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问题,还可以进一步简化。
那就是,自己现在,到底是该投降,还是真的要去,与那太子兵马对战一场。
这个问题,极其沉重,一着不慎,便是身死名灭的危险。
袁宗第皱着眉头,正在思考这个沉重的话题之际,却忽有手下急急来报。
“报!绵侯!城外的太子骑兵部队,已然先行出动,就快要将云阳县城四面城门,给全部围堵上了!”
“哦?他们行动倒还真快……”
袁宗第喃喃低语,却又忽如突然醒悟了一般,大声道:“速令哨骑全部退返城中。令全军守卫云阳城墙,万万可有疏漏!”
“得令!”
袁宗第传令完毕,便急急披穿甲胄,配上武器,准备上城巡查。
他方从县中官署出来,正向马道急急奔去之时,忽又有手下军兵,急急前来传话。
“报!绵侯!城下有人前来喊话,说是什么将军之故人,此番前来,却是有一番衷心之话语,要对大人说讲。”
“故人?”袁宗第眉头一皱:“他可曾说,他是何人,姓甚名谁么?
“这个么,此人倒是没说。只不过,他说了,只要袁大人一到城头答话,何可知晓。”
袁宗第撇了撇嘴,再不言语,立即在数名亲兵护卫下,急急向城楼奔去。
他蹬蹬地跑过马道,来到东门城楼,刚刚手扶堞垛,还未来得及看清城下是何情况,便听得护城河外,有人朗朗大笑。
与此同时,此人复向他高声喊道:“绵侯,别来无恙,可还认得李某乎?”
听得这声熟悉的喊话,袁宗第心下一颤。
他迅速探头下望,却见那护城河外,有一人正举头望向自己,捋须微笑。
袁宗第一眼就看出,那来到护城河外,正向自己喊话之人,不是那毫侯李过,又还能是谁?
见得此人前来喊话,袁宗第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没想到,大顺朝位高权重的毫侯,李自成的亲侄子,竟然现在已在太子王明手下效力。
更没想到,这李过此番还专程来自己的云阳县,为那太子王明来向自己喊话劝降。
这命运造化,真真何可言之!
“哦,竟是毫侯啊。”袁宗第脸上挤出笑容:“没想到,竟是你来了我云阳县外,倒是袁某失迎了。只是,你不是一直在北面的太平县么?怎么现在,竟在那太子手下效力了呢?”
听得出袁宗第话语之中,多有揶揄,李过心下不快。
不过,他涵养不错,还是一脸笑容地回道:“绵侯,自汉中一别,你我多时不见,想必这信息交通,亦是不畅,倒亦不足为怪。你既有兴趣,不妨听李某好好讲讲,为何现在辗转多时,终在太子手下效力之事。”
袁宗第点了点头,便朗声道:“好啊,袁某洗耳恭听。”
李过轻轻一笑,便将自己如何率部来到东川,如何在太平县城遭遇清军入攻,最终幸得太子率领兵马前来解围搭救,一举击溃清军,方让太平县城顺利解围之事,向城头的袁宗第简略地说了一通。
李过说完经过,又一脸感慨地说道:“说实话,若无太子及时统部来援,击溃那城外的五千清军,李某现在不是被清军所擒,就是早成枯骨一具矣。太子这般急难好义,济危扶困,实是一代明主也。故李某当即决定,率自己三千部众,以及这太平县城,一道归附太子。”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而对我等之投附,太子深为嘉许。太子殿下随后亲为安排,给全军将士皆谋得甚好出路,故全军上下一片喜悦,皆无怨言。且在下自投入太子军中以来,更是颇受重用,现任户司郎中一职,主管太子治下户部诸事。想来大顺亡后,李某终能得遇明主,又倍受重用,心下可谓感佩之至矣。”
听李过说到这里,袁宗第心下,亦是不觉一动。
这李过,能在太子手下这般重用,那自己若是往投,岂不是也能……
他未及想,下面的李过已又是大声喊话道:“绵侯,李某此来,亦是为你与贵部将士之前途,前来劝说阁下。你要知道,那太子殿下,手下兵马众多,战力强悍,连五千多名清军都不是其敌手,被其一举击溃。你手下仅有千余兵马,纵是强要抵抗,死守云阳县城,又能支撑到几时?还不如审时度势,就如在下这般,立即率部所投太子,则全军将士之性命财产皆可保全,全城百姓亦皆得以活命,此为至善之事也。且绵侯此番率部来凤,定可大得太子欣赏,将来之功名前程,只怕未可限量呢。”
李过的话语,一字一句,由耳入心,皆是深深拔动了袁宗第的心弦。
这家伙说得是啊!
他娘的,现在的自己,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还真不如和李过一样往投太子,从而既保全全军将士,又护佑了全城百姓,倒还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呢。
但是,古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作凤尾,在那太子手下效力,如何比得上现在的自己,在这云阳县城中占地为王,这般逍遥快活啊。
就在袁宗第犹豫之际,李过又大声说道:“绵侯,你就莫要再犹豫不决了!需得趁现在太子兵马尚未发动进攻,就立作决断哪!你不抓紧时间,开门归附,万一太子兵马准备齐全,攻下云阳,只怕绵侯及贵部将士,都将与这云阳县一道,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了啊。到这般境地,绵侯岂非是后悔莫及了么?”
听到这话,袁宗第心下又是一颤。
是啊,那太子兵马众多,若要强攻云阳,只怕不日即下,自己不抓紧时间反正投降,难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想到这里,袁宗第喟然长叹。
“毫侯,袁某明白了。就如毫侯所言,袁某将立即率部归附,投效太子殿下。”最终,袁宗第痛下决心,向城下的李过,大声喊出这句话。
“好!绵侯果是聪明之人,极识时务。李某此番前来劝谕,倒是不虚此行呢。”李过一脸释然,大笑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