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大明》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一章 三年 第一章三年 沉重的钟声就在耳边响起。 周梦臣从蒲团之上,缓缓的起身,看着香案之上三牲贡品之后,香火袅袅之中父亲的牌位:“大明湖广武昌府江夏县九品阴阳官先考周公讳观星之灵位。”在父亲的牌位之后,就是一层高过一层的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最上面,就是周颠的牌位。 据说是与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有过交集的周大仙人。 至于是真是假。他而今依旧不知道。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而今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真假。 周梦臣追溯自己的记忆,在大概在十三年之前夏季。他明明独自驾车,带上天文望远镜,上山去看大名鼎鼎的哈雷彗星。只是不幸遇见了车祸。那一年应该是2062年。在大部分车辆都实现自动驾驶,车祸率已经下降到极低的情况下。 他居然能遇见车祸,本来就是极小概率事件。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居然来到了这古代嘉靖十年。 这个时间也是他事后通过嘉靖十年的哈雷彗星说推算出来的。 也是在哈雷彗星之下,他进入这一具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身体之内,之后就一直是处于浑浑噩噩的感觉。直到三年之前。 三年之前,嘉靖二十年,周观星重疾不救,驾鹤西去。他昏倒在灵前,就好像一场十年的大梦初醒,又好像是传说之中的胎中之谜被破解。有一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觉。 在为父亲守孝这三年之内。周梦臣并没有表现出一些特异之处,反而小心翼翼,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用心的接纳这个时代的知识,分析这个时代种种。 不过,这三年过后,周梦臣觉得自己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周梦臣看着父亲的牌位,心中默道:“父亲,虽然我不仅仅是您的儿子,但是这十年的记忆,我并没有忘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要我将周家的祖业传下去,想要我照顾好母亲,想要我为周家传宗接代。你放心,我都会做到的。” 周家的最重要的祖业,就是这个九品阴阳训士。 所谓阴阳官,因为品阶的不同,有各种的称谓,但是本质上掌管的事情,就是两项,一是测天授时,就是掌管武昌城的晨钟暮鼓,并白天撞钟,晚上报更。当然了,好歹是官,虽然是九品官,但也不用亲自报更,而是整个城市更夫的上司。 二就是记录各种天文数据与现象,上报给北京钦天监。甚至下面报灾,确定下面灾情级别的时候,也要参考阴阳官的记录。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各地阴阳官都是钦天监的下属。 而阴阳官圈子是比较封闭的,虽然有荫官或者别的来历的官员进入这个群体之中,但是更有相当一部分官员,是世袭此职。成为阴阳官世家。 周梦臣所在的周家,就是这样的。 自打大明朝平了陈友谅,打进武昌府之后,周家的祖先就号称与周颠有关系。成为了武昌府阴阳官,而今大明皇帝从太祖皇帝传到了而今的嘉靖皇帝。大明第九代皇帝。周家也传承了十一代,到了周梦臣的手中。 而因为官职的原因,周家在钟鼓楼附近置下不小的产业。 而周家现在最大的产业也就是周家在钟鼓楼一侧,这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落。 但也仅限于这个大院落了。 虽然钟鼓楼归江夏县管,但显然是一个三生不幸,附郭省城的主。而武昌城却与很多北方城池不一样,因为城中有一座山,也就是大名鼎鼎黄鹤楼所在之蛇山。而钟鼓楼所在之处,就是在蛇山北麓。 这里也是朝廷所建的钟鼓楼。算是整个武昌城毕竟中心的地带。与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乃至总兵衙门等等衙门靠得非常近,特别是在弘治年间,地方官觉得蛇山横隔城中,百姓南北来往不遍。 于是在蛇山之中打了一个山洞,从钟鼓楼下面经过,形成一道五里长街。而开国之初,周家因为在钟鼓楼工作,就在这里置了田产,这一条路打通之后,周家就在这长街之上,有好几个铺面。 一时间也算大户了。 只是不管多好的人家,都经不起一场大病。 周观星一病数年。家里就日益亏空,最后只剩下这个大宅院了。 甚至这个大宅院之所以保留下来,也是因为周家有官身,虽然是一个芝麻绿豆一般的小官,但是官还是官。 这个位置也算时候闹中取静,相距不远处就是黄鹤楼,而黄鹤楼更是在黄鹄矶之上。是长江之上繁华的码头。当然了,在后世这里都被武汉长江大桥说占据,连黄鹤楼也挪到蛇山主峰上了。 如果能传到后世,更是一等一的繁华地带,处于武汉市解放路与民主路交叉口附近。 这分家业,周梦臣必须承担起男子汉的责任。必须保住。 而周母黄氏,也在父亲的病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心力。从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甚至还藏着不让周梦臣知道,只是屋檐下的两个人,又怎么能全部瞒住啊? 这些周梦臣都知道。 更知道是,因为周母担心家底已经空了,而且周梦臣要为父亲收孝,不能继承官职。这三年之内,家中都没有进项,可以说是坐吃山空。 这样的情况之下,人怎么能能生得起病?敢生得起病? 在周梦臣看来,都是自己的责任。 至于传宗接代,却是每一个父亲的想法。 “咚。”的一声。 钟声再次想起。 周梦臣这才从追忆之中惊醒。 这钟声就是从一边的钟鼓楼上敲响的。 周梦臣的家,就在钟鼓楼一侧,还开了一个小门,从家里院子里面直接走到钟鼓楼下面,就好像是周家的两个院落一般。其实在大部分时候,钟鼓楼以及钟鼓楼附属的院落,都是周家管得,与周家的另外一重院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周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管理钟鼓楼。白天一个半个时辰就要敲一下。周梦臣不知不觉,已经在祠堂之中沉思了半个时辰了。就缓缓的退了出来。 周梦臣从祠堂之中出来。 却见母亲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倒不是周梦臣不让母亲进入祠堂之中,而是大明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 周母就在外面等着。 “娘。”周梦臣搀扶着母亲。 周母头发已经花白了,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给你爸上柱香,也让他保佑你,在县尊面前,好好表现一二。能安安分分的袭职了,也就不辜负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了。”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请母亲放心。” 虽然明代有很多官职都是可以世袭的,但是在朝廷规定之中,袭职也是一道坎,在大明前期法度森严的时候,还刷下来不少,但是已经到了嘉靖年间,很多事情都是走一个过程。周梦臣并不担心。 母子相携缓缓的踱步,周母有一搭没一搭说道:“你父亲留下的书,你都看吗?” 周梦臣说道:“看过了。” “好好看,好好学,这都是我们周家的家学。是周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周母不知道多少次,重新说这个话题了。 周家有一个完整的书房,里面存放这大量的书籍,是从第一带周家家主传下来的,已经传了十一代了,主要分为几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历代关于天文术数的著作,第二部分,就是周家十一代对于天象的记录。第三部分,就是历代周家家主的心得体会。第四部分,就是四书五经,关于大明科举内容。第五部分,就是一些杂书。 洋洋洒洒上千册。 这些书籍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一个硬盘的东西,却是周家的所有底蕴了。 也是周家能够世世代代当阴阳官的原因。 阴阳官需要专业的技术官僚才能管理。 也不要小看着分底蕴,周家的藏书或许在很多方面大有不如,但是在天文历算方面,却是非常充沛的。很多算学著作,县学府学,甚至藏书大家都没有。 两人正说的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见一个大高个走了过来。 周母见了,说道:“大壮。有什么事?” 这个高高大大的人,正是周家仅有的一个仆人。周观星的病重之中,家中的仆人都散去了,唯有周大熊乃至打更人收养的一个孤儿。虽然长腿长脚,身躯高大,却有几分智迟,反应有些慢,离开周家之后,恐怕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吃饭。 这才留在周家。 大壮听了周母的问题,似乎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却解读分析,才说道:“夫人,黄大人来了。” 黄大人就是周母黄氏的弟弟,名叫黄秉甲。在县衙当值,也算是胥吏之首,江夏县主薄。 周母一听,双眼一亮,抓住周梦臣的手,微微一紧。说道:“快去,你舅舅来了,肯定是为了你袭职而来的。莫要怠慢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二章 噩耗 第二章噩耗 周梦臣与周母来到前院,却见黄主薄已经在了。 黄主薄一身道袍,在中堂踱步,眉心紧锁,似乎有难解之处,或有难以言说之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黄主薄一身道袍,并不是说黄主薄就是一个道士,或者是信奉道教,这其实就是嘉靖皇帝带起来的时尚风潮,这种道袍上大多有松鹤纹路,宽松大方,成为了整个大明上上下下一种休闲的衣服。特别是官员,再不当值的情况之下,多穿道袍。 黄主薄见周梦臣搀扶着周母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扶着周母坐好之后。 黄主薄就周梦臣的舅舅。 须知而今周家虽然困难,但是怎么说也是官身,而且黄主薄也是胥吏出身,而周家混的如同胥吏差不多,但本质上,还是官,不是吏。比起读书人算是差了不少,但也算是有头有脸。胥吏家族倒是有权力,但是被人看不起。 双方层次相近,也算是门当户对。 在周父去后,周母就指望他这个弟弟了。 周母对这个弟弟很了解,一见黄主薄如此。知弟莫若姐,立即说道:“秉甲,出了什么事情?” 黄主薄沉沉的叹息一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不敢与姐姐对视,说道:“大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姐夫,对不起外甥,我----没用。” 周母听了,越发担心,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黄主薄说道:“飞熊的位置,被人挤了。” 周梦臣名为梦臣,字飞熊,正是姜子牙飞熊入梦,应梦贤臣的典故。也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深刻的期望。 周母听了,顿时怒了,说道:“你在衙门当差,怎么任由你外甥被人欺负啊?” 黄主薄说道:“姐姐,不是我不出力,实在是他们直接找到了县尊哪里,咱们这个县尊,年过半百,又是举人出身,早就升迁无望,一心一意只想捞钱,我也没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再怎么办,也不敢与县尊闹别扭啊。” 周母一听,就慌了,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对方到底是谁?出了多少钱。”周母脸色煞白,咬着牙说道:“他爹还留了一笔钱。” 黄主薄叹息一声,说道:“不单单是钱的事情。咱们湖广出了一位道君皇帝,整个湖广的道士都平步青云了,这一次这个叫王道之生员,就是陶天师的弟子王永宁的侄儿,他想要给自己家里捞些好处。” “他这个侄儿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居然不知道走了多少门路,这才弄了一个功名。” 黄主薄微微一顿,言语之间颇有艳羡。 这是大明的现实,不管是官是吏,第一等人都是读书人。 “但是弄到这个功名之后,王道之根本读不下去了。王永宁这才想给他弄一个官。就看上了你家的阴阳官。” 虽然说阴阳官地位并不高,甚至不能算是正班,但是的的确确是官,享受官员的待遇。即便是小官也是比几乎全部的百姓过得好。如果没有周父这一场大病。周家家底厚实着的。 而且大明武将胥吏世袭的很多,但是文官之中,却很少有的。 唯独这阴阳官,虽然法无明令,但是一般在执行之中,都是允许父子兄弟相继的,即便是当今这钦天监之中,皇甫家,杨家,吴家,朱家,都是世袭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清代。甚至有一些大官觉得子弟没有出息,不能在官场上厮混,就专门寻一个大城给儿子找了阴阳官当当。甚至事情可以派门客处理,单单有这个官身就行了。 这样的案例并不多,但也不少。 甚至可以说周家之所以能保全这个官职一百多年,或许与这个官职太小的有关系。 前文说过各地都阴阳官,但是工作性质一样,但是官职跟随地方不同,也不同。 比如南京的阴阳官是六品。如果周家不归县里管,归府里管,就是八品或者七品的,一般真有能耐的人,是看不上这区区九品官的。 “舅舅,王家给了县尊多少钱?”周梦臣直接问到关键点上了。 黄主薄说道:“我没有打听出来,但是最少十个元宝。” 周母的脸色更白了,说道:“五百两。” 一般来说,一个大元宝就是五十两。 一时间气氛凝固起来。 周梦臣知道周母手中固然有一笔钱,但是绝对没有五百两之多。普通人家娶妻,彩礼与欢宴等成本,加起来不足百两。而周观星临终都不用的钱,就是准备为周梦臣娶媳妇的钱。 即便周家全盛的时候,也未必能一口气拿出五百两,更不要说而今了。 黄主薄虽然家里有些家底,也未必能拿出来这些钱。即便能拿出来,周梦臣也不能用,黄主薄也是有儿女家小的。 黄主薄叹息一声,说道:“我想了想,要不我给飞熊补一个衙役,将来能当上正班,说不定将来,还能接我的班。” “不行。”周母一口咬定,说道:“我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让我儿子去当胥吏的。” 黄主薄也明白这一点。 这些胥吏虽然赚钱,但是在名声上从来不好,在政治上也打入另册,最多有一些金钱上的奔头。只是他们是江夏县的胥吏,正是三生不幸,附郭省城,不仅仅是官员不幸,连胥吏都不幸,想从偏门捞一些,说不定就碰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即便有些灰色收入,也是省里分后,府里面分。府里面分了之后,有没有县里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就如而今这位吴县尊,被逼得两袖清风,见了银子什么都不顾了。只要上面有些好处下来,吴县尊是决计不会让下面的人分润的。 而附郭省城的名声,谁不知道? 但凡有些能力,有些后台的人都不会来到这里。能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如这位吴县尊一般穷官,收刮的嘴脸大多一样,只是这位吴县尊,实在是吃相太过难看了。 周梦臣说道:“母亲,舅舅,此事未必没有转机。”周梦臣转过头来说道:“舅舅,有一件事情,你想过没有,这位吴县尊,如此贪得无厌。而江夏县的情况,从来是事多,钱少,他今天能将我家的官职给卖了,将来难道不会将这些胥吏的名额给卖了。” “这不是我一家的事情。” 黄主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说道:“好,好,好。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你的脑子转得快。” 大明地方上,地方官与当地胥吏之间从来是处于斗争之中的。 但是大部分时候,胥吏不会轻易得罪县令。无他,县令对胥吏有太多自由裁量权的。很多时候胥吏都是捧着县令,只要县令不耽搁他们捞钱。 不过,胥吏的联合起来的实力绝对不容小窥。 而且胥吏都是世袭的。 不要看周母不肯周梦臣做胥吏,但并不是说大明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想做胥吏的,恰恰相反,想要做胥吏的人从来不少。 毕竟对很多吃不上饭的人,说别的都是毫无作用的。 周梦臣家里的官职可以拿出来卖,那么胥吏世代继承的吏缺也是可以拿出来卖的。 一下子将周梦臣自己的问题,转化为胥吏整个群体的问题。 胥吏这个群体最为奸诈圆滑不过,怎么肯为别人的事情出死力,黄主薄想帮周梦臣,也只能是黄主薄自己想办法,而今却不一样了。整个胥吏群体很多人都会帮周梦臣。 黄主薄笑声一落,问道:“飞熊,虽然有这些人帮忙,但是咱们这位县尊,却不是好相与,吃到嘴里的东西,是决计不会吐出来的。” 周梦臣说道:“外甥也没有想让县尊吐出来,外甥所想,不过是保全祖业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管我家的事情了。” 黄主薄说道:“如此说来,飞熊可有主意?” 周梦臣说道:“外甥哪里有什么主意,不过,以往袭职,从来是要考教天文算术。外甥在这一点,有自信一定能胜过王道之。” 黄主薄起身踱步,忽然站定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你与王道之有一个公平比试的场合的。只是剩下的事情,我就不能插手了。” 周梦臣说道:“只要舅舅帮外甥这一点,就足够了。” 黄主薄说道:“事不宜迟,我就去几家老兄弟府上拜访一二。听我好消息便是了。” 周梦臣与周母这才起身送走了黄主薄。 黄主薄走后,周母有些担心问道:“梦臣,你真的有把握吗?” 周梦臣说道:“我周家家学渊源,我不会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周梦臣不仅仅是家学渊源,更是有后世的学识,而今在家守孝三年,更是对古代的天文历法数学等学问进行了专门的研究,放在这个时代之中,他不敢说是横绝一时的算学大家,但是对于寻常人,比如这个不学无术的王道之。周梦臣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他反而要担心的是,黄主薄能不能做到找一个公平比试的场合。 作品相关 对太子之死以及《明天子》没有完结感的回应 第一太子之死。 的确,太子之死,是我想过很久的一个情节。 只是我笔力不足,很多事情,写不出来。 看看太子的支持者,冼家,谢家,施家,都是大商人,在南洋这个地带,从来是商人的实力很强大,而取代伊斯兰商人的中国商人,拥有者最大数量的船只,也有最大数量水手。 我个人推测,如果要填满这个时代东南亚商业贸易。需要的水手数量在百万以上。 这是太子的本钱。 太子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政治集团。 一方面出于大明总体利益考虑,大明在南洋的扩张,要告一段落了。但是对于这个庞大的集团来说,却未必愿意接受。 这还是仅仅是一点。 南洋集团因为太子的特殊地位,享受于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特权。可以说南洋地区,是类似于的大明之中的一个独立王国。 朱祁镇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想过废太子,就是基于这个考虑,他很担心废太子,会导致一场平叛战争。 但是南洋利益集团与江南商人集团,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满朝文武都支持太子回京,未必是太子是正统,也有背后阿堵物的力量。 这就是朱祁镇治下最大的隐患。 大明统一思想是的缺位,以及大明内部分裂的可能。 太子反叛,其实只是一个先声而已。 历史从来是螺旋前进的,整个正统六十年都是在进,越是前进。历史的反作用力就越是大。太子之乱,是对后正统政局的一个预演而已。 只是我笔力不够,对文章架构也不太成熟。才有这种感觉。总之铺垫不够。 第二,也就是没有写完。 这本书写完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主角退位了,主线剧情完结,大部分主要人物都有了交代,很多大臣,没有一个个写结局,但是想来太孙将丘浚罢官了,这些朝廷大臣,也纷纷退出政治舞台。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怎么说没有写完。 至于有没有写完的感觉,也非常正常。 也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并不是有写续集的打算。 而是这是一个事实。历史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 不管是现代也好,古代也好,从任何一个历史空间之中截取一段时间,都不会是一个完整的静止的存在。而是有很多事情已经解决,很多事情正在发生,有很多事情,成为问题。 主角解决了他的问题。瓦刺的威胁,开疆扩土,完成了对大明财政体系的改革,完成了对大明底层结构的重组,完成了大明思想界的革命,进入百家争鸣之中。解决了大明藩王问题,等一系列问题,特别是大明铁路交通网,乃至其他基础的建设,正在铺开。 这都是主角的事情了。 现在的问题,是太孙要面对的。 遍地叔王,正统朝老臣与悍将,内部思想不统一,所造成的无法弥补这矛盾,以及实学崛起,与心学,还有新理学在学术界的战争。 乃至于塞盛世滋丁,所产生的人口增长快车道。等等。 而太孙即便能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了,将皇位传下去的时候,下一任君主也将面对新的问题。 不是,我的书没有写完了。 而历史从来没有完结,只是走进了现代。 写完了,有太多的不满意,只是朱祁镇还是要死了。 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新书《奋斗在大明》 第一太子之死。 的确,太子之死,是我想过很久的一个情节。 只是我笔力不足,很多事情,写不出来。 看看太子的支持者,冼家,谢家,施家,都是大商人,在南洋这个地带,从来是商人的实力很强大,而取代伊斯兰商人的中国商人,拥有者最大数量的船只,也有最大数量水手。 我个人推测,如果要填满这个时代东南亚商业贸易。需要的水手数量在百万以上。 这是太子的本钱。 太子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政治集团。 一方面出于大明总体利益考虑,大明在南洋的扩张,要告一段落了。但是对于这个庞大的集团来说,却未必愿意接受。 这还是仅仅是一点。 南洋集团因为太子的特殊地位,享受于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特权。可以说南洋地区,是类似于的大明之中的一个独立王国。 朱祁镇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想过废太子,就是基于这个考虑,他很担心废太子,会导致一场平叛战争。 