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格外幽深。
簌簌飘飞的雪花之间,天地间一片茫茫的苍茫,能见度几乎已经进入到一种虚无的状态。
就在这种状态下,亥时三刻左右,李春来的营地中忽然有约莫二百余人的队伍,悄然进入了这迷茫的风雪中,很快便是没了踪迹。
此时若有人能看到这支队伍,必定会很好奇。
因为他们背上,都是背着一个棉被般的物什,却明显又比棉被小,有许多人还背着两个,着实有些蹊跷。
这支队伍,自是李春来一行人。
此时,除了毛文龙确实年纪大了,有点扛不住这种高强度的节奏,便是李春来、俞瑶,身上都是背负着炸药包。
跟李春来预料的差不多。
待他把这个疯狂、却是又有着不弱成功几率的事情,对毛文龙、满桂他们一说。
这两个伙计,几乎没有犹豫,当场就答应下来。
他们着实是太渴望成功、渴望登上舞台、渴望有话语权了!
与此相比,区区性命又算个什么呢?
加之今晚老天爷帮忙,着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李春来等人当即便是开始筹备行动,一个多时辰便是收拾立整了。
不过此时局面虽是看似顺利,李春来等人的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首先,这是看天吃饭!
这般状态,一旦风雪停止,特别是在李春来等人还没有进入安全的山林间停止,就算不是灭了,只能是重重拍了拍李春来的肩膀,表明了他的态度。
李春来很快来到了受伤的左洋身边,俞瑶想了想,也快步跟了过来。
“嘿,三爷。”
左洋的腿这时已经完全不行了,竟不只是掉进了坑里,而是掉进了鞑子布置的捕兽陷阱里……
可看到李春来过来,他并没有懊恼的怨天尤人,而且还给李春来露出了一个笑容,叫起了这个最熟悉的称呼。
只是很快就被腿上的伤势疼的抽抽起来,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狰狞。
“怎,怎么搞的?怎么,怎么搞成这样了……”
便是李春来,此时都不知道跟左洋说些什么了,眼睛又止不住的红了。
“嘿,三爷,没啥,可能是我老左命不好吧。三爷,您,您可是豪杰啊,怎的能哭哇。我没事,真没事,就是这辈子都没娶上个婆娘,有点对不起我那死去的爹娘啊……”
左洋还在跟李春来笑,说话也随意,但言语中,还是有着一抹不可说的悲凉……
“三爷,您这回也累了,就别亲自动手了吧?让六爷来吧!嘿嘿,六爷,能死在您手里,我老左也值了哇。就是六爷您得干脆点,我还真有点害怕的,您可别笑话我啊……”
“老左,你个狗日的……”
陈六子这时也早已经满眼通红,忍不住狠狠啐了左洋一口。
但此时,他又怎么可能下的去这个手?
忙是急急看向李春来!
可李春来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般鬼天气,左洋又受伤这么重,除非是不进行今晚的行动的了,马上生火治疗!
否则。
左洋必死无疑……
眼见前方不远处,又有人顶着已经稍微清晰些的迷茫走过来,左洋低沉的对陈六子道:“六爷,您还等什么呢。我爹娘还在下面等着我呢,你赶紧哇。要不然我真怕了哇……”
“扑通!”
陈六子再也忍不住了,嘴唇都咬破了,带着哭腔道:“三爷,我,我下不去手啊。不若,不若我来背着老左吧。我力气大,没啥的。就是得找两个兄弟背着我和老左的炸药包……”
李春来又怎能轻易放弃左洋?
可前方来人身形已经逐渐显露出来,正是毛文龙!
若李春来这个制定规矩的人,先把规矩破坏了,这队伍还怎么带?又如何服众?
片刻,看着眼前眼巴巴的众人,李春来忽然一个机灵。
到目前为止,毛文龙和满桂麾下,都还没有出现这个情况,若真想搞,还是有一定操作余地的……
忙是一把拉过陈六子,低低耳语几句,又对左洋使了个眼色。
旋即,便低沉的骂陈六子道:“六子,你个狗东西还墨迹什么?动作麻溜点!”
说着,便是上前迎毛文龙。
陈六子这时也回过神来,低沉的对周围众人道:“都他娘的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着大人!”
俞瑶此时也明白了李春来等人的意思,生怕露出破绽,不敢再在这边停留,忙是快步去追李春来。
看着李春来等人都是离去,陈六子却飞快的解下炸药包,递给身边的兄弟背着。
左洋也反应了过来,忙道:“六爷,你们,你们这是……”
“少他娘的给老子废话!”
“老左,你个狗日的给老子记住了,你欠老子,不是,你欠三爷一条命!以后你个狗日的,若是敢对三爷三心二意,老子必定亲手了结了你!”
“六爷……”
左洋的眼睛登时要红透了一般,转而却止不住低骂道:“六爷,你个狗日的居然敢不执行三爷的命令,救老子一个废人干球子的?老子可没钱请你个酒桶喝酒!”
但两人说完,却都有些懵。
而这时旁边的兄弟已经解下了左洋的炸药包,陈六子也不再跟左洋废话,一把将他提溜到自己背上,低声骂道:“老子稀罕你的,你不跪着求老子,老子才不去!”
看到前面李春来已经制止住了毛文龙几人,左洋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只能是趴在陈六子宽阔的后背上,强忍着不再让眼泪流出来!
遇到这样的主公,遇到这样的弟兄,他左洋,就算现在便去死,还有什么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