鲜卑人来路去迎接,另一半人收拾好鲜卑人马匹后,就在湖边休息。这些马匹都非常饥渴,根本无法嘶叫,即使看到陌生人接近,也没力气折腾,到了水边后,就开始喝水,也许是感激拉他去喝水的人,喝完水后,也没有乱跑,静静地站在河边休息。 天气越来越冷,皮袄虽然很臭,却很暖和,而且有迷惑性,即使被他们先看见人影,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张易考虑到这些人是陆续过来的,特意分了班伏杀,结果也验正张易的猜测是正确的,从第一批人开始,过来的人就没有断过,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鲜卑人冒过来,多的也不过百把人,少的只有十来人,间距远的上千米,近的只有数百米,而且都是蒙住脸,拉着马尾慢慢过来的。 也许这是草原上传下的绝活,也确实管用,如果没有张易伏杀这个意外,这些人只要经过湖泊修整,就能最终回到草原。他们没有草,但是马背上都有黄豆和羊肉,只要下雪,就没有人能留住他们。 汉骑摸清规律后,伏杀就简单多了,得手之后,尸体和马拉走,其他人继续埋伏,时辰一到就有休息过的人来换班,而且有鲜卑人送来的弓箭,根本不需近身就能解决。 也不知道这些人事先躲在哪里,反正到这里时,都是那个方向过来的,整整六天,张易带着士兵至少伏击了六千多人,这些人全是一人双马,马背上都有大包裹,出了黄豆和弓箭,全是在雁门抢劫到的战利品,在回路被大火烧尽情况下,他们丢弃了人口,只想带着战利品回家。 这么多天下来,因为没有草,也就不能生火,所有人都喝生水,鲜卑人带来的马,早就渴得瘦骨嶙峋,被喂了水和马背上的黄豆后,一时也无法恢复,都有气无力站在水边,这里地势低,至少能挡风。 天气越发冷了,有时候半天都没有鲜卑人摸过来,张易估计他们还躲在什么地方,或者走其他方向离开了。 “这种天气是要下雪了,没来的鲜卑人应该也在等下雪,我们等下雪就往回走,不能让他们缓过劲来。” 又足足等了三天,终于下雪了,期间再没有遇到鲜卑人过来。好在鲜卑人只是缺水,他们带着的马匹背上,都有足够的黄豆,把马匹用绳子系在自己的马后,各人带着十来匹马往回走。 张易没有往鲜卑人来路撤退,虽然是鹅毛大雪,回程却是顺风,而且前路是越来越亮,等积雪终于盖住灰烬后,整个草原白茫茫一片,哪里还看出有半点烧过火的痕迹。 因为每人都有十来匹,根本没办法跑起来,只能缓慢前进,五天后,就看到雁门关雄伟的城门。 关上的士兵很早就发现张易等人,大队人马出现,还是穿鲜卑人皮袄的,还没等张易到近前,关墙上已经站满了士兵。 他们也觉得诧异,远处看人马很多,到了近处后,基本上是一人十马,还是排成长队过来的,即使到了关城附近,也没有异常举动,显然不具备威胁。 得到警讯就上关城的臧昊忽然说:“是张易回来了,好家伙,不仅大火没烧到他们,还弄了这么多马回来。” 张易见到臧昊后,听他先说了雁门郡的情况,才知道汉军此次大获全胜。 草原大火,扬尘飞得很高,鲜卑人果然就丢弃劫掠的人口,开始往关外跑,可惜他们根本跑不掉,大火带来的高温,已经阻在他们回去的路上,而臧昊大军就在关墙缺口内等着他们,他们的留在外面的老弱家人在烟起之后,已经全跑进关内躲避,都被臧昊抓获。 最后有四千多鲜卑人下马投降,他们前路被高温隔断,无水无草,人困马乏,根本不能再打了,再说他们抓获汉人也不会轻易杀掉,投降汉人也未必会杀他们,能活着显然比死战要好。 至于张易堵住的人是杀进雁门郡深处的,他们逃出关时,灰烬已经冷却,自以为靠老马识途找到集结点的小湖,就可以逃出升天,结果自投死路,三三两两死在张易等人手里。 算上鲜卑老弱,接近八千的俘虏如何处理,张易和臧昊产生严重分歧,臧昊想带进关内卖掉,张易却主张赶出关外放生。最终两人达成协议,鲜卑骑兵都放回去,只是只能穿着皮袄走路回去,他们的老弱可以留下,等开春后再离开,至于女人就不必走了,留在雁门关给守军做些缝补的生活。 第41章 无为而治 臧昊是主帅,张易不听调遣,还传信让他来接应,早就有股怨气的。如果再按照张易方案,把鲜卑人放掉,士兵也不会同意。 张易所部功勋都是人头,只要算算战马就能估算出来,他们却是抓到俘虏,如果再放掉,功勋就没有了,如果带着俘虏入关,不仅有功勋,卖掉俘虏还有钱财进账。 “草原贫瘠,又逢天灾,鲜卑人是活不下去,才想着来草原抢劫,把他们卖掉,也就世族豪强才买得起,至少吃穿不愁,实在是便宜了他们,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放掉他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他们这一趟来抢劫,马匹丢了两万,羊群少了数十万,这些人都见识过汉军威武,孤身回去后,也能让鲜卑人知道入关抢劫的下场。” “如果再来又如何?” “他们再来更好,吾等才有用武之地。” 臧昊盯着张易看,连养寇自重都说出来,到底是装傻还是天真呢? 搞不清张易到底啥意思,臧昊也不绕圈,敞开大门说亮话:“可士兵辛劳,放了这些俘虏,功勋也就没有了。” “救回这么多百姓,还不是功劳?带这些鲜卑人入关,只能是祸害,将军既然不肯放,那就一刀切了省事,那么功勋有了,祸害也除了,可好?” 杀俘不祥,臧昊是主帅,不管谁干了,他都得背上这个名头。 最终张易拿到功勋,却把马匹交给他处理,他才答应放掉这些俘虏。 对于放火的事情,张易已经下了禁口令,在赶那些人出关时,张易还对鲜卑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就不杀掉你们了,我也不会让你们饿死在路上,就在那个方向的山坳里,有你们部落的十来万只羊,你们完全可以吃着羊肉回家,只是你们记住了,如果你们再来抢劫,老天还会降下天火惩罚你们。” 这些被放归的俘虏,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眼前人就是放火者,否则,宁愿一死,也要咬下张易一块肉。 张易留在边关为将的打算破灭了,上报完功勋后,皇帝下了诏书,迁张易为羽林中郎将,所部骑兵因为功勋太大,北军中没有这么多职位,组成铁血营,归属羽林卫,由张易节制。 来宣旨的人,读完诏书后,又传了质帝口谕,催促张易赶紧回京,继续给他当保镖。 张易缴获了一万多匹马,马匹可以交给臧昊,马背上的财货却不会交出去,等糜家商队组织人手,过来交割清楚后,张易才带着一千二百人,一人双马回洛京。他们原本所骑的是北军配备,张易允许他们各人留下一匹战马作为私产。 臧昊一战缴获两万匹战马,皇帝已经下诏,从十营北军中,抽调六营士兵组成骑兵营,张易留给臧昊大军的八百骑兵,在逼降鲜卑人中,发挥巨大作用,因为报功是和臧昊大军一起的,圣旨上明确留他们在北军里,作为组建骑兵营的骨干。 出雁门关两百里,张易就下令宿营,然后召集全军训话:“此次出征,我们凯旋而归,但各位不要忘记,大家伙是从各部拼凑出来的,为什么是你们来跟着我,因为你们岁数大了,因为你们不服管教,因为你们军纪不严,人家不要你们,对于这些我都不在乎,从你们无怨无悔跟我冲向漠北,你们就不负汉军威武的勇名。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是一个整体,因为齐心协力,才能获得巨大成功,回京后,我们是铁血营,还是一个整体,是作战勇敢,纪律严明的铁血之师,会有更多功勋等着你们。” 当兵的人都想跟着好将军,因为好将军才能打胜仗,打胜仗不仅活命机会多,战功还显赫。张易带着他们进入北地郡后,就开始迂回绕行,他们觉得张易这个娃娃怯弱胆小,不敢和鲜卑人硬碰,但是真遇到和鲜卑人狭路相逢时,张易是冲在最前面,并很快杀掉当面的鲜卑骑兵,他们才开始重新看待张易。 当张易带着他们一千两百人,直接从小路出关,要去截断鲜卑人归路时,他们觉得张易疯了,完全是胆大包天去找死,可张易要去,他们只能陪着,因为他们是北军。 找到鲜卑人宿营地后,张易只杀羊不杀老弱,虽然对鲜卑人来说更凶狠,但是大家伙心里却要好受多了,因为杀俘不祥。等张易派兵护送那些汉家妇女带着小孩去雁门关时,这帮人才算彻底服了张易。 张易有谋略,有人性,不仅说话算数,还能以身作则,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还能跟着张易,成为羽林卫铁血营,正合他们心意。 质帝要比历史上的桓灵二帝精明多了,虽然朝政丢给宦官和士族,军队却牢牢控制在他手里,他掌权后,北军一直在扩军,现在已经是二十个营,每营三千人,全部驻守在洛京周围,平时由校尉掌管,无虎符不得出兵。 这次臧昊就是凭他赐予的虎符调走十个营,回到洛京城外,十营北军回营,臧昊第一时间就是进宫交回虎符。 他被封关内侯,征虏将军,然后就被皇帝挂起来享受殊荣,没有虎符,还是调不动北军。 张易却不同,他是羽林中郎将,铁血营就是他直属的部队,驻地设在宫城南门,这里原来是南宫卫士的地盘,在皇帝掌权后,南北宫卫士就被裁撤了,驻地现在被虎贲占据,要腾出来给铁血营。 羽林和虎贲是皇帝直属护卫,因为塞进来的不是士族,就是宦官的子弟,质帝并不信任他们,一里一外守好宫城就好。质帝出南郊求雨,在虎贲和羽林中间,还特意添加一队临时护道卫,就是因为他信不过虎贲和羽林。 这是从小就刻在心里的不信任,南北宫卫士离他更近,是梁冀监视他的狱卒,他掌权后,第一时间就裁撤掉。 而且质帝还规定,有品级的宦官不住在内宫,内宫里除了宫女,就只有小黄门服侍,平时也不用大宦官进宫服侍,只有在上朝时,这些大宦官才会陪他上朝。 张易在站岗时,也在研究皇帝,知道质帝其实谁都不信,只是没有办法,事情总归要人去做,他把政务丢给大宦官,让他们和士族去扯皮,出了事情,到时候背锅的也是他们。 皇帝身怀道家功夫,内宫只有宫女和小黄门服侍,他自保肯定没有问题。 羽林虎贲都是练过武艺的武将,皇帝没有把握在他们围攻下脱身,才不让他们近身保护。 张易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信任自己,明知自己也有武艺,还敢让自己为他单独站岗,就算他有把握对付自己一个人,为何现在会命令整个铁血营,守在宫城南侧,难道是真的相信自己? 张易站在乾坤宫门口站岗,脑子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皇帝问他:“想什么呢?” 内家高手走路,居然没有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听不出,张易连忙转头施礼。 质帝又说:“你太年轻,得让你慢慢升官,才能把你留在宫里陪我。” 张易要说话,被他摆手制止,继续对张易说:“我信任你,如果不是这次鲜卑人太过分,我是不会让你出征的,你也没让我失望,阵斩六千余人。” “把你们放在南门,你应该知道是防什么人,我对他们应该是仁至义尽。” “问道修身,长命百岁不是很好吗?” 皇帝每三天招一个道人入乾坤宫来,看来不仅仅是讲道,还会了解外面的形势,太平道这么大声势,当然瞒不过那些道人的眼睛。 每次讲道都换不同的有道高人,全是曹节安排的,曹节是向道人捞钱,却不会拿钱收买所有道人,而质帝对这些道人优待,询问时就能得到外面最真实的情况。 趁着皇帝愣神,张易立刻问道:“要不要我把他们扼杀在萌芽之中?” “为什么要扼杀呢?顺其自然岂不是更好?会稽不乱一下,会有现在的安定吗?” 皇帝还是把平乱想得太简单,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布置,又故布疑阵,许昌哪会跑进山里。 张易不能这么说,就顺势提要求:“平东军赶走山越后,会稽山里一片空白,如果能弄些流民过去开垦,即使平东军撤了,山越也回不来。” “平东军不会撤,山越西面有蛮族,南面还有百越,都需要平东军去解决。弄流民过去很容易,只要你有粮食就行,你把张竑请过去,不就是让他帮你做这些的吗?” 张易无言以对,皇帝不出宫门而知天下事,谁敢说他昏庸? 张易想到频繁进宫的得道高人,想到太平道起义后,黄巾军对付的人,张易心里忽然一阵恶寒。 宦官根基在皇帝,皇帝信任谁,谁就能得势,就像十常侍取代五候一样,只要一道诏书就行。 而士族根基在民间,不靠皇帝信任生存,势力大了还能架空皇帝,甚至换掉皇帝,质帝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他非常害怕士族,一刻不敢忘。 把《弟子规》这个启蒙教材刊行天下,同意成立鸿都门学,其实都是为了打破士族对读书的垄断,只是士族力量太大了,想要动摇士族根基,皇帝自己没有办法,却可以利用太平道。 他是道人救下的,也见过无数的道人,明白真正修道之人是不会造反的,换一个皇帝,道家肯定不如现在尊荣。 太平道不能代表道家,不过又是一个许昌罢了,有张易和二十营北军在,太平道肯定无法动摇他的地位,剩下都是宦官和士族的事情。 第42章 筹款赈灾 皇帝心里还是要对付士族,一辈子在呆在深宫中,也没有大志向。 他根本没有读过什么书,梁冀只是把他当傀儡,处处防着他,不可能派人教他怎么治国,宦官掌权后,让皇帝避开士族都不及,更不会请学术渊博的大儒去教导皇帝,质帝所有知识见识都来自道人,而道人都是化为之人,哪里会说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在道人影响下,质帝采用无为而治,精力放在修炼长生上,只在意自己的安危。 这种消极的办法,张易是不太认同的:“杀得千里无鸡鸣,外族进来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质帝还是不以为然。 张易试图让他了解胡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匈奴强盛时,鲜卑叫东胡,只有很少人,匈奴走了,东胡分出乌桓和鲜卑,才没有多少年,乌桓就闹起来,乌桓被压制后,鲜卑有起来了,现在已经有十几万引弓者。” 哪知质帝并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反而有自己的见解:“被你烧了一场大火,鲜卑至少几年不足为患,给你几年时间,对付不了十几万鲜卑?只要鲜卑还骑在马上放羊,就不足为惧。” 张易虽然下达禁口令,臧昊也配合掩护,上书给皇帝时,他却不敢隐瞒,因此皇帝知道大火是张易放的,现在皇帝却认为,鲜卑入寇并不是无解的。 草原就这么大,强盛如匈奴,也不过百万牧民,凑成几十万骑兵看起来强大,却不是常备军,这些人先放大半年的羊,等草黄才会来打仗,抢了东西就会回家猫冬。 学种地的胡人却不一样,有地有人后,就能慢慢蚕食大汉的土地。 难怪这次皇帝会派兵征伐鲜卑,因为这次鲜卑是来抢人的,准备种地的鲜卑和骑马放羊的鲜卑,是完全不同的文明。 皇帝和张易都不知道,几年内,鲜卑确实不能入关了。 今年鲜卑是三部同时对东汉进行入侵,檀石槐还让他们以抢人为主,为了能抢到最多的人口,檀石槐给三部分别定了入寇时间。 因为鲜卑中部已经移居云中,距离雁门郡最近,最先进入雁门郡抢劫,他们是檀石槐放出的诱饵,东部鲜卑紧跟着入侵幽州,汉朝不想被抢光人口,只能派兵去北方。 等两部鲜卑把汉军吸引到北方后,他才亲率西部鲜卑大军,进入北地郡。 如果没军队阻挡,他不介意到三辅和司隶来转一圈,这里人口最密集,可以抓到更多百姓,只有种地人多了,他建立的国家才稳定。 檀石槐规划不可谓不毒辣,传信时机控制得也很好,只要朝廷大军北上,中原内部肯定空虚,西部鲜卑的骑兵其实等在北地郡外面,他们离洛京距离最近,可以后发而先至,抢夺到最大的胜利果实。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碰上不按常理出牌的张易,绕过中部鲜卑骑兵,自顾自跑到漠北放了一把大火,结果大火顺风而下,首先就堵死了鲜卑中路回程,并且顺风而下,一直往东烧到海边,刚好挡住东部鲜卑入侵,东部鲜卑见到大火过来,立刻回师北逃,他们没有人员损失,今年却再无入侵可能。 因为草原荒草太盛,大火还逆向蔓延,缓慢往西部推进,结果檀石槐集结大军等在北地郡西面时,大火已经从他们后面烧过来,而且当时风向转为北风,大火铺天盖地从四面往他们围拢过去,西部鲜卑五万骑兵逃无可逃,最终靠在下风头放火阻隔,并脱掉身上皮袄,自己趴在地上用土盖着,燎得浑身血泡,才逃得一命。 马却没有办法,就算没被烤死,也是浑身烧伤,随后就碰上大雪来临,战马十不存一,当他们裹着死马皮,狼狈逃回河套时,才发现家里更惨,成群的牛羊都被烧死了,在旷野中变成一个个小雪堆。 檀石槐也不知道,受损的不仅仅是他们河套地区,大火越过他们后,继续向西肆虐,遥远的羌人部落同样遭受灭顶之灾。 草原民族互相攻伐征战,从来没有人敢放火,就是因为草原大火威力太大,借着风势,可以让万里方圆烧成一片白地,偏偏张易纸上谈兵,不知大火威力,还差点先烧死自己,最终放出整个西北部游牧民族以为是天罚的超级大火。 “看来每年都要去放一把火才妥当。” “当然不行,你知道吗,你一把大火,还让北地郡十几万人变得流离失所。我为什么把你的兵,变成铁血营,还驻扎在宫城里?只要他们说出去,你就是天怒人怨,所以,你得记住,这次是天火,不是哪个人放火。” “连北地郡都烧着了?我以为在关外大火烧到海边就没事呢。”张易真没想到波及范围会这么大。 “十几万人要赈灾,国库是供不起的,我帮你卖书赚钱,你是不是也帮我想想怎么赚钱?”皇帝来找张易谈心,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边关鲜卑入寇,明明有六万兵,皇帝只能出三万,因为国库没钱。一下子多出十几万人要赈灾,皇帝只能找罪魁祸首张易想办法。 士族兼并土地太厉害了,平民变成流民,又被士族变成庄户,士族发达了,国家却穷得叮当响,质帝十年未造宫室,才养出六万北军,区区一个国家,三万北军出征就是极限了,难怪皇帝会对士族不满,把政权交给宦官和士族斗,还默许太平道发展。 在皇帝看来,太平道砸烂的根本不是国家的地盘,而是士族的地盘,等太平道干掉士族之后,朝廷大军征伐太平道,顺便就能把土地收回来,也就能收上税收了。 皇帝特意提到会稽郡,是因为国家舍弃会稽郡的税收,平东军却让吴郡和豫章郡的税收成倍增加。 皇帝是想在北方也这么玩,太平道造反,张易领兵出征,驱赶着太平道把北方过一遍,灭掉霸占土地的豪族,土地也就回到国家手里。 一个从小当傀儡的皇帝,身边没有一点依靠,摆脱枷锁后,却丢出权力给宦官和士族争夺,自己隐身幕后默默暴兵,无非是为了自保,他也想对付外族,可惜出不起兵。 现在皇帝要赈灾,既然祸是张易惹的,张易当然要帮他弄钱。 “南门外的校场如果让我来摆擂台,可以让北地郡十几万百姓过到明年麦熟,以后也送给国库,足够每年出兵三万。” “摆擂台?赚到的钱能够赈灾?能赚够三万出兵费?好,你去做这件事,不给你另外分派任务了。” 南门外校场是皇帝检阅大军用的,出征兵马也会在这里启程,可惜年久失修,这次臧昊出兵,直接从城外就走了,根本没来校场接受皇帝检阅。 质帝是修道之人,对这些虚礼不感兴趣,听说能赚够钱,立刻同意把校场交给张易。 他连南宫卫士的驻地都愿意给张易,何况一个校场,他从小到大都没进过的地方。 既然皇帝答应了,张易就请到笔墨,一挥而就拟出一份圣旨草稿,然后递给皇帝。 “鲜卑年年犯边,掳我百姓,实乃大汉之耻也,着羽林中郎将张易,招募天下勇武之士进京打擂,宣扬尚武精神,壮我大汉军威。钦此。” “宦官都比你这个才子写的圣旨有文采。” “这圣旨是要读给天下百姓听,宦官写的那些骈文,有几个百姓听得懂?” “这倒是真的,就按照你的内容,我让他们誊写上印,然后昭告天下。” 皇帝急着用钱,张易才想出的赚钱方法,当然没有成熟的方案,既然皇帝同意了,就先用圣旨把这件事定下来,尤其是主导权给自己要明确。 怎么搞到钱,张易总归有办法的,后世一场演唱会就能人山人海,在这没有什么娱乐的时代,校场打擂当然是非常吸引人的事情,洛京城里富豪很多,南城还有一大批商人,赈灾的钱只能从他们身上弄。 筹备擂台的事情,当然是张易贴钱帮他办好,只要以后擂台所得,自己不取一文,就没有人能抢走这生意。 当年为了找牛人,张易派人去找,花了两年时间,才找到百把人,现在一道圣旨,就能让天下勇武之士齐聚洛京,平时帮他们训练训练,定期送上擂台打一场,让他们赚点名声,拿点出场费,需要征战时,直接带上就走,谁敢废话? 还有,铁血营本来就没事干,闲着反而会出事,让他们给擂台看场子,既有面子,又能震慑捣乱者,同样一举两得。 东汉军队要比西汉少得多,尤其到了质帝,他只扩充北军力量,洛京城里的军队,能少就少,甚至裁撤掉。张易当初北部尉只有些防火的兵,就是因为连司隶校尉府都无法从国库里拿足钱粮。 铁血营被皇帝下旨驻扎南宫卫驻地,张易却一直把他们留在城外扎营,每天只派个小队到南门宫城门口站个岗,因为他们是骑兵,搬到到南宫卫士驻地,就不能带着马,否则宫城里太臭了,直到要了南门校场后,才可以把铁血营安置在城内。 校场南侧有很大的营房,质帝本初元年还驻扎一千多人马,后来逐渐减少,到质帝掌权后,兵直接合并到北军,因为校场营房地盘在卫尉掌管下,加上年久失修,也没人去住,现在就一直空着,成了无赖子汇聚的地方。 张易当北部尉时,就注意到这个地方,知道里面乌烟瘴气,只是不在北部尉管辖范围内,不能冒然去别人碗里捞肉,就放过这里,这次要帮皇帝赚钱,借机就要了过来。 第43章 血光之灾 拿到旨意后,张易派人去召集铁血营全体入京,并下令他们直接围住宫城南校场,不准走漏一人。还让铁血营值班的人守死宫城南门,如果有宦官出南门,直接扣住,等铁血营围住校场后,再放出去。 自己依然守在乾坤宫门口,等皇帝问道结束后,再送皇帝回内宫。 铁血营都是骑兵,得到张易命令后,很快就冲到校场,把校场四门守住,还有人在周围纵马巡逻,凡是想跳墙离开的,都直接用枪柄打翻抓获。 宫里钟声响起,乾坤宫里终于走出一个中年道人,脸色清癯,留着山羊胡子,青色道袍整洁挺括,看着就器宇轩昂。 道人临走时,偏头看了一眼张易,就直接走过来,对张易说:“施主眉心带赤,今日有血光之灾。” “谢道长指点,也许是别人的血溅到身上的。” “施主小心就好,贫道告辞。” “恭送道长。” 结果皇帝也走出宫门,把张易和道长的对话听全了。 回转內宫路上,皇上对张易说:“既然给你示警了,你还是小心为妙。今天有什么行动吗?” “校场分配给我用于擂台场地,我就让铁血营去占地方,现在应该已经围住了,等送陛下入宫后,我就去看看。” “围住了?你知道校场里面有问题,才对朕说要在里面举行擂台?” “回禀陛下,要校场是因为里面适合做擂台,至于围住的人,都是市井中无赖子,他们弄脏了地盘,总要找他们修补干净。” “左慈还是有点道行的,不会无的放矢,你在门口等一下再走,我送你副软铠。” “谢陛下。” 想不到刚才那道人居然是左慈,更想不到皇帝会关心自己安危,听左慈一说,就要送软铠给自己防身。 目送皇帝进入內宫后,张易就等在內宫门口,很快就有个小黄门背着个包裹出来:“传陛下口谕,张易见甲就穿上,明日午时前不得脱下。” “遵旨,谢陛下。” 送来的软甲不知是什么金属细线编织的,类似锁子甲,却只是马夹模样,里外都是两层丝绸缝补上去,看起来很不起眼,入手却很重,至少有三十斤。 当张易走进校场时,才知道还是小瞧这些无赖子了。 开始还以为有一两百无赖子躲在里面聚赌,张易让人围住,是要抢他们的赌资,用来装修校场。 结果被铁血营从校场屋子里赶出来的有一千多人,里面还有上百个年轻女子,穿的还都是宫女的服饰。 张易看着女子穿着,就说:“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只要和宫女私自出宫搭上了,就不是小事,都抓起来送司隶校尉府。” “冤枉啊,我们不是宫女。” “是不是宫女,到司隶校尉面前说,阳大人会帮你们查清的。” 