但是南洋利益集团与江南商人集团,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满朝文武都支持太子回京,未必是太子是正统,也有背后阿堵物的力量。 这就是朱祁镇治下最大的隐患。 大明统一思想是的缺位,以及大明内部分裂的可能。 太子反叛,其实只是一个先声而已。 历史从来是螺旋前进的,整个正统六十年都是在进,越是前进。历史的反作用力就越是大。太子之乱,是对后正统政局的一个预演而已。 只是我笔力不够,对文章架构也不太成熟。才有这种感觉。总之铺垫不够。 第二,也就是没有写完。 这本书写完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主角退位了,主线剧情完结,大部分主要人物都有了交代,很多大臣,没有一个个写结局,但是想来太孙将丘浚罢官了,这些朝廷大臣,也纷纷退出政治舞台。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怎么说没有写完。 至于有没有写完的感觉,也非常正常。 也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并不是有写续集的打算。 而是这是一个事实。历史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 不管是现代也好,古代也好,从任何一个历史空间之中截取一段时间,都不会是一个完整的静止的存在。而是有很多事情已经解决,很多事情正在发生,有很多事情,成为问题。 主角解决了他的问题。瓦刺的威胁,开疆扩土,完成了对大明财政体系的改革,完成了对大明底层结构的重组,完成了大明思想界的革命,进入百家争鸣之中。解决了大明藩王问题,等一系列问题,特别是大明铁路交通网,乃至其他基础的建设,正在铺开。 这都是主角的事情了。 现在的问题,是太孙要面对的。 遍地叔王,正统朝老臣与悍将,内部思想不统一,所造成的无法弥补这矛盾,以及实学崛起,与心学,还有新理学在学术界的战争。 乃至于塞盛世滋丁,所产生的人口增长快车道。等等。 而太孙即便能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了,将皇位传下去的时候,下一任君主也将面对新的问题。 不是,我的书没有写完了。 而历史从来没有完结,只是走进了现代。 写完了,有太多的不满意,只是朱祁镇还是要死了。 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新书《奋斗在大明》 第一卷 随星而来 新书发布 李约瑟之问即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是很多人都思考的问题。 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当然了,这种问题,很多时候,也很难有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我也没有这个水平回答。 只是我这是看历史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也是带着这个思考,来构思这一部小说的。 一个有现代科学思维的人,到了古代到底能不能发生催化剂一般的效果?将中国古代的发展推上快车道? 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小说可以。 这就是历史小说的乐趣所在。 我想请诸位听听我的假设。 而今它来了。 新书《奋斗在大明》,请诸位多多支持。 李约瑟之问即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是很多人都思考的问题。 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当然了,这种问题,很多时候,也很难有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我也没有这个水平回答。 只是我这是看历史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也是带着这个思考,来构思这一部小说的。 一个有现代科学思维的人,到了古代到底能不能发生催化剂一般的效果?将中国古代的发展推上快车道? 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小说可以。 这就是历史小说的乐趣所在。 我想请诸位听听我的假设。 而今它来了。 新书《奋斗在大明》,请诸位多多支持。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三章 黄主薄的努力 第三章 黄主薄的努力 周梦臣的担心,很快就成为现实。 数日之后,黄主薄再次登门了。 他依然是一身宽松的道袍。脸色的忧色却与几日之前一般无二,在周家的木门之前徘徊不定了。却听木门一动,周梦臣推门而出,说道:“舅舅,你来了。”周梦臣看黄主薄的脸色不好,说道:“舅舅,咱不要在家里说了,去钟鼓楼哪里吧。” 黄主薄也知道姐姐身体不好,叹息一声,说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了钟鼓楼三层,从此地往西北方向看过去,就是滚滚长江,从西南方向从这里向东流。而西偏北方向,就是汉阳门,还有汉阳门外的黄鹤楼。以及黄鹤楼外的黄鹄矶。 黄主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看出来了情况不妙。” 周梦臣说道:“舅舅请讲。” 黄主薄说道:“我按你的说法,就事情给几个老兄弟说了,他们都愿意出力。我也暗中与师爷谈了谈了。县尊也不敢不给我们这些县衙中老人面子。所以,这比试之事,已经确定下来了。” 周梦臣听了,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舅舅。” 周梦臣担心的就是一切都是暗箱操作,他即便有再多的才能,连上台展露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有一个比试的平台。周梦臣有信心胜过当代大部分人。这已经是很谦虚的说法了。 如果不谦虚的说,周梦臣觉得最少在武昌城内,在天文数学之道上。没有人能胜过他。 黄主薄叹息一声,说道:“可惜,我小看了县尊,我不知道县尊准备了什么手脚,但是一定有手脚的。在这一件事情上,我也无能为力。” 周梦臣说道:“请舅舅放心,公道自在人心。” 黄主薄说道:“我走了好多关系,才将府学冯教授请来。冯立教授精通算学,在江汉之间也是很有名声的。这一次,飞熊即便不能袭职,只要有冯教授赏识,今后在武昌城之中也薄有名声了。” 古代名声是可以吃饭的。 即便周梦臣不袭职,只要能传出精通算学的名声。今后也未必没有一碗吃。毕竟数学之道,也是一个专门的学问,虽然在古代地位不高,但绝对不是没有用的。 周梦臣心中感动,说道:“外甥知道了。” 黄主薄分明对周梦臣通过这一次袭职,不大报希望了。 毕竟这一次比试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他固然知道周梦臣家学渊源。但是周梦臣能通过这一次不公平的比试,黄主薄这种老于世故的人,却不抱什么希望了。在权力场上厮混的人,都是迷信权力本身。 如果让黄主薄自己选择,他宁可让周梦臣让上一步。通过其他办法从县尊那边换一点别的利益,比如之前黄主薄说的,在县衙里面安置一个位置。 只是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黄主薄自己的事情了。 周梦臣自己能不能袭职,很多人不在乎,但是这些胥吏群体一定要以周梦臣这件事情,向县尊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胥吏吏缺,绝对不能轻易动。 黄主薄明白这些内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张张嘴,说道:“回去吧,今日这事情,就不要给你母亲说了,莫要他担心,放心吧,有我。我黄家在武昌城十几辈子了,总会给你找一个出路的。” 周梦臣请黄主薄出来说话,就是因为不想让母亲担心,自然应允,又问道:“日子定下来吗?” 黄主薄说道:“定下来了,是三日后。” 三日的时间转瞬而过。 这一日,周梦臣穿着一件白衣。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跟随舅舅黄主薄来进了县衙,黄主薄令周梦臣稍等,他去里面问过之后,才知道县尊还没有起来。只能让他在这里等候。 片刻之后,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一身朱子深衣,手中一个柄折扇。腰间还有一条玉带,看相貌倒是有几分风流。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周梦臣暗暗打量他,心中暗道:“恐怕这个人就是王道之了。” 因为朱子深衣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着。必须是读书人才能穿的,最少是一个童生,就好像“学生”这个后世普通的名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来自称的。 周梦臣虽然没有见过王道之,却也知道王道之是一个秀才。 果不其然,这个秀才微微行礼,说道:“本公子王道之,你就是那个周梦臣吗?” 周梦臣也还礼,说道:“原来是王相公。” 王道之眼睛微微一缩,上前几步,靠近周梦臣,小声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来这里自取其辱。” 周梦臣脸上微微带笑,似乎很是真诚的问道:“王相公,何出此言?” 王道之压低声音,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说道:“五百两卖一个九品阴阳官,你说县尊会不会答应?你就不要徒劳折腾了,反而恶了县尊,须知灭门府尹,破家知县。” 周梦臣也学着王道之,压低声音,说道:“王相公,该担心的是你才对?” 王道之眉头一挑,正要反驳。却听周梦臣细细说道:“怎么这个县尊的风评,你之前没有听过吗?三生不幸,附郭省城,在别的地方,自然有灭门府尹,破家知县,但是在这武昌城中,知府或许还可以破破家,但是县尊敢吗?” “五百两银子,你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王道之听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其实王道之对县尊已经很不满了。 本来是说得好好的,五百两卖一个九品官,却不想县尊变卦了,居然有了一个什么比试? 王道之如果在学习之上有天赋的话,何至于想办法搞一个这个小官?如果能中一个举人,所得好处,要远远超过这个九品官。而今让他与传说之中阴阳世家比试什么天文历算,不用比,就胜负已分。 好在县尊也不是只拿钱不办事的。 早已做了很多安排。 确保这五百两是物有所值,确保这一次胜利的人,绝对是王道之。 这才让王道之放下心来。 不过,他依然有一点点的忧心,就好像是差等生遇见考试本能的发憷一样,所以想在考试之前,给对手施加一些心理压力,最好让对手乱了阵脚,好让自己更容易的获得胜利,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反过来被周梦臣扰乱了心神。 他忽然想到,即便县尊真说话不算数了。他有什么能制衡县尊的吗? 没有。 这年头官员肯拿钱办事都是好官了,有很多人官员拿钱不办事,小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办法,纵然王道之家中有叔父在陶天师门下,也算是有些背景。甚至他的名字都与道教有关系。叫什么什么之,是很多天师教徒的特色。 但而今的陶文仲仅仅是皇帝身边众多道士之一。即便有些权势,也到不了恩泽徒子徒孙的地步。 王道之有些钱而已,对于一个朝廷命官,还真没有办法。而且而今这位县尊早就名声在外了,穷疯了,拿到手里的钱,决计是要不回来的。 王道之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各种杂念给排除掉,说道:“五十两,只要你在大殿之上认输。怎么样,不少了吧。” 周梦臣看王道之的表现,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见王道之如此,这说明王道之对这一场考试,也不是太有把握的。说明这一场考试即便是有作弊行为,应该不会太过分,最少让王道之心里没底。 周梦臣轻轻摇头,说道:“王相公的心意,在下心领,还请大堂之上见分晓吧。” 王道之眼睛神光凝聚,冷冷的说道:“好,有你后悔的时候。” 两人等待片刻,却见一个老者被刘师爷请了进去。 周梦臣听舅舅说过,这刘师爷就是县尊的贴心人,乃是江南落地秀才出身,倒是有些能耐,县尊很多事情都拜托他的。而这个老者,周梦臣不认识,却一眼看出来,并不是县衙中的人,一身青衫。面目之间有一股傲气,而刘师爷有几分卑躬屈膝。 周梦臣立即有说猜测。 这个人应该是府学教授冯立。 冯立目光扫过两人,也不停留,就与师爷进了大堂之中。 其实冯立身上的教授官职,也是九品而已。与周家世代相承的阴阳训士,是一样的。奈何同官不同命,周家的阴阳训士,几乎是整个官场的边缘人,要油水没有油水,要地位没有地位,有价值的也不过是一个官员身份,与能够世袭罔顾而已。甚至这世袭罔顾也不过是潜规则而已。 但是冯立却是国子监出身,在府学任职,却也是士林中人,看上去不显山不漏水,谁知道人家的学生之中有何等人物。再加上他本身就有监生身份,很多事情上享受举人待遇。周家与之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周梦臣与王道之两人在冯立两侧拱手侍立,唯恐给冯立留下什么坏印象。 周梦臣暗想:“冯教授已经到了,县尊也该出来了吧。”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四章 见县尊 第四章 见县尊 正如周梦臣所料。 片刻之后,刘师爷请了两人进去。 一进大堂却发现大堂之中,不仅仅是县尊与冯教授,还有黄主薄,乃至于县丞,等几个县衙里面的头面人物。 周梦臣与王道之一并行礼,道:“拜见县尊。” 周梦臣偷偷的打量县尊,却见县尊虽然一身官服,但并没有太好的气质,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一把山羊胡子,一对绿豆小眼,明灭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周梦臣的错觉,他只觉得这县尊眼睛之中,时刻在闪耀着光芒,而闪耀的不是别的光芒,就是金光。 眼中只有钱。 县尊咳嗽两声,说道:“人都到齐了,周训士已经去了三年了。本县的阴阳训士乃是掌一县之灾异,授时,上干天和,下涉朝廷,事关重大,不可有缺,故而,要得贤人而用之,方能上不负朝廷,下不负百姓,也是本县治平之道,孔子曰:------” 周梦臣之上低头听着,心中却满是腹诽。 阴阳官如果真的那么重要。 就不会在父亲死后空缺了三年,其实这三年之内,钟鼓楼上如果出了什么技术问题,还是周梦臣过去解决的。也就是说,整个江夏的晨钟暮鼓,与夜里更夫,等等大小事务,都是周梦臣处理的。 不过,没有走袭职的程序而已。 县尊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终于到了最后。说道:“今有秀才王道之,原九品训士周观星之子周梦臣,乃是本县青年才俊,只是这位置只有一个,本县也左右为难,唯恐误了国家,今日请来了冯教授,与本县一起,点评两位青年才俊,也算是示天下以大公,宣平明于百姓。” “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话,洋洋洒洒数百字,说得阴阳顿挫,摇头晃脑。这里的大小官吏自然不会拂了县尊的面子,齐声叫好。 县尊微微捻胡,对周梦臣与王道之说道:“你们两个可曾听明白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听明白了。” 县尊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废话了。阴阳历算之道,素来高深莫测,只是今日不过一较高下,即便有胜负上下,也不要伤了和气,就不要搞得那么正式了,这样吧,我口占三道题目,你们两人谁先答出来,谁就胜,两位以为如何?” 王道之与周梦臣自然不敢说不字。 只是周梦臣心中一下子的变得紧张起来。 他之前的自信,从来是数学是不会骗人,与很多文章不一样,即便一篇同样的文章,在不同的人眼中,也会有不同的评价,如果这里面再掺杂了私心,会有太多,你明知道有问题,却拿不出证据的办法搞掉一个人。 但是这种比试,却不是考试了。 周梦臣都疑心王道之,已经先知道答案了。看王道之一点也不惊讶的表情,周梦臣更加确定这一点了。 “我不仅仅要答对,还要快。”周梦臣心中暗想。 县尊说道:“如此,我便出题了。”县尊微微一顿。说道:“今有积一十三万六千一百六十一步,问为方几何?” 王道之与周梦臣同一时间脱口而出,道:“三百六十九步。” 话音一落,县尊与王道之还有刘师爷,都死死的看着周梦臣,特别是县尊,绿豆大的眼睛似乎忽然睁大了不少。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脏有一些跳的厉害。 这一道题本质上,其实就是开平方。 乃至汉代九章算术之中的原题改变了一些数字而已。用现在的话说,有一块正方形的土地,面积为136161步,那么他的边长是多少?步,是古代的长度单位。用时候也做面积单位来用。 开平方对周梦臣来说不难。 难的是口开平方。 这一刻,周梦臣确定了。王道之事先知道答案的。 不是周梦臣小看王道之,实在这种高速反应能力,即便是现代人也未必有。更不要说王道之了。周梦臣之所以能答出来,一方面是县尊给的数太小了一点,不过是三位数而已,对于很多理科生来说,有些数据根本不用算,大脑里面就有。之前都做过的。而且周梦臣也经过一些速算训练的。二来,就是周梦臣两世为人,似乎整个大脑开发程度,要高了不少。或许能与他当年见过的天才学霸同学能比一比了。 即便如此,周梦臣回答之后, 也迅速在心中算了三遍,确定是没有问题的。他才有心看其他人的反应。 王道之,刘师爷,县尊都是知情人,所以他们满眼不可思议,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样题目,已经非常难了,几乎是他们思维想象的极限了。在他们看来,这种题目,给他们一两刻钟,也未必能做出来。更不要说应声而答了。 黄主薄更是面露喜色,但是随即又露出担心的神色。这才一道题而已。 冯立看向周梦臣的眼睛之中多了一丝欣赏。看向王道之的眼睛之中多了一丝疑惑。 冯立本来不想掺和这一件事情的。只是人在俗世之中,总是难免有很多牵绊,不是他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不过既然来了,他也事先做好功课,对于周梦臣的情况,他打听过,算得上是家学渊源,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这个时代,有这种家学的人,就被人高看一眼,所以周梦臣口算开方,冯立并没有多少怀疑,有的只是欣赏。 但是他也打听了王道之,却并没有打听出来,王道之在算学之上,有什么专才之处。 这一下子开窍了? 冯立在怀疑之中,不过他为人师表,即便是有说怀疑,却也不好轻易下结论。 县尊轻轻咳嗽两声,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说道:“好,第一题平局,再来第二题。”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又是同样的结果,王道之与周梦臣齐声说道:“二十三。” 周梦臣暗暗鄙夷王道之,作弊也不好好选几道难题。居然用《孙子算经》的原题。 这一套题其实古代数学的一个热点,甚至在这一道题的基础之上发展出来,方程式,也就是古人所谓之天元术。这也是为什么方程要叫,二元一次的原因,天元在古代就是指未知数。 这一道题非常经典。解释成现代语言,就是有一些物品,不知道有多少个,只知道将它们三个三个地数,会剩下2个;五个五个地数,会剩下3个;七个七个地数,也会剩下2个。这些物品的数量至少是多少个? 当然了,这一道题即便不是孙子算经的原题,周梦臣也能解,只是或许不能瞬息之间答出来了。 王道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不顾场合的问道:“你看过《孙子算经》?” 周梦臣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也看过吗?” 周梦臣从来不将家里的藏书当一回事,却不知道整个明前期,都是中国数学史上少有的黑暗时代,甚至这个时期的数学水平远远比不上宋元时期,出现了大量数学典籍失传,还有大量先人的著作,被当时人所质疑。 他们根本理解不了。 王道之好容易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一道难题,却被周梦臣轻易解开,而且是瞬息之间。 让王道之心理非常不平衡。 县尊冷哼一声,此刻也有一些不悦。 县尊是不想周梦臣袭职的。毕竟他收了钱,是要办事的。而且这些胥吏还一并出力,弄出而今的场面。如果周梦臣袭职成功了,这些胥吏们,还不知道怎么蹬鼻子上脸的。所以才设计出这个比试方式。 三道题目,乃是刘师爷与王道之商量出来的。 第一道题是提高计算量,中国古代并非没有开方术,只是比较繁琐。他们都没有听过谁能口算,或者心算的。第二道题,就是一道难题,难到了什么程度?难到了刘师爷与王道之想要变更一下里面的数字都做不到。 不得已才用了原题,想来《孙子算经》早已失传了,就是大内永乐大典上,在孙子算经下面也是写着“阙”。王道之也是好容易,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得以看上一眼,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居然看过。 让他的种种努力,都做了无用之功。 县尊脸色微微阴沉,说道:“好了,听第三题。” “今有望松生山上,不知高下。立两表齐,高二丈,前後相去五十步,令後表与前表参相直。从前表却行七步四尺,薄地遥望松末,与表端参合。又望松本,入表二尺八寸。复从後表却行八步五尺,薄地遥望松末,亦与表端参合。问松高及山去表各几何?” 王道之也不是笨蛋,终于在最后一道题上用了中国中古数学之中最难的一点的一点,就是勾股法。 方程式,勾股法,天元术,都是中国古代数学给世界的贡献。不能说不辉煌,只是对周梦臣来说,还是差了太多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五章 王道之的发难 第五章 王道之的发难 王道之立即说道:“松高一十二丈二尺八寸;山去表一里二十八步、七分步之四。” 周梦臣几乎一并说出道:“松高一二丈二尺八,山去表,三百二十八点五七一四二八循环步。” 王道之面露喜色,说道:“周兄,你错了。” 周梦臣瞬息之间,却已经明白他们两人的分歧在什么地方了,轻轻一笑说道:“敢问冯教授,谁对谁错?” 冯立皱眉,说道:“平局。”随即训斥周梦臣说道:“谁给你的臭毛病,明明可以用这分数说的,标新立异做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循环步!” 几乎在王道之脱口而出的时候,冯立就知道王道之的底子了。 王道之与周梦臣之间的区别,关键在两点,第一,周梦臣算的有些仓促,没有将三百步换算成里,古代一里就是三百步,第二,就是将七分之四步,写成了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冯立心中默默一算,就明白了。 但是王道之却不明白。 