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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藏宝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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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

    怀愫文

    卓一道的屋子独占一处高台, 有药炉,有书斋,似他这样身份的人, 都有道童随侍左右。

    他不在时,道童不能随意进他的屋子,就在门前廊下守着。

    小小走到阶前跟小道士搭话, 谢玄趁机翻窗进去,听见小小外面道“请问卓师兄在不在”

    道童躬身答话“回师姑的话, 师父在三清殿中批阅卷轴, 今夜只怕不会回来了,师姑有何事,只管与我说。”

    小小生得美貌,兼之年轻, 这小道童还未曾冠, 其实与小小也差不多年纪, 恭恭敬敬垂手立着。

    小小衣摆微扬,两个小纸人从她袖子底下钻了出来, 手里抬着一张黄符。

    小小目光直视着道童“我是来多谢卓师兄的,听说第三场比式是炼丹, 想跟卓师兄讨教讨教。”

    这两句话,跟谢玄练了许久。

    每到大比总有人来卓一道门前探听题目,特别是丹道, 小道童没什么可怀疑的, 对小小道“师姑不如明日再来。”

    小小微微点头“多谢你了。”

    小纸人将黄符拍到道童背后, 小小刚刚转身,他便困倦起来,打了长哈欠,歪在廊下睡着了。

    谢玄隔着窗子瞧见道童倒头睡着,打起火折来,屋里一下亮了。

    他脚尖虚点,走到卓一道书桌前,见桌上铺的都是药方,小心翼翼拉开抽屉,就见里面一叠黄纸。

    谢玄眉毛一挑,这便是卓一道在山中等的信。

    他把这一叠信出来,长的五六句,短的三四句,都是索要药材的信件,越是摆在上面的,需要就越多。

    谢玄粗通医理,乡野之中多是些跌打损伤,他认得其中一些药材,是专用止血化瘀的。

    还有些人参灵芝,混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卓一道跟京城的药材铺子做生意

    谢玄咧咧嘴,把这些黄纸放回抽屉,点着蜡烛小心去看,看桌底下有没有暗格。

    屋中门窗紧闭,谢玄靠着一阵风撑到现在,这阵风四散而去,他差点站不稳,对窗外小小低低声道“吹风进来。”

    脚底风散,身子一滑,脸差点贴在地板上。

    小小一把掀开窗棱,用衣摆扇风进去,谢玄差点栽倒之际,又险险稳住了。

    鼻尖正对着地板,只差分毫就会触动禁制。

    他吁出口气,刚要站起,便见这块地板的咒符颜色更深,两块格板边缘磨得发亮,若非盯着细看,极难看出来。。

    师父最爱在石板下面藏东西,他时常要外出几日,房中石板下面藏着一只粗陶罐,里面存着铜板,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他们曾经说好,有了闲钱都塞在那个陶罐里,到过年前,就把这陶罐取出来砸碎,用里面的钱,置办年货。

    那个陶罐只开了个小口,能进不能出,可师父偷偷用勾子从里面勾出钱来买酒吃。

    有一年过年,陶罐头里面就只有二十来个铜板,不够买糖买油,小小虽不吵闹,却吧哒吧哒掉眼泪,师父带她在院子里堆了一排小雪人,她才高兴起来。

    难道兄弟俩一个毛病,都爱在地下藏东西

    谢玄取出匕首,随着边缘,往木板缝中一撬,略一松动就把木板浮起,看见地下果然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木盒。

    木盒里卷着一副画,谢玄把这画拿在手中,把木盒放回原处,偷偷溜了出去。

    谢玄把画藏在怀中,又从窗口飞出去,小纸人揭落道童身上的符咒,藏在树阴里等纸鹤来接它们回去。

    谢玄回屋便点起灯火,将纸铺开“这东西藏得这么严实,定是要紧之物。”

    小小也凑上前,铺开一看,这竟然是一张地图。

    上面画着京城和各种州府乡县,偶尔在地名上划下几道痕迹,墨色都已经很浅了。

    小小瞧了半日也没瞧出什么,谢玄反复念叨地名,倏地明白过来“这是咱们到过的地方”

    小小记不清楚了,可谢玄记得很清楚,师父将他背在竹篓里,等有了小小,就是小小躺在竹篓里。

    他们有时连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风餐露宿。

    是后来才定居在村里,那地方到处是山,又穷又贫瘠,谢玄很不喜欢,问师父为什么不在别上一个村子,再上一个村子落脚。

    师父只是笑一笑。

    谢玄认字极早,大部分城池都没印象,还有记得几个,联起来看,就是卓一道一直都知道他们去过哪里。

    卓一道回到房前,见小徒弟睡在廊下,拍了拍他的背。

    沾手便是山间露,他显然已经睡了许久,卓一道唤他“白术怎么在这里睡了。”

    白术揉揉眼睛“师父,弟子不知怎么困得厉害,想闭上眼睛歇一歇的,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卓一道眉头一拧,推门入屋。