就在张易出征漠北后,曹操接任了北部尉,王萌也被调离,司隶校尉被换成阳球。 张易知道阳球,是被《后汉书》列在酷吏列传的人物,因为他熟悉律法,被调任司隶校尉。 听说张易不准备自己处理,要送交给阳球,一个管事模样的才挤过来,对张易说:“大人,借一步说话。” 张易朝边上一让,对他说:“就在这里说。” “小人是甫公的堂弟,大人也曾得王少府赏识,我们是自己人。”王少府就是王萌,因为能力实在不行,曹操入主北部尉后,就把王萌调任少府,换了阳球来做,阳球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也是宦官集团的,才能接任这个位置。 张易早就看不惯王甫父子霸权贪财,刚好阳球提前上位,就用王甫的管事去试试阳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历史上王甫父子都死在阳球手里。 “阳大人继任王少府位置,也是自己人,会照顾你的。既然是你牵头,就先送你去司隶校尉府谈谈。” 手一挥,典韦就带着两人,把他提走了。 张易在这些被围着的人边上,边走边对他们说:“其他人都老实地待着,等司隶校尉到了,会提审你们,阳大人熟悉律法,大罪,小错,还是被冤枉,被胁迫的,都能帮你们剖析明白,不要试图逃跑,或者试图反抗,铁血营是战士,动作很粗暴,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结果,前面忽然有个中年夫人从人群中往外挤,嘴里喊着:“大人,快把我送到司隶校尉府,我是被胁迫的。” 然后就有两个人从怀里拔出短刃,往那夫人边上冲去,显然那夫人是个关键人物,他们要杀人灭口。 再叫铁血营人去已经来不及,张易自己很快冲过去,一脚踹翻一个刺客,一把拉住那夫人肩膀一扯,就把那夫人拉到身后,再扭身躲过另一人的急刺,结果那夫人身边的两人,居然也是刺客,忽然往前一挤,就朝张易贴了过来,手中短刃往张易两肋就刺。 这个时候,张易已经被四个刺客和那夫人围在当中,哪里再敢留手,双肘匕首拔出,各隔开一把短刀后,手腕再一翻,匕首割开两人的腕动脉。 两人再也抓不住短刀,各自捂住自己的伤口,却没有放弃,合身往张易身上挤,给另外两人机会,前两个刺客见张易居然挡住必杀的两招,稍一愣神也都扑上来。 张易只能往后一退,避开两人的突刺,再往前一侧身,手中匕首,就在他们两人肘弯里各刺了一刀,两人胳膊被废,手里的刀也都掉了下去。 结果,后面的那夫人紧贴着张易,却拔下头上的尖锐簪子,直接扎在张易后心。 张易刚觉得后心疼痛,就回身一肘把女刺客击倒,然后就急退出人群,这个时候,关羽张飞也冲过来,长枪一扫,就打倒一片人。 张易觉得背后麻痒后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对关羽说:“我中毒了,女人身上有解药,场中有大人物……”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倒。 …… 张易悠悠转醒时,看着白墙,白色天花板和飘逸的白色窗帘,还有身上的白色被子,就知道是在医院里,然后想: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做梦都很真实,自己被人刺死,才能回到后世。 然后就看到天花上没有日光灯,床头也没有插座和呼叫器,正诧异间,张文把脸伸到张易面前。 张易才知道,穿越东汉不是昏迷时的梦,自己还在东汉,这里仅仅是张机在洛京办的医馆。 张易在会稽办了天下最大的医馆,因为分门别类很有特点,名气很快传出去,不仅有郎中来求职,名医张伯祖还带着一帮徒弟去考察,是华佗亲自接待的,两人在院长室关门聊了一天后,张伯祖弟子就拿着华佗的举荐信来洛京找张易。 张易当时还是北部尉,听说为首的叫张机,特意把自己附近的丝绸店铺迁走,装修成医馆给张机用,装修风格还是他自己定下来的,去漠北一趟,看来医馆已经正式营业。 病房完全安照后世医院装修,不仅粉刷墙壁为白色,还用木板做了吊顶,窗户也有窗帘,居然让刚醒的张易产生错觉。 张文一直守着张易,见到张易醒来,就要去叫人。 张易抬手制止他,问:“我昏了多久?你把我昏迷前后的事情,先说一下。那中年夫人和几个刺客先不要送到司隶校尉府。” 张易随即想到昏迷前,那中年夫人和刺客是一伙的,目的就是骗自己入瓠,仓促之下,演得很逼真,连自己都上当了,幸亏左慈示警,皇上送了软甲给自己。 “刺客全死了,你救那中年妇人,结果是她设的局,把你诱进包围圈里刺杀你,你昏倒后张飞就把那几个刺客都杀了,那女人的簪子是精钢的,外面贴着金箔,还喂了毒,好在你有软甲,仅仅刺破一点皮肉,就再也刺不进去,否则必死无疑。只是她的毒药太霸道,及时喂了解药,还让你昏迷了两天。” “两天了吗,大人物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是前任司隶校尉王萌,如果不是关羽拦着,也被张飞打死,后来被阳大人带走了。” “是王萌啊,这就合理了,校场里的无赖子是帮他们赚钱的,场上其他那么多人呢?” “阳大人全要带走,关羽不让,最后只让他带走王萌,其他人都要等你醒了再解决。” 关羽是精明人,知道张易围住校场是弄钱装修,只要留下人,张易就能弄到钱。 “涉及到宫女,还是交给阳球处理才好。”弄钱小事情,涉及皇家颜面的事情,还是不插手为好。 “假的,已经查清了,里面都是从外面弄来的女孩子,只是请外放的老宫女,模仿宫女培训出来的,礼仪和衣着和宫女无差,就是老宦官都不一定认出来,来消遣的都是商人,对他们也都说是宫里的。” “老宫女就是刺杀我的那个女人?她准备扛下所有事?” “她不是老宫女,她是管理那帮女孩的,那些刺客都是她手下,对了,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大人物的?” 第44章 酷吏阳球 随后张文问起,怎么知道被围的人中会有大人物。 当时张易遇刺后,紧跟着就昏过去,就在那瞬间,竟然能猜出里面有大人物,而且一抓就准,张文敬佩之余,就想学学。 “校场被铁血营整个围住,刺客还敢对我下杀手,没有大人物指示,是不可能的。一定有大人物藏在人群中,如果进了司隶校尉府,他就跑不掉了。只有杀了我,事情闹大了,插手的人就不仅仅是司隶校尉,他就能趁机脱身,有这种能量的肯定是大人物。” “也是,王萌混在商人中,差点被他蒙混过去,为了找大人物,袁术都被关羽请来了,很快就从商人中把他找出来。” “袁术是守宫城的,还是世家子,洛京大人物都能认识,关羽挺会请人啊。” “袁术挺爽快就来了,也帮了很大的忙,替我们挡在前面,只给阳大人抓走王萌,连刺客尸体都没让他们带走,其他人现在都还关在校场里。” 张易一听就知道,里面的大人物肯定不止王萌,肯定还有袁术要保下的人。这个时候再去找,也没有意思了。 “跟他们说,污秽了校场,要重新装修,他们就得赔钱,可以按照人头拿钱走人,也不要多,五十贯一位。至于那些女孩就不能让那些人带走了,铁血营有兄弟愿意代缴五十贯的,她们也愿意帮着回家洗衣服的,可以把人带走,记住,不得强迫,不得争夺,带走后也不得交换。” 王萌是上任司隶校尉,校场是在他管辖范围里,刚围住时,那个管事也提到王甫和王萌,希望张易放人,这个产业当然是王甫的,能抓住王萌,其他人放掉无所谓,真要有牵连,阳球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出来的,再抓起来就是了,至于那些来消遣的人,张易也懒得管。 那些女孩都青春年少,放掉他们,肯定还会被人控制,不如送给铁血营老兵做配偶。 五十贯不少,对于商人来说,却是小钱,就连里面的无赖子,也有商人愿意代缴,无非是早点把事情了结。 他们更愿意帮女孩代缴五十贯,但这种好事却轮不到他们。 张易命令一下,那些女孩就被铁血营的老兄弟带走了。他们都是大头兵,刚在关外发了财回来,能娶到按照宫女培训的女孩,哪里会在乎五十贯,为了能让女孩愿意跟自己走,都答应明媒正娶,才哄得女孩跟他们走。 这些女孩都是从小被骗来,抢来或者偷来的,就算记得家在哪,也不愿这么回家,反正也嫁不进好人家,跟铁血营士兵过日子,至少生活无忧,不受欺负。 为了安置这些女孩,张易让人去南部区域,帮他们租了不少院子,然后把几家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平时也能互相照顾。至于婚礼,要等校场装修好后再说了。 一千多人总共上缴了六万五千多贯,有了这笔钱,南城的几支有名气的施工队同时被请来,还有铁血营兄弟一起帮忙整理,仅仅三天,就把校场弄得焕然一新,结果只花了一千多贯。 张易把铁血营抽调出两百人,让关羽带着,又请袁基出面,带上几个散官,一起去北地郡赈灾。他们押送去的,就是张易用罚款的六万贯买的粮食和生活物资。 铁血营抄了王萌的娱乐场所,里面堆放的钱更多,足够三万人开拔的费用,都被张易上报皇帝后,送到北军的仓库里。 请来的施工队,与其说是装修,不如说是拆东西走,他们是要倒给铁血营钱的,这些钱就进入铁血营自己的库房里。平整校场地面,把建筑和围墙内外都重新粉刷了一遍,才是真正的花销,总共花了一千多贯,都是从罚款里支出的。 当然这仅仅是校场清扫,擂台和看台搭建还没有开始,剩下的几千贯就是预留的费用。 张易账目列得很清楚,还没开办擂台,就筹到赈灾应急的粮食和物资,还有今年的北军开拔费用,剩下擂台的事可以慢慢筹办,反正圣旨才发出去,民间武士进洛京,还得训练后才能上擂台,都要花时间。 张易抢夺校场很果断,办擂台的事情却不能着急,因为上次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王萌被阳球带走没两天,王甫就被抓进司隶校尉府,历史上王甫王萌就是被阳球处死的,这也是张易一听和王甫有关,就把那个管事送给司隶校尉阳球的原因,就是想借阳球之手弄死王甫。 张易苏醒后就一直在校场里,铁血营现在是两班倒,日夜守护校场,还都是骑兵,往来驰骋,边训练边监督,让同样两班倒的工人,紧张得不得了。 张易当然不是怕人再次刺杀他,而是怕人作乱。 张易喜欢现在的洛京,虽然不平静,可还有序,熙熙攘攘很热闹。如果阳球做得过分,很可能引起混乱,到时候还得铁血营出手。 阳球新官上任,哪里还在乎王萌是前任,一阵拷打后,不仅把王甫抓进出来,连再前任司隶校尉段颎都扯进来。 皇帝裁撤南北宫卫士后,校场也就空置下来,当时司隶校尉段颎就默许无赖子来这里聚赌,只要给他定期上供就行。 后来因为西凉羌人不稳,段颎这个西部老将又被派到西凉,王萌接手这里后,直接收编了无赖子,还请王甫用年老体衰为由,放出几个老宫女,帮忙培训女孩子,最终把校场变成安乐窝,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南城的商人和一些闲散贵人。 商人有钱地位低,有高档享受也愿意当冤大头。张易放掉的大多数是商人,开擂台就是准备赚他们钱的。 阳球拿下王甫后,有点膨胀了,见谁都想抓,弄到朝廷里风声鹤唳,张易得防着王甫一系的人垂死挣扎,还有就是其他宦官兔死狐悲,引发政变。 结果阳球根本不知道收敛,还要派人去抓段颎,只是段颎在西凉,还有重兵在手,他也无法抓人,就在上朝时,直接提出调任段颎回归。 张易也在朝上,听到他的上书,有点后悔把人交给他了,只想当庭锤死他。 好在侍中蔡邕当庭驳斥他,西凉未稳,为点赌博的小事,就要坏边关大事,说他不知轻重,不配当司隶校尉。 随后不少人附和,也就不了了之。 蔡邕当庭驳斥,让阳球怀恨在心,阳球拿远在西凉的段颎没办法,只能来收拾蔡邕。 蔡邕才名远杨,不少读书人都会拜访他,也确实举荐了不少人,阳球就盯着这个漏洞查他,结果从司隶校尉府监狱关过的犯官档案里,很快就找到曾是蔡邕举荐的犯官。 为了彻底弄死蔡邕,阳球还得先对付蔡邕的叔父蔡质,蔡质是卫尉,手下有虎贲和羽林,不拿下蔡质,他也不敢动蔡邕,除非他不上朝。 要动卫尉,还得从校场入手,校场最早是虎贲羽林的训练场所,裁撤南北宫卫士后,虎贲羽林都去南北宫卫士的训练场地,校场才归司隶校尉府管辖,这里面肯定有交易。 阳球接着拷问王甫,查到卫尉蔡质收过段颎的钱,才会把校场转交给司隶校尉段颎,段颎是依附宦官的武将,王甫对内情很清楚。 上朝时,阳球首先把蔡质渎职贪污的事情告上去,还附上王甫的口供,因为证据确凿,蔡质只能认罪,被皇帝当庭罢免,好在他是质帝亲政后才当上卫尉的,任上还算勤勉,皇帝也没有办他的意思,让他交出一笔罚款后,就让他离京养老。 阳球赶走蔡质后,再次上朝时,又把蔡邕举荐不当的事情告上去,蔡邕举荐的官员早已犯事被杀,蔡邕照律法该连坐下狱,当时那官员是对抗五候被杀的,现在五候早就过时,皇帝觉得蔡邕有点冤枉,但依照律法确实有罪,就罢免了蔡邕的官职了事。 质帝知道蔡邕大才,先用罢官的事情把罪名抵掉,以后需要用到时,还能随时召回来。 蔡质以前有钱,罢官离开官邸后,就搬到南城外早就买下的大院子里居住,洛京繁华,他还有人脉在,就算他不能起复,子孙依然有机会。 蔡邕却没有钱,他把钱财都用在收集书籍上,退出官邸后,就无处可居,只能回家乡。结果他家书籍太多,总共拉了三十辆牛车,浩浩荡荡往南城,准备从洛水雇船回家时,却被司隶校尉的人堵住了。 张易除了皇帝上朝要进宫值守,其他都在校场里指导工人搭建擂台和看台。他没有画出整个图纸的本事,只能画个大概,然后随时盯着,随时修改。 结果张易站在脚手架顶上,恰好看到蔡邕的牛车就在校场院墙外,被司隶校尉府的人围住,阳球和钟繇各带着人手,一个要查牛车,一个要放行,好在是司隶校尉府内部纷争,只是两位主官吵得面红耳赤,下面人都没有动手迹象。 阳球对付王甫时,钟繇还大力帮忙,现在要对付他老师蔡邕,他哪肯再让阳球得手,可他毕竟是司隶校尉府副职,真要和阳球强硬对上,他根本控制不了司隶校尉府的衙兵。 张易看了一会,想起历史上,蔡邕也是阳球搞下去的,阳球为了彻底弄死蔡邕,曾经派杀手尾随刺杀,最后还是杀手良心发现,没有杀蔡邕,蔡邕吓得没敢回家,躲在江东吴地十几年,教出顾雍这个东吴丞相。 第45章 鹰犬有别 看来蔡邕和阳球是宿命中的死敌,这个时空里,蔡邕依然被阳球弄下来,就算蔡邕出城了,估计阳球还会派人刺杀,这时空里,会不会还有杀手放过蔡邕,就很难说了。 张易也是嗜书如命的,看着蔡邕拉着的三十车书,就不能不管,还有,老蔡是当下最渊博的学者,把他留在身边,既救他一命,又能多个老师。 只是老蔡也很狂,张易还是北部尉时,和他打过招呼,结果老蔡瞥了张易一眼,就鼻孔朝天走了,根本不想理睬张易。 张易眼光很长远,是不在乎这些小事的,想救就会全力出手,不想救还会推波助澜。 张易下了看台,带人骑马直冲出去,跟着他冲出的铁血营战士,到了外面自动往两侧分开,很快就把所有人围住了,典韦张飞两人一前一后,把张易紧紧护住。上次张易被人刺杀,差点就没命,他们不敢再让张易深入险地。 张易刚到就叫起来:“喔呦,两位不在司隶校尉府关起门来争吵,跑到我地头来闹事,不太好看。”找茬总要有个由头,先给他们定个性,方便浑水摸鱼。 钟繇看到张易过来,对张易点点头。 他和张易是熟人,关系还不错,也知道张易只要插手,就对他有利。 阳球就不爽多了,直接把矛头指向张易:“司隶校尉府执行公务,无关人等走开,敢捣乱,别怪我把你抓进司隶校尉府。” 上次张易主动把王管事给他送去,等他过来,张易已经被刺,关羽只把王萌交给他,其他一概不给,又有袁术在边上帮衬,面对铁血营大军,阳球也不敢硬抢,从哪个时候,阳球就记恨上张易了。 张易原本准备拉个偏架就算了,见到阳球狂得没边了,连自己都想抓,连哈哈都不愿打了,一挥手对铁血营说:“我来请蔡中郎回家做客,把这些车都给我拉回去。谁敢捣乱,就给我打。” 焦点在蔡邕,张易懒得跟他啰嗦,直接把人带走,就是要打他的脸。 张易当北部尉时,当时只有三个人,就敢打杀侯爷的侍卫,现在掌握的铁血营,在关外杀六千多鲜卑人,刚没过去多久,威名还在,况且铁血营是骑兵,是洛京城里战力最高的队伍,司隶校尉府的衙兵人数还没铁血营多,更不如铁血营强横,哪里有人敢阻拦。 听到张易命令,典韦立刻跳下马,带着一队兵,每人拉着一头牛,直接掉头,往张易的院子方向拉去。和历史不同,十五岁就被张易带到海岛训练的典韦,现在是骑将,担任铁血营骑都尉,一千石的武官。 被张易无视,阳球气得脸色发白,他确实是有权抓任何人,前提是能抓到,张易就是他想抓却不敢动手的人。 现在张易已经下令,要是他现在敢去拦牛车,张易手下悍将,肯定会毫不犹豫动手,根本不会在乎他是司隶校尉。 阳球是大人物,不会去管士兵,他走到张易面前,恶狠狠对张易说:“一千多犯事的,你敢包庇他们,只让交五十贯就把人放了,这叫贪赃枉法,真以为我不敢抓你?等着,王甫就是你例子。” 王甫历史上,是被阳球活活打死的,这个时空里,会不会还被他打死,张易也不想猜,王甫本就该死。 历史上,阳球打杀王甫后,还想动曹节和袁家,最终被宦官从司隶校尉位置上赶下去,当了卫尉,阳球没有乱抓人特权后,随后就被宦官反诬反杀。 这个时空里,皇帝是质帝,会不会还让宦官扳倒阳球,张易也不敢保证,也不想管他,曹节王甫这些人,就需要阳球这种二愣子来硬砸,话说,阳球还是宦官送上司隶校尉的,首先开刀的就是王甫,他把宦官的脸都打肿了。 打杀宦官,张易不会管,还会给他提供弹药,哪知他还蹬鼻子上脸,敢来威胁自己,这就不能忍了。 张易来洛京,给自己定位为狠人,无非让人不敢欺负,可以少不少麻烦。 如果在校场门口,当着铁血营战士和司隶校尉府得衙兵的面,被阳球威胁了,还不敢有所表示,狠人的面具也就被摘了。 这个世道里,人善被人欺负,只要张易被戴上色厉内荏的标签,宦官和士族都会扑上来踩他,因为张易是皇帝的人,不受他们控制。 其他铁血营战士手里拿枪,张易手里却是马鞭子,静静听阳球说完后,才顺手一鞭子抽在他脸上,然后就坐在马背上对他说:“你是皇帝的狗,是看家的,我是皇帝的鹰,是替皇帝捕猎的,你连我都敢咬,真是瞎了你狗眼。” 张易一动,关羽张飞等人枪都举起来,枪尖距离阳球只有一米远,只要张易一声令下,就会把阳球戳碎。 张易挥挥手,轻描淡写说到:“不能不教而诛,且寄下他的狗头,再有下次,直接杀了。” 然后张易就扬长而去,阳球想不到张易敢打他,可真等鞭子抽到脸上后,看着边上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关羽和张飞,他立刻虚了。 他知道只要再有任何不敬,甚至多说一句废话,这两人就能动手杀他,就算事后皇帝怪罪下来,又能怎么样?没人会替他报仇的。 张易和他是同类人,他已经死了,皇帝不会再失去张易。 阳球很快想明白厉害关系,他仅仅是酷吏,做上司隶校尉的位置后有点飘,就觉得只要犯法,谁都可以抓,因为有帮皇帝扫除奸恶的气撑着,他可以无所畏惧,刚才被张易点清楚后,他才知道,武力比法理更重要,他能抓王甫,是因为他有兵,张易兵比他强,就敢当众打他。 张易已经带人押送着蔡邕的牛车走了,场上却还有不少铁血营的战士,依然对他们虎视眈眈。 钟繇一挥手,带着亲信就往回走,其他衙兵都是势利的家伙,趁机也跟着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还站在阳球后面。 阳球看看走光的人,对留下来陪他的衙兵说“难得你还懂得尊卑,你记住,司隶校尉是我,我迟早会让这些墙头草知道厉害。” 这人就劝他:“张易手里有兵,人也狠毒,暂时不能和他硬来,我们应该接着从王甫入手,问出曹节这些人的罪恶,只有把这些大奸大恶的宦官做掉,再掉头收拾袁家那小王八蛋。没有这两人给张易撑腰,张易失了根基,也狂不起来。” 这是阳球本来的路子,只是因为当庭被蔡邕呵斥,才分散了精力,被这人提醒后,再次恢复豪气:“曹节这些大奸大恶的我自会处置,袁家的小孩,你们就能收拾,不能都等我动手。” 留下没走的人是张易派到京城的密探,当初张易在北部尉干得风生水起,南部尉刘繇也开始扩招衙兵,他是齐悼惠王刘肥之后,从小在东莱长大,因此喜欢照顾齐地人,他招的衙兵大多数齐地人。 这个密探寻访太史慈时,落户东莱,搬到洛京后,在南城的商铺里做管事,就因为是东莱人,第一批就被录取了,和他一起去应征的其他密探,明明条件比他好,却都没有应征。 阳球因为在地方上执法严格出名,被宦官调任司隶校尉时,也没有亲信带上任,入主司隶校尉府后,觉得处处施展不开,就进行大换血,去掉王萌和钟繇的影响。 他把原来司隶校尉府的衙兵全被分拆到六部尉,由六部尉的人补充进司隶校尉府,因为他调的都是最基层的衙兵,这些人背后反而没有主子,到了司隶校尉府,不敢不听他的话。 人员大换血后,他立刻稳稳压住钟繇,这次动蔡邕之前,他还不知道蔡邕是钟繇老师,结果骑虎难下,谁都不肯退让,就僵持在路上,张易去解围,却是帮钟繇,削他面子,他才对张易发狠话。 结果主动找茬后,直接被张易打脸,一马鞭就抽掉他所有威风,衙兵职位低,却都是老油子,觉得阳球被人拔了桩头,也就没了威风,很快就会被人收拾掉,才立刻转投钟繇。 这个密探是张易自己培训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张易的意思,这个时候当然紧跟着阳球,还趁机点火,让阳球把火烧得更旺些。 却说阳球确实是人物,可以做掉唾面自干,就这么脸上挂着鞭痕,回到司隶校尉府。 随后就把人招齐训话:“今天我出的丑,你们也看到了,司隶校尉府被人灭了威风,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面上无光?” “是我孬种吗?不是,是我们内部心不齐,我没有底气和张易争强,和铁血营相比,我们就是乌合之众,让我怎么跟张易斗?” “好,我知道铁血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浑身都是杀气,你们不敢惹,那我们可以绕开铁血营,不去管张易,那些腌臜宦官,还有纨绔之弟,不过是凭关系才登上高位的,你们也怕吗?” “现在我给你机会,不想在这里干的,现在就脱下衣服出门,我不算你逃兵,下次再敢临阵怯懦,别怪我杀无赦。” 衙兵是当兵吃粮,在司隶校尉府当差,至少要比在北军舒适,平时外快还多,哪里肯离开,因此没人出去。 第46章 擂台开赛 一通训话,当然不能让司隶校尉府的乌合之众脱胎换骨,阳球还有第二招,首先是提升衙兵胆气。 他让人把王甫提了出来,命令所有衙兵,轮流上去各打一棍。 他就在边上看,边看边叫嚣:“王甫是谁?原本高高在上,整天作威作福,一个眼神就让你们胆战心惊,现在我把他抓到司隶校尉府里,他也就和其他死囚没有区别,你们看到了,你们可以打他,打死他也不过一堆烂肉罢了。” 衙兵里都是下层百姓,对宦官当然痛恨,既然阳球让打,也都不客气,几百人还没轮上一半,王甫就被打成烂肉,可阳球没有喊停止,排到的人也不在意,继续对准那堆肉上狠狠夯上一棍。 等阳球发完威风,让人清理现场时,王甫是衙兵用铲子铲到框篓里的,然后用牛车,拉到北邙山,连框扔掉的,只有头是完整的,就端放在碎肉上,一路上鲜血滴滴拉拉,看得沿途所有人解气。 阳球被张易打脸,传得很快,无论宦官还是士族,都准备上朝时看他笑话,结果阳球反手就打死王甫示威,还获得洛京城大部分人欢呼。 王甫的惨样被看到的人传回宫里,曹节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出宫门,晚上就借住在小黄门的宿舍里。 袁术听说阳球也盯上自己了,他也被吓尿了,要么在宫城,要么就回家,上下值都是全身铠甲,身前身后带着全副武装的十几个家将。 不仅袁术,连那些太学生和洪都门生也被镇住了,晚上再也不敢出去胡混。 没有人撞在枪口上,阳球并不罢休。 张易一鞭子激发出阳球的野性,也给洛京城带来一场噩梦,三天时间,司隶校尉府的衙兵在阳球带领下,四处出击,抓了四十几人回来,有宦官子弟,也有士族子弟,还有太学和鸿都门学的学生,都是违法乱纪,有案可查的人。 