如果之前的题目都是王道之,在弹指之间算出来的,这种强大的计算力,根本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这一道题,是利用三角形勾股定理之中,两条边比例相同的特点,设定方程然后解出来的,当然古代有一种特别用来解这种题目的办法,叫做重差术,这里就不追溯了。计算量一点也不少。也就是周梦臣能做到这一点,再加他思路清晰,几乎在县尊阴阳顿挫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就已经将题目想明白,并开始计算。最后更是一边说一边算,才忘记了一点细节。 比如单位换算。 比如古人计算不大喜欢用小数,比较喜欢用分数。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谢过冯世叔教诲,弟子明白。” 王道之听过冯立的名声,听了冯立的话,心中默算了好一阵子,才算弄明白,两者相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刘师爷说道:“诸位,两位贤侄实在令人惊艳,只是这位置只有一个人,当如何选择还请县尊示下。” 县尊咳嗽两声,正要说话。黄主薄出列说话道:“县尊,我那姐夫在县里操劳了一辈子,既然他的儿子有天分,还请县尊照顾一下旧人。” “对,请县尊照顾一下旧人之心。” 黄主薄一说话,旁边的六房主事,捕快班头一并出列说道。 县尊捏着山羊胡子的手中顿时凝固了。 他本想在师爷的配合之下。一口将这一件事情给定下来。却不想,黄主薄把握的节奏很好,不前不后,一下打到了关键地方。县令固然是县衙的主宰,但是真要将三班衙役,六房书手一并得罪了,县令也不好过。 当然有能力超群的官员,一口气将整个县衙给开了。也能镇得住场面。却绝对不是而今这位江夏知县。 江夏知县正在犹豫的时候,王道之一咬牙说道:“县尊,学生有一言。” 江夏县尊心中暗道:“一百两。”随即说道:“讲。” 王道之说道:“启禀县尊,学生与周兄不打不相识,而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周兄在术算之道上,高山仰止,只是我有一个小问题,只要周兄能答出来,我就告退,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不知道周兄敢答应吗?” 王道之说的好听。 但是一个不公平的赌约。 王道之仅仅说了,他如果问不倒周梦臣,他要怎么做,却没有说。如果周梦臣没有说明白,将会怎么办? 有县尊的偏心,自然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周梦臣与王道之的公平竞争,却演变成为王道之作为考官,周梦臣作为考生的比试。周梦臣也知道不公平。他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而是向县尊行礼说道:“全凭县尊做主。” 县尊捏着山羊胡子,沉吟片刻,心中再次想道:“一百两。”县尊办事,,明码标价,五百两没有给他弄到这个官,但也会让他得到站在这里的机会,而这种有特别倾向性的话,一句一百两,公平的狠,堪称童叟无欺。 什么办事没有成? 抱歉,县尊从来是在乎自己出了多少力,而不是能不能做到。 县尊哪里想到,这样一件事情,居然有这么大的阻力。 县尊此刻还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而感到暗暗感动,比起那些收了钱,什么也不做的人来说,要好上太多了。县尊悠悠的说道:“可以试一试。” 王道之紧紧握拳,心中暗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敢问圆周率数值,当然了,前辈已经有说叙述了,请再一步推演之。” 冯立听了,顿时大怒,他本来不想多说话,毕竟得罪人。 只是王道之所言太过分了。 圆周率的数值一直是古人研究一个重点,从刘徽,祖冲之父子,相继研究,已经到了小数点后七位数。从此之后,就没有什么进展。一方面是圆周率的计算是用割圆法,已经算到了三零七二边形。计算难度越来越大。 另外一方面,中国古代数学从来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务实的原则。就是解决现实问题。很少专门说什么原理,在数学的分类之上,也不是以数学原理来分类,而是以要解决的某些现实问题来划分的。 如果看大部分古代数学典籍,就会发现,就好像是一本本习题册,将治国,工程,测算,天文。水利等方面的遇到的问题,单独列出,并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而古人发现,即便是圆周率算到了小数点之后七位数了。但是真要计算的话,用314就够了。 所以也很少有人继续在这个基础上继续研究。 这其实也是中国古代数学的停滞的一个原因,当中国古代数学发展到宋元时期之后,可以说大部分普通人能想到,能接触到的问题。古代数学之中都有解决的办法。甚至有些高深的问题,对现实问题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真正走向了无用之学。 就好像有些现代人说,高考考数学做什么?其实古人以及给出了答案,在宋元之后,古代数学进入一个长达数百年的低谷停滞期,然后才有西方科技超过中国。 数学水平的高度,是科学水平的先兆,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冯立正是明白这里面的难度,才勃然大怒,说道:“县尊,这太过了吧,圆周率之算,非大家不能为之,知道的,知道今天不过是一个小小九品官袭职而已,不知道,还以为我大明钦天监正的考核,要江夏县来进行了。” 县尊咳嗽一声。 其实他们对数学都是一知半解。 特别是县尊,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下面报上来的题目与答案而已,至于为什么,他根本不清楚。至于王道之,倒是临时报佛脚,做了一些功课。但是数学不是其他东西,如果没有基础的话,突击学习,能有什么用处? 王道之知道的,更多是一些数学历史上的掌故而已。 一 所以他才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难题。 县尊心中暗道:“一百两。” 县尊打着花枪说道:“冯教授,总要问问周贤侄才好吗?是不是周贤侄?” 县尊不敢对冯立怎么样,但是看向周梦臣的眼神,却有一丝阴沉。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心中对这个职位,不再报什么希望了。这个九品官在周梦臣心中并不如母亲心中那么重要,在母亲心中大概是祖业。但是对周梦臣来说却是一分工作而已,有这个工作自然好,但是没有这个工作,周梦臣也不觉得自己会在古代吃不下饭。 他此刻的重点放在冯立身上了。 暗道:“今日县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我即便胜过王道之不知道多少,这位置也未必是我的,倒是这位冯教授,在府学之中桃李满天下,并且在数学之上有说专研,今日一看人品也不错,如果得他看重,说不定正如舅舅所言,别有一番天地。” 周梦臣说道:“回县尊,已经有了。” 冯立顿时双眉竖起来说道:“不可能。你说多少?” 他本来对周梦臣印象不错,但是听了这一句话,顿时变得不好了。 因为他知道圆周率的难度,用割圆法的话,不知道算到什么时候,根本没有口算出来的可能。 周梦臣行礼说道:“ 314159 26535。”周梦臣本来只想多出一位,却一个嘴滑,多说了两位。其实他并不能将圆周率背到几十位后面,但是十几位还是可以的。但是他担心吓着人,别人反而不相信了。 冯立立即说道:“拿算盘来。” 立即有人送上一个算盘。冯立厉喝道:“不够,再拿。” 片刻之后,冯立将这四五个算盘拼接在一起,用毛笔在上面标好数位。然后活动一下手指,双手一上算盘,只听见清脆的算盘声音连接在一起,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冯立双手算盘,快如雷电,却目不斜视。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恍如疾风骤雨。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六章 上元积年 第六章 上元积年 好一阵子,风雨一时具静。 冯立并不是试着算圆周率,而是将周梦臣的数据代入公式之中,验证一遍,却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或许有些出入,但是最少第八是确定的。这已经让冯立吃惊无比了,即便答案正确。却也不敢相信,说道:“这应该不是你算出来的吧。” 周梦臣听了,心中有些无奈,周梦臣能理解冯立的怀疑,更是明白解释不清楚。只能顺着冯立的话来说了,毕竟很难解释圆周率的计算,因为这根本就是笨功夫,后世都是用计算机算的,也很难有是便捷的办法。以这个时代的速度,好几年甚至一个人大半辈子,都花在这一件事情上,或许能圆周率往后面推几位, 这还是在不算错的基础上。 周梦臣说道:“冯教授明鉴,这是家父算的。”他叹息一声,说道:“家父在时,常以割圆为乐,同时教授我家学。方才记下来的。” 冯立叹息一声,说道:“不知道,这武昌城之中居然有如此一位大才,不能朝夕请教,已经是大憾了,却不想斯人已去,唯有遗风。更令我望而兴叹,恨不能做把臂之游。你今后就叫我冯叔叔吧。”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冯叔叔。” 黄主薄在一旁几乎要笑开了花了。 今日算是将县尊得罪狠,不过与冯教授搭上关系,也算是另有出路,甚至黄主薄心中打起了,想办法让周梦臣走科举这一条路,之前那是没有关系。而且阴阳官子弟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而今将这个官丢了,却有了这个资格,未必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县尊,周兄之父,固然是斑斑大才,只是今日考的是周兄,而不是周兄之父。”王道之连忙说道。 县尊看了一眼王道之,心中暗道:“一百两。”说道:“王秀才所言极是,这一题就不算了。王秀才,你再出一题。” 冯立此刻反而不说话了。他早就看明白县尊的意思了。今日反而想看看,这一位新认下来的贤侄有什么本事,也看看着这个王道之,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又能想出什么样的难题。 王道之,一时间额头见汗,说道:“请周兄求上元积年。” 周梦臣几乎哑然失笑,说道:“王相公,你知道什么是上元积年吗?上元积年,又称历元,乃是日月五星汇聚之时,总体上来说,必须是甲子日的夜半,冬至日,月朔日,五星汇聚。但是这首先你要给我这天文数据。不然我怎么算?真来口算啊?” 一部数学史,半篇求上元。 这是对古代数学的概括。 推动古代数学发展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天文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天文历法与数学是不分家的。 而在历法之中,求上元积年,是很长一段时间一个重大问题。 上元积年又称历元,作为理想历法的开始,它必须是一切的源头。在历代历法家眼中,必须日月五星在同一点出发。才能将今后日月星辰一切运转给算在其中。上元积年可以说是在求一个日月五星汇聚的大周期。 其实这个问题,在周梦臣看来,与之前那个物不知数的问题差不多。就是求一个能符合日月五星等运行周期的最小整数解。 这必须要用到,日月五星的测算数据。不然真让周梦臣凭空算啊? 王道之一时间被噎住了,他对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他只想难住周梦臣。就将他心目之中难题,一个个抛出来,至于这难题为什么是难题,就不知道了。 县尊心中默念道:“一百两。这下五百两已经够了。”他轻轻一笑说道:“要不,你再出一题?” 王道之,收肠刮肚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有什么难题了。 冯立轻轻一笑,问道:“我给你数据,你会算吗?” 周梦臣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好。”冯立抽出一张纸。捏笔在上面落下几十个字,说道:“这是宋代开禧历的各项数据,那你就算一算吧。”随即冯立将自己的位置让开,示意周梦臣用算盘。 只是周梦臣不能说不会用算盘,但是在冯立面前就是不会了,用算盘算简单的加减还可以,验算这种不定方程组,周梦臣更喜欢用纸笔。 周梦臣谢过,只是讨要了一些纸笔,开始验算。 他思忖片刻,就下笔如神,不过片刻,就写满一张草稿,放在一边。冯立眉头紧锁在一边看着。一张还没有看完,周梦臣另外一张稿纸就放上来,冯立立即将下面一张拿出来,与第二章稿纸铺开 但是一会儿功夫,第三张稿纸也出来了。 冯立随手一指,说道:“你,将稿纸铺开。” 冯立并没有特别指谁?但是黄主薄却上去,小心翼翼的将稿纸铺开。片刻之间,就将整个桌子给铺满了。 一来,这数字比较大。 所谓天文数字。数字都是好几位,计算量很大,说需要的空间也很大。 二来,就是毛笔了。 周梦臣对毛笔不能说不会用,但是毛笔本身特征,让他不可能将字写得太小。如果看过古书就会发现,古人一页纸不过两三百字而已。 冯立陷入沉思之中,周梦臣的解法,冯立有些能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但是能看出玄妙所在。 周梦臣解了好一阵子,最后算出来606510日的大周期。 然后最后确定公元前二百四十八年冬至为上元。 周梦臣恍惚想起,秦始皇登基就是公元前二百四十七年,而秦历似乎是十月为岁首的,也就是说,在秦历之中,乃是秦始皇登基那一日,就是上元年。而下一个上元,乃是一九六二年。 这两个年份,不得不让周梦臣有一些别的联想。 随即周梦臣摇摇头,将这些胡乱猜想从大脑之中甩出去。 冯立此刻已经草草的看过一遍周梦臣的草稿。 周梦臣已经尽量将很多数学术语,都以这个时代的话语写出来,比如说未知数,他设定的就是天元,地元,人元,神元,鬼元等等,如果不够用,就随便找一个字,在后面坠一个元,就代表了未知数。 不过,周梦臣用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却是改变不了的。 冯立说道:“你用的草码,却是很有意思。” 其实中国古代数字体系之中,有一套自己的数码。而且这个草码也如同书法一样,在不同的数学家上,也有或多或少的出入。在很多人印象之中,古代是有标准字体的,其实不然,只是约定成俗而已。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异体字了。 冯立刚刚开始不认识这些数字,但是他本身精通数学,看一会就明白了。也没有觉得什么大不了,只是当成周梦臣自己计算的时候,写的一些草码,就好像有人在解题过程之中,写了一些自己才能懂的符号。 不过,他也发现这个草码好像比较好用。 周梦臣束手而立,说道:“谢过冯世叔夸奖。” 王道之也跟着冯立看了一会儿,但周梦臣所写的对他来说,犹如天书,即便是看得头昏脑涨,却一点也看不明白。只是过来问冯立说道:“冯教授,这------” 冯立翻了一个白眼给王道之,说道:“怎么,你看?” 王道之连忙退后说道:“学生不敢,只是周兄算对了吗?” 冯立说道:“不知道。不过凭这一手本身,去钦天监搓搓有余了,这样吧,你这个九品官,也不要了,我写信向叔父推荐,让你进钦天监。” 冯立这番话一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王道之大喜过望,毕竟周梦臣如果去了钦天监,就没有人与他抢这个位置了。 但是县尊却有另外的想法。 冯立之所以被重视,一方面是因为冯立乃是府县教授,官职不高,却是士林中人,交游广阔。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冯立的家世了,冯立的叔叔就是前湖广提学使。而今虽然不在位置上了,但是官场人脉还在。 不是一个举人出身的县令可以得罪的。 县尊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突。 县尊虽然不懂数学,但是懂人心。懂人情。他对冯立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冯立科举不成,只能当一个教授,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在数学之道上,却是名声在外的,一个很高傲的人。 今日来趟这一趟浑水,就让县尊有些吃惊了。 冯立对周梦臣的态度转变,也是被县尊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漠视,到最后的视如子侄。乃至而今,要推荐钦天监的官职。 其中原因自然不是周梦臣有别的本事,就是周梦臣的数学上的造诣。 如果说周梦臣在算学上的造诣,得到了天下人的公认,那么这个否定周梦臣算学方面的人,就成为了什么人?岂不是跳梁小丑? 县尊一瞬间,就有了决定,说道:“果然是家学渊源,而个阴阳官,本县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祖上的名声。” 此刻,县尊早已将王道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毕竟王道之的五百两已经花完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七章 袭职 第七章 袭职 面对县尊的皮笑肉不笑的夸奖。周梦臣心中心思乱转,看了一眼黄主薄满脸的希冀,心中暗道:“罢了。” 他知道,今日得罪了县尊,今后他即便是袭职之后,日子大概也不会太好过的。只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令。周家在阴阳官的位置上世袭十代有余,而任何一个江夏知县能待十年就算多了,特别是而今,官员任期似乎越来越短,一般来说,一个县令能任满一任,也就是三年就算难得了。 即便有些为难之事,也不过是一两年之内。 而担任这个阴阳官,几乎是与国同休,不,甚至朝廷亡国了,他们还是早就守着旧业。 即便是明清易代,钦天监之中有很多官员也是继续留任的。 各地阴阳官也是如此,不过前提是不死在战乱之中。 这是一个子孙数代的家业。 至于冯立所言,周梦臣只能当客气话。初见面的人,叫一两声叔叔,就真当是自己亲叔了。如果真是如此,就不知道是谁傻了。 周梦臣立即向县尊行礼说道:“属下定然不负县尊厚望,也不负祖上名声。” 冯立见周梦臣如此,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让人将周梦臣的稿纸收集起来,他一把拉着周梦臣的手出了县衙,就寻了一个馆子,让周梦臣一页一页给他讲解。讲解了好一阵子,才算消停下来。 也让周梦臣长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说啊? 前文说过中国古代数学的高峰就是宋元时期,更准确来说,是两宋之后,以及两宋影响力消耗殆尽的时期,毕竟元朝很短,而且元朝后期就缺少有影响力的数学家了,可以郭守敬紫金山学派之后,就少有能力的数学家了。 而今更是如此。 冯立年纪也大了,何多观念都顽固无比。身份又比周梦臣高,不能将他看成普通的学生,讲解的时候,要讲究方式方法。 这让周梦臣很是头疼。 冯立好一阵子才算搞懂这到底是怎么算的,他长叹一声,说道:“原来秦九韶算法是这样的。” 周梦臣有些不明白,他问道:“世叔,这秦九韶是?” 冯立说道:“秦九韶乃是宋人,专精数学,我有一本《数学九章》,我给你的数据,其实这本书其中一题的,就是求上元积年,只是给我看, 我都看不懂,看来我老了,继往圣之绝学,就要你来做了。” 随即冯立将店家叫来,令他去冯家取来这一本书,将这一本书给了周梦臣,说道:“我知道贤侄家学渊源,日后成就,定在秦九韶之上,只是古人学问,不好在我的手中失传。” 周梦臣心中感激。 因为他知道,这个年代书籍代表的意义。特别还是手抄本。 虽然宋代出版业已经很发达了,但是很多书籍还是不会出版的,就好像是《九章算术》,这一本书对中国数学的意义,就相当于《几何原本》对西方数学的意义,但是这一本书,仅仅出版过两次。 第一次在北宋,国子监版,是作为国子监的教材而出版的,第二次就是南宋时期,因为靖康之耻,所有书籍散失殆尽。才有过一次再版,每一次数量都不多。在明代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在一些藏书家的手中。 而秦九韶的著作更是没有出版的机会。 等秦九韶的著作第一次出版,已经是近代了。 在古代,这种手抄本的书籍,不仅仅是书籍本身,也代表的知识与传承。 周梦臣起身行礼,说道:“谢过世叔。” 冯立大笑说道:“好,得英才而育之,是人生一大幸事,不过你,我已经教不了的,让你如此英才叫我一声叔叔,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当浮一大白。” 周梦臣举杯说道:“既然叔叔有此雅兴,小侄自当奉陪。” 却说,周梦臣与冯立在酒楼之中推杯换盏,一时间似乎是亲叔侄的摸样。而王道之却在县衙之中坐立不安。 好一阵子,刘师爷才从里面出来。 王道之立即迎了上去,抓住刘师爷的衣袖,说道:“刘师爷,县尊怎么说啊?” 刘师爷一甩衣袖,将王道之甩开,说道:“怎么说?还能怎么说?你这事情做的好不地道,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却来怪县尊大人,你是不是脑袋里面有毛病啊?这样的钱,有退的可能吗?” 王道之脸色涨红,气愤不已,在他看来,这本来是县令一句话的事情,好好的弄什么比试,即便弄什么比试,最后不是冯立答应给周梦臣推荐钦天监了。不就能顺坡下驴了。反而最后反悔了。 不帮他,反而帮周梦臣了。 而且五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钱有很多都是他叔叔出的,单单靠王道之自己,他可是弄不出这么多钱的。这样一笔钱,即便在北京,也弄买一个小院子了。在武昌这地方,更是小老百姓一辈子,都不能赚到的钱。 事没有办成,更是一点不给退的。 是的,王道之也知道,这样的钱很难要回来的,但是王道之小的时候,家里很穷,自然是明白钱是多重要,他是不甘心。 王道之说咬着牙,脸上青筋爆出,说道:“刘师爷,这事情之前,你可是打过包票的。说没有问题,现在事情没有办成,还不给退钱,我家的钱,却不是那么好拿的,你要想清楚了。” 刘师爷冷哼一声,说道:“幺幺,吓唬谁啊?你叔叔那个假道士,去别的地方招摇撞骗,也就罢了,还在家乡这么做,去武昌城的大街之上问问,谁不知道王某人是一个什么人?怎么而今赚了一点钱,敢在县衙门口耍横了。” “这钱一点也不可能退。你在说话前,想清楚了。” “这一套衣服穿上不容易,我家县尊想要脱掉他,却是容易的。” 王道之一身朱子深衣,也就是秀才的衣服。表明的是他秀才的身份。虽然秀才身份免除不仅仅要县令点头,还要通知学政,但是县令铁了心这么做,也是能做成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某些贪官。 王道之也明白这一点,也不多说了,只是咬着后牙槽,说道:“好,好,好。” 随即大踏步离开了。 显然是余怒未熄。 不过刘师爷并不是太在乎的。 如果不是王家还是有些背景的,刘师爷觉得不会让王道之,这么简单出了县衙。真以为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是假的。 刘师爷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又回到后院之中。 却见县尊大人斜躺在一张春椅之上,身边有三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一个个长的面容姣好,水嫩水嫩,满脸的胶原蛋白。粉扑扑的,不用胭脂自动人。一个在身后按摩肩膀,另外两个在两侧轻轻敲着小腿。 刘师爷进来之后,小声说道:“老爷。” 县尊绿豆眼睛从眼皮下面透了出,说道:“打发了。” 