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佖来赵煦这里,谈的自然是皇家票号的事。
皇家票号已经开始对外营业,尽管交子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但夭折的太快,没有什么成功经验,加上赵煦的‘特殊’要求,皇家票号业务的发展,正在高速又奇特的轨道上奔驰。
赵佖没有多说章惇的话题,转二级就道:“官家,最近皇家票号多出了不少大额的存单,动辄几千贯,甚至上万贯,还是从其他三京的分毫存入,在京城取出。本来票号没有在意,并不算多,但近来突然增加,近半个月,存取数额高达几十万贯,却没有要利息,仿佛只是倒手。”
“倒手?”
搅和着泥沙的赵煦一怔,看向赵佖道:“都是现钱?”
赵佖双眼蒙着白沙,头一直对着赵煦,道:“偶尔要些交子,基本上都是现钱,在晚上取走。臣弟让人查了查,基本都是无名之辈,是有人借用他们的身份。票号取钱只认交子不认人,取钱的人又都是下人,着实难以追查背后之人。”
赵煦面露思忖,手里的棍子变的缓慢。
交子不认人,是为了推广纸币,确实是个漏洞。但这个漏洞本身也挡不住这些人,他们不缺人。
数十万贯,相当于数十万白银,不管在哪里都不是小数字,他们费尽心思与力气的倒腾,必然有目的。
赵煦一时间想不透彻,转念良久,道:“铜钱不好藏的,朕让皇城司派人在皇城司蹲点,下次再来,让皇城司暗中尾随,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倒手。”
“是。”
赵佖躬身,道:“官家,西京,南京,北京的分号基本建立完成,开封府各县也已经在着手,目前最缺的还是人才,臣弟与朱掌柜正在四处寻找……”
赵煦恢复搅动速度,看着桶里的泥浆,道:“人才要从外面找,我们自己也得培养,但要避免两点,一个是官府中人以及相关的要谨慎;另一个,就是品格要信得过,不能一颗鸡屎坏一锅酱。票号内,要专门设立反贪腐、审计机构,清廉要从源头来抓……”
赵佖一直静静的听着,等赵煦说完,倾着身,道:“是,臣弟一定认真对待。”
赵煦对赵佖很放心,嗯了一声,道:“再告诉你一些事情,随着票号的发展,除了存取外,贷款外,还有投资类。就是以股东或者控股的形式,参与到一些行业当中,茶,布,粮米油面等等,票号下面,也可以设立各种铺子,商行等等。”
赵佖微微歪头,道:“官家是要臣弟做些什么吗?”
赵煦笑着指了指他,道:“朕这些兄弟当中,就属你可最聪明。嗯,开封府的‘方田均税法’还是引出了诸多问题,除了直接的对抗外,还有其他重要影响,如物价上涨,衙门的管控并不及时,也不是唯一手段,还是需要一个经济的平衡。朕考虑在,在皇家票号下,设立商会,存储一些战略物资,遇到问题,可以及时的平抑,以百姓的基本生活需要为主。”
赵佖听懂了,有些疑惑的道:“官家,粮米油面,各级衙门都有府库,用不着另外再储备吧?”
赵煦搅和着泥浆,道:“你不知道,各级的府库,早就被蛀空了,根本不能指望。朕考虑,以经济手段来应对。推陈出新这个词你知道吧?经济流动起来,才会活,衙门的府库,太死了。”
推陈出新,是来自于韩信的一个成语。
赵佖躬身,道:“臣弟明白了。臣弟回去与朱掌柜等好好商议,拿出条陈给官家御览。”
赵煦点点头,忽然又道:“对了,那个盲文,进展怎么样了?”
赵佖脸上露出笑容,道:“上次得到官家的指点,用简单的符号拼接字体,点,短横,长横,长竖,短竖等等,翰林院那边已经在编译每个字,相信用不了多久,臣弟也能认字,写字了。”
赵煦脸上的笑容比赵佖,道:“那就好。等编译好了,你开个盲人书院,好好推广,告诉世人,盲人不是混吃等死废人,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赵佖脸上是激动又矜持的微笑,道:“是,臣弟谨记官家教诲。”
赵煦摆了摆手,又想起赵佖看不见,道:“没什么教诲。对了,待会儿,你去青瓦房坐坐,与章相公,蔡相公聊聊皇家票号的发展,皇家票号没法单打独斗的,还是需要朝廷的协助。”
赵佖面露微笑,道:“是,臣弟会好好向二位相公请益的。”
赵煦笑了声,转换了话题。
而这时,户部与刑部几乎同时行动。
户部在大门外张贴了告示,并且向京城内各级衙门发文。
内容大致是一样的,将国库的钱粮以及赋税情况还有今年的预算罗列了出来。
今年的赋税只有前年的八成,外加朝廷寅吃卯粮的习惯,赤字高达三千万贯,在夏税没有收上来之前,国库极度空虚,根本无法支出所有官吏的俸禄以及福利。
上面也列出了得到政事堂批准的应对办法:第一,所有福利暂缓,开封城的官吏等俸禄照发,京外延迟半个月,容朝廷筹措。
涉及俸禄,开封城里迅速热闹起来,不知道多少人开始召集,尽管大部分人根本不差这点俸禄。
而刑部贴出告示,严厉谴责了刁民殴打朝廷命官一事,誓言严惩不贷。
刑部并没有直接上门抓人,而是召开大会,一副大动干戈模样。
“有些人要倒霉喽……”
刑部衙门前,围着一群人看告示,有人幸灾乐祸的笑着说道。
这份告示看似很寻常,但很多人已经知道,章大相公的亲信当街差点被打死。
上辱下怒,还能有好吗?
“哼,这些衙内无法无天,在开封城里横行霸道贯了,早就该好好治一治了!”
很显然,还是有明白人的。
不等他们议论完,就看到两条路上,有大队的巡检司衙役急匆匆跑过来,在刑部衙门前列队。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足足有三四百人,十分壮观的挤在刑部衙门前。
再接着,他们就看到刑部衙门里,一大群穿着官服,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大人物,出了大衙。
一个个面色严谨,行走间仿佛带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