这些人基本上进了司隶校尉府,就出不来了,然后司隶校尉府的衙兵还根据这些人的招供,再去抓相关联的人。 眼见阳球发飙,搞得人人自危,宦官和士族迅速达成协议,上朝时举荐阳球升任卫尉,这一招他们用得顺手之极。 卫尉蔡质被阳球弄垮台后,宦官和士族都在争这个职位,一时悬而未决,结果为了限制阳球滥用权利,就抬举阳球来当卫尉。士族和宦官联手办的,手续很快齐备,所差的只是皇上默许。 上朝时,阳球听到升迁的旨意后,立刻跪在皇帝面前哭诉:“我是陛下的鹰犬,只想帮陛下抓些奸邪之人,结果才开了头,就被他们阴谋算计,恳请陛下再宽限些日子,等我抓了这些人,就调我去守边关,只要一个哨所,五个士兵就行。” “卫尉位高权重,不能无人,宫城安危也不是小事,朕还需要借助阳爱卿之力。”质帝一句话就让调任的事情不可再更改。 质帝喜欢安稳,阳球这么乱搞一通,也确实不像样,好像朝中就他是好人,真要是好人,张易也不会用鞭子教训他。 阳球被张易用鞭子打脸的事情,质帝也听说了,蔡质蔡邕叔侄是质帝自己放过的,他还纠缠不休,连置身事外的张易都看不过去,既然都不想让阳球做司隶校尉,那就不做也罢。 阳球调离,钟繇升为司隶校尉,牢里能放出的正常人,也只有刚抓进去的几个太学生,其他近百人要么被打残,要么已经痴呆了。 他们都是看到王萌惨样后,吓得痴呆的。 最先抓进来的王萌已经被切成块,先用浓盐水浸泡后,再放在石灰盒子里摆好,既保持人形,又让人看清每块之间的缝隙。 凡是抓进来的,都会去先看看王萌的样子,然后挨一顿打,才有机会招供,在阳球的酷刑下,没有人敢隐瞒,什么都说出来,招供完人也废了。 这帮人一放出来,就让所有人都侧目,立刻有人上朝弹劾阳球,然后朝上大多数人附议。 阳球犯了众怒后,墙倒众人推,加上皇帝根本不愿为他和群臣作对,他当场就被抓送下狱。 阳球进监狱当晚,就被人用土袋压在身上,大喘气一晚才死,第二天被狱卒以怒极攻心,以致暴毙上报,随后就不了了之,连验尸的程序都没有。 阳球比历史上晚当上司隶校尉,死期却提前了,这个时空里依然逃不掉酷吏的评价。 张易虽然削了阳球的面子,然后也一直选择旁观,真等阳球稀里糊涂就被弄死后,张易还是觉得有点兔死狐悲。 他当着阳球的面,就说过两人都是皇上的鹰犬,意思就是不要内斗,阳球也听进去了,至少没把掌权的宦官弄下去之前,是不会来碰张易的。 结果,阳球刚疯狂就被人联手干掉了,而且是抄家灭族的干掉,他的老丈人中常侍程璜听说他暴毙后,当天就自缢身亡。 这是个能吃人的朝廷,连皇帝都战战兢兢,直接把权力丢给宦官和士族去争抢。 质帝是精明人,甚至连裁判员都不当。 张易和阳球是同类人,高明在收放自如,行为有度,表面上危害不大,但是惹犯他后,后果却很严重,因为张易有铁血营,一帮在边关杀了六千多鲜卑,实实在在的军功在身,又控制宫城南门,让宦官和士族想忘都不敢忘,忌惮之下,每人敢去触怒他。 宦官和士族联手,很快弄死阳球,连皇上都服软了,张易当然也不会跳出来。除了陪皇上上朝,其他都在校场里忙,有时候好几天才回一次家,到家也是看看情报就走,他现在已经不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拿到校场不久,张易就买下校场南侧的一个大院子,面积更大,典韦张飞等人都和他一起住,现在周围还有好多取了假宫女的铁血营战士,上下值都是前呼后拥的,没有人能动得了张易分毫。 原本的院子到校场还有一段距离,北区又是曹操的地盘,张易知道他同样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没必要去他的地盘上耍威风,因此退避三舍,等大院子收拾好后,就搬了进去,随后就忘了老蔡在家。 老蔡被凶神恶煞一样的典韦从校场拉回家后,直接安排在最后面的独立小院里,当时张易和阳球闹翻了,就没有回家,而是又回到校场里,从头到尾都没和蔡邕说上话,结果校场事情一忙,张易就忘了蔡邕的事情,他请蔡邕回家,本来就是挑事的,压根就没有当真。 也就管事夫妻还记得蔡家是张易请回来的客人,每天定时给后面送上粮食菜蔬,其他就是忙自己的事情,反正蔡家奴仆老妈子都有,后院也方便开伙,夫妻俩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根本不会去打扰老蔡一家。 老蔡被张易搭救后,他知道阳球不会罢休的,也不敢出院门口,反正衣食无忧,留在小院里看看书,写写字,过得非常安逸。 外人见不得他,他也不出门,基本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阳球疯狂的事情,更不知道阳球疯狂后,就被人弄死了。 本初三十七年元宵节,筹建半年的擂台赛终于开幕。 张易面子大,因为皇帝破天荒又出宫门了,居然跟张易两人两骑,在羽林卫远远护卫中,奔驰过偌大的宫城,然后从南门出宫,很快就进入校场北门,最后被张易引上一个特殊的最高看台里。 这是校场里唯一用砖头搭建的建筑,看台处足有四层楼高,四面封闭,顶上面有琉璃瓦片,前面有窗户,坐在里面不仅可以遮风避雨,推开窗户还能俯视整个校场。 这个看台非常安全,其他看台要么太远,要么被砖墙阻隔,就算是校场场里有无数神箭手,也无法暗算御用看台里面的人。 从上次求雨,皇帝已经七年多没出宫城,看着焕然一新的校场,还有校场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笑着对张易说:“看来朕是第一个入场的观众,这位置不错,不仅校场,整个南城都尽收眼底。” 张易从怀中摸出一根望远镜,递给质帝说:“这个地方是专门给陛下准备的,用这个可以看清擂台上武士的胡须,有陛下来观看比赛,下面来打擂的,都会使出浑身解数,他们打得精彩,来看的人就多了,才能维持比赛一直进行下去。” 质帝把玩着望远镜,一时还没找到窍门,嘴里问道:“哦,比赛可以一直这么举办下去。” 擂台赛赚的钱是给皇帝出兵用的,如果能一直开下去,他就不用捉襟见肘了。 “初拟的赛事章程是五天一次选拔赛,选拔出参加正赛的选手,每月底一场正赛,从中选出月度三强,每月选出三个人,到年底是争霸赛,从所有月度三强中,决出年度三强。年度三强选手不仅能拿到巨额奖金,还会被聘请为擂台擂主。” “这个好,他们最厉害了,也就不能再比了,月度三强就可以加入铁血营。”皇帝随即加码,给擂台勇士开出更高的赏格。 第47章 有奖竞猜 张易的铁血营从被皇帝命名那一天,普通士兵就变成羽林郎,拿着百夫长的品级待遇。 这当然是凭战功获得的,一下子升那么多百夫长,北军中没有那么多位置,才集中在一起,另立为铁血营,典韦三人是羽林卫铁血营骑都尉,也比北军中的骑都尉高一级。 “谢陛下。微臣还会组织人手对选手进行训练,让他们武艺更高强,打出更激烈的比赛。” “既然是打擂,当然要进行训练,凡是来参加打擂的,你都要管束好,就算今年没有拿到名次,明年可以再来嘛。”皇上知道张易心思,索性用金口成全了张易。 “我们另外还设立有奖竞猜,月度三强,如果全猜中,投注就能十倍返利,到了年底的年度三强,猜中就是五十倍返利,因为是系列赛,想猜中结果的人,每场都会来看。”张易继续把章程说给皇帝听,这是涉及赌博,如果被人扯上法律条令,来弹劾自己,有皇帝许可,也就不算事情了。 “好好,爱卿办事,朕完全放心。”皇帝也知道,单凭门票只能赚到出兵费用,北地郡灾民还得重建家园,张易能多赚钱,他当然是很高兴,至于竞猜会不会违背法律,他压根没想到,再说了,他哪里需要懂法律是什么。 皇帝自从当傀儡后,就一直小心谨慎,后来努力暴兵,也只敢留在城外骑威慑作用,毕竟他没有贴心的大将。 张易非常符合贴心大将的条件,一出山就灭掉许昌,只带千人出塞,就烧得鲜卑几年无法入关,无论计谋还是勇力,都是上上之选。而且和其他士族相比,留候家族喜欢韬光养晦,安贫乐道,不会生出非分之想,才是质帝信任张易的关键原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张易刚进宫,质帝就大力笼络,就是要让张易成为他最贴心的大将,现在还把铁血营布置在宫城南侧,是要给张易增加力量。 自从张易到了他身侧,他心里就觉得踏实,感觉连空气都新鲜很多。 张易举办擂台赛,要把天下豪杰收归门下,质帝看得很清楚,他很赞成,张易强了,就是他强了,当然要力撑张易。 太平道居心叵测,这些民间武士留在乡野,很可能被太平道蛊惑,当然不如交给张易来训练,变成对付太平道的爪牙。 等皇帝终于琢磨出望远镜用途后,立刻爱不释手,就坐在自己的主位上,拿着望远镜到处看。 这是张易专门为皇帝准备的精品,外壳是白银打制的,模仿最著名的海盗望远镜的25倍,视距范围50到3000米。 质帝只要在这高台上玩过一次望远镜,就会迷上这个地方。 皇帝专用看台不仅高,面积也不小,下面三层都有平台,分别是虎贲,羽林和宦官的站位,能跟着上最高封闭看台上的,也就张易和几个大太监,非常合质帝的心意。 张易把皇帝哄来看打擂,当然不会忘了勋贵,官员和太监,专用看台占据了校场北部中央位置,左边是留给宦官的,右边是留给官员和勋爵的,都和一层看台登高,可以略微俯视前方擂台,应该是最舒服的位置,他们虽然也要买票,票价却和其他看台一样。 见到选定的时辰已到,张易留关羽守在三层看台楼梯口,自己带着典韦和张飞下了看台,来到擂台上,直接开始擂鼓,鼓声一响,铁血营把守的四个大门终于开始放观众入内。 因为事先宣传到位,很少有观众进错门,当然进场时,就低不就高,世家勋贵硬要和商人去挤,铁血营也不阻拦的,商人想要进世家的看台,却是不行的,进校场看打擂,是要凭验照牌的,是什么身份一目了然。 把观众分开,不仅仅是阶级等级原因,还是为了秩序,把世家纨绔丢在商人中间,很容易闹出欺压百姓的戏码,现在各级别看台分开,从不同门进入,除了满足他们虚荣心,也少了很多纠纷。 擂台东侧是宦官家族子弟和洪都门生的看台,都是砖木搭建的斜坡,最低处和擂台登高,最高处也不超过二层楼,他们都是从校场东门进入。 校场西门进来的是世族子弟和太学生,看台和东侧一样,这两帮人互不和睦,现在隔着擂台,想闹事都不可能。 因为整个擂台偏在校场北部,擂台南侧面积最大,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商人这些下层百姓的地盘,他们花同样的钱,必须仰头才能看到擂台上的比赛。 这帮人人最多,也有钱,张易发布的竞猜十倍返利,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光凭比武本身,无法吸引商人一直来观看,多了竞猜后,就不同了,有十倍利必能吸引他们常来观看。 观众进了校场后,第一眼就是看到高台上有不少太监,明白高台原来是给皇上准备的,太监到了,皇上当然也到了。原本雀跃的心思立刻收起来,真要有不雅举动,让铁血营看到,治一个御前失仪的罪过,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没有扩音设备,所以开幕讲话的事情都可以免了,等人进场后,就是参赛武士进场。 因为是徒手搏击,每人都只穿贴身短打衣服,只是颜色被分成红蓝两种。为了方便他们竞猜,把本月三十六人请上场后,就有人举着旗帜过来,给他们每人发一面旗帜。 因为了解阿拉伯数字的人还在东面海岛上学习,张易无法用号码表示,只能用熟悉的动物绘画在旗帜上,给武士做出区别。 武士上台亮相后,就举着旗帜,开始下台绕场展示,甚至停下来,给观众近距离观察他们的勇武。 有人选择抛石锁,有人开始翻跟头,还有人打拳,总之尽情展示特长,让观众觉得自己厉害就行。 校场面积很大,三十六人要在所有看台前都展示一遍,让人能记住他们,等这个环节结束,时间也到了正午,擂台赛进入休息时刻。 然后铁血营士兵就拉着大车进来了,沿着校场围墙一字排开,开始贩卖肉包子。 做肉包子当然是张易教出来的,原本只是铁血营士兵才吃过,这次为了解决校场的午餐问题,张易让已经成家的士兵,带着婆娘专门制作这种肉包子,然后拿进校场里卖。 贩卖包子是整个铁血营的福利,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些假宫女都是心灵手巧之人,会的却是吹拉弹唱这些娱人的手艺,现在学会制作包子,不用抛头露面就有了营生,而且张易教给自己人做,也能保密包子的做法,让肉包子成为校场擂台的招牌伙食。 价钱虽然很贵,但是包子实在,味道又好,这些愿意花十贯进来观看的观众,一百文一个包子也吃得起,有三个基本能半饱。 他们是来看擂台比赛的,结果等一上午都没开始,出去再进来,还得买票,所以不吃也得吃,总不能下午饿着肚子看比赛。 洛京城里有钱人确实多,十贯的门票,居然还有四千多人进来看,然后中午包子就卖了一千多贯。 在他们吃饭时,三十六个武士举着旗帜,开始进入观众场地内巡回,他们后面跟着的人,开始叫卖竞猜牌,就是竹板上写字,正面有旗帜上的动物名,背面有武士的姓名。 黑色竹排一张十贯,只要对应武士能进入月度三强,就能兑换二十贯,还有一种红色竹排也是十贯,动物名字上面多了一二三字样,分别代表前三甲,如果能猜准,就能兑换一百贯。 每月结算一次,猜中的人可以拿竹排在校场门口兑奖,没猜中的也能拿竹排换取一百文的竹排工本费,竹排做得很精致,只要刮去武士姓名,竹片就能重新使用。 张易玩了个花招,红黑区别是三种选择,奖金却是五倍,只要竞猜的人都会选择买红牌,原本不想买竹排竞猜的,也会被一百贯亮花了眼。 其实中不中的概率是在三十六人中,选中前三甲,难度是很大的,但总归是有人能中的。 汉代地下赌场很多,喜欢博彩的人太多了,现在有了正规博彩,还是从三十六人中挑选出前三甲,规则很简单,还能通过外形来判定,让这些商人都趋之如鹜,看中某个武士后,一次买几张几十张的大有人在。 皇上也没有回宫,吃的也是张易送来的肉包子,连吃了五个才放手,他是修道之人,对膳食细节并不在意,他相信张易,对张易端给他的包子,拿起来就吃,站在角落的曹节,当然不会煞风景去试吃。 皇上一直拿着望远镜往场内观看,吃包子时才罢手,吃完包子擦擦手后,指指远处围得人最多的一圈人,对张易说:“那位熊旗壮士身材高大,看着就孔武有力,挑中他得冠的人最多。你觉得他能得奖吗?” “陛下慧眼如炬,谁能得奖,自然有数,微臣亲自训练他们大半个月了,谁能得奖,心里也有数的。”皇上身后还有宫女和小黄门,边上还有曹节这些大宦官,张易当然不会说谁会得奖,否则到明天就能传得满城皆知。 张易说皇上知道,看起来是奉承,其实张易真觉得质帝深不可测。 第48章 收拢猛士 皇帝中等身材,看起来温润如玉,不懂武功的人会认为皇帝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这就是内家拳的特点,皇帝应该是修习道家功法,类似于内家拳高手。 质帝见到张易没有正面回答,是不希望破坏竞猜,也不再多问,又拿起望远镜看向场内。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转头问张易:“这可是战场利器,爱卿给了朕,自己就没有了?” 他玩了半天了,才想起望远镜是战场利器,不是他迟钝,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能想到这一点,已经非常精明。 “我还有一个。”说完,张易就从怀中掏出自己用了很久的望远镜,比例和皇帝相同,只是外壳是铜的,已经被磨得蹭亮,因为铠甲磕碰,上面已经有很多划痕。 质帝顺手接过,拉开来往远处看看,又用袍角擦擦两头的水晶面,再看看才递给张易,笑着说:“爱卿真节俭啊,金的你也用得起。” 相比于他的白银望远镜,张易的黄铜望远镜确实粗陋不少,张易有钱,却没想着给自己换一个,才引发质帝的感叹。 “黄金太软,薄了会变形,厚了太重,揣着不方便,陛下许我制作《弟子规》,微臣不是用不起白银的,只是战场奔波,丢了会心疼。”张易立刻纠正皇帝的想法。 “这等军国利器,万不可丢失。”质帝非常清楚,有了望远镜,在战场上能占多大便利,因此并没有要求张易推广。 张易是他手里的刀,越锋利越好,其他人就不必有这等利器了。 等张易再去擂台上敲响大鼓时,十二个武士轮流开始捉对比武,校场里各种喧哗声起此彼伏,早上刚进场时的谨慎,因为中午的热闹,早就被他们丢到脑后了。 为了保护武士,每人战袍里,都有一件贴身牛皮甲,头上带着护耳皮盔,想上去三拳两脚就放倒对手,是不可能的。因为擂台足够大,指望趁势推出去,也是不可能的。最适用的办法,是捉拿到对手,提到边上,直接从擂台上扔下去,没有绝对的把握,也不能这么干,因为很可能一起落下擂台,然后全部淘汰。 张易特意增加护具,不仅能保护武士选手,还可以拉长比赛时间,否则,真要三拳两脚就放倒了,花钱看比赛的人可不过瘾,到底要送多少人比赛才够? 上台武士多了,也不利于推广,虽然张易现在手里掌握的武士已经超过三百名,里面不乏历史上留名的人物,张易是不舍得一直把他们放在擂台上,比如周仓和吕威璜,算得上三国时的三流武将,都被比赛吸引过来了。 这两人和关张典韦不好比,却比铁血营里绝大多数人厉害。 张易有无数种方法帮质帝赚钱,选择擂台赛就是要收拢周仓之流的乡野武士。张易的部队里,如果百人将都有这种武力,只需两万人,就能横扫天下。 两人都是今天的比赛,还都赢了,历史留名的人物和其他乡野武士确实不好比,两人都是比赛时,在乱打中抓牢对手,然后把对手扔下去,只不过周仓是胳膊夹住送到台边的,吕威璜是把人举起来,走到台边狠狠惯下去。 擂台一圈都是用干稻草塞进布袋子,垫起一米高,从两米高的台子上扔下来,基本没有什么事,包括被吕威璜掼下去的,转身就从草垫上爬起来。 张易是要练兵,才会给他们护具,再用上草垫这些防具,就是让他们真打实斗。 有典韦这些守擂裁判在边上监督,如果他们撕扯后,按在擂台上击打,就会立刻上前分开他们,要求起身重新再战。 按到击打既会造成武士重伤,又让南区观众看不见,在擂台上有裁判干涉,很难赢得比赛。因为战场上都是有武器的,还有同伴协作,很难得遇到这种打法,才被张易彻底摒弃。 这个规矩,武士们在训练时,就被反复告诫,因此擂台上根本见不到。 杜绝了撕扯摔抱,擂台上更多的是拳打脚踢,只有武力悬殊,才会有扔下台的现象,因为不设时间限制,也没有暂停,最常见现象是打到一人脱力,躺在台上起不来,然后被判负。 有护具情况下,体力非常重要,张易设计这种擂台规则,就是要让武士多练习体能,体力持久的武士,到了战场上,生存能力才强。 因为三十六名武士都有人买,武士对决时,只要分出输赢,叫好声和叹息生就会同时响起,赌赢的兴高彩烈,竞猜错了,也只能怪自己眼瘸。 “这就是搏击吗?”等张易又上看台时,皇帝居然问出这句话。 猜不出皇帝为什么会这么问,张易只能中规中矩回答:“今天十二人,都是身强力壮,没有什么招式的武士,他们比武完全凭力量和体力,是用本能在战斗,如果换成精通武技的典韦和张飞上去,比赛就会好看很多。” “哦,还有武技?” “下一场比赛,就有会武技的武士参加,我得让连着来看比赛的人,有个慢慢认识的过程。” 张易把不会武技的安排在第一场,就是要用这种最粗野最直接的暴力打法,让观众感产生认同感,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打架的,只不过没有擂台上这些人暴力。 等真正武技出现,见到以小博大后,他们就会变得狂热,就像影迷崇拜明星一样,购买竞猜的牌子,也就多了倾向性,会花很多冤枉钱。 说冤枉钱是因为技巧选手碰上周仓这些大力士后,只要被抓住,就是扔下台的结果。 张易要收拢的其实还是周仓这些人,花里胡哨的武技到了战场上根本没用,只有力气大,耐力好的人,扛着大刀横扫才有威力,否则张易在海岛上,也不会努力跟着黄忠学习长兵器。 当然张易最终选择的不是大刀,而是画戟,这种能砍能刺,还能锁拿勾拉的兵器,非常适合张易灵活多变的特点。 六场比赛结束,获胜的六人,再次绕场一圈,把自己的牌子让所有观众都看清楚。 这个时候再买他们的牌子,已经涨价了,变成二十贯每块,牌子和比赛前刚买的一模一样,到时候兑付的奖金也会一样。 可因为他们刚才太威猛,还是有人愿意在他们身上博彩。 一番宣传后,六人重新回到比赛台,衣服也换成新的,主要是原来的都扯坏了,对手的颜色也得分开。 表现最猛的周仓和吕威璜分到一组,然后两人一阵乱打,打累后就像两头牛一样,把住胳膊就开始角力,可谁都摔不倒对方,也没用办法把对手抓起来扔下去,最终周仓终于动脑子,把吕威璜推到台边,准备硬推下去,结果吕威璜死死拉住他,还在擂台边踩上一脚,把他一起拽下去。 规则也是早就说好的,同时下擂台,两人同时淘汰,这个规则已经写在校场门口,买他们的只能自认倒霉。 当时质帝看到的熊牌武士,就是身材高大魁梧的周仓,他是今天出场武士中,获得牌子最多的武士,结果月度正赛都没有资格参加,所有投资在他身上的人,都打了水漂。 周仓确实尽力了,吕威璜同样身高体壮,想要徒手制服,在穿护具情况下很难。 两人被扔下去后,除了怨自己学艺不精,只能加强训练,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是张易排兵布阵的问题。 两人初赛时,干掉的就是厉害家伙,然后一起落败,相当于今天十二武士中,最厉害的四人全部淘汰。他们虽然输了,张易不赶他们离开,他们就不会走。 他们留下的最主要原因,是只要预选时合格,就能留在校场里训练,不仅包吃包住,还发放全套装备,还有高手教练指导,对于周仓这些除了力气,什么都没有的穷人来说,在这里太好了,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那么多人一起磨练武技,夫复何求? 等张易要出征时,只要把他们编入铁血营,绝不会有人不去,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铁血营是皇帝亲卫,原来都是世家子弟才能进来,现在放宽了,只要是良家子就行,必须要有人推荐才能进,周仓之流没资格进羽林卫,张易在皇帝面前有面子,才能特招他们。 随后两组都分出胜负,两名优胜者进入月度正赛里,胜者当然趾高气扬,败者不服气都不行,选拔赛都通不过,月度正赛还能怎么样?更别说年度的争霸赛,反正在这里吃喝不愁,认认真真训练,争取明年取得好成绩。 在张易心中,他们已经是铁血营的士兵,训练内容和铁血营一样,只不过要等出军时才会宣布。 比赛结束时,皇帝再次问了张易一个问题:“你这小牌子虽然很精致,别人应该也能做出来,到时候假冒的来兑奖怎么办?” “假冒的我们有办法看出来,告示上已经写清楚了,敢假冒领奖牌,按照百倍罚款,我们不会不教而诛,但是执行罚款时,也没有人能挡的住。” 这个竹排里面被张易从侧面钻细孔,藏进磁化过的细钢条,再封住上漆,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短时间内,钢条磁性不会消退,可以让指南针发生偏转,兑奖时,都会隐蔽验看。 回收竹排后,不仅仅会刮去名字重新写,还必须再次充磁,外人想仿造,就是给铁血营发洋财的机会。 这里人多耳杂,张易当然不会明说。 比赛第二天是皇帝上朝,送走道人后,皇帝对张易说:“你武技不错,能不能教教我?” 第49章 原来如此 比赛第二天是皇帝上朝日,送走道人后,皇帝对张易说:“你武技不错,能不能教教我?” 张易想不到质帝看了一场比赛后,居然想学武。 张易为他造看台,就是要创造多接近他的机会,现在能教他武艺,是意外惊喜,当然很乐意,直接问:“陛下什么时候有空呢?” “明天,还在这里。” 第二天张易带着两根竹片削成的长剑,又来到内宫门口等着,很快皇帝就从内宫出来。 进了乾坤殿后,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平时皇帝问道,也不喜欢宦官陪同的,因此殿内只有张易和质地。 张易递了一根竹片对皇帝说:“陛下只需要学习剑法就行,擂台上的那种贴身搏杀不适合陛下。” “也好,我虽然配过剑,从来就没拔出过,学学剑法挺好。”