刘师爷说道:“已经打发了。” 县尊看了刘师爷一眼,又将眼睛藏在眼皮下面,说道:“说什么了。” 刘师爷说道:“倒也没有说什么,不过说了一些,有得没的,说王家的钱不好拿云云。” 县尊冷哼一声,说道:“我办事从来公正,一手交钱,一手办事,在堂上,我一共为他说了五次话,五百两早花光了,难道让我帮他白办事啊?这还是他钱没有使够。” 刘师爷说道:“是是,还是年轻人不懂事,如果他叔叔在这里,就不会这么样做了。” “对。”县尊享受着按摩,说道:“年轻人不懂事,不过,有一个人比他更不懂事。”县尊忽然睁开了双眼。 刘师爷心中一顿,说道:“县尊,说的,可是哪个周梦臣。” 县尊说道:“对,就是他,不识抬举。他弄的那些事情,我就不说了,就当他年轻不懂事,但是而今他上任了,一点礼貌都不懂。哪里将我放在眼里了?” 听这一句话,似乎周梦臣袭职,是县尊一手玉成的。 刘师爷也明白,县尊不在乎什么礼貌不礼貌。他只在乎代表礼貌的东西。比如礼物,如果这礼物是黄白之物,就再好不过了。当然了,古董字画,田产宅院,县尊大人不为己甚,来者不拒。 但是你不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特别,周梦臣之前大大得罪了县尊,应该送给多的礼物,表示一下歉意,修复一下关系,这才是懂事的人要做的事情。 这样一来,县尊大人就会宽宏大量的原谅你。只是什么也没有,是几个意思? 刘师爷眼睛一转,说道:“县尊,可是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县尊有些犹豫,说道:“不大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今这个冯立似乎对他不一般。”县尊倒不是怕了冯立,但是县尊从来是生意人,不做赔本的买卖。 刘师爷对县尊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思量片刻,说道:“我有一个主要,如此如此如此。” 县尊听了,眼睛一亮,说道:“好。”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八章 九品阴阳训士周梦臣 第八章 九品阴阳训士周梦臣 每一个人的审美都是时代造就的。 就好像而今,周梦臣并不觉得他一身绿色的官袍,浑如一大绿头苍蝇,身前还有一块小补子,这块补子上面有一个非常抽象的图画,一匹白色马上面有一些抽象的火焰图案。马蹄下面一好像鱼鳞一般的波浪,象征着海洋。有人管这玩意叫海马,如果不是周梦臣在后世见过海马,就真相信了。 果然是有海有马,就是海马。 宽宽大大的,倒是很舒适。 但是周梦臣,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看。 只是周母与周大壮却一个劲的说好看。 特别是周母忽然就眼含热泪了。周梦臣连忙上前,说道:“娘,你怎么了?” 周母说道:“这大好的日子,我本不该这样,只是我想起你爹了,你爹当初就是这个样子的。” 周梦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母,周母却也知道场合不对,说道:“我不哭,我不哭。而今看见成功袭职,然后再娶一媳妇。娘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即便去见你爹,也能安心了。” “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值,万万不可怠慢了,要给县尊留下一个好印象。钟鼓楼那里的事情,都是你父亲的老人,说起来,都是你的长辈。你要恭敬些。” 周母絮絮叨叨,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周梦臣只能点头应承,说道:“好好。时间不早,我要先走了。” 周母喊道:“大壮。大壮。” 咚咚,一阵子沉重的声音。周大壮过来了。说道:“夫--- 人----。” 周母对周梦臣说道:“你带着大壮去。” 周梦臣说道:“这不大好吧,大壮他-----,而且我什么事情都能做,要他做什么啊?”说大壮是傻子,有些过分了,但是他反应慢。却是事实。 周母说道:“你与之前不一样了。你现在是官了。岂能没有随从?” 在周母与很多百姓眼中,当一个官,哪怕是一个九品官,也是大不一样,排场要讲起来。 这让周梦臣感到很无奈,却不能听从母亲的意思。 周梦臣一身绿色的官袍,胸前有一个据说是海马的正方形补子,脚踏官靴,走在长街之上。这一条长街也就后世武汉市的民主路上。两侧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这里就是整个武昌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五里长街之内,有粮铺,有布庄,有各种买卖行,自然也有医馆。其中有一家最大医馆,号称李家医馆。主人家据说在太医院当过吏目,回乡行医。周梦臣的父亲就是在这个医馆寻医,只是天命难为。 这一条长街。 周梦臣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 今日却发现这些街坊邻居,变得格外的热情。 一个个都来打招呼,一个人说道:“周小官人可是上班?” 上班这词,唐朝就有了。那时候指朝廷命官上朝,要要列文武两班,所以叫上班,后来这个词意也就扩散开来了。不过大多数指朝廷或者士卒到指点地点工作,因为这个时代,大部分机构都是国家的,私人没有这个说法。 周梦臣立即笑着说道:“是,今天是第一天。” 片刻之后,又有一个人说道:“周小官人,可是上班?” 周梦臣笑着说道:“是啊?” 转眼之间,另外一个人过来说道:“周小官人,可是上班?” 周梦臣只能含笑点点头了。 前文说过,在钟鼓楼附近,乃是衙门密集区,县衙也是如此。只是在别的城中,县衙都是在城池最中央的,但是武昌府附郭县江夏县的县衙,却在边边角角之中了,武昌府最中心的是蛇山,蛇山将武昌城给分为两半,然后就是楚王府,巡抚衙门,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司衙门,至于府学,提学使,总兵府等大大小小的衙门,基于蛇山南北坐落,而江夏县衙是一个也比不过。只能委委屈屈的待在角落之中。 就好像江夏知县的地位一般。 周梦臣走到衙门附近才算松了口气。 因为这一带衙门密集,都是那种长长的街道,街道两侧是一溜的围墙,一个门户都没有。寻常百姓,都不会在这里出没。即便有几个正门,都是那种数重开间的衙门大门,有衙役把守,门槛高着很,百姓宁肯绕道也不会走这里的。 周梦臣忍不住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今天街坊们都有些不对劲?大壮啊,你说他们怎么了?” 一向少话的大壮结结巴巴的说道:“羡慕,巴结。” 周梦臣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吃惊是大壮反应这么快,还是吃惊他居然说中了。 是的,一个九品的小官似乎不算什么,一年也不过二十七石米而已。但是有官身就是官面的人物,别的不说,周梦臣是有资格见县尊的。有这一层关系,很多事情都不会到周梦臣身上来。但是对一个小老百姓来说,即便是再小的官,也是官。或者做不到灭门府尹,破家县令,但是折腾一家人,却也是很容易的。而且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要登周家的门,想周家帮忙疏通关系。 古代的公务员与现代的公务员,完全是不同的物种。 周梦臣忽然觉得有些理解母亲了。 在大明,或者说在古代,想要改换门庭,想要让人尊重,只有一个路径,那就是做官,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而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周梦臣也有几分迷醉。 他看天色不早了,快步来到了县衙,从侧面进去,先到了黄主薄的签押房,也就是办公室。 古代县衙,并不仅仅只有县令自己。号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吏房、户房、粮 科、礼房、匠科、马科、工南科、工北科、兵南科、兵北科、刑南科、刑北科、铺长司、承 发司、架阁库等等的。 周梦臣这样的阴阳官虽然也隶属于这县衙,在这里也有一张桌子,不过却是常年在钟鼓楼那里办公的。 黄主薄今日早早就到了。等周梦臣来了之后,开始叮嘱周梦臣一些注意事项,说道:“县尊对你的印象不好,你今后少来县衙,每日在钟鼓楼便是了,只要晨钟暮鼓,还有夜里打更不出乱子,县令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这些事情,我不担心你,但是上报祥瑞灾异之事,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古代的生产生活对时间要求并不是太高的,只要不是差太离谱。即便出一些差错,也没有什么问题。唯独是上报祥瑞灾异之事,却是重中之重,虽然地方上每隔一段时间,会将这一段时间地方发生了样的事情,比如大雨,雨量多少,大风,风有多大,还有电闪雷鸣,等气候,或者说极端气候记录下来,上报钦天监。但很多时候,这些东西都会成为钦天监之中压箱底的废纸。根本没有人看。 但是也有不一般的时候。 当朝廷有人拿这个说事,攻击政敌的时候,反而就成为大事了。 虽然一般来说,都是拿北京附近的灾异天象,作为借口,但也有可能拿地方的天象说事。 阴阳官不能不报,不报是失职。但是这有这么一天,阴阳官也要吃挂落。 所以这里用笔,要好生斟酌,就不是单单聪明就行了。 其中经验,黄主薄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说道:“这样吧,你上报之前,先拿过来让我过目。” 周梦臣说道:“是。” 黄主薄说道:“今天,你要去拜见县尊。估计县尊要为难你。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忍下来。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周家一家子,都在你身上了。” 周梦臣说道:“外甥明白。” 黄主薄说道:“去吧。” 周梦臣起身离开,去找县令。打听之后,去听说县尊在后院还没有起。他只能在二门外等着。 县衙的结构,与皇宫的结构是一样的,前面是办公区,有大堂,两侧都是各路官吏的签押房,再外围的还有监狱等等。而在后面就是县令的生活区。所谓之后衙是也。 一般来说,非女眷是不让进去的。 周梦臣只能等着。 似乎,县尊有意晾晾周梦臣,周梦臣等了好一阵子,县尊也没有见他,只有刘师爷出来。请周梦臣在客厅坐了。 刘师爷一边轻轻用茶盖拨着插碗,言语之间颇有余味的说道:“周大人,年轻有为,县尊说了,大人你办事,他放心的很,见面什么的,也就不必了。” 周梦臣听了,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县尊言语之中,对他充满了芥蒂,绝非信任他。但是周梦臣见县尊,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不见,反正阴阳官在官场之中,本来就是一个边缘人。 连县衙都不会来的九品官而已。 周梦臣说道:“多些县尊信任,也多些刘师爷为我说话了。” 刘师爷愣了一下,发现周梦臣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也没有没有给他塞银子求疏通的意思。心中冷哼一声,暗道:“这是活该被折腾死。”他语气微微变冷,说道:“不过,能者多劳,有一件事情,县尊想让你来做。”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九章 钟鼓楼 第六章 上元积年 好一阵子,风雨一时具静。 冯立并不是试着算圆周率,而是将周梦臣的数据代入公式之中,验证一遍,却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或许有些出入,但是最少第八是确定的。这已经让冯立吃惊无比了,即便答案正确。却也不敢相信,说道:“这应该不是你算出来的吧。” 周梦臣听了,心中有些无奈,周梦臣能理解冯立的怀疑,更是明白解释不清楚。只能顺着冯立的话来说了,毕竟很难解释圆周率的计算,因为这根本就是笨功夫,后世都是用计算机算的,也很难有是便捷的办法。以这个时代的速度,好几年甚至一个人大半辈子,都花在这一件事情上,或许能圆周率往后面推几位, 这还是在不算错的基础上。 周梦臣说道:“冯教授明鉴,这是家父算的。”他叹息一声,说道:“家父在时,常以割圆为乐,同时教授我家学。方才记下来的。” 冯立叹息一声,说道:“不知道,这武昌城之中居然有如此一位大才,不能朝夕请教,已经是大憾了,却不想斯人已去,唯有遗风。更令我望而兴叹,恨不能做把臂之游。你今后就叫我冯叔叔吧。”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冯叔叔。” 黄主薄在一旁几乎要笑开了花了。 今日算是将县尊得罪狠,不过与冯教授搭上关系,也算是另有出路,甚至黄主薄心中打起了,想办法让周梦臣走科举这一条路,之前那是没有关系。而且阴阳官子弟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而今将这个官丢了,却有了这个资格,未必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县尊,周兄之父,固然是斑斑大才,只是今日考的是周兄,而不是周兄之父。”王道之连忙说道。 县尊看了一眼王道之,心中暗道:“一百两。”说道:“王秀才所言极是,这一题就不算了。王秀才,你再出一题。” 冯立此刻反而不说话了。他早就看明白县尊的意思了。今日反而想看看,这一位新认下来的贤侄有什么本事,也看看着这个王道之,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又能想出什么样的难题。 王道之,一时间额头见汗,说道:“请周兄求上元积年。” 周梦臣几乎哑然失笑,说道:“王相公,你知道什么是上元积年吗?上元积年,又称历元,乃是日月五星汇聚之时,总体上来说,必须是甲子日的夜半,冬至日,月朔日,五星汇聚。但是这首先你要给我这天文数据。不然我怎么算?真来口算啊?” 一部数学史,半篇求上元。 这是对古代数学的概括。 推动古代数学发展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天文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天文历法与数学是不分家的。 而在历法之中,求上元积年,是很长一段时间一个重大问题。 上元积年又称历元,作为理想历法的开始,它必须是一切的源头。在历代历法家眼中,必须日月五星在同一点出发。才能将今后日月星辰一切运转给算在其中。上元积年可以说是在求一个日月五星汇聚的大周期。 其实这个问题,在周梦臣看来,与之前那个物不知数的问题差不多。就是求一个能符合日月五星等运行周期的最小整数解。 这必须要用到,日月五星的测算数据。不然真让周梦臣凭空算啊? 王道之一时间被噎住了,他对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他只想难住周梦臣。就将他心目之中难题,一个个抛出来,至于这难题为什么是难题,就不知道了。 县尊心中默念道:“一百两。这下五百两已经够了。”他轻轻一笑说道:“要不,你再出一题?” 王道之,收肠刮肚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有什么难题了。 冯立轻轻一笑,问道:“我给你数据,你会算吗?” 周梦臣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好。”冯立抽出一张纸。捏笔在上面落下几十个字,说道:“这是宋代开禧历的各项数据,那你就算一算吧。”随即冯立将自己的位置让开,示意周梦臣用算盘。 只是周梦臣不能说不会用算盘,但是在冯立面前就是不会了,用算盘算简单的加减还可以,验算这种不定方程组,周梦臣更喜欢用纸笔。 周梦臣谢过,只是讨要了一些纸笔,开始验算。 他思忖片刻,就下笔如神,不过片刻,就写满一张草稿,放在一边。冯立眉头紧锁在一边看着。一张还没有看完,周梦臣另外一张稿纸就放上来,冯立立即将下面一张拿出来,与第二章稿纸铺开 但是一会儿功夫,第三张稿纸也出来了。 冯立随手一指,说道:“你,将稿纸铺开。” 冯立并没有特别指谁?但是黄主薄却上去,小心翼翼的将稿纸铺开。片刻之间,就将整个桌子给铺满了。 一来,这数字比较大。 所谓天文数字。数字都是好几位,计算量很大,说需要的空间也很大。 二来,就是毛笔了。 周梦臣对毛笔不能说不会用,但是毛笔本身特征,让他不可能将字写得太小。如果看过古书就会发现,古人一页纸不过两三百字而已。 冯立陷入沉思之中,周梦臣的解法,冯立有些能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但是能看出玄妙所在。 周梦臣解了好一阵子,最后算出来606510日的大周期。 然后最后确定公元前二百四十八年冬至为上元。 周梦臣恍惚想起,秦始皇登基就是公元前二百四十七年,而秦历似乎是十月为岁首的,也就是说,在秦历之中,乃是秦始皇登基那一日,就是上元年。而下一个上元,乃是一九六二年。 这两个年份,不得不让周梦臣有一些别的联想。 随即周梦臣摇摇头,将这些胡乱猜想从大脑之中甩出去。 冯立此刻已经草草的看过一遍周梦臣的草稿。 周梦臣已经尽量将很多数学术语,都以这个时代的话语写出来,比如说未知数,他设定的就是天元,地元,人元,神元,鬼元等等,如果不够用,就随便找一个字,在后面坠一个元,就代表了未知数。 不过,周梦臣用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却是改变不了的。 冯立说道:“你用的草码,却是很有意思。” 其实中国古代数字体系之中,有一套自己的数码。而且这个草码也如同书法一样,在不同的数学家上,也有或多或少的出入。在很多人印象之中,古代是有标准字体的,其实不然,只是约定成俗而已。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异体字了。 冯立刚刚开始不认识这些数字,但是他本身精通数学,看一会就明白了。也没有觉得什么大不了,只是当成周梦臣自己计算的时候,写的一些草码,就好像有人在解题过程之中,写了一些自己才能懂的符号。 不过,他也发现这个草码好像比较好用。 周梦臣束手而立,说道:“谢过冯世叔夸奖。” 王道之也跟着冯立看了一会儿,但周梦臣所写的对他来说,犹如天书,即便是看得头昏脑涨,却一点也看不明白。只是过来问冯立说道:“冯教授,这------” 冯立翻了一个白眼给王道之,说道:“怎么,你看?” 王道之连忙退后说道:“学生不敢,只是周兄算对了吗?” 冯立说道:“不知道。不过凭这一手本身,去钦天监搓搓有余了,这样吧,你这个九品官,也不要了,我写信向叔父推荐,让你进钦天监。” 冯立这番话一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王道之大喜过望,毕竟周梦臣如果去了钦天监,就没有人与他抢这个位置了。 但是县尊却有另外的想法。 冯立之所以被重视,一方面是因为冯立乃是府县教授,官职不高,却是士林中人,交游广阔。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冯立的家世了,冯立的叔叔就是前湖广提学使。而今虽然不在位置上了,但是官场人脉还在。 不是一个举人出身的县令可以得罪的。 县尊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突。 县尊虽然不懂数学,但是懂人心。懂人情。他对冯立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冯立科举不成,只能当一个教授,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在数学之道上,却是名声在外的,一个很高傲的人。 今日来趟这一趟浑水,就让县尊有些吃惊了。 冯立对周梦臣的态度转变,也是被县尊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漠视,到最后的视如子侄。乃至而今,要推荐钦天监的官职。 其中原因自然不是周梦臣有别的本事,就是周梦臣的数学上的造诣。 如果说周梦臣在算学上的造诣,得到了天下人的公认,那么这个否定周梦臣算学方面的人,就成为了什么人?岂不是跳梁小丑? 县尊一瞬间,就有了决定,说道:“果然是家学渊源,而个阴阳官,本县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祖上的名声。” 此刻,县尊早已将王道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毕竟王道之的五百两已经花完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章 李姑娘 第五章 王道之的发难 王道之立即说道:“松高一十二丈二尺八寸;山去表一里二十八步、七分步之四。” 周梦臣几乎一并说出道:“松高一二丈二尺八,山去表,三百二十八点五七一四二八循环步。” 王道之面露喜色,说道:“周兄,你错了。” 周梦臣瞬息之间,却已经明白他们两人的分歧在什么地方了,轻轻一笑说道:“敢问冯教授,谁对谁错?” 冯立皱眉,说道:“平局。”随即训斥周梦臣说道:“谁给你的臭毛病,明明可以用这分数说的,标新立异做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循环步!” 几乎在王道之脱口而出的时候,冯立就知道王道之的底子了。 王道之与周梦臣之间的区别,关键在两点,第一,周梦臣算的有些仓促,没有将三百步换算成里,古代一里就是三百步,第二,就是将七分之四步,写成了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冯立心中默默一算,就明白了。 但是王道之却不明白。 如果之前的题目都是王道之,在弹指之间算出来的,这种强大的计算力,根本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这一道题,是利用三角形勾股定理之中,两条边比例相同的特点,设定方程然后解出来的,当然古代有一种特别用来解这种题目的办法,叫做重差术,这里就不追溯了。计算量一点也不少。也就是周梦臣能做到这一点,再加他思路清晰,几乎在县尊阴阳顿挫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就已经将题目想明白,并开始计算。最后更是一边说一边算,才忘记了一点细节。 比如单位换算。 比如古人计算不大喜欢用小数,比较喜欢用分数。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谢过冯世叔教诲,弟子明白。” 王道之听过冯立的名声,听了冯立的话,心中默算了好一阵子,才算弄明白,两者相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刘师爷说道:“诸位,两位贤侄实在令人惊艳,只是这位置只有一个人,当如何选择还请县尊示下。” 县尊咳嗽两声,正要说话。黄主薄出列说话道:“县尊,我那姐夫在县里操劳了一辈子,既然他的儿子有天分,还请县尊照顾一下旧人。” “对,请县尊照顾一下旧人之心。” 黄主薄一说话,旁边的六房主事,捕快班头一并出列说道。 县尊捏着山羊胡子的手中顿时凝固了。 他本想在师爷的配合之下。一口将这一件事情给定下来。却不想,黄主薄把握的节奏很好,不前不后,一下打到了关键地方。县令固然是县衙的主宰,但是真要将三班衙役,六房书手一并得罪了,县令也不好过。 当然有能力超群的官员,一口气将整个县衙给开了。也能镇得住场面。却绝对不是而今这位江夏知县。 江夏知县正在犹豫的时候,王道之一咬牙说道:“县尊,学生有一言。” 江夏县尊心中暗道:“一百两。”随即说道:“讲。” 