    他是炼药之人,鼻子极灵,一闻便知有人进来过。

    白术跟在身后,卓一道问“我不在时有谁来过”

    白术道“三师叔派人来过,桑师姑也来过,不过停留片刻又走了,三师叔不知所为何事,桑师姑是想向师父请教丹道。”

    卓一道面沉如水,衣袖一拂“你去罢,关上门。”

    门一关上,他便打开木格板,从里面取出木盒来,才刚要打开盒盖,就听见白术的声音“三师叔来了,师父刚刚回来。”

    卓一道眉头一皱,把木盒又放回去,将格板填好,端坐在桌前。

    白术叩一叩门“师父,三师叔来拜访。”

    “请他进来。”

    白术推门请一阳真人进屋,又奉上香茗点心,看二人神色肃然,退了出去。

    一阳真人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师伯的那两位弟子,师父可曾有什么嘱咐给师兄”

    卓一道手中托着茶盏,微微一笑“三师弟少来我的药炉,我这里的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

    一阳真人脸色一僵,自从出了那件事,师兄弟们很是疑心了一回卓一道。

    那个外门看炉弟子,竟能偷走师父的秘书,若说没有里应外合,谁能相信,卓一道端着师兄的架子,竟干下这事来。

    当日便闹过一场,可师父也不知为何,极相信他,观中大小事务还交到他手中。

    只是师兄弟之间的情谊,难再修复了。

    一阳真人咳嗽一声“师兄说笑了。”

    他经营多年的心血,若不是因为萧广福那个蠢货,招惹了谁不好,竟招惹了玉虚师伯的徒弟,搅乱了真武大帝圣诞。

    这事闹到师父跟前,连他也跟着受了责罚,“教徒不严,纵徒横行。”,骂得一阳真人头都抬不起来。

    单只受罚也还罢了,一阳观在外香火鼎盛,年年有多少油水流进他的口袋里,若是将知观的职责交到别的师兄弟们手中,他这些年岂不白替他人作嫁衣。

    卓一道看了看一阳真人的脸色“玉虚师伯只有这两个徒儿,师父是长辈,岂会不关照他们。”

    一阳真人入门很早,师父与玉虚真人不和,他早就知道,听卓一道这么说,心中不信“师父连这二人的面都没见,还谈什么关照。”

    不过是嘴上说一说,怕外间人议论起来,说他连同门同宗的弟子都不照拂。

    一阳真人是第二场站桩比试的裁定,他此时来药炉来,一是打听萧广福的事,师父将如何处置;二是探听谢玄在师父心中的位置。

    “我那逆徒,惹出这样的事来,污了紫微宫名声,可他到底与我有几十年的师徒之谊,不知师父想要如何处置他”

    一阳真人因何而来,卓一道心知肚明“师父秉公办理,各道观若有帐目不清,传道不勤的,一律革去职务。”

    一阳真人面皮一抖,师父竟当真要下手整治。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了盒盖“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枚九转大还金丹。”

    卓一道立时看去,九还金丹极难炼制,还是先人传下,已经许多年没人炼制过了,他早年想试,把八卦炉炼得爆开,也没成功。

    一阳真人盖上盒子,面有得色“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丹道之术,无人比师兄更精通,自然该送给师兄。”

    说着他将木盒搁在桌上“还请师兄替我美言几句。”

    站起身来拂一拂衣袍,将要出门时,被卓一道喊住了“这个你拿回去。”把盒子往一阳真人手中一塞。

    一阳真人一把攥住了木盒,扭头要走,又转身道“师兄,做人可别太独了。”

    白术站在廊下连大气都不敢出,见师父脸色如常,进屋将茶盏收拾干净。

    卓一道再次关上门,将格板打开,拿出木盒,只见那张地图安安稳稳躺在里面,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谢玄早一步就将地图还了回来。

    夜里两人都没睡着,小小枕着谢玄的“他究竟是好人还是恶人”

    说他是敌,他又隐瞒了师父这些年的踪迹,可说他是友,他又从未替师父辩解过。

    天下至纯至善之人,五蕴之气纯净无垢,恶人则头顶黑云,这两种人都极为罕见。

    大多数人五蕴之气迷蒙混沌,是因心中善恶难定,恶人也会行善,善人也会作恶,卓一道的五蕴之气便是灰蒙蒙的。

    谢玄拍拍小小的头“别傻,他这么多年定然害怕师父回来告状,当然要知道师父的行踪,让师父出逃在外,才没人拆穿他”

    小小一翻身,把胳膊搭到谢玄的腰上,脸蹭着他胸口衣襟。

    谢玄一下子僵住,手忙脚乱的就想坐起来,可偏偏动弹不得,人直挺挺躺着,闻见小小身上的草木青香味,心旷神怡。

    正伸出手试探着想搭在她肩上,小小一骨碌坐了起来,谢玄还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发现了“怎么了”

    “豆豆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