和人贴身搏击,确实粗野了点,拿剑就不一样了。 等张易演示几个动作,让质帝照着练习时,他动作生疏得让人吃惊,可能从来就没有做过剧烈运动,协调性很差,看着就别扭。 张易读大学时,开过武馆,连跑步同手同脚的女生,都被他教成用刀高手,对这种新手很有经验,耐心也非常好,知道没有基础的人怎么教。 皇帝要比当时的女生好得多,力气不小,速度也不慢,只缺用力的技巧,但是皇帝很聪明,听完张易详细解释后,到了吃午饭时间,已经熟悉最基本的原理。 “先用餐,饭后继续。”平时质帝问道,中午留道人用餐,也给站岗的张易赐食,今天请入殿内陪他用餐,算是多点优待。 皇上被擂台赛激发出练武的热情,学了一上午剑法后,反而更热心。 张易是满肚子疑问,明明走路时轻快得像内家高手,结果动起手来,根本不是,皇帝到底有没有内功呢? 等太监布置好午餐,都出去时,张易才对皇帝说:“陛下应该练习过道家的法门,不仅让陛下保持年轻,还让陛下身轻如燕,动作迅速,只要练熟这套剑技,前天擂台上的十二个人,没一个能挡得住陛下的宝剑。” 质帝眼睛一亮,盯着张易眼睛问:“爱卿是说朕能比今天擂台上武士更厉害?” 他显然对自己身怀道家功夫不太清楚,对张易说他能打赢武士,有点疑惑。 “陛下是不是有点奇遇,才向道的?平时是不是练习道家的功法?” “朕登基第一天,就在寝宫里遇到一个道人。因为寝宫以前没人,他从御膳房里拿东西后,都躲在这里吃,结果再次来吃时,发现我在里面。当时我胆子小,看到他根本不敢声张,他安静吃完才离开,临走时,还对我笑笑。 第二天我用餐时,藏了一大块鹿肉,等他再来时,就拿出来给他吃。就这样,我们认识了,以后我都让人把膳食拿进宫里,和他一起吃。 他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知道他在我寝宫里,晚上有时还睡在我寝宫的梁上。 我见他厉害,就请他教我,他只教我一些姿势和呼吸口诀,说是练好基础再说,还叮嘱我只能自己练习,不能告诉别人。” 张易这才知道,救下质帝的道人原来是个馋鬼,阴差阳错才遇到质帝,有了交情,当然不能眼看着质帝被人毒死。 “在梁冀派人来毒杀我时,是他发现食物里有毒的,抓了送膳的宦官,逼问出是梁冀指使,就提着两个宦官直接冲出宫城。 听说他去梁冀府上,威胁了梁冀,如果再敢动我,他立刻杀梁冀全家,随后他就不见了,也没人再见过他。 这么多年,我只练习他教我的基础内容,并没有练过其他道家功法,也没有人说我会道家功法。 想不到爱卿竟然能看出来,他不让朕对别人说,具体怎么练习的,就不告诉爱卿了。” 张易这才知道,皇帝只练习了几个姿势和呼吸法,根本不知道自己身怀内功,所以他才怕羽林虎贲这些武将。 他眼看着阳球被弄下狱害死,也没有发作,不是不想救,是不敢救,他是真的懦弱,在朝臣和宦官意见一致后,他就不敢多说话。 只是他一直退居幕后,不怎么发表言论,反而让宦官和士族都对他敬畏。 张易知道,质帝和宦官朝臣的关系,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他笼络自己,是希望自己保护他,能信任自己,是因为张铮是反对梁冀篡权时被杀的。 “陛下寻访道人来问道,是还想见到那位道长吗?” “确实是想找到他,可宫里来了这么多道长,偏偏他没有出现,而且曹节请来的都是有道之人,听他们聊聊道学,谈谈外面的世界,也让我大开眼界,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 张易原本猜测过道人是帮皇帝做事的,结果想多了,皇帝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听听外面的热闹,听习惯了,也就漠不关心。 他其实还没从傀儡的位置摆脱出来,更没有雄心壮志。 但不可否认皇帝确实是聪明人,他充实北军,却分散在二十个校尉手里,只能凭他的虎符调动,就是漂亮的手段。 有北军在洛京城外,就震慑住城内的世族勋贵,宫城内外交给虎贲和羽林,可以摊薄士族和宦官在宫城里面的实力,政权都交给宦官管理,同样是在制衡朝廷上的士族。 大汉朝士族的力量太大了,他们读过书,掌握着天下舆论权,连皇帝好不好都是他们评价的。 因为祖制,太学生更特别,谁都可以骂,连堵宫门不让下朝的的事情都干过,一般人是不敢得罪太学生的。 就连张易这种狠人,也只敢依法教训违法的太学生,并不敢乱抓人,才没有引起众怒。 皇帝明白宦官的靠山是他,宦官绝不会伤害他,他控制不了士族,大部分时间不发表意见,有时候会顺水推舟做些事情平衡一下,时间长了就显得莫测高深。 张易是多思多想的人,喜欢阴谋论,结果就把单纯想自保的皇上,想得太复杂了。 随后也就明白皇上没有太子的原因。 皇帝对皇后贵妃这些还是梁冀安排的女人,虽然没有废掉,同样不愿接近,天真烂漫的宫女,反而让他心仪。 因此他的子女,都是低级小宫女生出来的,为了能让孩子安全长大,又让人把母子送到长安,说是圈养,其实要比留在宫里安全得多。 张易还想明白,救皇帝的道人自从威胁梁冀后,再也不现身,无非是让人忌惮,不除掉那个道人,就没有人敢害小皇帝。 那道人教小皇帝功法,应该是朋友之谊,希望小皇帝长命百岁,结果也确实如此,质帝现在年近半百,依然是三十左右的样貌,也从来没有得过病。 质帝几十年不理朝政,却练成内家高手,一般人看不出,来讲道的道人应该有人能看出来,曹节等人从道人口中,得知皇帝道法高深,也就不敢违背皇帝意愿,这也许才是质帝能控制宦官的最关键原因。 质帝登基三十几年,除了国库穷了点,边关经常有鲜卑寇边,其他大体还是稳定的,只要不遇到大灾荒,他就能安稳坐天下。 张易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是坐在祝随云打坐台的原因,就问皇帝:“那位道长的眼睛,是不是很特别?” 师傅一直称祝随云为祝瞎子,是因为祝随云眼睛看起来是烂红的,晚上却可以夜视,平时一直带着墨镜,除了师傅这个搭档,其他人都以为他是瞎子。 “你见过他,是不是?”皇帝立刻激动了,随后又冷静下来,问张易:“你是不是见到过眼睛特别的道人?” 道人曾经闯过梁冀府,不少人见过,张易很可能是听说的。 “传我武功的师傅也是道人,双眼就很特别,看起来红通通的。身高比我略矮,看起来清瘦,面孔黧黑,三缕长须到这里,看起来不修边幅,还会算卦。” 随云堂有祝瞎子的画像,张易就把祝瞎子样貌描述一遍,眼睛很红不修边幅这些,当然是听师傅说的。 只是祝随云在张易来之前,已经去世五十年,这个时空里,却在三十几年前救了质帝,张易虽然没把握,还是问出来,不确认一下不舒服。 静静听张易描述完,质帝居然淌眼泪了,然后梗咽着说:“就是他,样貌一点都没错,有那种胡子,道袍上油腻腻的,眼睛很红,他也会算卦,我藏了食盒在柜子里,他隔着柜子能猜中是什么好吃的,他就说是算出来的,你师傅现在哪里?” 祝瞎子的神奇,都是听师傅说的。当年两人联手,除了暗哨是祝瞎子清除的,其他都要师傅动手,祝瞎子还说过他已经是一百多岁,老胳膊老腿没力气,不动手是应该的,只是师傅不相信一百多岁的人,还能翻墙越脊如履平地,以为他是吹牛,最多四十岁。 现在看来,救质帝的确实是祝瞎子,自己确实是误坐了祝瞎子的打坐台,才来到这个时空的,想不到祝瞎子还有这个手段,看来世间真有修炼得道之人。 “他对我说自己要坐化,一阵风过去就只有衣服和一些灰烬,现在想起来,说不定是离开了,陛下听无数道人讲道,有没有人见过他,于真人还有左慈都是得道之人,应该听说过他?”张易害怕他继续问,很快转换话题。 “没有,每次有道人来讲道,我都会问起,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原来是去收你为徒了。他没传你功法吗?” “只教了我打坐练气,可是我愚钝,至今没有练出陛下这种功力。” “我功力很深吗?我怎么不知道?” “陛下呼吸悠长,还能驻颜,就是因为功力深厚,我也把师傅所传的功法说给陛下,请陛下自己验证是不是相同。” 第50章 羌乱西凉 皇帝不能说,张易却没有限制,把自己会的和皇帝验真一下,就算他不说,张易只看表情,就知道质帝练的功法相不相同。 然后张易把师傅所传的内家呼吸法,和打坐姿势,都演示了一遍。 皇帝静静看着,一直等张易演示结束,才说:“怪了,爱卿和朕练的完全不一样,我知道了,难怪他不让我教其他人。” 质帝惊讶过后,好像一下子想通了,却没有说出来。 张易见到质帝想通后,面容有些古怪,不仅心里想:祝瞎子教他的不会是采补功法。皇帝刚才只说姿势和呼吸法,还真有这个可能,他后宫有很多宫女,有这个便利,难怪生孩子的都是宫女,这么练出来的,难怪他不知道自己是内家高手。 既然皇上不会说,张易默默用餐后,起身拿起竹剑,就开始给质帝演示太极剑套路,上午只讲了用力的基础知识,用力技巧还是对照着剑法,说起来更方便。 随后一阵时间,皇帝三天上一次朝,第二天让张易陪他练剑,还有一天留在内宫不出门。 遇到打擂台的日子,皇帝再也没有去看过,因为他学习剑法后,很快领悟里面的击技技法,然后就对武夫的厮打看不上了,再说他幽闭惯了,并不喜欢频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质帝熟悉用剑技巧后,功力很快就显示出来,因为他还不能收放自如,两人的竹剑经常被质帝打断,而且他身法很快,出手也很迅捷,如果不是张易也以身法迅捷见长,根本没法陪他练剑。 张易用子毋须有的师傅,和皇上扯上师兄弟关系后,他并没有显得更亲近。 他是恬淡的人,也是真性情的人,以前对张易的优待应该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在张易装修校场时,太学生中原本还有人抨击张易,说他召集乡下匹夫进京打擂,有失礼仪,自从皇帝亲自去擂台捧场后,他们再也不敢废话。 而且,自从擂台开赛后,铁血营每期都会从南城购买粮食和棉布,然后一路护送进北地郡赈灾,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他们再敢多说,张易就要弹劾他们不关心百姓疾苦,不配当太学生。 太学生被张易收拾过,一直不服气,现在也不敢惹张易了,世族和宦官更不会惹张易,因为张易兵强马壮,不找他们麻烦已经烧了高香。 在他们眼中,张易性格乖张,动作粗暴,在阳球最嚣张的时候,都敢马鞭教训,现在张易在校场里摆擂台,赚钱来赈灾,他们连不买票硬闯都不敢,更不要说去揩油。 在张易有意安排下,擂台比赛越来越精彩,当月度正赛结束后,竞猜的人猜中三甲的人,如愿领到几百贯钱财后,不仅来观看打擂的人多了,竞猜牌子销售也猛增一倍多,而且洛京城里,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谈论擂台赛。 连说书人都被人请去观看,然后到自家酒楼里,给食客讲解擂台的精彩。没办法,十贯门票太贵了,把大部分人阻挡在外面,却让他们更想知道擂台的精彩。 就在这最火的时刻,铁血营又当街杀人了。 城南有个商人,第一次就来观看的,当时只买一根竞猜牌,结果就猜准了第一名,等下个月开赛后,他一口气把百贯都押进去,分别买了前三甲,结果又被他猜中两个,当他带着家人推着几百贯回家时,结果就被人抢了,就在他呼天抢地之时,十六个铁血营战士,好像从头而降,把八个贼人堵住,然后就在街上直接用枪干掉,最后还把被抢走的钱又装回商人的车上,才拖着贼人尸体,送到司隶校尉府。 张易在南城的情报人员很多,对这伙人结伙准备抢劫获奖者的事情,已经知道风声,张易才派人隐秘护送的,结果就抓个正着,不仅替铁血营扬名了,还让购买竞猜的人更多了,有钱去赌场赢钱,可没有这么方便就拿回家。 现在司隶校尉府是钟繇,他没有阳球那么严苛,率众只管街面上的纠纷,并不主动找茬,因此当得很安稳。这件事是铁血营在帮他的忙,也让他知道铁血营不希望有人抢劫获奖者,然后他就让手下人接下了护送获奖人回家的事情,这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不高兴的当然是开赌场的,自从张易开擂台竞猜后,来赌场赌博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他们无法去校场捣乱,只能另外想办法。 张易因为了解到皇帝确实是祝瞎子所救后,证实祝瞎子确实有道行,也开始认真练习师傅传授的打坐练气,也就是打坐冥想,用意念在体内经脉循环,希望有一天也能修炼得道,然后顺利回家。 来这里快十年了,一直在忙各种事情,终于闲下来了,自然就想念家里的一切。 铁血营在校场里训练武士,东面海岛上,还有郭嘉等一帮学子和赵云等小孩子在认真学习,张易只想就这么安稳地等到太平道乱世。 张易来自后世,现在虽然托身世家,却知道东汉衰败的根本原因就是世家壮大,让升斗小民无路可活,只能依附于他们,至于宦官专政,归根结底是要成为新的世家罢了。 不说其他地方,就拿江东来说,虞魏两家已经彻底控制会稽郡,吴郡城是宦官子弟控制的,其他地方都是顾和陆家领头的九宗二十八家的地盘。 江东因为河网纵横,地广人稀,生存压力还没有这么明显,但是许韶当年杀豪族分给庄户,很快就能聚起六千多人,说明庄户虽然依附豪族,反抗之心却一直存在。至于中原和北方,因为人口稠密,灾难也多,社会底层的生存环境就更恶劣,这也是太平道造反时,一呼百应的原因。 张角聚得信徒多了,才想当皇帝,最终他们矛头指向还是世家豪族,因为只有世家豪族才有足够的仇恨值让贫民认可他们,才有足够的粮食让他们发展壮大。 皇帝对张易提前扼杀太平道不感兴趣,是因为潜意识里也讨厌世家豪族,其实他不清楚,这些世家豪族和宦官集团的郡守力量相互牵制,才能让他安稳坐在皇帝位置上。 真要让黄巾军乱起来,世家豪族被灭了,各地郡守力量却借势壮大,有宦官在朝中呼应,割据也就出现了,有割据也就有战争,国力自然就衰败下去。 这是很难解开的死结,张易能做的,就是急剧力量的同时,还帮皇帝赚钱,到时候能率领北军出征,迅速把太平道起义扑灭,不让各地郡守势力借机坐大。 结果就在这个时间,镇守西北的段颎去世了,历史上他是被阳球抓起来,于狱中自杀的,在这个时空里,他是率部打击羌人作乱时,病死在军中。 今年羌人作乱和往年相比,不仅范围广,参加的人也多,根子还是在张易身上,一把大火不仅烧退鲜卑人,还烧到羌人地盘,为了活路,只能结伴去西凉抢劫。 西凉羌人也多,全靠段颎大军镇住,才没有乱起来,这也是蔡邕当朝驳斥阳球的原因。等西凉出现更多域外诸羌的骑兵时,段颎也慌了,除了向三辅求援,就是率部抵抗,结果就累死在军中。 凉州三明,张奂定居长安养老,已经年近八十,皇甫规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唯一还在军中的段颎也累死了,西凉军群龙无首,镇守长安的镇西将军卢植只能请调北军接手长安防务,自己率长安守兵进入西凉,平定诸羌入侵。 朝廷这里能打的,本来还有臧昊,结果从年初就染病在身,出征是没有办法了,最后所有人都希望张易带着铁血营再次出征。 质帝是不希望张易离开洛京的,当有人举荐张易,朝中大部分人都开始附议时,质帝也习惯性看向张易,现在张易是羽林中郎将,上朝时和曹节一左一右站在台阶两侧。 能去长安走一遭,张易还是愿意的,因此转身到台阶前:“臣愿意带一支北军,前往长安,为镇西将军守住后路。” 张易才不傻,铁血营现在真正帮皇帝捞钱,如果现在带出去,校场打擂的事情,很快就被其他人接手,张易苦心筹备的事情,就是为人作嫁了。 一支北军只有三千人,要接管长安一万守军的防务,虽然吃紧点,却还能应付,关键是张易可以趁机把擂台武士的部分人,作为自己的护卫带走。 因为擂台的火爆,来报名的民间武士很多,筛选下来还有六百多人参加训练,里面有一半人是张易为军队准备的,还有一些花架子,才是打擂台的主力。像周仓这些大力粗汉,根本不合适在这里打擂台,战场才是他们发挥特长的地方。 张易愿意离开,还把铁血营留下,皇帝也没有再说,默许了这件事。 在朝政决议时,绝大多数时间,质帝都不发表意见,只要群臣附议的人多,他不说话反对,群臣就当他默许了。 关羽张飞和典韦都要跟着张易去,最终张易只带了典韦,让他带着三百五十名擂台武士,作为张易的亲兵营,随后就去北军,拉走一支步兵,往长安进发。 第51章 收徒马腾 张易没有选择骑兵,而是选这支北军步军,是因为带队的校尉叫皇甫嵩,是老将皇甫规的侄儿,家学渊源。 历史上他也是能征惯战的汉军大将,和卢植,朱隽三人是征剿黄巾军的主力统帅。最终张角病死在皇甫嵩对阵时,最后被皇甫嵩挖棺枭首。 既然卢植已经离开长安,洛京出兵当然要快,兵贵神速,张易接旨第三天,就带着北军出发了。 临走时征用了一家大商行,两家车马行的一半牛车,浩浩荡荡有两千多辆。 大商行是徐州糜家的,车马行都是祖茂的人控制的,当初张易指示祖茂来会稽,还给他配了四百剑士老兵,很快就在南城站稳脚跟,南城商人最多,车马行是南城非常赚钱的行当,他们最先经营的就是车马行,现在已经垄断南城的货物运输,张易带走一半,就是他们扩张的时机。 张易冲到哪里,祖茂势力就要延伸到哪里。 现在张易带着军队去长安驻防,有他们跟着,张易就能保证前线的卢植不缺粮草,然后在张易照顾下,糜家商队和祖茂的车马行也能在长安站稳脚跟。 洛京到长安七百里,张易让皇甫嵩带着北军,跟着商队牛车在后面行军,自己带着亲兵营骑着快马,两天就到了长安。 拜见长安令尹张温后,张易就跟着张温手下城防司马,去长安城外接管驻军大营,路上才知道这位司马叫陶谦。 历史上能割据徐州的大员,当然不是普通人,陶谦一眼就看出张易亲兵营的不凡,笑着对张易说:“中郎将治军果然了得,手下皆是虎狼之士。” 张易带来的都是周仓之流的乡间草莽,原来都在家练过武艺,经过张易培训几个月后,散漫习气已经收敛,立刻显出精锐的模样,样子还是吓人的,真要把他们练出来,还得去战场上才行。 铁血营也就名声吓人,其实底子一般,留在京城里吓唬人足够,真要带到西凉战场上,威力还不如这三百五十新兵,只要把这帮人练出来,张易才有了可以纵横天下的百人队伍。 驻军大营里只有三百老弱,张易接手大营后,就让他们当了装卸粮草的苦力。 自己竖起招兵大旗,招募关中年轻子弟,关中良家子是天下最好的兵员,既然来关中,张易当然不会客气。 张易名声在外,铁血营隶属于羽林卫,即使被卢植招过一茬,还是有不少人来。 等皇甫嵩带着北军来到大营时,张易已经带着一千多人在营中训练。 张易是主将,很快就把所有人打散重组,然后带着两千人押运粮草往西凉接应。 留皇甫嵩带着其他兵驻守长安大营里,继续招兵训练。 原本张易只需带着皇甫嵩守护好长安就行,卢植自有后勤辎重部队,张易却不愿呆在后面,不到战场上走一遭,怎么能把这两千精锐练出来。 张易带着两千人,还有长长牛车队,到达扶风时,迎接张易的是居然是马腾,是卢植从扶风招募的,委以军候,负责在扶风帮大军征集粮草。 张易押送粮草来扶风,也有招募马腾入军的意思,既然卢植已经抢先动手,张易只能作罢,但也没有放弃,直接把他一起带上。 和马腾筹集的这些粮草相比,张易牛车带来的就多了,既然张易邀请他同行,憨厚的马腾当然很高兴。 他虽然比张易年长几岁,但张易是从小出名的,而且有雁门阵斩六千鲜卑的光荣战功,现在又是上官,他在张易面前当然规规矩矩。 马腾是汉代名将马援之后,上推到战国时,是赵奢的后代,因为赵括被白起坑了四十万大军,后人才根据赵奢马服君的封号,改为马姓,扶风马家也是几百年的将门,因此卢植才到扶风,就把马腾招来。 卢植是大儒,名扬海内,学生也很多,不过他和张易不同,压根就没有争霸之心,现在马腾是他手下,到战争结束,叙完功绩后,也就不再是他私人所属。 历史上公孙瓒和刘备都是他学生,剿灭黄巾时立下功劳,公孙瓒花钱贿赂宦官才弄到太守之位,刘备没钱,最后才得到县尉的职务。 张易是要帮质帝守护大汉的,西凉这里以后就指望马腾了,因此行军路上,一直把马腾带在身边,不仅考校了他的蒙学,还指点他不少兵法上的疑问。 马家是口授相传的兵法,并没有系统兵书,等张易拿出《孙子兵法》,给他细细讲解一路后,到陈仓时,马腾已经开始称呼张易为老师。 没办法,汉代兵法家,留地张氏最出名,张易不能传他《六韬》,就把《孙子兵法》教给他。 孙坚这个苦主现在丹阳郡做县尉,自从被张易抢了许昌造反的战功后,才能无用武之地,他家祖传的兵书,也被张易直接拿来用,不仅在海岛上广为传播,还收了扶风马腾为徒。 如果孙坚知道,肯定说张易不厚道。 卢植对于张易抢收了马腾为徒,却不觉得张易不厚道,反而欣喜异常:“天和文武全才,寿成能得到天和指点,实乃三生有幸。” 卢植从长安过来,又收拢沿途兵马,现在陈兵一万五千,挡在陈仓,已经堵死了诸羌入侵三辅的路径,下面就是考虑怎么守住的事情了。 羌人是骑兵,只要堵住他们抢劫路径后,时间一到,他们自然就会退兵,因为他们的马需要回到草原去窝冬,不然明年没法放牧。 羌之本意就是牧羊人,后来才发展为白马羌,牦牛羌这些分支,变的仅仅是游牧的牲畜。 对手是牧民,张易大老远赶过来,当然不会守株待兔,就对卢植说:“卢师既已守备严密,我就不再这里添乱,再留下一些人作为卢师的机动人员,我带着亲卫,加上寿辰所部总共八百骑兵,可以作为前哨,往前去打探诸羌的动静,再接应一下段将军的部属。” 卢植当然有斥候,却只能巡查百里范围,张易带着八百人走,显然是要去西凉看看。 段颎临阵去世后,军心一下子就涣散了,所部一万余人只有一千多人逃回来,还有近万人马分散在西凉,现在不知所踪,卢植所带的长安守军都是步兵,能提前赶到陈仓,守住要隘,已经尽了卢植最大力气,再往前和诸羌骑兵野战,当然不是卢植的选择。 张易成名之战就是一千二百骑兵打出来的,卢植觉得张易前出,也许真能接应不少段颎的溃兵回来,就把马腾调拨到张易麾下。 结果张易带队一直走了三天,到了广魏才遇到羌骑,对方也不过一千余骑。 张易有望远镜,早就发现他们是羌人,那些人远远见到张易等人是骑兵,居然就当成是自己人,有人不放心,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后,就各自归位,继续开始烤肉。 张易让马腾的人在前面,就是让这些人误会的,见到对方不过来,也让所有人都下马,开始点起篝火烤肉吃, 诸羌都是按照部落集合的,可以一起前进,却不会混居在一起,张易停在目视范围内,符合羌人联合作战的习惯,会让西凉人误会,是因为张易亲卫营不是汉军军服,马腾的人马就是当地人皮袄,一看就杂乱无章,和西凉骑兵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张易人马比他们少,见到他们就停下,明显是害怕他们,并没有引起他们警惕。 既然是美丽的误会,张易当然不会立刻去戳穿,现在已经是傍晚,正是晚餐时刻,吃饱喝足再趁黑,才是突袭的时机。 各自吃肉休息,篝火边上都能看到对方有人在载歌载舞。 对方根本不知道,天刚刚擦黑,张易就带着亲卫营,步行往他们摸了过来,马腾所部留在原地载歌载舞,不过是迷惑他们的。 这帮人吃饱喝足,也没有其他娱乐,纷纷开始从马背上拿下毛皮,裹着睡觉。他们都是卧地而睡,只要有马蹄声,老远就能听到,自然就会立刻起身迎敌。 可惜摸过来的张易等人都是步行,到了进前还放慢脚步,在他们的马被惊动,打响鼻时,张易立刻带人冲了过去。 张易离开时,马腾就站在马背上,拿着张易送他的望远镜,远远看着篝火的动静,等张易带人杀进圈子内,他的人才全部上马,立刻冲杀过来。 张易所带的亲卫营虽然是新兵,可没有什么生手,不存在不敢动手的,扑入毫无防备的羌骑群中,就如虎入羊群,根本没有一合之将。 张易杀入营地时,马腾就冲过来,三四里路的距离也就花了两分钟不到。 等马腾带兵冲进战圈,只能帮着收拾几十个上马逃跑的溃兵,其他都被张易等人干掉。 马腾懂他们语言,很快就从俘虏嘴里问出羌骑大部队一直不过来的原因。 段颎军司马董卓,带领残部六千多人,联合一些西凉羌人,正在陇西和域外诸羌战斗。 