王道之说道:“启禀县尊,学生与周兄不打不相识,而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周兄在术算之道上,高山仰止,只是我有一个小问题,只要周兄能答出来,我就告退,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不知道周兄敢答应吗?” 王道之说的好听。 但是一个不公平的赌约。 王道之仅仅说了,他如果问不倒周梦臣,他要怎么做,却没有说。如果周梦臣没有说明白,将会怎么办? 有县尊的偏心,自然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周梦臣与王道之的公平竞争,却演变成为王道之作为考官,周梦臣作为考生的比试。周梦臣也知道不公平。他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而是向县尊行礼说道:“全凭县尊做主。” 县尊捏着山羊胡子,沉吟片刻,心中再次想道:“一百两。”县尊办事,,明码标价,五百两没有给他弄到这个官,但也会让他得到站在这里的机会,而这种有特别倾向性的话,一句一百两,公平的狠,堪称童叟无欺。 什么办事没有成? 抱歉,县尊从来是在乎自己出了多少力,而不是能不能做到。 县尊哪里想到,这样一件事情,居然有这么大的阻力。 县尊此刻还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而感到暗暗感动,比起那些收了钱,什么也不做的人来说,要好上太多了。县尊悠悠的说道:“可以试一试。” 王道之紧紧握拳,心中暗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敢问圆周率数值,当然了,前辈已经有说叙述了,请再一步推演之。” 冯立听了,顿时大怒,他本来不想多说话,毕竟得罪人。 只是王道之所言太过分了。 圆周率的数值一直是古人研究一个重点,从刘徽,祖冲之父子,相继研究,已经到了小数点后七位数。从此之后,就没有什么进展。一方面是圆周率的计算是用割圆法,已经算到了三零七二边形。计算难度越来越大。 另外一方面,中国古代数学从来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务实的原则。就是解决现实问题。很少专门说什么原理,在数学的分类之上,也不是以数学原理来分类,而是以要解决的某些现实问题来划分的。 如果看大部分古代数学典籍,就会发现,就好像是一本本习题册,将治国,工程,测算,天文。水利等方面的遇到的问题,单独列出,并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而古人发现,即便是圆周率算到了小数点之后七位数了。但是真要计算的话,用3.14就够了。 所以也很少有人继续在这个基础上继续研究。 这其实也是中国古代数学的停滞的一个原因,当中国古代数学发展到宋元时期之后,可以说大部分普通人能想到,能接触到的问题。古代数学之中都有解决的办法。甚至有些高深的问题,对现实问题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真正走向了无用之学。 就好像有些现代人说,高考考数学做什么?其实古人以及给出了答案,在宋元之后,古代数学进入一个长达数百年的低谷停滞期,然后才有西方科技超过中国。 数学水平的高度,是科学水平的先兆,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冯立正是明白这里面的难度,才勃然大怒,说道:“县尊,这太过了吧,圆周率之算,非大家不能为之,知道的,知道今天不过是一个小小九品官袭职而已,不知道,还以为我大明钦天监正的考核,要江夏县来进行了。” 县尊咳嗽一声。 其实他们对数学都是一知半解。 特别是县尊,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下面报上来的题目与答案而已,至于为什么,他根本不清楚。至于王道之,倒是临时报佛脚,做了一些功课。但是数学不是其他东西,如果没有基础的话,突击学习,能有什么用处? 王道之知道的,更多是一些数学历史上的掌故而已。 一 所以他才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难题。 县尊心中暗道:“一百两。” 县尊打着花枪说道:“冯教授,总要问问周贤侄才好吗?是不是周贤侄?” 县尊不敢对冯立怎么样,但是看向周梦臣的眼神,却有一丝阴沉。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心中对这个职位,不再报什么希望了。这个九品官在周梦臣心中并不如母亲心中那么重要,在母亲心中大概是祖业。但是对周梦臣来说却是一分工作而已,有这个工作自然好,但是没有这个工作,周梦臣也不觉得自己会在古代吃不下饭。 他此刻的重点放在冯立身上了。 暗道:“今日县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我即便胜过王道之不知道多少,这位置也未必是我的,倒是这位冯教授,在府学之中桃李满天下,并且在数学之上有说专研,今日一看人品也不错,如果得他看重,说不定正如舅舅所言,别有一番天地。” 周梦臣说道:“回县尊,已经有了。” 冯立顿时双眉竖起来说道:“不可能。你说多少?” 他本来对周梦臣印象不错,但是听了这一句话,顿时变得不好了。 因为他知道圆周率的难度,用割圆法的话,不知道算到什么时候,根本没有口算出来的可能。 周梦臣行礼说道:“ 3.14159 26535。”周梦臣本来只想多出一位,却一个嘴滑,多说了两位。其实他并不能将圆周率背到几十位后面,但是十几位还是可以的。但是他担心吓着人,别人反而不相信了。 冯立立即说道:“拿算盘来。” 立即有人送上一个算盘。冯立厉喝道:“不够,再拿。” 片刻之后,冯立将这四五个算盘拼接在一起,用毛笔在上面标好数位。然后活动一下手指,双手一上算盘,只听见清脆的算盘声音连接在一起,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冯立双手算盘,快如雷电,却目不斜视。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恍如疾风骤雨。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一章 养济院 第十章 李姑娘 养济院是一个很大的院落。 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很大的院落,而今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虽然古代有很多房子都遗留到了现在,成为人们惊叹古建筑生命力之顽强的例证,却不知道,这只是幸存者偏差。大部分古代建筑其实质量并不是太好,如果不时常维护的话,连几十年都坚持下去。 当然了,如果有人日常维护的话,或许就能保存很长时间。 而养济院明显就是没有人维护的典型。 外面的围墙已经是断断续续了,以至于周梦臣根本不用走正门,只需通过墙壁倾颓的缺口,进入其中。 周梦臣一进入养济院之中,他就有一种穿越到聊斋的感觉。 到处都是野蛮生长的杂草,遮掩了房屋与倾颓的砖瓦。还有一种幽深的感觉。似乎有鬼孤在暗暗窥视。 不过周梦臣的目光落在道路之上,暗道:“有人。”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这一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即便是世界上本来有路,但是长时间没有人走了,也就不成路了。到处自由生长的野草藤蔓,不会知道什么路,什么不是路。 而在草丛之中,却有明显的道路。 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养济院之中,还是有人的。 周梦臣与周大壮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小径来到后院之中。还没有见到,就看见一垄一垄的土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菜蔬。这些菜蔬打理的很好,田地之中,一根杂草都没有。 是有人精心打理通过的。 周梦臣放眼一看,却发现这养济院深处,还有一排院子,居然是完好无损的。 周梦臣靠近之后。就听到了人声。却见养济院最深处这个院落,有两排房屋还是整齐的。周梦臣在上面看到了很多修修补补的痕迹。最里面小小的院落之中,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还有十几个老人,已经几个残疾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不过,周梦臣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无他,这个人与这里旗帜格格不入。 这些不管老人还是孩子,都是面黄肌瘦,浑身褴褛,看上一个个叫花子的模样,周梦臣几乎疑心他来到了丐帮的据点。 而这些乞丐之中,却有一个少女,一身白衣,虽然在一群之中,却纤尘不染,带着一个纱巾遮住了面容,不知道是何等模样,单单看身形与眉目,就是一个美人。看一头秀发如瀑,就知道是未嫁之女。 而少女一身白衣,周梦臣虽然站得远看不真切,却也看出来很是单薄轻盈,应该是丝绸。 虽然大明盛产丝绸,但是丝绸却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 一般大明百姓,都是穿棉布就算好了,甚至有些赤贫的都是穿麻衣,或者没有衣服穿。 从衣着到打扮。这个少女与这一群人都格格不入。她身后还有一个丫鬟,似乎比他小上两岁,守在一个沉重的箱子旁边。因为角度问题,周梦臣也没有看到箱子里面有什么。 不过,他猜到了,应该是药箱。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少女身边坐下,伸出一只手,少女有模有样的伸出三个指头,放在老头的手腕之处,是在切脉。 “咳咳咳。”老头咳嗽了一阵子,说道:“李小姐,我老头子没有什么事情,即便有什么事情,也不过是烂命一条。” 少女清脆的声音说道:“赵伯。你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体虚,这样下去不行的,你今天吃了几顿饭?” 老头咳嗽两声,却不肯说话。 少女叹息一声,说道:“又是没有吃饭是不是?”她转过头对身后的丫鬟,说道:“小环拿来。” 小环说道:“小姐,你这是才从大少爷哪里要来的。我都还没有焐热的。” 少女声音微微加重,说道:“叫你拿来,你就拿来。” 小环只能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锭,真的的是很小的银锭。大概有寻常人大拇指大。颜色有些灰暗,并不像电视剧之中那么光彩夺目。 少女接过这银锭,递给老者,说道:“这里有一两银子,你拿去买些盐油杂粮吧。” 老者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这一两银子,说道:“李小姐,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你已经出了好几两银子。总不能让你再掏钱,我等实在是无地自容。”虽然这样说,但是老者却已经捧着这一锭银子。并没有还给少女。 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钱仅仅是钱,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钱就是命。他虽然有愧于心,但是实在不能将这百余老老少少的性命给推出去。 少女正待说些什么。却听一个大嗓门喊道:“赵老头,你该交的份子钱,怎么还没有到啊?” 人未到声先到,听得老者心头一颤。不久几个乞丐已经到了。 这几个乞丐好生奇怪,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满面红光,一个个膀大腰圆。甚至有一两个,似乎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遮掩不住他们的大肚子了。 这很反常。 这个时代乞丐饥一顿饱一顿的,能活下去就算好了,哪里能养成这样的体型。 周梦臣立即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丐帮。 与金庸小说之中,大仁大义的丐帮恰恰相反,历史之中并没有统一丐帮组织,但是各地都有丐头,就是统治所有乞丐,从这些乞丐之中压榨油水,吃这一口带血的饭。想想就知道,这些人沦为乞丐,已经是困顿之极了。 每一分钱都关乎他们的命。 这些丐头从他们身上压榨油水,自然是残忍之极。让人不忍落笔。各种坑蒙拐骗,乃至杀伤人命,拐卖人口,等等。只要有钱没有他们不做的。 这些丐头们,一过来,就看见了少女,已经赵老头手中的钱,顿时两眼放光,说道:“哎吆,没有想到赵老头,你给我们送了一分大礼。银子与女人我都收下来了。” 几十个老老少少,立即拦在前面,赵老头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丐头说道:“自然什么都要。”话音刚落,就冲了上去,三拳两脚就打翻好几个老头。 一方虽然人手,但是膀大腰圆,面色红润,一方虽然人多,但是老老少少,而且连饱饭都吃不了,浑身无力,连站起来,都晃晃悠悠的,自然不会抵抗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周梦臣大喝道:“大壮。” 大壮会意,他大步走了出去,握紧拳头,就好像是鼓槌一般,从上到下,重重一下,一拳对准这些丐头的面门。被砸中的两个丐头,顿时倒地,只觉得满眼金星乱窜,脑门之上酸甜苦辣咸一并涌出,眼泪与鼻涕横流。 根本就控制不住。 剩下的几个丐头,立即扶着伤者,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周梦臣冷哼一声,从腰间拿出一个腰牌,不是金牌银牌,甚至不是铜牌。并不是大明没有金银铜牌,而是周梦臣的级别不够,区区九品官,有一个木牌用就不错了,不过上面刷子大红漆做底,上面用黑漆写出周梦臣的职位,品阶。 看上去也有几分气势。 这是周梦臣官员身份的象征。还是崭新的。 是周梦臣袭职之后,县衙现做出来的。 乞丐这种混街面的,别的可以不好用,但是眼力劲不能不好用。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或许不识字,但是绝对见过这种官府的牙牌。顿时动都不敢动。 周梦臣走上去,拿着手中的牙牌,一下一下打着这个丐头的脸上,说道:“看清楚了没有?” 这丐头动都不敢动,只是赔笑说道:“大老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要看着些乞丐们威风八面,甚至这些人一起上,周大壮也未必是对手。但是周梦臣却笃定了他们不敢动手。如果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死一个九品官,也算不得了什么大事,但是这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湖广省会武昌城中,如果这样的地方,区区一个乞丐都敢对官员动手,大明文武百官都可以回家睡了。 这些黑道上的人物,在普通老百姓面前,固然是威风八面,在朝廷命官面前,就是一条狗,即便是这个朝廷命官仅仅是九品。 这也是为什么,王道之对一个能够世袭的官员身份孜孜以求,哪怕是一个九品官。实在是官员与白身之前相差太大了。而生员固然好,但谁能保证自己家里代代都能考中秀才啊? 周梦臣知道,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你越嚣张,他越不敢放肆,他与他们好生好气的说话,反而以为你软弱。 周梦臣手中不停,牙牌一下一下打的脸上,而且越来越重,将丐头脸都打红了,甚至打在鼻子上,鼻血横流。这个丐头依然一动也不敢动。 周梦臣见牙牌沾了血,这才停下来说道:“这里养济院,现在归我管。你们谁再敢走进养济院一步,我二指条-子送你去修河工,给我滚。” 这些丐头听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二章 老婆本 第一章三年 沉重的钟声就在耳边响起。 周梦臣从蒲团之上,缓缓的起身,看着香案之上三牲贡品之后,香火袅袅之中父亲的牌位:“大明湖广武昌府江夏县九品阴阳官先考周公讳观星之灵位。”在父亲的牌位之后,就是一层高过一层的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最上面,就是周颠的牌位。 据说是与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有过交集的周大仙人。 至于是真是假。他而今依旧不知道。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而今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真假。 周梦臣追溯自己的记忆,在大概在十三年之前夏季。他明明独自驾车,带上天文望远镜,上山去看大名鼎鼎的哈雷彗星。只是不幸遇见了车祸。那一年应该是2062年。在大部分车辆都实现自动驾驶,车祸率已经下降到极低的情况下。 他居然能遇见车祸,本来就是极小概率事件。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居然来到了这古代嘉靖十年。 这个时间也是他事后通过嘉靖十年的哈雷彗星说推算出来的。 也是在哈雷彗星之下,他进入这一具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身体之内,之后就一直是处于浑浑噩噩的感觉。直到三年之前。 三年之前,嘉靖二十年,周观星重疾不救,驾鹤西去。他昏倒在灵前,就好像一场十年的大梦初醒,又好像是传说之中的胎中之谜被破解。有一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觉。 在为父亲守孝这三年之内。周梦臣并没有表现出一些特异之处,反而小心翼翼,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用心的接纳这个时代的知识,分析这个时代种种。 不过,这三年过后,周梦臣觉得自己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周梦臣看着父亲的牌位,心中默道:“父亲,虽然我不仅仅是您的儿子,但是这十年的记忆,我并没有忘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要我将周家的祖业传下去,想要我照顾好母亲,想要我为周家传宗接代。你放心,我都会做到的。” 周家的最重要的祖业,就是这个九品阴阳训士。 所谓阴阳官,因为品阶的不同,有各种的称谓,但是本质上掌管的事情,就是两项,一是测天授时,就是掌管武昌城的晨钟暮鼓,并白天撞钟,晚上报更。当然了,好歹是官,虽然是九品官,但也不用亲自报更,而是整个城市更夫的上司。 二就是记录各种天文数据与现象,上报给北京钦天监。甚至下面报灾,确定下面灾情级别的时候,也要参考阴阳官的记录。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各地阴阳官都是钦天监的下属。 而阴阳官圈子是比较封闭的,虽然有荫官或者别的来历的官员进入这个群体之中,但是更有相当一部分官员,是世袭此职。成为阴阳官世家。 周梦臣所在的周家,就是这样的。 自打大明朝平了陈友谅,打进武昌府之后,周家的祖先就号称与周颠有关系。成为了武昌府阴阳官,而今大明皇帝从太祖皇帝传到了而今的嘉靖皇帝。大明第九代皇帝。周家也传承了十一代,到了周梦臣的手中。 而因为官职的原因,周家在钟鼓楼附近置下不小的产业。 而周家现在最大的产业也就是周家在钟鼓楼一侧,这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落。 但也仅限于这个大院落了。 虽然钟鼓楼归江夏县管,但显然是一个三生不幸,附郭省城的主。而武昌城却与很多北方城池不一样,因为城中有一座山,也就是大名鼎鼎黄鹤楼所在之蛇山。而钟鼓楼所在之处,就是在蛇山北麓。 这里也是朝廷所建的钟鼓楼。算是整个武昌城毕竟中心的地带。与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乃至总兵衙门等等衙门靠得非常近,特别是在弘治年间,地方官觉得蛇山横隔城中,百姓南北来往不遍。 于是在蛇山之中打了一个山洞,从钟鼓楼下面经过,形成一道五里长街。而开国之初,周家因为在钟鼓楼工作,就在这里置了田产,这一条路打通之后,周家就在这长街之上,有好几个铺面。 一时间也算大户了。 只是不管多好的人家,都经不起一场大病。 周观星一病数年。家里就日益亏空,最后只剩下这个大宅院了。 甚至这个大宅院之所以保留下来,也是因为周家有官身,虽然是一个芝麻绿豆一般的小官,但是官还是官。 这个位置也算时候闹中取静,相距不远处就是黄鹤楼,而黄鹤楼更是在黄鹄矶之上。是长江之上繁华的码头。当然了,在后世这里都被武汉长江大桥说占据,连黄鹤楼也挪到蛇山主峰上了。 如果能传到后世,更是一等一的繁华地带,处于武汉市解放路与民主路交叉口附近。 这分家业,周梦臣必须承担起男子汉的责任。必须保住。 而周母黄氏,也在父亲的病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心力。从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甚至还藏着不让周梦臣知道,只是屋檐下的两个人,又怎么能全部瞒住啊? 这些周梦臣都知道。 更知道是,因为周母担心家底已经空了,而且周梦臣要为父亲收孝,不能继承官职。这三年之内,家中都没有进项,可以说是坐吃山空。 这样的情况之下,人怎么能能生得起病?敢生得起病? 在周梦臣看来,都是自己的责任。 至于传宗接代,却是每一个父亲的想法。 “咚。”的一声。 钟声再次想起。 周梦臣这才从追忆之中惊醒。 这钟声就是从一边的钟鼓楼上敲响的。 周梦臣的家,就在钟鼓楼一侧,还开了一个小门,从家里院子里面直接走到钟鼓楼下面,就好像是周家的两个院落一般。其实在大部分时候,钟鼓楼以及钟鼓楼附属的院落,都是周家管得,与周家的另外一重院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周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管理钟鼓楼。白天一个半个时辰就要敲一下。周梦臣不知不觉,已经在祠堂之中沉思了半个时辰了。就缓缓的退了出来。 周梦臣从祠堂之中出来。 却见母亲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倒不是周梦臣不让母亲进入祠堂之中,而是大明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 周母就在外面等着。 “娘。”周梦臣搀扶着母亲。 周母头发已经花白了,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给你爸上柱香,也让他保佑你,在县尊面前,好好表现一二。能安安分分的袭职了,也就不辜负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了。”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请母亲放心。” 虽然明代有很多官职都是可以世袭的,但是在朝廷规定之中,袭职也是一道坎,在大明前期法度森严的时候,还刷下来不少,但是已经到了嘉靖年间,很多事情都是走一个过程。周梦臣并不担心。 母子相携缓缓的踱步,周母有一搭没一搭说道:“你父亲留下的书,你都看吗?” 周梦臣说道:“看过了。” “好好看,好好学,这都是我们周家的家学。