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建隆七年,十月下。
经过外交、军事、内政一系列的准备之后,晋国开始发动向河内郡的全面进攻。
赵广回师并不能阻挡司马炎复夺河内的信心,从打探到的确切情报来看,北征的汉军一半滞留在北地,要防备匈奴诸胡的反扑,还有一部分回转关中、巴蜀等地。
换句话说,汉军久战已疲,此时要是不打,更待何时?
晋军三路进攻,合计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众,对外宣称十万大军,其掀起的声势极为浩大,可以说是晋国积蓄许久的一次大反击。
北线邺城方向,梁王司马肜担当主帅,刚刚被调往冀州防备匈奴的孟观领一万步骑出征,孟观这个人相当有能力,而且在为人处事方面又极有眼色,是司马炎器重的新晋骁将。
温县方向,齐王司马攸、安乐王司马鉴统领温县子弟兵三万余众,由东向西向轨县、孟津一带杀来。
司马攸这个人的能力相当不错,在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休整之后,司马家族的底蕴被他全部的发掘了出来。
这支三万人的民兵部队中,接近一半是司马各家的奴仆和私兵,这些本来没有自由和家财的奴隶,在司马攸承诺给予平民身份后,立即化身为司马家族的忠实拥护者。
司马攸这一手,其实偷师于赵广。
汉国复兴的过程,早已被晋国的官员研究了个透,在他们看来,蜀汉在覆亡之际复起,除了赵广这个人的逆天表现外,还依赖于其激进的国内政策。
其中,赵广在关中一力推动的恢复先秦军功授爵、军功授田两项制度影响力很大,前面一项涉及军队,太过于敏感,必需司马炎来推动;而后一项措施,只是民政方面,司马攸在温县就有能力来推动实施。
被司马家族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奴隶们,战斗热情空前高涨,消息闭塞的农奴们没有感受过汉国分田到户的新政,因此在司马家抛出来的一点点好处面前,禁不住动心了。
洛阳方向,羊祜和杜预七拼八凑,编练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新军渡河北上,向孟津渡北岸方向进军,率领这一支新军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杜预。
杜锡随军出征,在与杜模会面之后,杜锡时不时的和杜预谈及关中杜家的情况,其中关于其母亲的事情讲的最多,好几次杜锡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娶妻娶贤。
杜预虽然娶了高陆公主,但这位司马氏和贤妻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相反,司马氏倒和郭槐有点相像,要不是杜预打仗的本事出众,司马炎还要拉拢他为晋国征战,杜锡等人在家中的处境还要艰难的多。
杜预与杜锡的母亲感情甚好,那是自小培养出来的情感,与司马氏的政治婚姻不能相比,不过,杜氏是关中高门大护,杜锡之母不过是家中侍婢,地位不配,所以,只能当个侍妾。
在临渡黄河的时候,杜预面对滔滔河水,终于不再沉默:“锡儿,你四叔这段时间一直在洛阳,你找个机会,让他来一次河内,我们兄弟好好谈谈。”
杜预的态度松动,这让杜锡长出了一口气,要说服杜预归汉,确实难度极大。
与胡奋这等与汉国没有渊源的将领不同,杜预可以说是从魏军伐蜀开始,就活跃在了魏晋军中一线,当初钟会中路军攻打剑阁,杜预是军中长史,而拿下成都之后,杜预也是驻扎在巴西阆中一带,是魏国征蜀的重要将领。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为紧要的一点,新汉的第一任皇帝刘谌,就是死在了杜预的面前,或许可以这么说,要不是杜预率军猛追,刘谌也不会自杀殉国。
有这一层顾虑,杜预之前对归汉不积极可以理解,但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渐渐明晰,汉国在赵广的带领下,东征北讨,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杜预要是继续为司马晋卖命,就算他个人愿意,整个京兆杜家也不愿意。
杜家族长的信件,杜预也已经看过,从字里行间,杜预已经深深的感受到,即将被杜家抛弃的那种失落和无助。
也罢!我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归了汉国被砍了头,至少杜锡他们这些后代,不会受到牵连,而且按杜家族老的判断,赵广虽然人称阎王,但也只是对敌狠厉,则已经归附的人,并没有什么成见。
况且,有杜模出仕在先,杜家也不会出现夷灭三族、连坐这样的悲剧,相反,要是还留在晋国这边,司马炎的性情越发的喜怒无常,杜预也不确定,被牵连、官职被罢免的情况以后还会不会发生。
杜预作何选择,不是赵广关注的重点,对于他来说,有序的组织河内郡向往汉国的民众撤退,是当务之急。
孟津渡过于靠近洛阳和温县,并不是理想的撤退路线。
从孟县、轭县至沁水、野王这一路,相对来说更接近内陆,撤退虽然麻烦点,但安全性要强了许多。
在经历了一场又一次的败仗后,晋军的进攻时已经由冒险急进转为步步推进,三路人马中间,南北二路杜预、孟观都是走二步稳一稳,没有把握绝不前行。
温县兵虽然相对来求战意志高一些,但偏偏领兵作战的司马攸心意不单纯,兵权对于司马攸来说至关重要,这是他逆袭皇位的保证。
汉军向西撤退,跟随的百姓自有汉军保护,至于那些不愿意跟着走的百姓,那是生是死就不关赵广什么事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
他们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相信晋国,那就应当承受随之而来的疾风暴雨,从恶意上说,纵算妻子被晋军将校给睡了,也要微笑着表示没关系,想睡就睡,随时欢迎。
十一月一日。
赵广率河内汉军六千余人退守野王、函谷关两地,好不容易得来的河内三县也在晋军的攻势下得而复失。
从轭县撤退时,猛将程亥朝着城垣卟嗵跪倒,老大一个汉子哭得稀里哗啦。
不战而降。
是军中将领的奇耻大辱,程亥不想撤,但在晋军三路围攻之下,他手底下的千余郡兵根本不是对手。
“程三斧,莫哭了,大将军说了,今日的撤退,是为了明日的进攻,我们还会杀回来了。”魏容扶起程亥,安慰道。
由于脾气性格相仿,魏容对程亥这员猛将相当的欣赏,这一次撤退,为了说服程亥主动撤兵,魏容也是冒着风险留到了最后。
“魏将军,要是真打回河内,我一定请令为先锋,杀入温县腹地,焚毁司马坞堡,报今日羞辱之仇。”程亥擦了一把泪,狠狠发誓道。
司马家的根基在温县,程亥这大半年来,与司马攸来来回回的打了数番,互有胜负,麾下的将士也是多有伤亡。
“放心,到时候我亲自去大将军跟前,为你请令。”魏容点头答应道。
凭魏容和赵广的感情,为程亥要一个打头阵的机会,自然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汉军中虽然猛将如云,但能挡下程亥三板斧的,也没有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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