不打败董卓,域外诸羌是不敢进攻三辅的,否则后路被断,他们今年就回不到老巢,明年再回去,说不定物是人非了。 这帮人部落较小,来得早,冲在前面,发现后继无人,就不敢往前了,躲在外围观望,一旦灭掉董卓,他们就能成为抢劫三辅之地的先锋。 “走,既然董司马还在奋战,我们当然要去助拳。” 历史上董卓能够祸乱朝政,仗的就是带进洛京的二十万西凉大军,里面就有很多羌人。 羌人现在还没有统一过,在西凉和汉人杂居很久的羌人,面对域外山上下来的西羌,根本不当是同族,加上董卓和很多陇西羌人首领交好,在段颎病故后,没有回长安,反而去了他熟悉的陇西,就是联络他们一起对付西羌。 从广魏到陇西,不过一百多里,第二天中午,张易所有人换上羌人的皮袄后,开始一人双马往陇西慢慢行进。 还没到傍晚,就到了陇西地界,这个时候,周围的西羌骑兵就多了,见到张易这支小部队路过,也不在意,有人问,都是马腾的手下作答,他们是西凉本地人,大多有西凉血统,有些人从长相上就和羌人一样,根本没有人怀疑张易他们是汉军。 第52章 救援董卓 等终于看到远远的天水小城时,散在外围歇马的羌人就更多了。派人问了一下,才知道董卓大多数是步兵,在陇西羌人接应下,已经退入天水小城,诸羌头领都在那边帐篷里,商量如何攻城的事情。 羌人野战突击拿手,攻城实在不在行,好在他们有三万多人,还都是骑兵,用大军堵住小城后,还可以去周围抢些牛羊财物,他们已经知道卢植挡住陈仓,今年三辅之地是去不了了,因此他们并不着急。 张易远远望了一眼帐篷区,对马腾说:“他们首领都驻扎得很靠近,我们先移到大营东方位置,等晚上,还是我们先摸过去,等我们开杀后,你们就带上马冲过去接应我们,然后我们就趁乱往西面溜走。” 天水城在北面,西面有小山,地方狭窄,没有回旋余地,留在哪里的羌人很少,张易等人杀透大营后,趁乱回到西面,最好能坐山观虎斗。 如果董卓敢带人杀出来,张易也能协防他们侧面,不至于被羌人骑兵包围。 张易等人是后来的,往东侧去的地方,同样不是好位置,路过不少羌人集结点,他们都没过分接近,骑的马和身上的皮袄,让人很难看出是假冒的,等到了东面,那里的小股羌人也自动移走了。 到了天黑,天水城外的旷野中,星星点点都是篝火,因为羌人只要防住城内的汉军,就不怕有人偷袭,因此外围的张易等人开始准备时,并没有引起他们警觉。 张易驻扎的地方,距离羌骑首领大营区,足有十来里路,在附近羌人还在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时,他们就开始往西走,悄悄绕过一个个羌骑聚集区,一直到半夜时,才到达出击位置。 因为诸羌首领互相并不信任,首领的帐篷扎得都有上百米距离,每个帐篷外面还有几十个羌人值守。只是他们没有章法,几个方位各点一堆火,聚上几个不睡觉的人,就算值班了。 等张易带人摸掉岗哨后,就突入大营,消无声息摸杀掉里面的人后,又很快摸向下一营地。 一直干到第七个帐篷,出来时却被起夜的人撞见,那人立刻大声呼喝。 张易也学着他声音大声呼喝,然后迅速冲上去干掉他,可刚才两声还是惊动了隔壁帐篷外的守卫,冲着这里大声嚷嚷了几句,见到这里没人回答他,就开始乱叫。 等外围骑兵乱糟糟往这里跑时,张易等人已经有了自己的马匹,立刻混在那些羌骑中乱窜,过了一会就看到一支骑兵笔直冲过来,张易就知道是马腾来接应他,呼哨一声,就往西边冲去。 因为是夜里,羌人惊醒后,根本分不清敌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聚成一堆后,就往城墙方向冲,他们以为是城里有人出来偷袭。 结果,董卓还真的派人出城偷袭了,偷袭的人都是用绳子从城上垂下来的,目标同样是羌骑首领帐篷,只是他们距离更远,加上羌人守护得比较严密,等这里乱起来后,他们刚好走到羌人群中,见到帐篷区已经混乱,他们以为是冲他们来的,就开始往回杀,等自家骑兵接应回城。 张易哪里知道董卓回会派人出城偷袭,还敢派骑兵接应,他们贯穿整个战场时,沿路挡路的羌人都没有杀,因此对方也不认为他们是敌人。 等冲到预定地点时,马腾看着依然混乱的后方,就问张易:“我们是不是再杀回去?” “刚才路过时,他们都还没上马,因此我们没动手,他们也没有阻拦,我们才没有人员伤亡,现在这些羌骑都已经上马,我们再过去,就会陷入重围,就算能多杀一些人,也会损兵折将。 现在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只要敢接近的,我们就放箭,然后你们喊话,不让他们过来,到了天明时,这些羌骑少了七个首领,肯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肯定会有混战,那个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杀累了,准备撤退时,才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对于勇武忠厚的马腾,张易是不吝赐教:“再这种乱局中,一动不如一静,出击时间一定要把握好。否则就是害了士兵的命,为了点不起眼的目标,损兵折将不是好将军。” 张易他们守着边缘,不少要接近的羌骑,都被马腾他们撵走了,然后就看着远处乱哄哄地吵嚷了一夜。 一直到凌晨时,张易爬到小山上,才发现足有几千汉军在那里围杀羌骑。 段颎的军队能一直镇守西凉,还是有点明堂的,他们的弓箭兵,盾牌兵,加上长枪兵,都是猬集在一起往前推进的,身侧还有骑兵保护。 西凉人虽然有战马,可是弓箭射程却比汉军步弓差很多,他们也不会骑射,都是停下来才会射箭,因为射程不如汉军,他们和汉军中间,都是倒伏的人马尸体,死得多了,羌骑根本不敢再往前冲。 张易看了一会,对马腾说:“现在羌骑也稳定下来,远远吊着汉军,汉军想退回城里时,就是他们冲锋的时刻,汉军现在是骑虎难下。我们往前慢慢过去,等接近包围圈时,忽然往汉军方向冲刺,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羌人,但是到一半时,我们就要往东兜过去,直接杀向中间那堆骑兵,只要击溃他们,就要再兜转回来,掩护汉军回城。” 当张易他们忽然冲出战圈,扑向汉军时,确实引起汉军混乱,还没等他们调转方向射箭时,张易已经再弓箭射程外调转方向,往羌骑中部绕过去。 结果张易这帮勇士带头冲锋,还是有不少羌骑被带动,也加足马力往前冲,张易绕开了,他们却直接冲上去,一下子就把汉军逼得乱了阵脚。 结果羌骑中部以为可以捡便宜了,也冲杀过来,然后张易等人刚好冲到他们侧面,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把张易他们当成汉军。 他们没想到张易等人会袭击他们,等张易杀透他们后,边上才有人开始惊呼。可是惊呼根本没有用,万马奔腾时,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骑兵根本看不见远方,不少羌骑还在往城外的汉军中冲刺。 城墙上观战的董卓,却注意到羌骑中有一股人方向异常。等张易这帮人彻底把羌骑冲锋队伍截成两截时,董卓开始让人鸣锣。 不得不说,董卓时机抓得很好,城门外汉军弓箭射倒一批,长枪又戳死冲在最前面的一批后,刚好听到鸣锣声,所有人都转身往回跑,等他们冲进城墙弓箭保护范围时,立刻回转身。 烟尘中已经冲出无数的战马,都是听到锣声,知道汉军正在回撤,顶着烟尘冲过来的羌骑。 然后他们就被城墙上和城下的士兵一阵箭雨逼退,眼睁睁看着城下汉军有序退入城中。 结果就在他们驻马时,从他们身后又冲出一直骑兵,近身后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驻马,而是直接对他们举起大刀,杀透重围后,左右两侧的羌骑才看到这支明明是羌骑的队伍,忽然竖起两名旗帜,然后就直接冲进城门。 董卓一直在城门顶上观看张易这支队伍行动,等城下步兵进入城门后,还让人打出汉军的旗语,同时不停鸣锣,意思可以回城了。 典韦竖起的旗帜是羽林中郎将张,马腾竖起的只有一个马字,紧紧跟着张易的骑兵,董卓不知道姓马的是谁,羽林中郎将张只有张易一人。只看张易杀那么多羌骑,就知道绝不会是假冒的。 张易进城后,检点一下,三百骑还剩两百八十五骑,仅仅丢了十五人,马腾的军队五百人,还剩三百五十多人。 他们混在羌骑中一阵乱杀,近处的人抵挡不住他们,远处的人又看不见发生什么,至少被他们杀掉两千多骑。 等张易点检完军队后,董卓也从城门楼上冲下来。 董卓这个时候也就三十几岁,方面大耳,大约一米七个头,肩膀很宽,身材魁梧,行动却非常矫健。 虽然他士兵多,张易官职却比他大,他见到张易后立刻行军礼。 张易上前扶起他笑着说:“董司马临危不乱,在主帅病故后,还能从重围中把战士带到城中固守,很有名将风采啊。” “将军大人突出重围来接应吾等,才是飞将军本色。”刚才董卓一直在观战,张易带着骑兵在羌骑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不是张易带人断截羌骑,汉军也退不回城里。 张易远有阵斩六千多鲜卑人的战绩,刚才又灭掉不少羌骑的首领,一点都不负杀星本色,杀星是那帮太学生取的,董卓不敢乱喊,顺口给张易取了飞将军的称号,反正拍马匹没有错。 等张易说起昨晚的偷袭,已经干掉七个部落首领后,董卓笑着说:“今天飞将军在汉军阵前兜了一个弧线,至少又杀掉四个部落首领,这些羌骑已经有大半人群龙无首了,我们不需出击,静等他们发生哗变就可。”他在城门楼上看得真切,羌骑最多的四个部落都在中间,结果被张易从侧面扫了了过去,领头的都被张易等人杀掉。 羌人部落首领出战时,可不像汉军将领一样躲在后面指挥,大多数是带头冲锋的,张易兵马扫过后,四支羌骑就乱成一团,后面人根本不知道杀他们首领的是什么人。 “不用,休息一个时辰,城中所有骑兵都跟我出去追击,歩卒随后。现在羌骑已经胆寒,马上就要溃退,我们得去抢夺些战马,让大军所有人都能骑上马。”张易到了这里,就是主帅,怎么会听董卓安排。 “好,飞将军威武,我这就去安排。”这个时候当然是收取军功的时机. 张易是客军,他们这支士兵主帅死亡了,如果他能带着残部取得大胜,当然就成了主帅,能抢到战马,肯定是给他的士兵,跟着张易出击,他一点都亏。 第53章 满载而归 结果也真如张易所料,汉军两千多骑兵,加上西凉羌人三千多人,出城仅仅一次冲锋就打得羌骑溃败,然后骑兵往前冲后反转兜住,步兵随后跟进包围,自知无路可逃后,不少羌骑翻身下马投降。 张易出城足足忙活了三个时辰,追了一百多里,杀了四千多羌骑,俘虏四千多人,抢了一万多匹战马。让张易惊喜的是,失踪的十五人,又回来八个,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八十几个马腾的士兵,他们在乱军中失散后,混在羌骑中乱跑,等张易他们追出去时,才冲过来回归。 击溃西羌后,张易不仅自己滞留在西凉,还把皇甫嵩的人都招过去,给所有人都换上最好的一人双马后,才把剩下的留给董卓,试图激怒董卓。 董卓历史上篡政,名声一塌糊涂,张易激怒他,是想趁机杀掉他。结果,董卓一直以救命恩人待张易,战利品分配都是张易说了算,压根没有争抢的念头。 要么董卓有高人指点,要么他就是这种豪爽懂感恩的人,无论那种情况,张易都不适合再逼迫董卓,而且和老将段颎相比,董卓更有进取心,不仅勇猛而且豪爽,震慑笼络西凉羌人,还是董卓更合适。 最后,四千西羌俘虏都被张易交给董卓处理,被他直接送给陇西羌人为牧奴,那么羌人部落为了感谢张易,特意请董卓转送了很多石榴石和龙溪玉给张易。 “仲颍客气了,西凉羌人好像都喜欢带着这两种玉石,这里有矿区吗?” “羌人带玉有好多年历史了,玉石在这里可以交易任何东西。” “哦,这么多?我有大批粮食,仲颍可以都换成玉石吗?” “交给我,包你满意。”董卓知道张易有粮食,听说要换玉石,立刻大包大揽下来。 在他看来,对缺少粮食的西凉来说,粮食才是硬通货。 张易让皇甫嵩过来时,还让他带着商行的车队,上面装的都是粮食,原本准备给卢植坚守用的,结果没用上,就让皇甫嵩拉来换战利品,相比于毛皮,玉石才是贵重物品,张易当然不会放过。 董卓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粮食交给他后,仅仅三个月,就帮张易弄来很多玉石。据糜家管事估算,只要把玉石运回洛京,这笔生意至少百倍利润。 “西凉苦寒,仲颍兄愿意常驻西凉吗?” “卑职出身陇西,习惯这里的生活,望将军成全。” “护羌都护府,平西军主将没有问题,只要仲颍能保证羌骑不掠三辅,以后这里的粮食也没有问题。” “卑职驻守西凉,只要不缺粮食,羌骑绝不进三辅之地,卑职还会按照这次交易价格,提供玉石给将军。”董卓是通透人,知道张易留他在西凉,是看中这里的玉石。 只要他在西凉掌军,张易能给他送来粮食,西凉就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不仅有粮食,还有烈酒和丝绸,光凭陇西这里,是吃不下的。” 会稽人少粮食多,后世江南的米土烧已经在海岛上问世,原本张易是准备放到洛京卖的,现在觉得还是西凉更合适,苦寒之地就需要这种烈性酒,比粮食更受欢迎。 “将军放心,有粮食就有兵,有兵就有地盘,西凉广阔,粮食和丝绸都不愁销路。烈酒我会自己出高价买下来。” “好,一言为定,仲颍要保证商路贯通,好日子才能源远流长。” “这个包在某家身上。” 张易忙着赚钱,卢植管叙功的事情,有卢植保举,董卓升为平虏中郎将,掌西凉护羌都护府,是平西军主将,驻地还在金城。张易升为征虏将军,比董卓高一等,比平东军主将安东将军张锴低一等。 张易出征西凉算成卢植筹划委派,大功归卢植,因此卢植被升为安西将军。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卢植举荐马腾为羽林都尉,让马腾归属张易辖制。卢植只是厚道,却不傻,早就知道张易喜欢马腾,现在就把马腾送给张易,刚好还了人情。 张易来西凉时,都是轻骑快马,等回转时,因为押送的玉石价值太高,只能跟着车队一起走。 等终于回到洛京,大半年已经过去。 因为铁血营在西凉招了两千多新兵,回到洛京后,铁血营战兵已经超编,张易就把老战士编入铁血营的辅兵营,待遇不变,任务却变成专门护送会稽和洛京往来的物资。 铁血营老战士战力不行,岁数也大了,跟着张易几年,已经赚足了养老钱,相比于刀头舔血的战场,稳妥享福才是他们希望的,而且他们对张易忠心耿耿。 皇甫嵩跟着张易走一遭西凉,不仅自己升官,手下步兵营升格成骑兵营,士兵待遇也上升了一档。 以后征剿黄巾,皇甫嵩是必去的,能增加友军战斗力,张易是很愿意做的,有了这次西凉合作,皇甫嵩的骑兵营都把铁血营看成自己人。 回京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看皇上。 “你不在洛京,朕一个人练剑,甚觉没趣。”陪质帝练了一上午剑法,午餐时,质帝就抱怨张易走得时间太长。 “微臣其实可以提前五个月回来的,只是多留了五个月,微臣可以让西凉至少安稳五年。” “哦,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应该听说了,就是洛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玉石买卖,甚至有太学生弹劾微臣,说微臣化身商贾,有失身份,要剥夺微臣的一切职务。” “管他们瞎说干什么?粮食换玉石就能让西凉安稳?” “西凉苦寒之地,物产不足,羌人为了活命就会来抢掠三辅,这一点和关外鲜卑并无区别。区别在于羌人更落后,部落上面没有王,是西凉都护府管辖的,段颎时,完全靠汉军武力震慑,当西羌大举进入后,他根本打不过几万西羌骑兵。 如果不是董仲颍和陇西羌人友善,得到陇西羌人庇护,西凉平西军只剩下逃遁长安的下级官吏。” 他们逃走,董卓才能顺利控制大军,现在董卓的西凉兵马,战斗力要比原来高几倍,就是因为他们不在了。 “那帮人早就回到洛京,到处钻营,想重归司隶校尉府,是朕让赵忠拒绝的。” 段颎是宦官集团的人,带去西凉的下级佐吏,原本在司隶校尉府,为了升官才跟着去西凉,结果作威作福几年,见到大批西羌骑兵入寇,立刻逃亡长安。 这帮人都有马,为了逃得快,把步兵都丢弃了,段颎听说他们都跑了,连自己都不顾,就在病榻上吞金自杀,相当于被他们气死的。 这帮人牵涉太广,如果抓了他们,整个宦官集团要受他们牵连,因此宦官集团顶着太学生闹事,也不去管他们。而且一千多**,洛京城里,除了铁血营,没有人是他们对手,其他部门也不敢抓他们。结果他们还想重回司隶校尉府,继续当军官,连不管事的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见到扯远了,张易很快拉回来:“不说他们,微臣去西凉前,就考虑过怎么安抚西凉,因此才带去长长的商人车队,因为战事发展太快,卢将军固守陈仓的兵马也没用上,粮食就被微臣拉到西凉,换了很多玉石回来。” “听说洛京城里,男人腰间不挂绿玉,不好意思上街,女人没有红宝石的头饰,都不愿意出门。还有就是你发了大财。” “西凉食物匮乏,却多玉石矿,羌人很早就有戴玉石的传统,家家都有玉石,因此西凉能够换粮食的,也只有玉石了。以后他们去河边找一找,就能用玉石换到粮食,为什么还要拿着刀来三辅拼命呢?” “你是说,你会一直往西凉卖粮?” “当然,一石粮食到西凉,换到的玉石,回到会稽可以换三十石,刨去沿途消耗,至少有十倍利润,商人不继续换粮,到哪里去找这种好生意?” “爱卿文武全才,居然也懂商贾之道,兵家都这么厉害吗?” “兵家专注有利无利,和商贾其实异曲同工,所以商人见利忘义,兵家诡计多端,都没有好名声,好名声都被满口仁义道德的士族拿走了。” “他们读书多,什么道理都在他们那里。”道家也是哲学家,质帝问道多年,看问题还是深刻的,他看清威胁他刘家天下的,其实是士族,才会把权力交给宦官,用宦官来打压士族,甚至纵容太平道蔓延。 好容易等到张易回京,质帝当然不愿多聊这些无聊的事情,饭后就拉着张易继续练剑。 几个月不见,质帝用剑技巧已经熟练,太极剑法被他使得虎虎生风,好在张易多年一直练习,靠以柔克刚,稳稳控制住局面。 就是这种总差一点的感觉,让质帝痴迷其中,一直到钟声响起,才收剑回归。 质帝功力确实深厚,练习一下午剑法,连张易都感觉累了,质帝回宫时,还神采奕奕。半年剑法练下来,皇帝温润中多了点阳刚之气,变得气宇轩昂。 回京没过几天,就是擂台赛的年度争霸赛,张易又把皇上请来。 等二十四名选手都上台亮相时,张易转身问站在楼梯口的关羽:“我记得第二期,三甲只有两人,现在怎么变成二十四人?” 从擂台开赛,今年只举行八期,每期取三甲,才是二十四人,因为第二期决赛时,有两人同时下擂台,最后只有两人晋级三甲,现在却出现二十四人在台上。 “多一个是袁术介绍进来的,我看他身手确实很好,就添了进去,免得第一轮就有人轮空。”张易出征西凉,留关羽在洛京主持擂台,连他都学会走后门了。 “乱弹琴,不是从月度选拔赛中突围的,一律不许上,天下厉害人多了,来了就塞进来,我还要选拔干什么?”张易一听就不高兴,自己不在京城,袁术居然把手伸进校场来,这当然不可以。 第54章 赵忠矫诏 张易知道关羽的性格,不会是他去讨好袁术,肯定是看到那人确实很厉害,才让那人上擂台的。 可不合规矩就是不行,尤其是不能给袁术面子,免得他蹬鼻子上脸。 “陛下稍坐,微臣去去就来。” 二十四人列队在擂台上,张易带着典韦忽然登上擂台,挨个人看,没看出哪个是关系户,他后面几期都没有参加,里面有好几个生面孔,因此只能问:“哪一个是没有经过月度选拔就混进来的?” “混进来?某家确实没有经过月度选拔,却是打败了关将军才排进来的。”一个精悍的小伙子从队列里走出来。 “徒手?”能打败关羽,应该是徒手搏击。 关羽徒手时大开大合,空门还是很多的,如果遇到张易这种身法快的,很容易就能赢他,如果上马用起长兵器,能赢关羽的不多。 “擂台上比赛,不就是徒手吗?如果有剑,我会赢得更轻松。”小伙子还是很狂傲的。 “我不管你是赢谁,你想参加年度争霸赛,就得明年从月度赛打起,别说赢了关将军,就是赢了我也不行。” “笑话,你比关将军还厉害?” “把他扔下去。”张易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对着典韦一挥手。 面对典韦,这小伙子根本不惧,不仅不躲,还直接就攻上去,动作确实非常快,可惜典韦是穿着盔甲的,对他的连续攻击根本没感觉,直接挤进身前,一把抓住他小臂,往回一拉,腰身一转,把他悠了一圈后,直接从擂台上甩出去。 张易转身对其他选手说:“你们是一场场比赛打出来的荣誉,未必就是最厉害的,但你们是今年参加的人中,最厉害的二十三人,我希望年度三甲在你们中间产生,好好比赛。”说完就走下去。 逮住这种机会,张易当然要顺手做做人情,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公正。 回到皇帝的看台,质帝问张易:“刚才那人动作挺快的,如果参加比赛,能得第几?” “今年他参加比赛不合规矩,如果他明年来,月度三甲应该没问题,年度三甲还排不上。” 皇帝哦了一句,就不再说话。 等二十三人都举着旗帜开始巡游时,张易忽然看到里面居然有夏侯惇,又问关羽:“那个夏侯惇不是曹操的兄弟吗?怎么也会来登台比赛?” “因为擂台火爆,得月度三甲就能名利双收,不仅曹操派了几个人来参赛,袁术,袁绍,还有钟繇,刘繇也都派人来参加比赛,我们是召集豪杰之士打擂,没道理拒绝他们。” “也好。”张易点点头,然后走到皇帝边上对质帝说:“启禀陛下,微臣刚刚想起来,军中下层官吏中,还是有不少高手的。我们可以召集各郡守,从各地驻军中也选拔一些人,把他们和民间武士分开比赛,除了武力训练,我也能对他们进行一些兵法指导,如果有所进益,回到地方后,也能对清剿贼匪有些帮助。” 质帝对张易是言听计从,回身就对站在身后的赵忠说:“按照张易所说,拟旨,颁布天下。” 就在张易去长安这段时间,曹节病故了,一直跟着曹节的赵忠,接手曹节的工作。 听皇帝要求让州郡往洛京送军官给张易培训,赵忠迟疑了一下,才喏了一声,退下。 现在州郡大多是宦官的人把持的,张易要求训练他们的军官,赵忠是不愿意的,因为张易训练民间武士为名,出征时直接带走,回军后就塞进铁血营,如果把州郡的军中才俊也交上来,很快就会被张易笼络走。 张易的心思,不需要多聪明就能看出来,但张易既然能说动皇帝下旨,赵忠虽然不爽,却也只能去拟旨。不过他玩了个心眼,圣旨里被他加上一句,就是送来军官的能力,直接纳入官吏考绩评定。 看起来是帮张易,却是把张易放在火上烤,让其他带兵的人都对张易反感。 还没等外郡将领反感,在张易送皇帝回后宫后,中常侍吕常堵住张易,劈面就问张易:“你想干什么?天下郡守担负各地剿匪任务,你抽调他们优秀军官,还和他们业绩评定挂钩,难道天下所有盗匪都指望你去剿灭吗?” “我只是想帮朝廷培训些低级军官,这些人只需三个月就能回归,也没让他们一起来,轮换来洛京就可以了,都是低级军官,好像没那么重要,至于什么和考评挂钩的事情,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也就是说可以取消掉考评挂钩?” “如果已经发出去了,就不能取消,圣旨就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一个字都不能改,如果还没发出去,我请求皇上时,跟本没有提到什么考评挂钩的事情,该怎么处理,你还需问我吗?” “我会把培训三个月就回归也写在圣旨上,你没有意见?” “这是我本意,写清楚最好。” 吕常看了看张易,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慢着,你问了一通,转身就走,就没有要对我说的吗?” “你还要洒家对你说什么?