是周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周母不知道多少次,重新说这个话题了。 周家有一个完整的书房,里面存放这大量的书籍,是从第一带周家家主传下来的,已经传了十一代了,主要分为几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历代关于天文术数的著作,第二部分,就是周家十一代对于天象的记录。第三部分,就是历代周家家主的心得体会。第四部分,就是四书五经,关于大明科举内容。第五部分,就是一些杂书。 洋洋洒洒上千册。 这些书籍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一个硬盘的东西,却是周家的所有底蕴了。 也是周家能够世世代代当阴阳官的原因。 阴阳官需要专业的技术官僚才能管理。 也不要小看着分底蕴,周家的藏书或许在很多方面大有不如,但是在天文历算方面,却是非常充沛的。很多算学著作,县学府学,甚至藏书大家都没有。 两人正说的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见一个大高个走了过来。 周母见了,说道:“大壮。有什么事?” 这个高高大大的人,正是周家仅有的一个仆人。周观星的病重之中,家中的仆人都散去了,唯有周大熊乃至打更人收养的一个孤儿。虽然长腿长脚,身躯高大,却有几分智迟,反应有些慢,离开周家之后,恐怕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吃饭。 这才留在周家。 大壮听了周母的问题,似乎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却解读分析,才说道:“夫人,黄大人来了。” 黄大人就是周母黄氏的弟弟,名叫黄秉甲。在县衙当值,也算是胥吏之首,江夏县主薄。 周母一听,双眼一亮,抓住周梦臣的手,微微一紧。说道:“快去,你舅舅来了,肯定是为了你袭职而来的。莫要怠慢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三章 万事开头难 第六章 上元积年 好一阵子,风雨一时具静。 冯立并不是试着算圆周率,而是将周梦臣的数据代入公式之中,验证一遍,却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或许有些出入,但是最少第八是确定的。这已经让冯立吃惊无比了,即便答案正确。却也不敢相信,说道:“这应该不是你算出来的吧。” 周梦臣听了,心中有些无奈,周梦臣能理解冯立的怀疑,更是明白解释不清楚。只能顺着冯立的话来说了,毕竟很难解释圆周率的计算,因为这根本就是笨功夫,后世都是用计算机算的,也很难有是便捷的办法。以这个时代的速度,好几年甚至一个人大半辈子,都花在这一件事情上,或许能圆周率往后面推几位, 这还是在不算错的基础上。 周梦臣说道:“冯教授明鉴,这是家父算的。”他叹息一声,说道:“家父在时,常以割圆为乐,同时教授我家学。方才记下来的。” 冯立叹息一声,说道:“不知道,这武昌城之中居然有如此一位大才,不能朝夕请教,已经是大憾了,却不想斯人已去,唯有遗风。更令我望而兴叹,恨不能做把臂之游。你今后就叫我冯叔叔吧。”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冯叔叔。” 黄主薄在一旁几乎要笑开了花了。 今日算是将县尊得罪狠,不过与冯教授搭上关系,也算是另有出路,甚至黄主薄心中打起了,想办法让周梦臣走科举这一条路,之前那是没有关系。而且阴阳官子弟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而今将这个官丢了,却有了这个资格,未必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县尊,周兄之父,固然是斑斑大才,只是今日考的是周兄,而不是周兄之父。”王道之连忙说道。 县尊看了一眼王道之,心中暗道:“一百两。”说道:“王秀才所言极是,这一题就不算了。王秀才,你再出一题。” 冯立此刻反而不说话了。他早就看明白县尊的意思了。今日反而想看看,这一位新认下来的贤侄有什么本事,也看看着这个王道之,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又能想出什么样的难题。 王道之,一时间额头见汗,说道:“请周兄求上元积年。” 周梦臣几乎哑然失笑,说道:“王相公,你知道什么是上元积年吗?上元积年,又称历元,乃是日月五星汇聚之时,总体上来说,必须是甲子日的夜半,冬至日,月朔日,五星汇聚。但是这首先你要给我这天文数据。不然我怎么算?真来口算啊?” 一部数学史,半篇求上元。 这是对古代数学的概括。 推动古代数学发展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天文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天文历法与数学是不分家的。 而在历法之中,求上元积年,是很长一段时间一个重大问题。 上元积年又称历元,作为理想历法的开始,它必须是一切的源头。在历代历法家眼中,必须日月五星在同一点出发。才能将今后日月星辰一切运转给算在其中。上元积年可以说是在求一个日月五星汇聚的大周期。 其实这个问题,在周梦臣看来,与之前那个物不知数的问题差不多。就是求一个能符合日月五星等运行周期的最小整数解。 这必须要用到,日月五星的测算数据。不然真让周梦臣凭空算啊? 王道之一时间被噎住了,他对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他只想难住周梦臣。就将他心目之中难题,一个个抛出来,至于这难题为什么是难题,就不知道了。 县尊心中默念道:“一百两。这下五百两已经够了。”他轻轻一笑说道:“要不,你再出一题?” 王道之,收肠刮肚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有什么难题了。 冯立轻轻一笑,问道:“我给你数据,你会算吗?” 周梦臣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好。”冯立抽出一张纸。捏笔在上面落下几十个字,说道:“这是宋代开禧历的各项数据,那你就算一算吧。”随即冯立将自己的位置让开,示意周梦臣用算盘。 只是周梦臣不能说不会用算盘,但是在冯立面前就是不会了,用算盘算简单的加减还可以,验算这种不定方程组,周梦臣更喜欢用纸笔。 周梦臣谢过,只是讨要了一些纸笔,开始验算。 他思忖片刻,就下笔如神,不过片刻,就写满一张草稿,放在一边。冯立眉头紧锁在一边看着。一张还没有看完,周梦臣另外一张稿纸就放上来,冯立立即将下面一张拿出来,与第二章稿纸铺开 但是一会儿功夫,第三张稿纸也出来了。 冯立随手一指,说道:“你,将稿纸铺开。” 冯立并没有特别指谁?但是黄主薄却上去,小心翼翼的将稿纸铺开。片刻之间,就将整个桌子给铺满了。 一来,这数字比较大。 所谓天文数字。数字都是好几位,计算量很大,说需要的空间也很大。 二来,就是毛笔了。 周梦臣对毛笔不能说不会用,但是毛笔本身特征,让他不可能将字写得太小。如果看过古书就会发现,古人一页纸不过两三百字而已。 冯立陷入沉思之中,周梦臣的解法,冯立有些能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但是能看出玄妙所在。 周梦臣解了好一阵子,最后算出来606510日的大周期。 然后最后确定公元前二百四十八年冬至为上元。 周梦臣恍惚想起,秦始皇登基就是公元前二百四十七年,而秦历似乎是十月为岁首的,也就是说,在秦历之中,乃是秦始皇登基那一日,就是上元年。而下一个上元,乃是一九六二年。 这两个年份,不得不让周梦臣有一些别的联想。 随即周梦臣摇摇头,将这些胡乱猜想从大脑之中甩出去。 冯立此刻已经草草的看过一遍周梦臣的草稿。 周梦臣已经尽量将很多数学术语,都以这个时代的话语写出来,比如说未知数,他设定的就是天元,地元,人元,神元,鬼元等等,如果不够用,就随便找一个字,在后面坠一个元,就代表了未知数。 不过,周梦臣用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却是改变不了的。 冯立说道:“你用的草码,却是很有意思。” 其实中国古代数字体系之中,有一套自己的数码。而且这个草码也如同书法一样,在不同的数学家上,也有或多或少的出入。在很多人印象之中,古代是有标准字体的,其实不然,只是约定成俗而已。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异体字了。 冯立刚刚开始不认识这些数字,但是他本身精通数学,看一会就明白了。也没有觉得什么大不了,只是当成周梦臣自己计算的时候,写的一些草码,就好像有人在解题过程之中,写了一些自己才能懂的符号。 不过,他也发现这个草码好像比较好用。 周梦臣束手而立,说道:“谢过冯世叔夸奖。” 王道之也跟着冯立看了一会儿,但周梦臣所写的对他来说,犹如天书,即便是看得头昏脑涨,却一点也看不明白。只是过来问冯立说道:“冯教授,这------” 冯立翻了一个白眼给王道之,说道:“怎么,你看?” 王道之连忙退后说道:“学生不敢,只是周兄算对了吗?” 冯立说道:“不知道。不过凭这一手本身,去钦天监搓搓有余了,这样吧,你这个九品官,也不要了,我写信向叔父推荐,让你进钦天监。” 冯立这番话一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王道之大喜过望,毕竟周梦臣如果去了钦天监,就没有人与他抢这个位置了。 但是县尊却有另外的想法。 冯立之所以被重视,一方面是因为冯立乃是府县教授,官职不高,却是士林中人,交游广阔。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冯立的家世了,冯立的叔叔就是前湖广提学使。而今虽然不在位置上了,但是官场人脉还在。 不是一个举人出身的县令可以得罪的。 县尊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突。 县尊虽然不懂数学,但是懂人心。懂人情。他对冯立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冯立科举不成,只能当一个教授,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在数学之道上,却是名声在外的,一个很高傲的人。 今日来趟这一趟浑水,就让县尊有些吃惊了。 冯立对周梦臣的态度转变,也是被县尊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漠视,到最后的视如子侄。乃至而今,要推荐钦天监的官职。 其中原因自然不是周梦臣有别的本事,就是周梦臣的数学上的造诣。 如果说周梦臣在算学上的造诣,得到了天下人的公认,那么这个否定周梦臣算学方面的人,就成为了什么人?岂不是跳梁小丑? 县尊一瞬间,就有了决定,说道:“果然是家学渊源,而个阴阳官,本县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祖上的名声。” 此刻,县尊早已将王道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毕竟王道之的五百两已经花完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四章 花钱如流水 李约瑟之问即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是很多人都思考的问题。 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当然了,这种问题,很多时候,也很难有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我也没有这个水平回答。 只是我这是看历史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也是带着这个思考,来构思这一部小说的。 一个有现代科学思维的人,到了古代到底能不能发生催化剂一般的效果?将中国古代的发展推上快车道? 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小说可以。 这就是历史小说的乐趣所在。 我想请诸位听听我的假设。 而今它来了。 新书《奋斗在大明》,请诸位多多支持。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五章 玻璃梦碎 李约瑟之问即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是很多人都思考的问题。 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当然了,这种问题,很多时候,也很难有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我也没有这个水平回答。 只是我这是看历史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也是带着这个思考,来构思这一部小说的。 一个有现代科学思维的人,到了古代到底能不能发生催化剂一般的效果?将中国古代的发展推上快车道? 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小说可以。 这就是历史小说的乐趣所在。 我想请诸位听听我的假设。 而今它来了。 新书《奋斗在大明》,请诸位多多支持。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六章 棋盘街 第五章 王道之的发难 王道之立即说道:“松高一十二丈二尺八寸;山去表一里二十八步、七分步之四。” 周梦臣几乎一并说出道:“松高一二丈二尺八,山去表,三百二十八点五七一四二八循环步。” 王道之面露喜色,说道:“周兄,你错了。” 周梦臣瞬息之间,却已经明白他们两人的分歧在什么地方了,轻轻一笑说道:“敢问冯教授,谁对谁错?” 冯立皱眉,说道:“平局。”随即训斥周梦臣说道:“谁给你的臭毛病,明明可以用这分数说的,标新立异做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循环步!” 几乎在王道之脱口而出的时候,冯立就知道王道之的底子了。 王道之与周梦臣之间的区别,关键在两点,第一,周梦臣算的有些仓促,没有将三百步换算成里,古代一里就是三百步,第二,就是将七分之四步,写成了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冯立心中默默一算,就明白了。 但是王道之却不明白。 如果之前的题目都是王道之,在弹指之间算出来的,这种强大的计算力,根本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这一道题,是利用三角形勾股定理之中,两条边比例相同的特点,设定方程然后解出来的,当然古代有一种特别用来解这种题目的办法,叫做重差术,这里就不追溯了。计算量一点也不少。也就是周梦臣能做到这一点,再加他思路清晰,几乎在县尊阴阳顿挫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就已经将题目想明白,并开始计算。最后更是一边说一边算,才忘记了一点细节。 比如单位换算。 比如古人计算不大喜欢用小数,比较喜欢用分数。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谢过冯世叔教诲,弟子明白。” 王道之听过冯立的名声,听了冯立的话,心中默算了好一阵子,才算弄明白,两者相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刘师爷说道:“诸位,两位贤侄实在令人惊艳,只是这位置只有一个人,当如何选择还请县尊示下。” 县尊咳嗽两声,正要说话。黄主薄出列说话道:“县尊,我那姐夫在县里操劳了一辈子,既然他的儿子有天分,还请县尊照顾一下旧人。” “对,请县尊照顾一下旧人之心。” 黄主薄一说话,旁边的六房主事,捕快班头一并出列说道。 县尊捏着山羊胡子的手中顿时凝固了。 他本想在师爷的配合之下。一口将这一件事情给定下来。却不想,黄主薄把握的节奏很好,不前不后,一下打到了关键地方。县令固然是县衙的主宰,但是真要将三班衙役,六房书手一并得罪了,县令也不好过。 当然有能力超群的官员,一口气将整个县衙给开了。也能镇得住场面。却绝对不是而今这位江夏知县。 江夏知县正在犹豫的时候,王道之一咬牙说道:“县尊,学生有一言。” 江夏县尊心中暗道:“一百两。”随即说道:“讲。” 王道之说道:“启禀县尊,学生与周兄不打不相识,而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周兄在术算之道上,高山仰止,只是我有一个小问题,只要周兄能答出来,我就告退,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不知道周兄敢答应吗?” 王道之说的好听。 但是一个不公平的赌约。 王道之仅仅说了,他如果问不倒周梦臣,他要怎么做,却没有说。如果周梦臣没有说明白,将会怎么办? 有县尊的偏心,自然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周梦臣与王道之的公平竞争,却演变成为王道之作为考官,周梦臣作为考生的比试。周梦臣也知道不公平。他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而是向县尊行礼说道:“全凭县尊做主。” 县尊捏着山羊胡子,沉吟片刻,心中再次想道:“一百两。”县尊办事,,明码标价,五百两没有给他弄到这个官,但也会让他得到站在这里的机会,而这种有特别倾向性的话,一句一百两,公平的狠,堪称童叟无欺。 什么办事没有成? 抱歉,县尊从来是在乎自己出了多少力,而不是能不能做到。 县尊哪里想到,这样一件事情,居然有这么大的阻力。 县尊此刻还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而感到暗暗感动,比起那些收了钱,什么也不做的人来说,要好上太多了。县尊悠悠的说道:“可以试一试。” 王道之紧紧握拳,心中暗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敢问圆周率数值,当然了,前辈已经有说叙述了,请再一步推演之。” 冯立听了,顿时大怒,他本来不想多说话,毕竟得罪人。 只是王道之所言太过分了。 圆周率的数值一直是古人研究一个重点,从刘徽,祖冲之父子,相继研究,已经到了小数点后七位数。从此之后,就没有什么进展。一方面是圆周率的计算是用割圆法,已经算到了三零七二边形。计算难度越来越大。 另外一方面,中国古代数学从来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务实的原则。就是解决现实问题。很少专门说什么原理,在数学的分类之上,也不是以数学原理来分类,而是以要解决的某些现实问题来划分的。 如果看大部分古代数学典籍,就会发现,就好像是一本本习题册,将治国,工程,测算,天文。水利等方面的遇到的问题,单独列出,并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而古人发现,即便是圆周率算到了小数点之后七位数了。但是真要计算的话,用3.14就够了。 所以也很少有人继续在这个基础上继续研究。 这其实也是中国古代数学的停滞的一个原因,当中国古代数学发展到宋元时期之后,可以说大部分普通人能想到,能接触到的问题。古代数学之中都有解决的办法。甚至有些高深的问题,对现实问题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真正走向了无用之学。 就好像有些现代人说,高考考数学做什么?其实古人以及给出了答案,在宋元之后,古代数学进入一个长达数百年的低谷停滞期,然后才有西方科技超过中国。 数学水平的高度,是科学水平的先兆,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冯立正是明白这里面的难度,才勃然大怒,说道:“县尊,这太过了吧,圆周率之算,非大家不能为之,知道的,知道今天不过是一个小小九品官袭职而已,不知道,还以为我大明钦天监正的考核,要江夏县来进行了。” 县尊咳嗽一声。 其实他们对数学都是一知半解。 特别是县尊,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下面报上来的题目与答案而已,至于为什么,他根本不清楚。至于王道之,倒是临时报佛脚,做了一些功课。但是数学不是其他东西,如果没有基础的话,突击学习,能有什么用处? 王道之知道的,更多是一些数学历史上的掌故而已。 一 所以他才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难题。 县尊心中暗道:“一百两。” 县尊打着花枪说道:“冯教授,总要问问周贤侄才好吗?是不是周贤侄?” 县尊不敢对冯立怎么样,但是看向周梦臣的眼神,却有一丝阴沉。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心中对这个职位,不再报什么希望了。这个九品官在周梦臣心中并不如母亲心中那么重要,在母亲心中大概是祖业。但是对周梦臣来说却是一分工作而已,有这个工作自然好,但是没有这个工作,周梦臣也不觉得自己会在古代吃不下饭。 他此刻的重点放在冯立身上了。 暗道:“今日县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我即便胜过王道之不知道多少,这位置也未必是我的,倒是这位冯教授,在府学之中桃李满天下,并且在数学之上有说专研,今日一看人品也不错,如果得他看重,说不定正如舅舅所言,别有一番天地。” 周梦臣说道:“回县尊,已经有了。” 冯立顿时双眉竖起来说道:“不可能。你说多少?” 他本来对周梦臣印象不错,但是听了这一句话,顿时变得不好了。 因为他知道圆周率的难度,用割圆法的话,不知道算到什么时候,根本没有口算出来的可能。 周梦臣行礼说道:“ 3.14159 26535。”周梦臣本来只想多出一位,却一个嘴滑,多说了两位。其实他并不能将圆周率背到几十位后面,但是十几位还是可以的。但是他担心吓着人,别人反而不相信了。 冯立立即说道:“拿算盘来。” 立即有人送上一个算盘。冯立厉喝道:“不够,再拿。” 片刻之后,冯立将这四五个算盘拼接在一起,用毛笔在上面标好数位。然后活动一下手指,双手一上算盘,只听见清脆的算盘声音连接在一起,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冯立双手算盘,快如雷电,却目不斜视。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恍如疾风骤雨。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七章 设计 第一章三年 沉重的钟声就在耳边响起。 周梦臣从蒲团之上,缓缓的起身,看着香案之上三牲贡品之后,香火袅袅之中父亲的牌位:“大明湖广武昌府江夏县九品阴阳官先考周公讳观星之灵位。”在父亲的牌位之后,就是一层高过一层的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最上面,就是周颠的牌位。 据说是与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有过交集的周大仙人。 至于是真是假。他而今依旧不知道。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而今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真假。 周梦臣追溯自己的记忆,在大概在十三年之前夏季。他明明独自驾车,带上天文望远镜,上山去看大名鼎鼎的哈雷彗星。只是不幸遇见了车祸。那一年应该是2062年。在大部分车辆都实现自动驾驶,车祸率已经下降到极低的情况下。 他居然能遇见车祸,本来就是极小概率事件。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居然来到了这古代嘉靖十年。 这个时间也是他事后通过嘉靖十年的哈雷彗星说推算出来的。 也是在哈雷彗星之下,他进入这一具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身体之内,之后就一直是处于浑浑噩噩的感觉。直到三年之前。 三年之前,嘉靖二十年,周观星重疾不救,驾鹤西去。他昏倒在灵前,就好像一场十年的大梦初醒,又好像是传说之中的胎中之谜被破解。有一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觉。 在为父亲守孝这三年之内。周梦臣并没有表现出一些特异之处,反而小心翼翼,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用心的接纳这个时代的知识,分析这个时代种种。 不过,这三年过后,周梦臣觉得自己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周梦臣看着父亲的牌位,心中默道:“父亲,虽然我不仅仅是您的儿子,但是这十年的记忆,我并没有忘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要我将周家的祖业传下去,想要我照顾好母亲,想要我为周家传宗接代。你放心,我都会做到的。” 周家的最重要的祖业,就是这个九品阴阳训士。 所谓阴阳官,因为品阶的不同,有各种的称谓,但是本质上掌管的事情,就是两项,一是测天授时,就是掌管武昌城的晨钟暮鼓,并白天撞钟,晚上报更。当然了,好歹是官,虽然是九品官,但也不用亲自报更,而是整个城市更夫的上司。 二就是记录各种天文数据与现象,上报给北京钦天监。甚至下面报灾,确定下面灾情级别的时候,也要参考阴阳官的记录。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各地阴阳官都是钦天监的下属。 而阴阳官圈子是比较封闭的,虽然有荫官或者别的来历的官员进入这个群体之中,但是更有相当一部分官员,是世袭此职。成为阴阳官世家。 周梦臣所在的周家,就是这样的。 自打大明朝平了陈友谅,打进武昌府之后,周家的祖先就号称与周颠有关系。成为了武昌府阴阳官,而今大明皇帝从太祖皇帝传到了而今的嘉靖皇帝。大明第九代皇帝。周家也传承了十一代,到了周梦臣的手中。 而因为官职的原因,周家在钟鼓楼附近置下不小的产业。 而周家现在最大的产业也就是周家在钟鼓楼一侧,这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落。 但也仅限于这个大院落了。 虽然钟鼓楼归江夏县管,但显然是一个三生不幸,附郭省城的主。而武昌城却与很多北方城池不一样,因为城中有一座山,也就是大名鼎鼎黄鹤楼所在之蛇山。而钟鼓楼所在之处,就是在蛇山北麓。 这里也是朝廷所建的钟鼓楼。算是整个武昌城毕竟中心的地带。与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乃至总兵衙门等等衙门靠得非常近,特别是在弘治年间,地方官觉得蛇山横隔城中,百姓南北来往不遍。 于是在蛇山之中打了一个山洞,从钟鼓楼下面经过,形成一道五里长街。而开国之初,周家因为在钟鼓楼工作,就在这里置了田产,这一条路打通之后,周家就在这长街之上,有好几个铺面。 一时间也算大户了。 只是不管多好的人家,都经不起一场大病。 周观星一病数年。家里就日益亏空,最后只剩下这个大宅院了。 甚至这个大宅院之所以保留下来,也是因为周家有官身,虽然是一个芝麻绿豆一般的小官,但是官还是官。 这个位置也算时候闹中取静,相距不远处就是黄鹤楼,而黄鹤楼更是在黄鹄矶之上。是长江之上繁华的码头。当然了,在后世这里都被武汉长江大桥说占据,连黄鹤楼也挪到蛇山主峰上了。 如果能传到后世,更是一等一的繁华地带,处于武汉市解放路与民主路交叉口附近。 这分家业,周梦臣必须承担起男子汉的责任。必须保住。 而周母黄氏,也在父亲的病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心力。从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甚至还藏着不让周梦臣知道,只是屋檐下的两个人,又怎么能全部瞒住啊? 这些周梦臣都知道。 更知道是,因为周母担心家底已经空了,而且周梦臣要为父亲收孝,不能继承官职。这三年之内,家中都没有进项,可以说是坐吃山空。 这样的情况之下,人怎么能能生得起病?敢生得起病? 在周梦臣看来,都是自己的责任。 至于传宗接代,却是每一个父亲的想法。 “咚。”的一声。 钟声再次想起。 周梦臣这才从追忆之中惊醒。 这钟声就是从一边的钟鼓楼上敲响的。 周梦臣的家,就在钟鼓楼一侧,还开了一个小门,从家里院子里面直接走到钟鼓楼下面,就好像是周家的两个院落一般。其实在大部分时候,钟鼓楼以及钟鼓楼附属的院落,都是周家管得,与周家的另外一重院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周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管理钟鼓楼。白天一个半个时辰就要敲一下。周梦臣不知不觉,已经在祠堂之中沉思了半个时辰了。就缓缓的退了出来。 周梦臣从祠堂之中出来。 却见母亲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倒不是周梦臣不让母亲进入祠堂之中,而是大明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 周母就在外面等着。 “娘。”周梦臣搀扶着母亲。 周母头发已经花白了,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给你爸上柱香,也让他保佑你,在县尊面前,好好表现一二。能安安分分的袭职了,也就不辜负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了。”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请母亲放心。” 虽然明代有很多官职都是可以世袭的,但是在朝廷规定之中,袭职也是一道坎,在大明前期法度森严的时候,还刷下来不少,但是已经到了嘉靖年间,很多事情都是走一个过程。周梦臣并不担心。 母子相携缓缓的踱步,周母有一搭没一搭说道:“你父亲留下的书,你都看吗?” 周梦臣说道:“看过了。” “好好看,好好学,这都是我们周家的家学。是周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周母不知道多少次,重新说这个话题了。 周家有一个完整的书房,里面存放这大量的书籍,是从第一带周家家主传下来的,已经传了十一代了,主要分为几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历代关于天文术数的著作,第二部分,就是周家十一代对于天象的记录。第三部分,就是历代周家家主的心得体会。第四部分,就是四书五经,关于大明科举内容。第五部分,就是一些杂书。 洋洋洒洒上千册。 这些书籍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一个硬盘的东西,却是周家的所有底蕴了。 也是周家能够世世代代当阴阳官的原因。 阴阳官需要专业的技术官僚才能管理。 也不要小看着分底蕴,周家的藏书或许在很多方面大有不如,但是在天文历算方面,却是非常充沛的。很多算学著作,县学府学,甚至藏书大家都没有。 两人正说的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见一个大高个走了过来。 周母见了,说道:“大壮。有什么事?” 这个高高大大的人,正是周家仅有的一个仆人。周观星的病重之中,家中的仆人都散去了,唯有周大熊乃至打更人收养的一个孤儿。虽然长腿长脚,身躯高大,却有几分智迟,反应有些慢,离开周家之后,恐怕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吃饭。 这才留在周家。 大壮听了周母的问题,似乎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却解读分析,才说道:“夫人,黄大人来了。” 黄大人就是周母黄氏的弟弟,名叫黄秉甲。在县衙当值,也算是胥吏之首,江夏县主薄。 周母一听,双眼一亮,抓住周梦臣的手,微微一紧。说道:“快去,你舅舅来了,肯定是为了你袭职而来的。莫要怠慢了。”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八章 造刻漏 第十三章 万事开头难 养济院之中。 赵老头一行人正在勉力打扫最后一个院落。 将这里的杂草什么的,都清理出去。好给周梦臣一个好印象。 领导到来之前,打扫卫生,似乎是一个惯例了。 只是他们打扫了一个上午,也不见周梦臣过来。 很多人都议论纷纷。几个孩子到赵老头面前,说道:“爷爷,我们饿了。” 赵老头何尝不饿啊?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喝了一些清水。此刻也是饥肠辘辘。他早就习惯了忍饥挨饿。这本就是他们的常态。只是孩子们比成人更加耐不得饿,赵老头心头也是忐忑,暗自揣摩。昨天那个年轻的官人,是真的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答应的事情,会不会做到? 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 此刻赵老头对自己都有一些自我怀疑了。 他活了五十多岁了,也是见过不知道多少官人,大部分官员,满口仁义,好像是道德君子,但是真要做事的事情,却是一个不要指望?反而昨日那位周官人那样满口应承的,更像是一种敷衍。 只是他也只能将这种揣测放在心里。 看着身边一个个充满希冀的眼睛。他又能说些什么? 他只能说道:“再等等。周大人一会就来了。” 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一行人都以为是周梦臣来,翘首以盼。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怎么,周世兄还没有来吗?” 不是别人,正是李姑娘。 赵老头有些失望,却不敢挂在脸上,说道:“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李姑娘微微皱眉,有些失望,心中暗道:“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不想是一吹牛皮的。”不知道怎么的内心之中有一股烦躁之意。似乎周梦臣的形象在内心深处破裂开来。 李姑娘与众人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到日头都上来了,阳光也变得毒辣起来,李姑娘没好气的说道:“算了,不等了。” “这等谁的?”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还有一阵清脆的铃铛之声。 却见周梦臣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了,而是领着两辆马车,还有车把式一并而来的,而车上面都一包包的东西,都是粮食。 而这清脆的铃铛之声,就是牲口脖子上挂得铃铛。 周梦臣也没有等李姑娘等人说话。就说道:“快来帮忙。” 一行人如梦初醒,立即上前,虽然他们一个个饥肠辘辘,但是此刻不要知道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会功夫,就将两大车粮食给卸完了。 周梦臣让大壮打开一袋粮食。 李姑娘立即皱眉说道:“这是什么味道?这粮食有问题吧?这是人吃的东西?” 周梦臣说道:“这粮仓清理出来的陈粮,有些年头了。”周梦臣伸出手,抓了一把,闻了闻,说道:“是不大好闻,但是勉强能吃。就先将就几日吧。” 粮食也是保质期的,当然了,粮食保存多长时间,这是与粮食的保存环境有关的,比如隋朝的粮仓就建的非常好,唐代吃了好多年隋朝的粮食。但是大部分粮仓,都是十年陈粮不如土。一般来说,放过三年的粮食就算是陈粮,会陆陆续续的清出的。 卖出陈粮,购入新粮,是一个粮仓最基本的工作。 但是而今大明的吏治,粮仓的小吏很难不上下其手的。 周梦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买陈粮的。 周梦臣今日一大早出门,就是去看各处粮店,但是一问粮食价格,却是太高了。四五百文一石,甚至有些精米,要一两银子一石。周梦臣总共有七十两银子。这七十两银子养一百多张口,还有保留下一些,作为启动资金。 自然是能省一点,就省下来一点。 所以周梦臣就问什么粮食最便宜,经人指点,自然去了粮仓,再加上周梦臣也是官府中人。与粮仓的人套套近乎,攀攀交情,并请了一顿酒菜,总共用了四两银子,卖来了这十五石陈粮。 当然了,这些陈粮在粮仓的账册之上,是完全不存在的。 说实话,这粮食陈是陈了点,里面还有一些碎石头。但是淘洗干净,煮饭的时候,多煮一会儿,还是能够果腹的。 对于这种粮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李姑娘皱眉。对这个粮食十分不满意。她从小不敢说锦衣玉食,但也是家境殷实,是李先生的掌上明珠。每月的零花钱都比周梦臣赚得多,虽然也怜悯这些人,但有些事情,却真不是她能理解的。 在她看来,这粮食就不是人吃的。 赵老头却跪下来说道:“多谢老爷活命之恩,多谢老爷活命之恩,-------” 翻来覆去的说,大有感激不尽的感觉。 对于这些吃过苦的人来说,活着从来是最大的渴望,只要能活着什么都行,每日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得一餐则生,弗得则死。他们在乎的从来只是有东西吃,至于这粮食有没有霉味,里面有没有石头砂砾,从来不是问题所在。 周梦臣说道:“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做饭的。先让大家吃上一顿饱的。” 赵老头立即照顾人开始煮饭,大大小小的孩子,一个个欢呼雀跃,去养济院的残垣断壁之中去寻找木材了。过来烧火。一副好生热闹的场景。 李姑娘忽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她心中暗道:“或许,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人心理想些什么?” 这些人准备的饭很简单,不过是一碗米饭,再加上自己种的一些菜蔬,少盐,少油,盖因盐是要钱的。而油水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更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寻常人一年到头都没有沾染荤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在人没有油水补充的情况之下,吃饭就吃的特别的多。 周梦臣看着心中不由往下沉。 百余老老少少整整吃下半石大米。 一石大米,大概在九十二公斤上下。也就是平均下来,每一个人吃下了一市斤大米。而且一些半大孩子吃的更猛。 这仅仅是一顿饭而已。 即便早晚餐不吃这么多,一天一石米,估计也是有的。如此一来,十五石米,只能维持半个月左右。 赵老头似乎看出了周梦臣的担心,说道:“请老爷放心,今天是老爷让吃一顿饱饭,今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以后每天数斤米下锅与野菜一并煮成粥,就足够果腹了,我们吃不了多少的。吃不了多少的。” 似乎唯恐因为他们吃的多,就不去管他们了。 周梦臣听了之后有些心酸,说道:“你放心,这一点消耗,是吃不穷朝廷的。”周梦臣心中暗道:“却能吃穷我。” 不过,总体上来说,却让周梦臣松了一口气,这一批低价粮食能支持半个月,下一次就没有这么便宜了。但是就粮食来说,支撑一两个月是可以的。 这给周梦臣足够的缓冲时间。 让众人吃过饭之后,周梦臣坐在石桌一旁,开始登记造册。 他将每一个人都叫过来,询问姓名,籍贯,能力,年龄,等等。 其中他还发现一些人才,比如这个赵老头,大名赵九。居然识文断字。 只是周梦臣写过一百人之后,却发现后面的人有增无减,他甚至认出来了。这个人刚刚并没有在吃饭的人之中。 周梦臣顿时问赵老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头哇的一声,跪在地面之上,说道:“大老爷,我们是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家里遭灾。养不活家小,小老儿只能将粮食留给家里,我自己一个人出来逃荒,这也是没有办法,请大老爷,求大老爷赏一口饭吃。” 一个人跪下来,后面就有不少跪了下来。一个个磕头如捣蒜。 让周梦臣头大无比。 看着赵老头,赵老头也是无奈说道:“老爷,你今天让他们吃饱饭的事情,传了出去。拦都拦不住。要不,我派找几个人,将这些人打出去?” 周梦臣看着这些人,青壮很少,倒不是说乞丐之中没有青壮。显然是赵老头事先有所安排,来得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可怜兮兮的,可说这些人,都是乞讨都抢不过其他乞丐的人。 这些人正好符合朝廷养济院的标准。 周梦臣也不是铁石心肠。一咬牙,说道:“好。都收下了。不过仅限于今日,今日之内,没有登记造册的人,就不在养济院之列,谁求情也没有用。”倒不是周梦臣铁石心肠,而是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少事情。 人如果再多,周梦臣是根本撑不住这个摊子了。 赵老头大喜过望,说道:“老爷慈悲。老天爷一定保佑老爷,公侯万代。” 周梦臣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每多一个人,周梦臣心里就沉一分。 一连登记了四百多人。这才算是结束了。 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养济院的房子大多坍塌了。只有一部分在赵老头,赵九的管理之下,还能住人。是决计住不下这四百多人的。所以另外一笔开支,是避免不了的。 不是别的,就是修缮房屋的开支。 这一笔开支,周梦臣是有开列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多出这么多人。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十九章 水钟 第八章 九品阴阳训士周梦臣 每一个人的审美都是时代造就的。 就好像而今,周梦臣并不觉得他一身绿色的官袍,浑如一大绿头苍蝇,身前还有一块小补子,这块补子上面有一个非常抽象的图画,一匹白色马上面有一些抽象的火焰图案。马蹄下面一好像鱼鳞一般的波浪,象征着海洋。有人管这玩意叫海马,如果不是周梦臣在后世见过海马,就真相信了。 果然是有海有马,就是海马。 宽宽大大的,倒是很舒适。 但是周梦臣,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看。 只是周母与周大壮却一个劲的说好看。 特别是周母忽然就眼含热泪了。周梦臣连忙上前,说道:“娘,你怎么了?” 周母说道:“这大好的日子,我本不该这样,只是我想起你爹了,你爹当初就是这个样子的。” 周梦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母,周母却也知道场合不对,说道:“我不哭,我不哭。而今看见成功袭职,然后再娶一媳妇。娘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即便去见你爹,也能安心了。” “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值,万万不可怠慢了,要给县尊留下一个好印象。钟鼓楼那里的事情,都是你父亲的老人,说起来,都是你的长辈。你要恭敬些。” 周母絮絮叨叨,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周梦臣只能点头应承,说道:“好好。时间不早,我要先走了。” 周母喊道:“大壮。大壮。” 咚咚,一阵子沉重的声音。周大壮过来了。说道:“夫--- 人----。” 周母对周梦臣说道:“你带着大壮去。” 周梦臣说道:“这不大好吧,大壮他-----,而且我什么事情都能做,要他做什么啊?”说大壮是傻子,有些过分了,但是他反应慢。却是事实。 周母说道:“你与之前不一样了。你现在是官了。岂能没有随从?” 在周母与很多百姓眼中,当一个官,哪怕是一个九品官,也是大不一样,排场要讲起来。 这让周梦臣感到很无奈,却不能听从母亲的意思。 周梦臣一身绿色的官袍,胸前有一个据说是海马的正方形补子,脚踏官靴,走在长街之上。这一条长街也就后世武汉市的民主路上。两侧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这里就是整个武昌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五里长街之内,有粮铺,有布庄,有各种买卖行,自然也有医馆。其中有一家最大医馆,号称李家医馆。主人家据说在太医院当过吏目,回乡行医。周梦臣的父亲就是在这个医馆寻医,只是天命难为。 这一条长街。 周梦臣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 今日却发现这些街坊邻居,变得格外的热情。 一个个都来打招呼,一个人说道:“周小官人可是上班?” 上班这词,唐朝就有了。那时候指朝廷命官上朝,要要列文武两班,所以叫上班,后来这个词意也就扩散开来了。不过大多数指朝廷或者士卒到指点地点工作,因为这个时代,大部分机构都是国家的,私人没有这个说法。 周梦臣立即笑着说道:“是,今天是第一天。” 片刻之后,又有一个人说道:“周小官人,可是上班?” 周梦臣笑着说道:“是啊?” 转眼之间,另外一个人过来说道:“周小官人,可是上班?” 周梦臣只能含笑点点头了。 前文说过,在钟鼓楼附近,乃是衙门密集区,县衙也是如此。只是在别的城中,县衙都是在城池最中央的,但是武昌府附郭县江夏县的县衙,却在边边角角之中了,武昌府最中心的是蛇山,蛇山将武昌城给分为两半,然后就是楚王府,巡抚衙门,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司衙门,至于府学,提学使,总兵府等大大小小的衙门,基于蛇山南北坐落,而江夏县衙是一个也比不过。只能委委屈屈的待在角落之中。 就好像江夏知县的地位一般。 周梦臣走到衙门附近才算松了口气。 因为这一带衙门密集,都是那种长长的街道,街道两侧是一溜的围墙,一个门户都没有。寻常百姓,都不会在这里出没。即便有几个正门,都是那种数重开间的衙门大门,有衙役把守,门槛高着很,百姓宁肯绕道也不会走这里的。 周梦臣忍不住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今天街坊们都有些不对劲?大壮啊,你说他们怎么了?” 一向少话的大壮结结巴巴的说道:“羡慕,巴结。” 周梦臣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吃惊是大壮反应这么快,还是吃惊他居然说中了。 是的,一个九品的小官似乎不算什么,一年也不过二十七石米而已。但是有官身就是官面的人物,别的不说,周梦臣是有资格见县尊的。有这一层关系,很多事情都不会到周梦臣身上来。但是对一个小老百姓来说,即便是再小的官,也是官。或者做不到灭门府尹,破家县令,但是折腾一家人,却也是很容易的。