你做得好?那是该我夸的吗?”吕常明显看不惯张易,因此语气很不和善。 在历史上,对吕常是正面评价,说他刚直有礼,因此张易才如实回答他的话,对他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没有计较,结果误会解除后,还是这个态度,张易也不爽了。 “你们是不是该交出矫诏的人呢?从赵忠到你这个守印宦官,之间哪个环节曲解了皇帝旨意,你是不是应该查出来,给我一个交待?” 赵忠拟旨,然后有宦官誊写,再有人送给吕常盖印,流程之间经过四五个人的手,最大可能当然是赵忠,张易故意没说,他本来就看赵忠不爽,想趁势弄掉他。 “你想要什么交待?” “矫诏不是小事,如果你不拿出我满意的处理意见,从赵忠到你之前的所有人,我都会拷问的。” “你有什么权力拷问?” “什么是权力?我只要对皇帝说,有人曲解我的好意,矫诏发下去,希望引起天下郡县和将领对皇上不满,幸亏中常侍吕常发现不妥,及时制止了,到那个时候,吕宦官觉得皇帝会授权某家拿人拷问吗?” “你要趁机搞事情?” “要搞事情的不是我,为了防止再被人暗算,皇帝下次上朝时,必须给我一个处理意见,否则我亲自拿人。”张易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张易开始确实有培训后择优留下的打算,就算提前知道赵忠把送来的军官能力和考评挂钩,也不会在意,至于引起天下郡守愤恨,张易根本不在乎。 现在被吕常坏了好事,既然拿不到好处,当然要和坏事的赵忠算算账。 张易学历史的,就会受史书影响,好像东汉混乱就是十常侍乱政引起的,来洛京已经几年,还一直混迹在宫城里,对这个时空有了更多了解。 张易现在认为,宦官和士族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才抢夺权力的,也是人之常情,有个不作为的皇帝,把权力扔出来,如果宦官不抢夺权力,士族垄断朝纲后,皇帝随时会被他们换掉,霍光和梁冀都是先例,反正历史是这些士族写出来的,换掉后扣上昏君即可。 既然大家都在抢夺权力,张易凭什么要在边上看着? 张易是靠儒学扬名的,却是曹节举荐的,来洛京后,就和曹节两清了。 他没当自己是士族,也不认为是宦官一党,现在士族和宦官也都不当他是自己人,完全靠皇上信任,成为第三种势力。 也就卢植这些没想着争权夺利的大儒,对张易还算客气,袁家现在和张易根本没有来往,袁术还趁张易不在时,来挖张易的墙角,就连忠义的关羽,都被他骗了,觉得他人不错,还替他走了后门。 要想在洛京混得安稳,适当时间,就要抓住机会发发飙,提醒他们时刻记住,张易是靠刀子立足的。 张易再次接皇上上朝前,没有宦官来找过张易,结果皇上刚出内宫,就对张易说:“赵大伴以前一直跟着曹大伴,道人的事情都是他先联络的,曹大伴去世后,他做得也很好,是不是暂时放过他?” “道人都是拿着钱财求上门的,先让赵忠满意,才能见到曹节,陛下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他也能做好,他还没胆子矫诏。”张易顺手指指站在宫门前的一个七八岁的小黄门。 原来赵忠已经说动皇帝,就觉得可以不用理会张易的威胁,张易就要让他了解一下,读书人是怎么杀人的。 趁着质帝不说话,张易又说:“矫诏自古就是欺君之罪,如果放任不管,陛下的旨意就会出不了宫城。” 见到皇帝意动,张易又补了一句:“陛下是无为而治,却不是赵忠代天治国。” 质帝当了十几年傀儡,当时就是梁冀代他治国,因此张易的话,戳中他内心的伤痛,咬咬牙一声不吭往前走,步伐轻快,速度也就张易能跟上,那些小黄门连忙撒腿往前追。 赵忠到皇帝面前求情后,早上特意没有跟在皇帝身边,就怕张易发疯直接拿他,皇帝上朝时,他早早就等在台阶旁。 张易等其他大臣奏事完毕,才上前几步,绕到陛下前:“臣张易有本奏,弹劾中常侍赵忠矫诏一事。” 第55章 山寨擂台赛 因为张易和皇上说话时,没有人在近前,赵忠根本不知道张易已经上好了眼药。 矫诏一事到了吕常手里,也就停止了,现在圣旨还没有往外发,其他朝臣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上朝快结束时,张易把弹劾抛了出来,吓得赵忠连忙跑过来跪下:“臣冤枉。” 张易哪里理会将死之人,直接打开奏折就开始读起来,把事情前因后果完整说了出来。 能站在朝上的官员,就没有傻瓜,听完整后,就明白张易想把手伸进各地郡守的军营中,因为皇帝已经同意,赵忠不敢当面反驳,故意加了私活,无非是要阻挠张易。 民间武士已经进了张易掌中,现在张易又把手伸进军营里,吃相太难看,朝廷上所有人都不能容忍这事情,可张易现在弹劾的是赵忠矫诏的事情,有吕常责问张易在先,赖是赖不掉的,朝中大员都不着急表态。 原本圣旨是曹节自己拟定的,读一遍给皇帝听,只要皇帝不吱声,就当皇帝默认了,然后叫吕常来盖印发出去,做得比现在要过分得多,朝政大臣为了这事,和宦官一直在争斗,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现在多了张易插一脚,他们总要先看看皇帝是怎么想的。 质帝没有管赵忠还在下面磕头求饶,只是问道:“吕常,张易奏折所说是真的吗?” 隐身在幕后的掌印宦官吕常,立刻从幕后跑出来,绕到前面跪下对皇帝说:“句句事实。” 张易的奏折写得很简单,甚至连三个月这些话都没有,重点突出赵忠添加考评挂钩的事情。吕常就算想维护赵忠,也只能先承认张易句句事实。 曹节以前不知道往圣旨里添加了多少私货,根本就没事。赵忠加些私货后,并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有想到吕常会插一杠,拦截他的圣旨,如果直接发出去,既成事实后,那就是皇帝意思,张易也不敢说他矫诏。 质帝来之前被张易说动,已经同意拿下赵忠,见到吕常承认后,直接说:“着司隶校尉府查办,退朝。”质帝本来就不喜欢上朝,今天尤其不高兴,也不愿再等了,退朝了事。 因为宦官掌权,三公成了摆设,宦官为了方便行事,司隶校尉府成了最有权力部门,阳球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才能接替王萌的位置,结果阳球差点把宦官和士族都掀掉。为了赶紧弄掉阳球,让阳球当上卫尉,宦官委曲求全,让司马钟繇接任司隶校尉。 结果还没来得及换掉钟繇,曹节就死了,宦官为了上台,自己内部先乱了一阵,最终赵忠上位,现在司隶校尉还是钟繇。 在殿外羽林还没进来拿人时,张易俯身对已经瘫软的赵忠说:“你是不是看我拿刀多了,就以为我不识字了?” 处理赵忠时,没有人讨论被篡改的圣旨怎么办,总之赵忠矫诏是不可能发出去了。 皇帝退朝,来的还是乾坤宫,今天邀请的道人,被张让带了进来。 张让并没有因为赵忠倒霉,就把已经进宫等待的道人忘了,趁势去带进乾坤宫,见到肃立在乾坤宫门口的张易时,他眼睛眨了一下,就带着道人进去了。 十常侍中,皇帝最信任的是曹节和吕常,才让他们一个拟旨,一个掌印,吕常确实是合适的掌印人,不仅读过书,还比较稳妥,宦官和士族之间的妥协和交换,基本都是他出面的,在宦官和士族争斗下,朝廷还能正常运转,吕常起了很大作用。 王甫和曹节一样,也是质帝的贴身宦官,五候失势后,他才敢那么骄横,最终被阳球打死。现在曹节,王甫和赵忠都没了,也就到了张让出头,他刚才的眼神意思是张易很给力。 曹节在台上时,虽然和张易两清了,因为张易是他举荐的,也不会刁难张易,现在换张让拟旨,对张易只有好处。 送道人进去后,张让很快出现,支开小黄门后,就从怀中掏出一张圣旨,低声问张易:“咱家重新拟了一份,你看看是不是就这样发出去?不过咱家得提醒你,除非按照赵忠那份发出去,你才能捞上几个才俊,咱家这份圣旨完全就是你原本的意思,你弄不到好人还会惹一身骚。” “那就算了,他们车马劳顿,我贴钱贴人帮助培训,还惹一声骚,何苦呢。算了。” “鸿都门学里,你看上哪个,咱家就帮你送来,都是读过书的贫家子弟,知道感恩。咱家也知道,虽然是我们给他们机会,他们心里还是不喜欢我们,如果能跟你走,一定会高兴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改天我去转转。” “和咱家不用客气,你看中谁,列个单子,咱家照单子调拨,就说去铁血营参赞军务怎么样?” “就这么办,谢了。”张易从怀里摸出一包珍珠,直接扔给张让。 “嗨,和咱家不需要客气。”张让接过珍珠,嘴里说着客气话,手指却拈了一下,探明是珍珠后,就没有送回来了。 “规矩还是要讲的。”张易送出去,当然不会再要回来。 张让是有名的贪财,却和曹节一样,都是拿钱办事的人,信誉还是不错的。 他主动帮张易的忙,当然要重谢。 鸿都门学里的贫家士子,确实是张易需要的,因为铁血营里面,识字的没几个,现在办擂台赛,不少文案事都是张易和关羽几人亲自动手的,如果多了些读书人,张易也能清闲不少。 确实如张让所言,张易到鸿都门学选人时,这些贫家读书人对张易非常尊重,他们都是在郡县学堂就学的,又择优送到鸿都门学里进修,所有人都读过《弟子规》,因为他们接触不到士族垄断的经学,才干谈不上,却擅长诗赋和绘画。 张易反而觉得更合适,擂台现在还是太素净了,对武士的宣传还不够。 既然张让大包大揽,张易也没有客气,从洪都门生里,挑优秀的选了八十来人,直接就带走了,剩下就是调任手续,当然由张让派人搞定。 到了校场,张易把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薪水一说,这些学子都欣喜异常。 真要参赞军务,他们也不懂,帮擂台搞宣传,不就是写些诗赋,画些画像吗?正是他们拿手的绝活。 年度争霸赛刚刚结束,明年开赛还有一个月,刚好又是过年,这帮学子拿出浑身解数,把年度三甲包装成洛京的明星,然后就带着月度三甲开始走穴赚钱。 张易把他们捧成明星,当然要收取利益的。他们只需到酒楼里坐一坐,亲自把画着他们演武的全身像,挂在酒楼里,酒楼都得掏出大笔费用给擂台组委会。 另外酒楼一看,你家有画像,我的熟客都去你家吃饭了,这怎么能行,我也得请他们到酒楼来挂画像。 因为年度三甲都加入擂台组委会,也就不会再参加第二届的选拔,不仅给第二届增加了不少悬念,还让更多民间武士来报名。 因为人来的太多,张易直接把月度三甲也招入组委会,让他们成为教练,帮忙一起选拔,以后也帮助一起训练新武士。 结果有几人不愿加入组委会,因为他们背后有主公,送他们来打擂,是来蹭名气的,功成名就后,当然不能被张易收拢走。 曹操送来的夏侯兄弟,在争霸赛中,双双败北,都没有进入年度三甲,却是月度三甲,张易很想收拢这两人,结果最先离开的也是这两人。 擂台赛的火爆,尤其是年终的年度争霸赛后的宣传,让士族看到巨大商机,他们无法从张易抢走擂台赛的举办权,就另辟蹊径,自己也开办擂台赛,趁着校场在招募武士,他们就开出更优惠条件,吸引来洛京找机会的民间武士,去参加他们的擂台赛。 他们比校场擂台赛更早开赛,打擂地点选在南城中间位置的某个青楼里,擂台原来是美女跳舞的舞台,四周都是窗户和看台,只要有钱,就能边喝小酒边看打擂,武士打擂完毕,还有美女唱歌跳舞垫场,非常受商人欢迎。 好在现在宦官是张让为首,洪都门生都在校场里帮忙,宦官集团不愿和张易对着干,不然张易这种福利性质的擂台赛,根本无法和他们竞争。 张易举办擂台赛不仅要帮北军筹集军资,还要帮北地郡民众重建家园,虽然获利颇丰,参赛武士却分不到多少钱,也就最终三甲才能名利双收。 去年试图插队的矫健青年,第一场就在南城擂台赛上展露头角,最终无可争议获得冠军,在袁家为首的世家大力宣传下,很快成为南城商家的宠儿。 和校场里五天才举办一场比赛,每月才出三个月度三甲不同,南城的擂台赛,每天都有,十天就能决出一期最终获胜者,一个月能举办三期。 张易来东汉十年,第一次对世家深恶痛嫉,为了蝇头小利,简直到了不要脸的程度,校场还没开赛,就被他们引诱走一百多民间武士。 最让张易气愤的,是他们不仅打擂台,还把竞猜也学去了,而且和赌场联手,直接竞猜每场胜负,让喜欢赌博的人都去南城看擂台赛了。 第56章 约战王越 校场的擂台赛还在训练武士,世家子已经把南城擂台赛抄得火热,他们还把去年几个月度三甲请过去,然后用高手打败,来衬托他们擂台含金量比校场擂台足,而且他们还有出场费,武士打一个月比赛,赚得比在校场训练一年还多,总之,处处要压校场擂台一头,气得张易真想带着铁血营平了他们。 眼看训练中的武士军心不稳,张易只能祭出杀手锏,直接把入选的武士都归入铁血营。 这就是官办的便利,进了铁血营,身份就是羽林郎,就能拿一百石左右的俸禄,虽然还没有比赛出场费高,训练中的武士却安心下来,再也不羡慕那些去南城发财的武士,相反有些去南城比赛的武士还托人来说情,想回到校场来。 铁血营福利待遇高,而且有跟着张易出征的机会,去年的三百五十勇士,一场战争下来,现在至少是百人将的待遇,只要再有战争,军候和都尉垂手可得,校尉都是可能的。 而上南城的擂台比赛,永远只是世家赚钱的工具,钱赚得再多,也改变不了身份。 张易来自后世,舆论宣传法门掌握得门清,手下又有洪都门生来推波助澜,很快就把那些去南城比赛的武士羞辱一顿,说他们是靠取悦商人赚钱的,地位和舞女相同,申报户口时应该列入贱业。 不过张易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对还想回来的武士都网开一面。 在舆论战大获全胜之后,校场擂台赛如期举行,进入校场的观众发现,擂台格局变了一些,南侧观众席往后退了,前面被围出一个二十步宽,两百步的长条形空地,只要看看已经骑在马上的武士,就知道校场这里今年增加了马战。 也许是宣传得好,也许是习惯了在这里看比赛,也许是肉包子好吃,校场擂台赛第一天,观众人数不仅没有少,反而比去年最多时都要多。 等武士都是全盔全甲,骑着马举着旗帜绕场宣传时,所有观众席都沸腾了。 连皇帝都惊讶地问张易:“他们怎么拿得动那么大武器?” “启禀陛下,他们是战士,平时训练用的都是精钢制作的,比武有风险,微臣就用这些木头武器代替,因为都采用轻质木头,不做得粗大一点,很容易折断,颜色都是勾兑好的油漆,看起来很像精钢的。” 用木头武器进行比赛,不仅能保护选手,还会增加比武的观赏性,比如用惯大刀的,现在的刀面足有原来的三倍大,刀杆也就手抓的位置是金属的,其他都是粗大的木头,看起来要比全金属武器威猛多了。 喜欢用铁锤的,现在手里的锤头比后世的纯净水桶还大,真要换成精钢的,两个锤加起来起码有一千斤。 被油漆得足以乱真的武器,还没开场就让观众激动起来了。他们购买竞猜时,都看谁的武器更威猛。 到正式比赛时,擂台赛上打得火热,也没有让观众有多少激情,因为他们都在等随后的马战,战场上斗将很少见,真要有斗将可以让士兵说一年,更何况这些没机会去战场的人。 两场擂台赛后面就是一场马战,当举着大锤的武士和扬着门板宽大刀武士从两侧对冲时,所有观众都屏住呼吸,静等一招分出胜负,可惜不管是大锤还是大刀,本身防御面积就太大,看起来威猛无比,却根本招呼不到身穿重铠的武士身上,两人一直对冲了十几次,结果大锤武士力竭了,手里的锤子脱手,拍马想逃时,被大刀武士追上去一刀扫下马。 比赛分出输赢,校场里发出如雷的喝彩声,在这激动时刻,大刀武士开始耍起花活,把一丈多长的大刀抗在肩膀上,绕着身子开始飞旋,看着就惊险刺激,引起所有观众齐声叫好。 面对世家的山寨擂台赛,张易增加了马战,一下子就挽回了观众,随后的比赛场场爆满,比去年火爆多了。 当然,世家的擂台赛错开了比赛时间,同样有很多观众,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娱乐太少了,经过两方人马全力宣传后,想看擂台比赛的人很多,甚至有长安的人专门移居洛京,就是为了能观看打擂台。 校场火爆后,又有二百多武士重新回到校场里,他们在南城的擂台上比武根本不占优势,不如来校场里,用他们擅长的骑战,为自己打拼未来。 张易现在已经知道,那名挑衅自己的精悍青年叫史阿,是著名剑客王越的徒弟,他现在是南城擂台赛的绝对霸主,虽然手里没有剑,因为灵活的走位,快速的反应,让孔武有力的民间武士只能挨打。 王越历史上是汉献帝的剑术启蒙教练,十常侍之乱时,保护献帝没受乱兵伤害,董卓进京后才离开,后来被曹操聘请为曹丕的剑术老师。历史上的两代帝师,因为质帝远离武人,他也没有当上官,现在是袁家聘请的剑术教练,袁术的剑法就是跟他学习的,在世家子弟中算得上高手。 袁术这些世家纨绔,从开始就准备举办南城擂台,为了踩着校场造势,才和关羽打赌,史阿击败关羽后,原本是要在校场里获得冠军后,再去南城镇擂台,结果被张易赶走,还让典韦把史阿扔下擂台,让他第二届都不好意思来参加。 南城擂台因为史阿迅速出名,王越的其他弟子也纷纷到南城擂台上比武,现在南城擂台和校场是完全两个风格,两方武士在宣传人员推动下,开始叫板,南城武士说校场这里都是粗苯汉子,校场武士叫嚣:“徒手博只算游戏,有本事咱们上马,真刀真枪实战比比。” 双方各有粉丝拥趸推波助澜,舆论推动下,两方已经到了不比一场不行了。 还是袁术出面,替他师傅王越约战典韦:“听说许都尉是铁血营第一高手,敢不敢和我们的第一高手打一场?” 他们认为典韦是校场第一高手,只要请王越灭了典韦的威风,南城擂台就能再次压制住校场。 典韦当然不惧王越,扬起自己的两把短戟,对着跟袁术来的王越叫嚣道:“某家不是铁血营第一高手,砍杀你这个第一高手,却绰绰有余,回家洗好脖子放马来。” “稍安勿燥,王越师傅乃是天下著名剑客,你和他胜负在五五之间,还是我来,我就用剑来会会王越师傅。”张易哪里会让典韦和王越打,不管谁胜谁败,都是极大损失,因为张易听说这人就是王越后,就准备招揽过来。 根据史料记载,王越是官迷,这个时空里因为质帝没死,好多历史人物经历变了,王越的性格却不会变,他依然会是官迷,有张让作为后援,张易轻松就能拿到官位,就不愁招募不到王越。 张易要让袁术了解一下,成语‘与虎谋皮’是什么意思。 当然,招募之前不妨试试王越成色如何,也看看自己的剑术,在这个时空里,究竟怎么样? 张易穿越来时,身体被浓缩过,现在又长大后,体重远超前世,不仅骨骼致密,连肌肉都厚实很多,因此力气很大,速度也特别快, 陪皇帝练剑时,都可以游刃有余,并不觉得打不过王越。 张易和王越的比赛,当然不会上校场擂台,甚至连观战的人都有限制,各方出三人见证一下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袁术一定要在场,张易甚至想和王越关门比赛。 袁术知道张易诡计多端,王越却忠厚得接近迂腐,真要关门比赛,不管实力如何,结果肯定是张易赢,那他还凑上来比什么? 比武地点定在校场点将房里,原本是出征将军从宫城来校场点将的地方,因为前面不远处的皇帝看台造得高大华美,这里被衬得低矮破旧,只能变成北门通道,里面用来比剑还是足够的。 王越跟在袁术身后,满脸堆笑很不起眼,张易开始亮剑后,王越才挺直腰身,把背在身后的宝剑连鞘拿下,抓在左手里。他的剑鞘是铜铸的,不仅可以格挡,还可以当铜棒攻击。因为太重,他才把剑背在后背。 王越手里抓住宝剑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哪里还有一丝的谄媚猥琐,完全就是一柄剑立在那里。 张易穿越前练双匕,秦松就说他浑身锋芒,锐气逼人,和此时是王越就差不多。 来到东汉后,张易一直在苦练太极,早就功力内敛,变成儒雅的读书人,连史阿都以为张易不会武艺。 张易看王越现在的状态,知道单凭剑法是无法打赢的,就笑着说:“我身上还有匕首,关键时才会出现,提前说一声,不要怪我偷袭。” 王越没吱声,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听完张易的话后,只是把剑交面前,右手轻轻拔出自己的宝剑,然后剑在前,鞘在后,采用防守站位。 张易既然说有匕首,他最该注意的,当然应该是匕首,短棒是对短刀的最佳武器,被他收在后手位。 边上史阿见到王越还没临敌,就把宝剑拔出来,面色也凝重了,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王越从十年前领悟剑道后,就再也没有拔过剑,就连和史阿对练,也只用连鞘剑,会对张易这么忌惮,当然是因为张易实力很强,王越没把握。 第57章 道法自然 王越拔剑后,张易就开始进攻,这就是气势,面对高手也要往前冲,把压力丢给对方,虽然主动,却很谨慎,先缓缓伸出右脚,往前探出半步,身体前移踏实右脚后,左脚才跟上小半步,就这么前进半步就花了张易半分钟。 王越在张易左脚跟上小半步时,右脚才后退半步,刚才的丁字步变成弓字步,上身稳稳不动,眼睛也直视张易的腰身。 从两人亮剑后,围观的人就觉得压抑,不由自主往后退,在两个人换身位的半分钟里,这些围观者一直退到墙边,脊背靠墙后,距离张易两人已经十几米,各人才觉得舒服点。 在场的都是内行,知道刚才两人气场相撞,无形有质的杀气往边上散开,逼得他们往后退,其实是两人嫌他们太近,腾出更大的场地来周旋。 当张易迈进第四个半步时,王越终于低吼一声,往前一冲就到了张易近前,右手紧跟着一挥,前冲的力道和挥手速度都送到剑尖上,两速合一时,已经刺到张易胸膛前。 王越的速度可用电光火石形容,边上人甚至能看到他带着一溜残影,没有人觉得张易能闪过这一剑。结果张易没有闪,身子微微偏移,左手借偏移之势迎上了宝剑,‘铛’地一声过后,张易身子已经彻底贴着宝剑旋转过去,右手宝剑上撩王越腋窝,去势一点都不比王越冲上来慢。 王越左手剑鞘往前一撞,就挡住了刚才张易突袭的上撩,然后他脚像滑冰一样往后平移一米多,右手剑趁机抽出去。 张易左手短刀背有缺口,刚才格挡时卡住王越的剑,想逼王越撤剑,结果王越剑是把宝剑,不仅韧还很硬,卡槽根本伤不了剑身,他往后一抽就逃出去,半路上还往下一划,来削张易前出的膝盖。 结果张易手中长剑去势不断,最后竞然脱手飞向王越面门,丢剑同时他右手往下抓王越的长剑。 王越来不及闪掉张易的脱手剑,只能脸往后稍仰,张嘴咬牙,一口咬住张易的剑尖,手里的长剑一点都没收影响,继续划向张易的膝盖。虽然他牙齿巨震,两耳都嗡嗡作响,只要伤了张易膝盖,他就有必胜的把握。 结果又是听到‘铛’地一声,张易左手短刀居然飞过来,撞到王越剑后一翻,刀柄就到张易右手里,卡槽彻底锁住长剑,张易右手一扭,把王越剑尖扭歪,刚好从膝盖边擦过。 同时张易已经合身扑上,正准备用脑袋去撞自己长剑的剑柄,在身体前冲时,左手也横向划出去抓王越衣领。 王越嘴里还叼着剑,想抽剑后撤,却发现自己的剑被短刀背卡槽死死锁住,他不敢再拉扯,只能松手撤退,同时头往左甩,让嘴中剑躲过张易前撞的脑袋。 眼睛被张易逼离正面,身子还在往后撤退的王越,腿弯却被张易暗中伸出的脚踩中,王越一个趔趄后,就觉得脖子一凉,然后就摔倒在地。 转头时,张易已经回到五六步外,手里拿着王越的宝剑,冷冷看着他。 王越这才吐出嘴里的青钢剑,然后就躺着抱拳说:“谢将军手下留情。” 刚才他虽然看不见,却知道张易左手又出现一把匕首,在他颈部滑了一下就不见了,如果刚才张易要杀他,就不是刀面滑过,而是刀锋划过。 外人可能觉得张易耍诈,用一把剑两把匕首对付王越,王越却认为输了就是输了,他自己用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秋水,还有纯铜的剑鞘格挡,不仅没有占到便宜,还被张易用普通青钢剑换走秋水,又在他脖子上示意一下,他已经输得彻彻底底,再比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张易抬手就把秋水扔回,笑着说:“宝剑不错,不仅锋利而且坚韧,明明锁死了还能抽回,连划痕都没有。” 如果剑太硬就会被扭断,如果软一点,剑上面就会有咬痕,王越的宝剑质地不亚于他手中的钨钢军刀,估计是陨铁打造的。 “将军不仅速度要占优,力气也大,临阵经验更是远超在下,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越是王越这种绝世剑客,越能看出自己的不足,从他被张易连着逼退四步,觑得些许破绽,忍不住就冲上来时,已经落入张易的陷阱,然后一招受制,步步落后,最终只能败北。 单凭剑术,张易是不如王越的,加上自己从小就练成的短刀,还是能和王越周旋的,最后能赢王越,完全是身体条件占优,也就是王越说的速度快,力量大,这些都是穿越时带来的福利。 “不知王越老师愿不愿意到铁血营担任都尉,教授战士无上剑法?” 张易也不客气,直接拿出铁血营都尉来招揽他,根本不管袁术就在边上,打脸就要这种啪啪响的才能让人记住。 张易许他铁血营都尉,是实打实千石的官位,可谓诚意十足。 “故所愿,不敢请耳。”王越毫不犹豫就接下来。 王越跟着袁家混了好多年,一直是剑术老师,除非他愿意成为袁家家将,才能跟着袁术出仕,最高就是袁术部曲的军候,轶四百石,如果袁术能外放太守,家将跟着有了军功后,才能往上升迁,最多也不过千石。 袁术傻眼了,带人来灭张易威风,结果把老师都赔掉了。 王越是他老师,和他家没有任何隶属关系,他虽然不爽,也只能恭贺王越高升,世家子的气度万万不能丢掉,否则丢的是袁家四世三公的脸面。 好在张易没再要史阿,否则勾勾手指,丢出个百人将就能把南城擂台的首席武士卷走。 做事要适可而止,张易还是懂的。现在又不出征,要史阿来,霸在擂台上,反而影响张易招募民间武士。 史阿不适合进军队,密探系统却需要这种人,反正只要绑紧王越,史阿这帮师兄弟就跳不出张易的五指山,密探暗地里招募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摆在明处。 日子充实,也就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本初四十年。 质帝年号本初,自从用上了就没有更换过。 之前梁冀不敢更换,害怕更换年号,会让杳无踪影的道人以为小皇帝死了,对他进行报复,毕竟道人闯入他家时说过:‘刘缵死,汝就死。’ 等梁冀族灭后,有大臣提议更换年号,刘缵也没有同意,就是希望远在江湖的道人,知道他还安然无恙。 张易陪了他几年,也知道他并不简单,只是心思都放在研究道术上,只要不危及他安全,或者危及大汉安危,他基本不管。 张易还发现,除了陪他求雨的于真人,其他道人都是只见一面,包括他认为有道行的的左慈。 张易因为感念左慈算出血光之灾,然后刘缵赠甲救过自己一命,很想再见见左慈,就问过质帝:“左慈道长好像很久没有来过了。” “道人为了给朕讲道,都是精心准备的,只给他们半天时间,我就能得到最精炼的内容,他们能给朕讲道,也就功德圆满,为什么还要来?如果因为谁道行高,就留下他,对他,对我,对道家,对天下,都不是好事。” “原来如此,陛下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求证,问道效果反而最好,还能让道家兴盛。” 对刘缵的理论,张易深以为然,深处皇宫的宦官都能权势熏天,如果让某个道人一直陪着皇上,变成国师一类的人,确实会形成祸害。 皇上每三天见一个道人,给更多的道人机会,问道之人自然就多了,而见过皇帝的道人多了,如果没有真正道法,时间久了也会贬值。 皇上听那么多道人讲道后,说不定就能博采众长,建立自己的道法体系,形成自己的道统,对大汉未必是坏事。 至少张易是乐见其成的,况且皇上很可能会长寿,老皇帝无为而治,总比换成小皇帝后,大臣篡权,挟天子而令诸侯要好得多。 张易不愿干这种事,也不想别人这么干。 该来的总归要来,因为皇帝向道,太平道比历史上要兴盛得多。听说连校场里都有太平道弟子在传播道义后,张易特意问质帝:“巨鹿张角据说道法也很深,来没来过皇宫?” “很早以前,他想来的,曾经贿赂过曹节,但是朕没有同意。当初拒绝他,仅仅因为他是符箓派,现在嘛,他不敢来,朕也不愿见他。” 有那么多道人来皇宫,质帝对张角要做什么很清楚,他现在知道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有大将张易和二十营北军,根本不怕张角。 张易曾经阴谋论,猜测质帝要利用太平道来冲击士族,后来觉得皇帝单纯,又动摇了,现在也看清了,皇帝不会主动去做,却是乐观其成,也就是他说的顺其自然。 “微臣不希望洛京也乱起来,能驱赶在洛京的太平道吗?” “也是,只要洛京一乱,不仅财赋收不上来,爱卿的擂台赛也会受到影响,北地郡虽然已经重建,北军出征却是无底洞,国家没有钱粮平叛,只会越来越穷。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朕为了道心,忍了他们很久,是不是忍,本身就是错误的?” 原来皇帝是钻了牛角尖,才一味忍耐的,张易立刻说:“陛下明鉴,一个忍字,只是放任他们,却有违陛下本心,陛下又如何证道呢?” 第58章 岁在甲子 原来皇帝是钻了牛角尖,才一味忍耐的,张易立刻说:“陛下明鉴,一个忍字,只是放任他们,却有违陛下本心,陛下又如何证道呢?” “好,有违本心,说得好,要证道的是朕,不是天下,我有何必执着于天下自然发展呢?天下需要的是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寡人听多了道法,却被道法迷住了眼睛。” “学而不思则罔,陛下三天听一种道法,没有时间研究,也就不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道法没错,方法错了。” “哦,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有道理,可如何判断何为糟粕,何为精华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能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得让他拿出本事来现现,就像于真人,算准了天会什么时候下雨,设定好登台求雨时间,然后从容谋划,做各种准备,拖到这一天去求雨,然后功成名就。” “你说于真人是提前算出哪天会下雨,不是他作法后求得雨来?” 张易刚才顺口就瞎说了大实话,结果引起皇帝的疑惑。 “于真人能算出下雨的时辰,就是他本事,如果作法就能求到雨,天下苦旱很久了,他为什么不早点做准备?” “你觉得人真能算出以后的事情吗?” “天上下雨,也是有规律可循的,规律就是道,于真人找到这个规律。左慈算出我有血光之灾,是从我面相上看出来的,当天微臣准备抢夺赌场财物来装修校场,却小看了校场里的匪徒,有点得意忘形,有句俗语,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左慈看出我的破绽,才提醒我小心应对。” 张易以前是唯物主义者,讲讲科学后,顺嘴又回到唯物主义道路上,然后就想起自己来这里,本身就不能用科学解释,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于真人是明知道要下雨,才拖到那一天求雨的,天下人都是你这种看法吗?”结果皇帝还纠结在于真人身上,根本没发现张易说话里的漏洞。 “当然不是,春秋时,百家争鸣,同样一件事,诸子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也就得出不同结论,微臣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供陛下参考。只要看看于真人现在还是天下百姓眼中的活神仙,就知道他们的看法了。” “你对道家学问怎么看?” “微臣是兵家之后,兼修儒家,法家和纵横家,对道家没有研究,不敢瞎说,不过微臣对每一家学说都是敬畏加敬仰,因为能成为学说,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道理,只是微臣从不盲从。” “也许跳出道家学问的框框,反而更能看清楚道家本质。下次再有道人来讲道,你一起听听。” “微臣遵旨。”能一起听听道人讲道还是不错的。 “洛京的太平道,把他们赶走。” 质帝性格温和,轻易不出重刑,赵忠被张易讹上矫诏罪名后,墙倒众人推,连说情的都没有,到最后仅仅是在司隶校尉府牢中,被人劝成自杀,连抄家都没有,也没有连累谁。 太平道在洛京传播,明知他们欲行不轨,质帝到最后还是决定放他们一马,让张易赶走了事。 “微臣遵旨。” 张易可以赶走太平道,对于马元义却不会放过,因为他还是扬-州和徐-州太平道的总负责,真要让他发动起来,整个东南沿海都乱了,张易还想收拢流民送到会稽郡开荒,怎么会让他得逞。 几年前张易就让祖茂盯着太平道,马元义在洛京活动,一举一动都在祖茂等人注视中,有他们提供的详细线索,关羽张飞抓人根本不费劲。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铁血营兵马忽然冲出校场,直扑马元义居所,然后把里面的人都抓了起来,里面就有马元义。 这个时候因为皇帝向道,太平道反迹未露,马元义被抓到校场后,面对张易,还敢威胁张易:“你既然知道太平道,还敢抓我?” “鲜卑被本将击溃了,几年不敢进犯,西羌也被本将干掉了首领,现在乱着一团,东南的山越被平东军推到长-沙郡南面,你说说,没有太平道作乱,本将军如何才有战功?” “你抓我就是为了升官?” “没人让张角妖道造反?你以为本将在这里打擂台,真是为了好玩?他们都在磨刀,就等割下你们的狗头。” “大良贤师功力高深,不会放过你的。” “先考虑考虑自己如何面对司隶校尉的审讯。” 为了坐实马元义的造反行径,张易回到主将大堂后,让人把唐周单独带进来。 “你们准备造反,不是秘密,连皇帝都知道,现在你有个不死的机会,就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当你是举报立功,记住,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们十八人中,只有一个人能获得,其他人都是死路一条。” “我说,我知道很多秘密,我都告诉你。” 张易话音刚落,唐周就选择举报立功。 历史上就是唐周告密,才让马元义被捕,这次张易动作太快,在他还没机会举报时,就抓了他,知道他会说,张易当然选择唐周作为突破口。 张易拿到口供后,直接把这十八人移交给司隶校尉府。 有唐周这个举报者,没人能逃脱一刀,剩下的事情当然交给司隶校尉府去接手。 铁血营抓人简单粗暴,当然把太平道人惊动了,等司隶校尉府审讯完,再去拿人时,各处落脚点早就人去楼空。 和历史上有出入的是,封胥等宦官没有参与其中。马元义多年前贿赂过赵忠和曹节,商量张角进宫讲道的事情,后来事情没成,赵忠对他们一直很优待,马元义也就没有再联系其他宦官。 结果赵忠死了,太平道对朝廷的动向一下子就瞎了,马元义这次来京,就是要在宦官中重新找到联络人,结果还没结果,就被铁血营抓住。 现在赵忠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钟繇审讯完马元义,也不愿再等,直接把他们都判了斩立决,还发出海捕文书,着州郡抓捕张角等为首者和其他骨干。 钟繇动作要比历史上的何进要快得多,但是州郡执行起来却漏洞百出,里面给太平道通风者太多,原因是司隶校尉钟繇是士族,下面郡守是宦官集团的人,对钟繇抓道人的文告,根本没当回事。 最后只有平东军出手,吴郡和会稽境内所有太平道骨干,被一网成擒,其他州郡都被太平道骨干逃脱了,有的甚至还在郡县里继续传道。 张角擅长医术,到处为人治病,施药时都混在符水里,还加上咒语,效果就显得很神奇,深得穷苦大众的拥护。 因为皇帝修道,政权交给宦官,郡县大多数是宦官委派的,他们还负有邀请得道高人进京,为皇帝讲道的任务,在这个时空里,张角要比历史上更受爱戴,他宣传的《太平经》中,反对世族豪强剥削贫苦人,主张天下人平等互爱,和宦官的反对世族不谋而合。 因为可以明着传教,张角比历史上的弟子要多得多,甚至不少低级官吏,在郡守授意下,组织集会来宣传《太平道》教义:“以善道教化天下”。 十余年间,太平道势力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徒众达数十万人。张角按照地域,把教徒划分为三十六方,大方数万人,小方上万人,主要是穷苦农民和城镇手工业者,加上不少官吏和衙兵,每方都设有负责传道的渠帅。 原本明年三月才会起事的,现在朝廷明确发文,太平道虽然没受多少损失,如果再等下去,被朝廷派官军动手,筹备十几年的大业很可能功亏一篑。 张角是当机立断的人,距离甲子年,还有一个多月,就在邺城直接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大旗,还把抓获的贪官污吏,以及郡县内的豪强,全部拉到在城墙上杀掉祭旗。 邺城动手,消息迅速传递出去,其他各州县紧跟着就发动了,徒众全部头顶黄巾,开始进攻世族豪强的领地,群众纷纷响应,或入伍为信徒,或送粮送衣,黄巾军发展很快。 因为聚集了上百万的底层群众,他们集聚多年的怨气当然要发散,攻克城镇后,往往烧毁官府,屠杀一切官吏和世族豪强,然后用世家豪族的财产裹胁更多百姓,像蝗虫一样,扑向下一个城镇。 张角传道是好手,真组织起来后,控制力却不够,他的渠帅除了带人抢劫,没有更多作为。有些踊跃参加,却跟不上黄巾军行军的百姓回家后,发现自己家园也被摧毁,这才呼天抢地开始哭诉黄巾军的暴行。 黄巾军只有毁灭,没有重建,所过之处,一片苍凉,不仅吓坏了世族豪强,还吓坏了郡县官府,各自招募义勇,抵抗黄巾军入境肆虐。 短短几个月,黄巾军就蜕变成百姓都害怕的暴徒,百姓唯恐他们也闯入自己家园,开始协助世族豪强结寨自守,有的加入郡县官兵围剿黄巾军。 失去群众基础后,河东黄巾就变成流寇,却因为甩掉跟不上步伐的老弱,黄巾军战斗力不降反增,根本不是郡县官兵所能抵挡的。世族豪强只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不愿意听从郡县调遣。 此消彼长之下,八州形势更加严重,求援急报纷纷往洛京送来。 第59章 大良贤师 黄巾起事后,天下大乱,洛京因为铁血营抢先动手,把太平道信徒都吓跑了,反而一片平静,连挡在后面的长安,也没有黄巾军的踪影。 八州告急,宦官和士族都乱了方寸,各地带兵镇守的主将,都派了出去。 首当其冲就是张易的铁血营,又加上三营北军组成万人大军,直奔洛京附近的颍川,然后长安的卢植,西凉的董卓,北军的朱隽,各带人马往河东追剿黄巾,就连北部尉曹操也被派出来,带领三营北军,进攻兖-州黄巾军。 原来在北军的皇甫嵩,在张易抓捕马元义后,就举荐他到虎牢关防守,已经在前线,这次没敢轻功。 远在北方的幽州刺史刘焉,本是宗室子弟,见到中原混乱,也开始发榜募兵,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就在这个时间加入幽州军团,因为他也是汉室宗亲,还是大儒卢植的弟子,很快就被提拔起来,成为幽州军团的步兵将领。 同跟卢植学习的北地豪强公孙瓒因为家族资助了不少好马,成为幽州军团的骑兵将领。 两人联手,很快就赶跑了幽州黄巾,是最先获得战功的将领。 张角在邺城举事,举事后就发信黄巾军汇集,各地黄巾转战的目标也是邺城。 朝廷统兵大将中,级别最高的卢植被分配的目标就是邺城张角。 刘备公孙瓒两个师兄弟听说卢植来了冀州,哪里还顾得上防守幽州,带着幽州军团追逐黄巾军直扑冀州,去帮他们老师卢植助拳。 最先到达冀州的是凉州董卓,他所率部队都是骑兵,为了抢夺战功,一人双马一路上根本没有停歇就冲了过来。结果,迎接他的是张角本人,纸人纸马用上符箓后,就变成硕大的天兵天将,踩着浓烟就往西凉大军扑了过去。 西凉兵虽然勇猛,却没开化,尤其是里面的羌族骑兵,见到神兵天将从空中冲过来,有的转身就跑,还有得直接下马求饶。 隐藏在浓烟下面的黄巾军趁机掩杀过来,董卓不能抵挡,只能败退而逃。 救下董卓大军的是刘备步军,幽州兵团先到冀州,却没着急进攻,驻地就在战场边缘,见到半空中的神兵后,公孙瓒的战马也裹足不前,还是刘备勇猛,直接带着步兵扑进战场,把趁势掩杀的黄巾军冲乱。 他只有三千人,想要取得更大战果,也不太可能,他和公孙瓒总共五千人,如果不是张角在邺城聚兵,哪会这么快肃清幽州黄巾。 他们特意追来是要争战功的,却不是送死,刘备勇猛有余,却小看了张角。 如果不是见到战场边上还有公孙瓒骑兵,随时要扑上来截断黄巾归途,张角很可能直接就把刘备留在战场上。 追不上董卓骑兵,和步兵纠缠很吃亏,张角鸣金收兵,黄巾很快退进邺城。 董卓收拢残部后,然后来幽州兵团的大营里,感谢刚才的救援之恩。 首先进的当然是公孙瓒骑兵大营,见面后听说公孙瓒出身辽东贵族,是涿郡太守的女婿。以为是幽州主将,立刻下拜谢恩:“伯圭来得及时,不然,某家生死难料啊。” 董卓带领的都是骑兵,只是被天兵天将吓着了,才慌不择路逃跑,张角的人掩杀并没有杀死几个,西凉兵是来建功发财的,见到没危险后,又很快聚在一起。 董卓战后收拢人马,除了损失些军仗旗帜,人马却没有少多少。战场上只要有兵将,就有翻盘的机会,对于救他部队的公孙瓒,他从心底里是感谢的,结交却是为了合作。 面对坚城里几万黄巾军,他五千西凉兵是万万不愿下马攻城的。 他以为步兵是公孙瓒部下,因此只盯着公孙瓒表达谢意,压根没想去谢真正的救命之人。 董卓带着些骑兵进幽州大营,刘备当然立刻知道了,这个时候不去弄点好处,不是刘备性格。战场上三长两短的事情,很容易发生,过了这个点,谁还记得你做了什么? 等刘备急急忙忙跑到公孙瓒营帐,互相通报之后,董卓对刘备肃然起敬,心里暗呼侥幸:好在准备送的礼物只是提了,还没交出去,否则不好要回来,还得再拿一份。 刘备是幽州刺史刘焉的侄子,妥妥的汉室宗亲,身份当然比公孙瓒要高。 刘备才是幽州主将,只是带着步兵而已,救自己的可不就是步兵吗? 刘备是来讨好处的,董卓是来送礼的,很快就达成了五十匹西凉马的馈赠。 董卓来时都是一人双马,败了一仗后,死了几十个人,让出多余的五十匹马,足够显出诚意了。 这可是战场,董卓会不会救援别人,可以再说,五十匹马就能送出交情,对方就能变成守望相助的友军,那就不亏。 董卓对刚才妖道张角的神兵天降心有余悸,尤其是战马被吓住后,很难再听话,关键时刻,刘备敢冲一次,就敢继续冲下去。 幽州的主官当然是刘焉,马都在公孙瓒部下,他俩都是追逐黄巾军过来的,虽然结伴而行,却没有谁高谁下。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只要黄巾军不回幽州,他们就有理由一直留在冀州。 刘备自己有坐骑,有了五十匹战马后,就有了亲卫骑兵,无论冲锋还算撤退,有五十人跟着,安全就多了许多,董卓送马恰到好处。 两天后,卢植大军终于开到邺城外,董卓是卢植保举的,职务也在卢植指挥下,加上公孙瓒和刘备都是卢植学生,卢植自然把兵归于一处,由他统一指挥。 卢植是一万人,主要是步兵为,到了后就准备攻城器械,城中有黄巾青壮四万多,还有当地百姓六万多,卢植不认为农民裹上头巾,就能和他的正规军抗衡,只要冲上城头,就能一战而下。 邺城高大坚固,而且所占方圆不小,三路人马总共两万人,无法把城垣团团围住,而且不停有黄巾军过来,都是小股部队,就在远远吊着,如果不管,等来支援的黄巾多了,卢植大军很可能腹背受敌。 卢植想猛攻邺城,总要排定进攻顺序,就把三人召集起来,研讨军务。 “卢公不忧,我部都是骑兵,外围黄巾就交给我们西凉兵。”董卓立刻请战。 他对张角的法术还是忌惮的,对于其他黄巾却不怕,与其留在这里看步兵攻城,不如去抢劫外围黄巾。 “董将军五千骑兵,还是留在这里,轮番扫荡城墙外围,把张角牢牢困死在城中,我部只有一千多骑,去追杀这些小股黄巾足也。”公孙瓒对势利的董卓意见很大,明明说好的感谢,可见到刘备后,就忘了给自己好处。 相比于围城,还是去追杀小股黄巾有利,这些黄巾是一路抢劫过来的,身上没有多少粮食,金银细软却不少,追杀他们,就是去捡钱。 “城外黄巾都是响应张角来邺城结集的,如果去追杀,也就中了黄巾的疲病之计,不如放他们进城,城中人多了,就会粮草堪忧,我们只需扎紧营盘,跟他们耗着,只要城中粮尽,就能不战而下。”刘备是步兵,怎么也轮不到追杀黄巾,也不想爬城攻击,就出了个以静制动的计策。 “玄德此计大妙,只需牢牢看死张角,其他黄巾不足为虑。” 卢植以前看不上刘备,就准备让刘备步兵先登。结果几年不见,刘备学会油滑,怕死还能说出道理。 这稳守计策确实对朝廷大军最有利。 一万多步兵爬城攻击,就算最后攻下来,也是惨胜,刘备又出稳守的计策,让卢植想急攻都不敢下令了。 和黄巾相比,他们是不缺粮草的,如果能把黄巾困住耗死,当然比拿命硬拼好。 卢植既然定下章程,三人都表示遵照执行,然后就开始布置移营的安排。 因为刘备和公孙瓒让开进城的通道,那些小股黄巾再也不游弋,立刻就冲进城中。和大良贤师汇集在一起,总比在留在城外安全。 对于卢植大军让开通道,张角也从城墙上看清了:“卢植老儿放人进来,可不是好心,是要和我们対耗粮草,我就烧光他们的粮草,看他怎么办?” “他们哪知道贤师符箓的厉害,只需一把火,先没粮食的肯定是他们。” “火起之后,我们可以趁势掩杀。” “不妥,总要饿上几天,我们再追出去。” …… 见到足有五千多黄巾冲进城,刘备等人自以为得计,结果三天后夜里,存粮之处忽然冒起火光,士兵救援不及,大火已经冲天,而且,不仅粮草被烧了,附近的营盘也被大火烤得烧起来。 大火出现得突然,而且刚发现就无法扑灭,卢植还没让人查,就知道原因了。 因为张角手持九节杖,站在卢植大营的辕门顶上,见到大营里有人出来看他,才哈哈大笑,跳下辕门后飞快离开。 听说是张角亲自来纵火,卢植一掌拍在案子上:“想不到这妖道还有如此手段,传令拔营,往广平退却。” 卢植也是果断之人,不等部队闹饥荒,直接开始撤退。 张角妖道道法了得,孤身一人就敢深入营地,烧毁他的粮草辎重,再想攻城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固守广平等待战机。 卢植虽然退,依然想着把黄巾留在包围圈里,广平在邺城东北,只要守住漳水沿线,黄巾军就不能向北,冀州和幽州的粮草却能源源不断供应上来。 邺城南面兖州有曹操的骑兵,守住黄河南岸,西面是镇守虎牢关的皇甫嵩,再远处颍川还有张易的兵马,张角已经被他们困在很小的范围,对张角来说,是大范围的围三阙一,如果张角想转移,只能顺着黄河往东去,进入齐鲁的山区。 齐鲁地区本身就乱成一团,官府没有高大城垣,早被黄巾攻下,所有人都在黄巾治下,可以说那里都是黄巾。 冀州黄巾军只要离开邺城,就不会再有什么补给,也不会有坚城防守,追剿起来就方便多了,同时张易在颖川,能阻挡他们和张梁张宝汇合。 张易出兵前,请张让拟旨派自己往颍川方向迎敌。 颍川是张易和张让的祖宅,他们哥俩当然不愿老家被黄巾肆虐,张让给张易分配的是三个营北军骑兵。同样给骑兵的还有曹操,因为曹操也是宦官集团的人,只不过他只得到一营北军骑兵。 张易往颍川迎敌,朝中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如此,因为大汉战局最糜烂的战场在豫州,而张易是最能打的将军。 第60章 防骑兵秘籍 豫州靠近洛京,土地肥沃,不仅汉室宗亲最多,这里士族豪族也最多,因为人口密度大,太平道在这里发展很快,起事后,士族豪强踊跃参加进来,战事最顺利,因为矛头最先对准官府,宦官委派的郡守傻眼了:这什么世道啊,司隶校尉府发文书抓你们,如果不是我们放水,早就把你们抓起来了,你们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相反,这里的道人纷纷云游他乡,既不帮官府,也不陪太平道玩,只把自己当成化为之人,不参与世俗之事。 