而且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要登周家的门,想周家帮忙疏通关系。 古代的公务员与现代的公务员,完全是不同的物种。 周梦臣忽然觉得有些理解母亲了。 在大明,或者说在古代,想要改换门庭,想要让人尊重,只有一个路径,那就是做官,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而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周梦臣也有几分迷醉。 他看天色不早了,快步来到了县衙,从侧面进去,先到了黄主薄的签押房,也就是办公室。 古代县衙,并不仅仅只有县令自己。号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吏房、户房、粮 科、礼房、匠科、马科、工南科、工北科、兵南科、兵北科、刑南科、刑北科、铺长司、承 发司、架阁库等等的。 周梦臣这样的阴阳官虽然也隶属于这县衙,在这里也有一张桌子,不过却是常年在钟鼓楼那里办公的。 黄主薄今日早早就到了。等周梦臣来了之后,开始叮嘱周梦臣一些注意事项,说道:“县尊对你的印象不好,你今后少来县衙,每日在钟鼓楼便是了,只要晨钟暮鼓,还有夜里打更不出乱子,县令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这些事情,我不担心你,但是上报祥瑞灾异之事,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古代的生产生活对时间要求并不是太高的,只要不是差太离谱。即便出一些差错,也没有什么问题。唯独是上报祥瑞灾异之事,却是重中之重,虽然地方上每隔一段时间,会将这一段时间地方发生了样的事情,比如大雨,雨量多少,大风,风有多大,还有电闪雷鸣,等气候,或者说极端气候记录下来,上报钦天监。但很多时候,这些东西都会成为钦天监之中压箱底的废纸。根本没有人看。 但是也有不一般的时候。 当朝廷有人拿这个说事,攻击政敌的时候,反而就成为大事了。 虽然一般来说,都是拿北京附近的灾异天象,作为借口,但也有可能拿地方的天象说事。 阴阳官不能不报,不报是失职。但是这有这么一天,阴阳官也要吃挂落。 所以这里用笔,要好生斟酌,就不是单单聪明就行了。 其中经验,黄主薄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说道:“这样吧,你上报之前,先拿过来让我过目。” 周梦臣说道:“是。” 黄主薄说道:“今天,你要去拜见县尊。估计县尊要为难你。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忍下来。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周家一家子,都在你身上了。” 周梦臣说道:“外甥明白。” 黄主薄说道:“去吧。” 周梦臣起身离开,去找县令。打听之后,去听说县尊在后院还没有起。他只能在二门外等着。 县衙的结构,与皇宫的结构是一样的,前面是办公区,有大堂,两侧都是各路官吏的签押房,再外围的还有监狱等等。而在后面就是县令的生活区。所谓之后衙是也。 一般来说,非女眷是不让进去的。 周梦臣只能等着。 似乎,县尊有意晾晾周梦臣,周梦臣等了好一阵子,县尊也没有见他,只有刘师爷出来。请周梦臣在客厅坐了。 刘师爷一边轻轻用茶盖拨着插碗,言语之间颇有余味的说道:“周大人,年轻有为,县尊说了,大人你办事,他放心的很,见面什么的,也就不必了。” 周梦臣听了,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县尊言语之中,对他充满了芥蒂,绝非信任他。但是周梦臣见县尊,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不见,反正阴阳官在官场之中,本来就是一个边缘人。 连县衙都不会来的九品官而已。 周梦臣说道:“多些县尊信任,也多些刘师爷为我说话了。” 刘师爷愣了一下,发现周梦臣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也没有没有给他塞银子求疏通的意思。心中冷哼一声,暗道:“这是活该被折腾死。”他语气微微变冷,说道:“不过,能者多劳,有一件事情,县尊想让你来做。”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二十章 第一单 第二章噩耗 周梦臣与周母来到前院,却见黄主薄已经在了。 黄主薄一身道袍,在中堂踱步,眉心紧锁,似乎有难解之处,或有难以言说之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黄主薄一身道袍,并不是说黄主薄就是一个道士,或者是信奉道教,这其实就是嘉靖皇帝带起来的时尚风潮,这种道袍上大多有松鹤纹路,宽松大方,成为了整个大明上上下下一种休闲的衣服。特别是官员,再不当值的情况之下,多穿道袍。 黄主薄见周梦臣搀扶着周母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扶着周母坐好之后。 黄主薄就周梦臣的舅舅。 须知而今周家虽然困难,但是怎么说也是官身,而且黄主薄也是胥吏出身,而周家混的如同胥吏差不多,但本质上,还是官,不是吏。比起读书人算是差了不少,但也算是有头有脸。胥吏家族倒是有权力,但是被人看不起。 双方层次相近,也算是门当户对。 在周父去后,周母就指望他这个弟弟了。 周母对这个弟弟很了解,一见黄主薄如此。知弟莫若姐,立即说道:“秉甲,出了什么事情?” 黄主薄沉沉的叹息一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不敢与姐姐对视,说道:“大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姐夫,对不起外甥,我----没用。” 周母听了,越发担心,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黄主薄说道:“飞熊的位置,被人挤了。” 周梦臣名为梦臣,字飞熊,正是姜子牙飞熊入梦,应梦贤臣的典故。也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深刻的期望。 周母听了,顿时怒了,说道:“你在衙门当差,怎么任由你外甥被人欺负啊?” 黄主薄说道:“姐姐,不是我不出力,实在是他们直接找到了县尊哪里,咱们这个县尊,年过半百,又是举人出身,早就升迁无望,一心一意只想捞钱,我也没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再怎么办,也不敢与县尊闹别扭啊。” 周母一听,就慌了,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对方到底是谁?出了多少钱。”周母脸色煞白,咬着牙说道:“他爹还留了一笔钱。” 黄主薄叹息一声,说道:“不单单是钱的事情。咱们湖广出了一位道君皇帝,整个湖广的道士都平步青云了,这一次这个叫王道之生员,就是陶天师的弟子王永宁的侄儿,他想要给自己家里捞些好处。” “他这个侄儿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居然不知道走了多少门路,这才弄了一个功名。” 黄主薄微微一顿,言语之间颇有艳羡。 这是大明的现实,不管是官是吏,第一等人都是读书人。 “但是弄到这个功名之后,王道之根本读不下去了。王永宁这才想给他弄一个官。就看上了你家的阴阳官。” 虽然说阴阳官地位并不高,甚至不能算是正班,但是的的确确是官,享受官员的待遇。即便是小官也是比几乎全部的百姓过得好。如果没有周父这一场大病。周家家底厚实着的。 而且大明武将胥吏世袭的很多,但是文官之中,却很少有的。 唯独这阴阳官,虽然法无明令,但是一般在执行之中,都是允许父子兄弟相继的,即便是当今这钦天监之中,皇甫家,杨家,吴家,朱家,都是世袭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清代。甚至有一些大官觉得子弟没有出息,不能在官场上厮混,就专门寻一个大城给儿子找了阴阳官当当。甚至事情可以派门客处理,单单有这个官身就行了。 这样的案例并不多,但也不少。 甚至可以说周家之所以能保全这个官职一百多年,或许与这个官职太小的有关系。 前文说过各地都阴阳官,但是工作性质一样,但是官职跟随地方不同,也不同。 比如南京的阴阳官是六品。如果周家不归县里管,归府里管,就是八品或者七品的,一般真有能耐的人,是看不上这区区九品官的。 “舅舅,王家给了县尊多少钱?”周梦臣直接问到关键点上了。 黄主薄说道:“我没有打听出来,但是最少十个元宝。” 周母的脸色更白了,说道:“五百两。” 一般来说,一个大元宝就是五十两。 一时间气氛凝固起来。 周梦臣知道周母手中固然有一笔钱,但是绝对没有五百两之多。普通人家娶妻,彩礼与欢宴等成本,加起来不足百两。而周观星临终都不用的钱,就是准备为周梦臣娶媳妇的钱。 即便周家全盛的时候,也未必能一口气拿出五百两,更不要说而今了。 黄主薄虽然家里有些家底,也未必能拿出来这些钱。即便能拿出来,周梦臣也不能用,黄主薄也是有儿女家小的。 黄主薄叹息一声,说道:“我想了想,要不我给飞熊补一个衙役,将来能当上正班,说不定将来,还能接我的班。” “不行。”周母一口咬定,说道:“我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让我儿子去当胥吏的。” 黄主薄也明白这一点。 这些胥吏虽然赚钱,但是在名声上从来不好,在政治上也打入另册,最多有一些金钱上的奔头。只是他们是江夏县的胥吏,正是三生不幸,附郭省城,不仅仅是官员不幸,连胥吏都不幸,想从偏门捞一些,说不定就碰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即便有些灰色收入,也是省里分后,府里面分。府里面分了之后,有没有县里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就如而今这位吴县尊,被逼得两袖清风,见了银子什么都不顾了。只要上面有些好处下来,吴县尊是决计不会让下面的人分润的。 而附郭省城的名声,谁不知道? 但凡有些能力,有些后台的人都不会来到这里。能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如这位吴县尊一般穷官,收刮的嘴脸大多一样,只是这位吴县尊,实在是吃相太过难看了。 周梦臣说道:“母亲,舅舅,此事未必没有转机。”周梦臣转过头来说道:“舅舅,有一件事情,你想过没有,这位吴县尊,如此贪得无厌。而江夏县的情况,从来是事多,钱少,他今天能将我家的官职给卖了,将来难道不会将这些胥吏的名额给卖了。” “这不是我一家的事情。” 黄主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说道:“好,好,好。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你的脑子转得快。” 大明地方上,地方官与当地胥吏之间从来是处于斗争之中的。 但是大部分时候,胥吏不会轻易得罪县令。无他,县令对胥吏有太多自由裁量权的。很多时候胥吏都是捧着县令,只要县令不耽搁他们捞钱。 不过,胥吏的联合起来的实力绝对不容小窥。 而且胥吏都是世袭的。 不要看周母不肯周梦臣做胥吏,但并不是说大明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想做胥吏的,恰恰相反,想要做胥吏的人从来不少。 毕竟对很多吃不上饭的人,说别的都是毫无作用的。 周梦臣家里的官职可以拿出来卖,那么胥吏世代继承的吏缺也是可以拿出来卖的。 一下子将周梦臣自己的问题,转化为胥吏整个群体的问题。 胥吏这个群体最为奸诈圆滑不过,怎么肯为别人的事情出死力,黄主薄想帮周梦臣,也只能是黄主薄自己想办法,而今却不一样了。整个胥吏群体很多人都会帮周梦臣。 黄主薄笑声一落,问道:“飞熊,虽然有这些人帮忙,但是咱们这位县尊,却不是好相与,吃到嘴里的东西,是决计不会吐出来的。” 周梦臣说道:“外甥也没有想让县尊吐出来,外甥所想,不过是保全祖业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管我家的事情了。” 黄主薄说道:“如此说来,飞熊可有主意?” 周梦臣说道:“外甥哪里有什么主意,不过,以往袭职,从来是要考教天文算术。外甥在这一点,有自信一定能胜过王道之。” 黄主薄起身踱步,忽然站定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你与王道之有一个公平比试的场合的。只是剩下的事情,我就不能插手了。” 周梦臣说道:“只要舅舅帮外甥这一点,就足够了。” 黄主薄说道:“事不宜迟,我就去几家老兄弟府上拜访一二。听我好消息便是了。” 周梦臣与周母这才起身送走了黄主薄。 黄主薄走后,周母有些担心问道:“梦臣,你真的有把握吗?” 周梦臣说道:“我周家家学渊源,我不会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周梦臣不仅仅是家学渊源,更是有后世的学识,而今在家守孝三年,更是对古代的天文历法数学等学问进行了专门的研究,放在这个时代之中,他不敢说是横绝一时的算学大家,但是对于寻常人,比如这个不学无术的王道之。周梦臣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他反而要担心的是,黄主薄能不能做到找一个公平比试的场合。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二十一章 冯立的爱护 李约瑟之问即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是很多人都思考的问题。 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当然了,这种问题,很多时候,也很难有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我也没有这个水平回答。 只是我这是看历史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也是带着这个思考,来构思这一部小说的。 一个有现代科学思维的人,到了古代到底能不能发生催化剂一般的效果?将中国古代的发展推上快车道? 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小说可以。 这就是历史小说的乐趣所在。 我想请诸位听听我的假设。 而今它来了。 新书《奋斗在大明》,请诸位多多支持。 第一卷 随星而来 第二十二章 宴宾客 第十八章 造刻漏 周母与李姑娘之间的见面。以及周母的其他心思,周梦臣自己不知道。 他此刻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数据采集。将整个图纸给画了出来。 周梦臣设计的刻漏,是模仿了座钟的设计,分为三部分,下面是一个接水箱,中间一部分乃是连接器,最上面有一个供水箱。 整个设计其实就是燕肃莲花漏的翻版。供水箱,就不用多说了。自然是一个装满水的箱子。 供水箱下面有滴漏。但是下面有小平水箱。是用来平衡水速的,每一个平水箱只有一个小碗大小。最下面的平水箱,是有一个缺口,可以一直保持相对匀速的漫溢。 这也是用刻漏计时的关键。 而下面的接水箱也是一个连通器。其中在外侧有一个浮板。等下面水多了,自然会将浮板给抬了起来。而浮板之上,标有十二个时辰的刻度。 也就是说,接水箱的深度表现为时辰的刻度。连接器在接水箱上,支撑着供水箱。中间有夹板,后面自然是刻漏流水的空间。而前面,却是留有显露浮板的地方,当下面浮力增加,就能将这浮板从下顶上来,浮板上的刻度与外面的刻度对上,用来表示时间。这个原理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计算。 必须精准的计算出来,将误差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这对周梦臣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制作精度了。 这东西虽然不是是高精密的仪器,但也决计不能大差不差的乱来。这就要制作着毕竟精准的。 这个精度还决定了,这个刻漏的尺寸。 如果刻漏精度高一点,那么就能保证水滴下落的速度可以慢一点,这样一来,两个水箱,就能小一点。否则只能大一点了。 毕竟周梦臣必须保证这个刻漏能运作十二个时辰。 如果精度太差,这个刻漏就只能越做越大,失去了家用,或者大厅陈设的意义。 他这个项目,就算吹了。 周梦臣卷起设计图,二话不说,就准备去养济院,看看赵九的手艺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周梦臣从钟鼓楼上面下来,正好撞见周母。 周母说道:“飞熊,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梦臣说道:“娘,我这里有事,你等会儿再说。”一边说,一边三步并成两步,带着一卷图纸,奔向养济院。周母想说话都来不及。 周梦臣来到养济院的时候,发现养济院的修缮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只是周梦臣也无心关注这些,而是找来赵九,说道:“说到你的手艺如何?” 赵九说道:“小老儿也不敢自夸,小老儿的手艺还过得去,老爷要打什么东西?尽管找我便是了。” 周梦臣说道:“你能打造多小的东西?” 赵九想了想,去将一个孩子手中的一个小玩意拿来,请周梦臣看。说道:“这是这两日抽空给娃娃们做得。” 周梦臣一看,却是一个小木球。 木球这东西看简单,但是最见功底。周梦臣将木球放在一个平整的石板之上,双手一转,却见圆球在原地打转,远远看了就好像是没有旋转一般。 周梦臣也知道,这种办法测量圆度,其实很不靠谱。但是手边什么仪器都没有,也是无可奈何的。看上去这个木球做得很精准。 如果说有车床什么的,做一个圆球并不是太难的。但是周梦臣知道赵九有什么工具,无非斧刨锯尺之类的传统一些木匠工具,用这些东西,能造出一个如此精细的木球,这就能见赵九的手艺如何了。 这个手艺决计够打造这个刻漏。 周梦臣随即收起木球,将自己设计图铺到青石板上了。 周梦臣为了防止赵九看不明白,画得很是详细,设计图纸都有十几张,将大部分细节都画了出来。三视图,透视图,全部都有。 周梦臣觉得再也没有他这么好的甲方了。 他如此如此解释一番,赵九听得连连点头。周梦臣说道:“都明白了吧。” 赵九连连点头,说道:“明白了。明白了。” 周梦臣说道:“这样吧,你先用旧木料做出一个样品,我再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没有?” 设计出来的产品与实物不同的事情,周梦臣也见多了。 他要先看看有什么毛病没有。 至于真正卖出的时候,也是需要好木料的,毕竟这个水漏其实也带有几分奢侈品的意味,毕竟只有有钱的人家,才会愿意为了看时间弄一个家具,并且也只有有钱人才有专人维护水漏,保持时间的精准。 所以周梦臣也要考虑一下木材外表如何。 此刻周梦臣已经想到了一些后续卖点。 只是赵九一直没有动手,站在哪里坐立不安。 周梦臣有些奇怪的说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嘻嘻。”一声轻笑传到了周梦臣的耳朵之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姑娘已经周梦臣身后了,她笑道:“周世兄,赵主事是一点也没有听懂?” 赵九被周梦臣口头封为养济院的负责人,头上就多了一个所谓主事的官衔。 周梦臣在技术上是比较专注的,一旦忙起技术问题的时候,其他事情都会下意思忽略掉。比如而今,周梦臣都不知道李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周梦臣听了李姑娘的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严肃的对赵九说道:“你没有听懂吗?” 赵九期期艾艾的说道:“是,有一点不明白。” 赵九在任何官员面前是没有自信的。所以在周梦臣面前,根本不敢说出一个“不”字。所以,他即便没有听懂,但是他也不敢对周梦臣说自己不明白。他本想等周梦臣走了之后,再细细的琢磨。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 似乎要在这里看着他做。 所以他才一时间没辙了。 周梦臣脸色有些发黑,他最讨厌这种人,不懂不丢人,不懂装懂最令人难受,因为最后弄出一个烂摊子,也是他来收拾。他说道:“下一次说清楚,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要不懂装懂。说吧,哪里不明白?” 赵九期期艾艾说道:“这------” 似乎周梦臣一顿训斥,令赵九更不敢说话了。 周梦臣说道:“好吧,你是这也不明白,那也不明白。我再给你讲一遍。仔细听。” 这一次,周梦臣从三视图与透视图讲起。 “左视图--------,懂了吗?” “懂了。” “右视图-------,懂了吗?” “懂了。” “正视图--------,懂了吗?” “懂了。” 周梦臣说的嘴巴都干了,喝了一口水,说道:“现在,这个设计图看懂了吗?” 赵九虽然很想说懂,但是面对周梦臣严肃的目光,也只能期期艾艾的说道:“不--- 懂。听起好像都明白,但是合起来,就不大明白了。” 周梦臣一时间气愤的想要打人。 觉得这些简简单单的东西,他怎么就听不懂了。 周梦臣显然忽略了什么。 很多知识都是有前置知识的。这些设计图在很多现代人看来很简单,即便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被稍稍指点一二,也是能看明白七七八八的,这是因为义务教育的普及,几乎所有人的人都是学过几何的。 有这个底子在。大多数人都能一点都透的。 但是赵九却是没有读过书,识字也是自己学的。在没有基础知识的情况之下,自然是有很多的东西不能理解,更重要的是,赵九也不敢问。 有些东西,就好像是空气与水一般,拥有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重要,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有多重要。 “周世兄,要不让我教赵主事吧。”李姑娘说道。 周梦臣有些无奈,他此刻觉得脑门有些疼,他宁肯去找人打上一架,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只能说道:“那就有劳李姑娘了。” 李姑娘为人聪慧,她听周梦臣讲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听懂是怎么回事了。她与赵九接触的时间比较长,更知道,该怎么讲才能让赵九明白。于是她根本不与赵九多说话,而是找了一些纸张,素手轻折,不一会功夫,具有折出了周梦臣设计出来的刻漏。 这分心灵手巧,让周梦臣大为惊叹。 而赵九更是一看就懂。 赵九固然是因为年纪大了,接受新事物太慢,但并非真是笨的无可救药,真要太笨,也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木匠。他知道不大能理解周梦臣的表达方式。此刻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二话不说了,立即下手。 只是要做一个样品,也没有选什么好木料,而是用最轻的桐木,三下五除二的将一个刻漏打造出来了。 虽然外面还有一些毛刺与细节,还没有打磨收尾,但是大体上与周梦臣要求的一般无二。 赵九让周梦臣看。 周梦看细细看了,说道:“还好有进展,只是这个样子。只是这里面是有些问题的。”周梦臣也学聪明了,他不直接给赵九说,而是让赵姑娘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