这个时候,郡府县令才明白,太平道和道家完全是两路的。 能逃得性命的官员,除了亲自往洛京求援的,就是往家里逃跑,赶紧带着家人跑路。 抵抗?开玩笑呐,手下大半士兵跟着太平道跑了,县衙里只剩下他们这些外来户。 黄巾军攻下官府后,因为聚的人太多,人吃马嚼的,官府粮仓里,用于应急的粮草根本撑不了几天,黄巾军里掌权的都是张角传道的弟子,聚起大军不容易,哪里有粮当然就要到哪里就食。 饥饿的眼神是可怕的,他们只能把目光转向世族豪强,因为只有世族豪强家里才有粮食。 这些投军的士族豪强想阻拦都没办法,因为黄巾军是好多方组成,他们带人归顺了甲方,家却被乙方的黄巾军抢光了,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人财两空,再退出已经划不来,只能咬牙一条道走到黑,直接带人去抢劫投奔丙方的世族豪强家族。 张易就是这个时候,被派了出来,他再不出马,豫州将再无世家豪族。 张角为了围攻洛京,见到豫州太平道发展最好,特意把两个弟弟送过来,等豫州各方渠帅聚集到统帅张梁张宝账下后,这种各自为战,互抢乱伐的混乱才结束。 历史上张梁张宝都在河北广宗一带,在这个时空里,因为道家受到尊崇,太平道发展迅猛,张家三兄弟分处三处,成包围状态,准备围攻洛京。 现在在马元义去洛京联络内应时,被铁血营捕杀,司隶附近的太平道都退守汝州。张梁在南阳,张宝在汝南,两人都有十几万大军,无论是进攻洛京,还是去邺城汇合张角,他们必然经过颍川。 张易所部铁血营和三个营北军骑兵,共计一万人马,离开司隶后,就直扑颍川。 北军甲午营校尉冯芳对张易挺军直进感到不安,特意和张易并驾齐驱:“将军前方黄巾贼众势大,我们只有一万人,是不是先去陈留?” 冯芳是曹节的女婿,质帝第一次整编北军时,他就被委任为甲午营校尉,这么多年一直在北军掌军,臧昊从幽州带回两万匹马后,首先装备的就是甲午营。 冯芳文武双全,练得一手好兵,算是北军中资历最深的校尉,因为他当张易是自己人,才敢提出异议。 “我祖籍颍川,还有些学生是颍川人,他们已经回乡召集乡民,在路口结寨自保,如果我们去得晚了,黄巾大军辗过,玉石俱焚,我这么多年的教诲,可不就白费了。” “原来如此,既然事关将军家事爱徒,某家自当奋勇,甲午营先走一步。” 曹节死后,冯芳失去靠山,就左右逢源,已经把女儿嫁给袁术,趁跟着张易出兵,立刻要做先锋,他甲午营的马匹是北军中最好的,其他部队跟不上他的速度,包括铁血营。 铁血营已经大换血,虽然战斗力提高数倍,战马却是从西羌人中抢来的,不如最初铁血营所骑的,都是一万多匹鲜卑马匹中,挑选的最好战马。 “子长悍勇可嘉,虽说救兵如救火,我们是去打仗,还得留点马力冲锋才是,以目前速度前进,一日后可达颍川,将息一晚后,明天才是鏖战,能不能多立功勋,还得看到时候有多少余力。” 张易来颍川救援,却并不着急,在铁血营捕杀马元义时,张易就去信海岛,命荀攸带人去颍川山口道路上结寨固守,除了保护颍川不受黄巾骚扰,主要是替张易堵住黄巾大军。现在荀攸带着几百人已经回到颍川,纠合颍川士族豪奴组建一支五千人义勇,在当路结寨,牢牢护住颍川。如果他们连挡住黄巾几天都不能,简直是丢张易的脸面。 相比于河北战场,张易选择进攻豫州,是因为这里离会稽最近。会稽受困于道路,发展已经进入瓶颈阶段,在张易看来,几十万黄巾军,就是几十万劳动力,正是会稽开山筑路需要的。 与其说是来打仗的,不如说是来招工的,战功还是次要的,人力资源绝不能浪费在河北战场上。 历史上,皇甫嵩他们抓获黄巾后,因为缺粮,不能收拢俘虏,也不想纵虎归山,最后都是直接杀掉,张易才舍不得杀掉这么多人。 现在冯芳要表现,张易却不能容许他坏了自己围猎计划,还是带在身边稳妥。鲜卑一万骑兵,就能从北方掳走几万百姓,如果一万汉骑还不能围捕几十万黄巾,张易自己都会不好意思再称留候之后。 张易带人出现在颍川时,黄巾大将赵弘已经进攻颍川八天,根本不能前进分毫。 赵弘实在想不通,颍川怎么会出现这么一支强横义勇军,不仅正面挡住他六万大军轮番攻击,还有余力派小部队骚扰他军队侧后,先后掳走了两千多人。 更离谱的是这支义勇中,还有一千多弓箭手,赵弘起兵后,从来没有见到哪个郡守手下,会有这么多弓箭手。 清晨起来,赵弘准备继续分兵攻打:“传令下去,还按照昨天的顺序,继续给我轮番攻击,如果拿不下颍川,大家伙就等着饿死。”八天下来,除了损兵折将,没有前进半步,赵弘也没有了开始时的意气风发。 因为荀攸回颍川很及时,颍川的太平道刚开始串联,就被他带人扑灭,整个豫州也就颍川没有黄巾军,张梁纠结大军后,才让赵弘带重兵来攻颍川,不仅因为这里有粮,还要报仇雪恨。 张易派铁血营抓捕马元义,吓得洛京的太平道逃之夭夭,让太平道根本没法在洛京举事,这是张梁的一大恨。颍川是张易祖籍,同样是张易的学生抓捕了颍川的太平道,破坏了颍川举事的大计,又是一大恨。 张梁给赵弘的命令是:“攻下颍川,杀光姓张的,刨掉张氏祖坟。” 赵弘想不到六万黄巾军,居然被数千人立寨挡住。张梁大军被迫停在南阳,他们不打通颍川通道,二十万人只能坐吃山空,想想张梁的怒火,赵弘明知拿不下颍川兵寨,还得拿人命去拼。 他没有别的,就是人多,被义勇卡住山口,再绕回去,张梁大军只能跟着张宝大军后面吃灰,而他肯定会被张梁砍掉脑壳。 结果传命令的卫兵很快跑回来:“将军,不好了,被掳走的兄弟都被赶回来,他们还带来消息,说张易带领三万骑兵,已经到了颍川,” “三万骑兵,骗鬼了,北军中总共才三万骑兵,怎么可能都被他带来?” “回来的人说,他们看见漫山遍野都是骑兵,听说有三万。” “一千多人都被放回来了吗?” “没有,好像有几百个。” “不好,快把他们抓起来,张易是故意放他们回来乱我军心的。” “啊,这到哪里去抓,他们是谁我都不认识,他们跑回来后,都散开去找老乡了,我也是听巡逻的议论,才知道张易带骑兵来了。” “混蛋,快点去抓,只要有聚集乱跑的,都给我杀。” 赵弘是南阳渠帅,能被张梁命为先锋大将,确实是有点能力的,可惜他们六万黄巾驻扎在山坳里,根本没有营寨。颍川义勇经常来偷人,放归的黄巾随便就能跑进宿营地,值班巡逻的黄巾,听他们传递的消息后,根本不会阻拦他们回来。 偷偷抓人和放归俘虏,是张易在海岛上教过的完整套路,不仅传递消息,还带回一个保命秘籍:“见到骑兵,千万不能乱跑,只需要扔掉武器,四肢着地趴下,就能留下小命。” “为什么呢?”总有捧哏会问。 “骑兵都在马上,他们够不着趴在地上的人,见到没有武器,就不愿下马来杀。我们是老乡,我才告诉你的,到时候我们趴下,让他们乱跑,把骑兵引走,我们就能活命。” 天下间,传得最快的就是小道消息,最让人笃信不疑的,就是这些保命秘籍。 赵弘命令下达后,应该轮到攻打寨子的黄巾军,却迟迟不上阵,等他带人准备去杀人立威时,黄巾外围首先就乱了,然后赵弘就听到闷雷般的马蹄声。 张易让荀攸提前预设的战场,不仅保证他们易守难攻,还方便张易的骑兵反击。昨天大批骑兵出现,故意让俘虏看见,趁着凌晨时间,把密探混进俘虏中,再把他们赶回黄巾宿营处,消息和秘籍也就带进黄巾军中。 天色破晓,张易骑兵就开始攻击,根本不给赵弘反应时间。 第61章 收编黄巾 天色破晓,张易骑兵就开始攻击,根本不给赵弘反应时间。 万马奔腾的轰鸣声,从两面扑面而来,学会秘籍的大批黄巾军立刻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直接往地上一趴,姿势不标准的,还参照别人,让自己全身尽量贴地。 没得到消息和秘籍的,刚跑了几步,也反应过来,立刻学着趴下来,然后就见到大量骑兵带着旋风冲过来,骑兵呼啸而过时,还留下喊叫声:“趴下免死,乱跑者杀。” 一万骑兵,围捕六万黄巾,根本没有杀死几个,就把他们全部俘虏了。 然后,黄巾一直攻不下的寨门终于大开,里面五千义勇军,迅速冲出来,一队人收拢百十个黄巾开始聚拢,等他们变成一团团后,才让他们指认里面的太平道信徒。 赵弘这些黄巾将军,当时也被吓得躲起来,可他们穿着和武器太明显,根本无法混进普通黄巾中,第一批就被骑兵抓捕,这可是战功,绝不能随便丢掉。 太平道信徒开始是传道的,后来担任黄巾军的各级首领,普通黄巾在大批骑兵威慑下,根本不敢隐瞒,很快就把他们指认出来。 张易骑着马,冲到已经被捆着一团的高级首领群中。 “你们谁是领头的?” “呸。”结果一个年轻黄巾小将,张口就吐了张易一口痰。 典韦刚要去打杀,张易挥挥手,笑着说:“挺有性格啊,这个时候还这么硬气?” “张易狗贼,吾恨不得寝汝之皮,食汝之肉。”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认识张易。 “哦,认识本将军,说说呗,干嘛这么恨我?” “呸。”结果他又吐了一口,根本不理睬张易。 张易就伸出长戟,敲敲衣甲最华丽的那个首领头盔:“你来说,你叫什么?他叫什么?” “爷爷叫赵弘,既然被汝抓了,也没想着活命。” “赵弘,豫州渠帅,久仰大名啊,说说,他是谁?为啥要吐我?” “他是徐杨渠帅马元义儿子马忠,你杀了他阿爹,吐你一口怎么啦?”赵弘已经有死的觉悟,并没有隐瞒。 “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原谅你这两口痰了,不过既然我们是世仇,就不能留你,给你全尸。”张易平淡地给马忠下了死刑判决书。 张易从来没在文献中,听说过有叫马忠的黄巾将领,却对马忠这个名字很熟悉。 三国时有两个马忠,一个是巴西阆中的蜀汉将领,官至镇南大将军,平尚书事,年纪不对,肯定不是此人。 还有一个是东吴将领,是名将潘璋的司马,来历不明,夺荆州时,马忠设伏抓了关羽父子并杀害,刘备征讨东吴时,又是马忠设伏射杀黄忠,最后被投降东吴的糜芳刺杀,还把他首级献给刘备。 蜀汉五虎将有两个人折在马忠手里,谁敢说他不厉害? 现在关羽和黄忠还有糜芳都在张易手下,就算眼前这个半大孩子,不是历史上的东吴马忠,张易也不会留下他,敌视自己的人,越厉害越要早早杀掉。 张易要留马忠全尸,就有两个铁血营战士上前拉住马忠,从人群中拖出来,另外一人拿出弓弦,当场勒死了马忠。 处死马忠后,张易才说:“除了赵弘绑送洛京,其他头目都杀了。” 被黄巾指认出来的太平道信徒,见到马忠被杀后,就胆战心惊的,结果随后厄运就降临在他们身上,张易命令刚下达,骑马在他们周围逡巡的北军骑兵,直接对他们举起长枪,很快就把三百多信徒杀个干净。 有不少豫州豪强加入黄巾后,都混上小头目,也被指认出来,刚喊了声冤枉,就被骑兵杀死。 这些北军骑兵,知道其他俘虏不会死了,这个时候再不抢人头,就没机会了。 “动手的士兵记功,挖坑埋尸体的事情也归你们,其他人整军。” 刚才手快的骑兵,立刻兴致勃勃地拉着自己杀死的尸体离开了,挖坑埋尸同样是美差,因为尸体身上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黄巾军头目都是太平道的信徒,张易要迅速收拢这支部队,就不能留下他们。 杀光头目后,剩下的都是普通农民,当时跟着这些信徒造反,因为攻城拔寨时势如破竹,以为大良贤师的天下垂手可得,才一直跟着,这时候才知道在大汉军队面前,太平道的厉害就是笑话。 他们是基层百姓,逆来顺受是他们以前的常态,被太平道煽动后,才疯狂爆发几次,现在清醒自己处境后,再不敢有半点违抗。 当一个个五十人的小队,在三名新首领率领下,全部拿掉黄色头巾,开始列队时,他们已经变成张易的士兵。 这里面良莠不齐,张易当然不能全要,就用荀攸带来的人为军官,初步训练的颍川义勇为伍长,带着这些人进行训练选拔。 训练十天后开始淘汰,五万多新军只剩下一万战兵,五千辅兵,其余人都被颍川附近的世家豪族用粮食换走。 现在外面无主之地很多,正是世家豪族分家发展的好机会,最缺的就是庄户。 张易把一万战兵和五千辅兵,全部划归海岛三百多人治下,颍川义勇里几百个表现优异者被选为荀攸等人的部曲,其余人都回归家族。 颍川人才济济,有这么一次结寨自保的经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联络组织,再遇到兵灾,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管乱世还是盛世,家族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颍川小寨被张易接管了,这里不仅靠山,还紧邻颍水,顺着颍水往下,就能到达淮河,张易拿下这里,等豫州战事结束,就能顺着颍水,开辟一条水上商道,江东的商品不需要经过海路转道东海郡,从淮水上来就能从颍川运往洛京。 张易干掉赵弘后,还得面对张梁张宝两支大军,因此他们没来时,张易绝不会去找他们,训练新兵才是最急切的事情。 张梁给赵弘的期限是一个月,张易稍微训练一下新兵,就带着骑兵去勘察地形,有斥候在前面打探,张梁十几万大军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张易这里,他得分析张梁进军的路径,从几种可能中,发现适合埋伏的地点,完整吃下张梁的黄巾军。 为了筹粮,已经把赵弘的黄巾卖掉,拿下张梁后,会稽运粮船队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如果张梁赖在南阳不动,张易绝不会去攻击他,刚好可以训练新兵。 一万骑兵在野战中才能发挥巨大作用,张易宁愿不理,也不用在攻城战上,反正南阳已经一塌糊涂,张易没有必救之理由。 张易把赵弘整个包圆地俘虏,根本没有黄巾漏网,随后侦骑四出打探张梁消息,他们顺手就把遇到的黄巾联络人员杀灭,因此张梁根本不知道赵弘进展,他不认为颍川能威胁到赵弘大军,很可能是颍川世族联合起来抵抗,赵弘攻击不顺。 在一月期满后,张梁也做好大军开拔的准备,十几万人离开宛城,往颍川进发,根本不知道张易已经带着两万五军队,在颍水汝水之间的许昌埋伏他。 因为这附近已经被己方黄巾轮流抢劫过,根本没有值得再去抢劫的目标,张梁十几万黄巾军逶迤前进,却没有停顿,一直到汝水岸边才被堵住道路。 他们寻找渡河地点的斥候,很快在下游找到几处很简陋,却很宽阔的浮桥,随后他们就把正在修补浮桥的黄巾带到张梁面前。 “启禀人公将军,这十几人是赵弘将军留下修补渡桥的,问他前线战况什么都不知道。” 那十几个黄巾立刻跪下磕头:“渠帅从这里渡过汝水后,知道人将军还有很大大车,就让小的们在这里修补浮桥,这些天,除了有些兄弟过去,根本没有人从前面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 “哦,浮桥能过人吗?” “这几个做事还是扎实的,桥很结实,也很宽阔,可以通过大车。” “这里本来就有桥,只是很小,赵弘还是有心的,知道在这里留人修桥,怕是前线收获颇丰,让将军快点过去,要给将军看看惊喜。” 几个读过书的豪强立刻在张梁面前奉承,他们本来准备投机,结果现在家园也毁了,只能跟着张梁一条道走到黑,因为张梁更信任赵弘这些渠帅,这些豪强只能跟着张梁参赞军务,没有什么兵力权势,现在连逃走都不敢。 赵弘渡过汝水确实是从这里经过的,当时只是加固一下,根本不会想着留人在这里,这些修桥之人当然是张易派来的,特意帮他们把渡桥修好,就怕张梁从别处渡河。 张易只想把他们困在颍水和汝水之间的空地上,压根不会搞半渡而击惊走黄巾大军,因此黄巾斥候过河后,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 不久,斥候回来报告,四十几里外,颍水岸边也有赵弘的人在搭建浮桥,回答还是不太知情前方内容:“渠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留我们在这里修补桥梁,让人公将军渡河,除了看到有兄弟过去,没有见到有人过来,颍川富裕,人也多,估计渠帅还在打仗。” 两个渡口之间,除了一些老弱,根本见不到青壮,张梁也不认为会有大军在这里埋伏自己,听说前方颍水也有渡口后,立刻指挥各方轮流渡河,同时加派人手协助修桥。 第62章 张梁授首 四天时间,张梁黄巾军全部读过汝水,前锋部队已经渡过颍水,正在往颍川进发,十几万大军渡过河后,还保持渡河队型往前进发,前后拉了几十里路。 然后一直没有消息的赵弘黄巾残部终于出现,带来的却是噩耗:“恶贼张易带兵来增援颍川,渠帅赵将军被骑兵突袭斩杀,我们逃进山里才留得一命,前面去不得了,密密麻麻都是骑兵。” “你们怎么没有回去报告?” “大首领被杀了,其他首领也被骑兵杀了不少,我们逃过一劫,准备往回逃命,摸到来时的这个渡口,刚好碰到你们。” 张梁前锋张曼成纵马过来了,问这些衣衫褴褛的黄巾溃兵:“六万人就剩你们了吗?” “应该还有不少,都躲在山里,你看,那边又有人过来了。”那个领头的黄巾回答完张曼成的话,忽然一指远方。 果然,前面又有不少黄巾溃军跑过来,看数量有好几千人,张曼成听到噩耗,刚准备杀这几个溃军解气,见到远处跑来的溃军,又把手从刀把上放下来,转身就拍马往后,跑去报告张梁。 张梁车驾在队伍中段,张曼成跑了十几里才遇到张梁。 “将军不好了,恶贼张易已经来到颍川,赵弘渠帅被张易的骑兵所杀,队伍都被骑兵冲散,才没有人回来报告。” “可恶,又是这个张易,赵弘该死,六万大军都抵挡不住张易,回军,我们先回南阳。” 张梁气得语无伦次,骂了张易后,又骂赵弘,然后才想起往回逃跑。 就在张曼成给张梁汇报时,从山上跑来的溃军,也不管渡口的其他黄巾,直接从他们身侧跑过,然后就冲上渡桥,还边跑边喊:“不要再往前了,快往回跑,骑兵,前面都是骑兵,他们追过来了,就在后面。” 这些溃兵就是张易选拔后的一万战兵,投降后,又被张易训练十几天,身上摸爬滚打都是泥灰,好在吃的充足,体力很好,他们身上就是原装的黄巾军服装,根本不需要打扮,一边顺着队伍逆向逃跑,一边宣传后面有骑兵。 也确实不是瞎说,他们过了浮桥后不久,就有小队骑兵出现,往这里看看后,就离开了,随后不久,就有大批骑兵出现,直接往渡口这里冲锋。 几十里长的队伍,根本没有战斗力,这些假溃军一路往回跑,一路散布骑兵来了的消息,还有人边跑边向跟他们一起往回跑的黄巾,教授如果躲避骑兵冲击的秘籍。 张梁这些黄巾都是赶路几天的人,平时也吃不饱,哪里能跟得上张易选拔后的精兵,而且这些人虽然训练,今天却吃饱养足精神,跑起来飞快,一直把消息和秘籍送往张梁黄巾的队尾。 大部分黄巾开始还往回跑,等跑不动后,就想起防骑兵秘籍,立刻停下来静等骑兵出现,然后三三两两围拢起来,互相传授刚刚三言两语得到的秘籍。 一营骑兵冲过来,把张梁黄巾军都赶过颍水渡口,另外一营骑兵已经从汝水渡口出现,堵住这些人退路,两水之间的上游位置同样出现一支骑兵,缓缓压过来,这些骑兵身后还有几千俘虏新兵。 因为下游还有一条贯通颍水和汝水的支流,张梁十几万黄巾根本无法再逃,进入绝地后也不想再反抗了,都学着秘籍所说,四肢着地趴着不动,果然骑兵只在周围往来驰骋,并不上来杀人。 等一万多俘虏新兵过来,沿途收拢黄巾军时,张梁这些将军首领已经被骑兵抓捕,战斗接近尾声。 怎么收编俘虏都是刚刚经历过的,这些俘虏新兵很快把黄巾乱军按照上百人一伙聚集在一起。边聚集还边传授怎么才能活命的方法,有他们他们现身说法,混在乱军中的太平道头目很快被剔除出来。 只要有人被人群推出来,逡巡的骑兵直接上前斩杀。 他们已经学乖了,知道动手快的人才有功勋,杀到人后才能拿到财物,因此根本不拖延,只要被黄巾乱军遗弃的人都立刻杀掉,然后开始拖到边上收缴战利品,最后再挖坑埋掉。 尸体会传播瘟疫,张易本着谁搜集战利品,谁埋人的办法,俘虏还没整编好,黄巾军头目已经被埋干净了。 这些俘虏新兵也有事情干,他们在伏击之前的训练中,耳边也一直被传输升官的办法:“抓俘虏时,每人认准十个人,把他们拉进自己麾下,带到边上排成整齐队伍,那些俘虏就是你的士兵了。然后就是训练他们,就像我训练你们一样,只要能保证十个人都不淘汰,你就是什长,如果还剩五个,你就是伍长,假如你找来的人都是笨蛋,全部被淘汰了,你只能继续当小兵。还有,不要贪心,每人最多能当什长,你训练再多也没用,都是帮别人忙。” 十几万大军,很快就被这些新兵分配掉,就在这三面环水的几十里范围内开始训练,等着迎接他们原来伍长的考核。 黄巾军自己身上都有些吃的,连烧饭的器皿都是现成的,在他们训练几天后,汝水终于有船队逆流而上,见到堆满船只的粮食口袋,眼看就要闹饥荒的黄巾俘虏,都欢呼起来。 能在骑兵攻击下逃得性命,现在又有粮食吃,说明不会再杀他们了,确实该值得欢呼。 兵家注重战争之前的谋划,真正到开战时,也就到了收官之时。 为了对付黄巾,张易已经准备好多年,从阻挡,混乱,诱惑到收编,全部系统训练过,一战就把赵弘包圆了,战胜赵弘后,斥候早就派出去,该怎么对付张梁,已经有过全盘考虑。 对张梁来说,双方完全是遭遇战,他根本不知道战场是张易早就定好的,就等他带人前来中伏。 当北军骑兵绑着张梁一帮首领来见张易时,还没到张易身边,张易就挥手止住他们。 张易对张角三兄弟是忌惮的,这三人才是东汉最有名的妖道,据说都是会法术的,自从被祝瞎子送到东汉,又亲身领教质帝的武功后,张易再不敢小看道人。 见到张易谨慎,典韦立刻冲上去,扬起手戟就打断张梁小腿,如果张梁真有法术,肯定不会留手。 张易看着滚地哭喊地张梁,还在问骑兵:“抓捕他时,他施展什么妖术了吗?” 那骑兵军候抓了张梁,已经是首功,心里想着是立功受奖,想不到张易会问出这句话,愣了一下才回答:“啊,没有,他和其他人一样,趴在地上等着我们去绑他,根本没有反抗。” “没弄错,人公将军可是会法术的。” “我再问问。”张易这么说,军候也没底了,立刻抓住其他人拷问。 等审讯完其他人,才确认这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家伙,就是人公将军张梁。 得知张梁仅仅因为是张角弟弟,才被立为人公将军的,以前虽然也穿着道袍,却并没有道法,张易也失去审问的兴趣,直接让人枭首了事,首级送往洛京报功。 张易杀掉张梁才送去洛京,是因为用囚车押解赵弘进洛京时,路上居然有太平道的人来救援,然后押解的人直接杀掉赵弘,又去杀散救援的人,才把首级送到洛京。 相比于赵弘,张梁要重要得多,绝不能让他逃走,索性直接杀掉省事。 一个小队背着首级,就能用快马送到洛京,有皇帝信任,还有张让这个内应,根本没人能吞没张易的战功。 许县城外成了练兵场,训练间隙,在他们新什长带领下,开始搭建码头,相比于颍川,许县更合适作为商品中转基地。 因为汝南的张宝,现在也在张易斥候监控之下,张宝对张梁这里一无所知,张易却对他大军行踪了如指掌。 张宝和张梁两人提前就定好,兵分两路,最后在陈留汇集,和邺城张角一起夹击洛京,洛京北军总共才六万人,最多出来一半,还是要去冀州战场,他们作为两路偏师,根本不会引来朝廷大军,他们以为凭二十万大军,就能一路推进到陈留。 两兄弟目标明确,完全是各自为战,张易边训练新兵,边等张宝行军,一直等到他渡过涡水,才组织淘汰下来的老弱妇孺,沿着颍水往下游走,一个营的北军骑兵,会一直护送到寿春,到时会有船只和平东军接应他们,他们的终点是会稽的沿海海港。 现在会稽沿海河流入海口,有几十个小港口,把六个大港口牢牢连接起来,为了开荒种粮,张竑需要大量人手,赵弘的兵都是青壮年,当时张宝还在颍水下游,无法送走,只能卖掉。现在往下游的道路已经畅通,张易就舍不得卖人了,全部要护送到会稽去。 有十几万擅长种地的中原百姓加入,农耕文明就能在会稽沿海扎根,会稽成为鱼米之乡指日可待。 送走黄巾老弱后,留颍川本地义勇留守,张易带着三万新军和七千骑兵,开赴谯郡,准备在谯郡截住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